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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游南山双双遇险
吸脓血心心相印

不几日,韩于冰一行安全到达范家。范云夫妇见若虹的病已痊愈,对姚家很感激。范云出于报答的心情,愿意接受广孝为学生。广孝聪明、沉静,虽不算一表人才,但也英气外露。范云夫妻非常喜欢。

范云夫妇无子,只有若虹这独生女儿,所以对若虹爱逾明珠。若虹要星星,范云夫妇不给月亮。若虹要父母把广孝的寝房安排在自己闺房的隔壁,范云夫妇不愿逆爱女之意,爽然答应。

自此,广孝和若虹同居一院,一起读书,一起写诗作文,感情非常亲密,虽非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是亲密无间,亲逾兄妹。范云夫妇见若虹喜欢广孝,也对广孝越来越喜爱,渐生半子之托。他们对两个孩子的感情发展并不限制,又怕广孝人小想家,所以广孝在范家犹如在自家,生活一点也不寂寞。

范云为人敦厚,授业时只是旁征博引精心讲解,学习由他们自便。他对两个学生道:“俗云:‘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们都是有志而学,要好自为之,莫用我督促监责!”

虽然如此,广孝和若虹学习倒有规律。他们每天晨起自学,早饭后听范云讲解,下午写文章或作诗词以状物咏志,晚上讨论学习心得。

范云真不愧为江南名士。他对五经四书、诸子百家、各朝历史、诗词歌赋,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广孝很乐意学孙吴文学和申韩之术。范云未学过阴阳、战阵,但却藏有《鬼谷子》《八阵图解》《武穆遗书》等著作。

在范云有客或出门的时候,广孝和若虹也常去游玩。二人踏胜寻奇,指点风景,吟咏诗词,心旷神怡,每次都玩到尽兴方归。

一天,范云出外会友,二人去游南山。

南山在定远之南,是几个小山的总名。这几个山,中央最高的那个叫望云,山高林密,树木葱茏。他们自北坡上山,顺阶盘旋登顶。到了山顶,举目四眺,云海茫茫;俯视峰下,碧树如涛。若虹望着如此秀丽的风光,拍手叫道:“这里的境界真开阔,我体会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境界了。”

广孝道:“此处确是别有风光,使人心胸开阔。咱们坐下休息一下吧!”

若虹道:“好啊,我也觉着很累了。此处无尘无土,何不躺下呢!”她说着,先坐下,又躺倒在石上。

广孝也躺在石上。

山顶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嶙峋怪石,放眼看去,高低不平。二人靠得很近,面对蓝天,观看朵朵白云。

忽然,若虹秋波闪光,看着广孝。她柔情似水,轻轻叫道:“广孝哥,你转过脸来,我有话说。”

广孝转过身,看着若虹,道:“若虹,你要说什么?”

若虹深情地道:“广孝哥,你知道吗,你没来之前,我是多么寂寞!现在你来了,我坐卧有伴,像现在这样空寂,身边有了伴儿该有多好……我们今后再也别分开了……”

广孝的目光在若虹脸上停留了一下,又越过去,看着远方。听着若虹的话,他嘴里只是“嗯”了一声。

若虹见广孝心不在焉的样子,仔细看他,见他并未看自己,便伸出小手推了广孝一下,撒娇道:“广孝哥!妹在对你说话,你在想什么?”

广孝这才醒过神儿,急道:“我没想什么,没想什么!”

若虹道:“不对,你骗我,你分明走神儿了。你想什么?快对我说!”

广孝道:“我说,我说。我很爱看道书。记得有一本道书上说,有一种物我俱忘的境界。我们躺在这里,我就像离开了人世,也忘掉了人世,进入物我俱忘的境界了,我刚才就是在体会这种境界。我觉得宇宙空冥,没有万物,只有我们俩,也忘了我们躺在这里。仿佛我正在云端徜徉,是你把我从神游中唤了回来。”若虹天真,广孝在她跟前话就多了起来。

若虹笑道:“广孝哥,你说得好玄,真是这样你不就成仙了吗?!”

广孝道:“虹妹,我说得一点也不玄。道家崇尚自然自由,又有人说‘绿杨芳草春风岸,高卧横眠得自由’,我们卧的这地方,不是绿草杨柳春风岸吗?但我们躺在这里,像离开了世界,思想、活动……一切自由了,所以我就把这地方想象成云端……”

若虹望着广孝,眼睛里充满热情,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还懂道——哎呀,好冷!”山顶风不大,但很冷,石面上也很凉。若虹说着,打了一个喷嚏,身子战栗起来。

广孝关切地问:“虹妹,怎么冷起来了?莫非病了?”

若虹道:“不,没病,只是冷。石头好凉,广孝哥你不冷吗?”

广孝裹了裹衣服道:“我也冷,只是挺得住。”

若虹道:“广孝哥,你也冷吗?你抱住我,我们的身子偎依在一起吧,这样也许会暖和些。”

广孝犹豫,未动。

若虹道:“广孝哥,过来呀!你还迟疑什么?”

广孝仍未动,嗫嗫嚅嚅道:“虹妹,我们……男女……有别……这样……不……好。”

若虹“咯咯”笑了,很天真。她身体颤悠,咬紧牙,笑声从牙缝中迸出,像银铃。“广孝哥,你好迂,我们还是孩子,心地纯洁,怕什么!再说,你方才还说这里不是人世,在这里一切自由,怎么又顾忌这么多?才这么一会儿,你又回到人世了吗?”

广孝无可奈何地笑笑,鼓足勇气滚了过去,二人拥抱在一起。

二人拥抱在一起,互相用体温来驱除寒冷。二人虽然情窦未开,但究竟是异性,又互相钟爱……忽然,一个软东西拱了若虹一下,若虹一惊,“呀”的一声,两臂松开广孝,坐了起来。

广孝反应很快,紧随着若虹坐起。他们一看,原来若虹身边立着一只大黑熊。

黑熊身体庞大,四肢粗壮,三角形的大头上,两只小耳朵竖立着。它的颧骨上嵌着两只小红眼睛。眼睛红而不亮,有点神秘,从眼光中看不出它的动向。略张的尖嘴外,露着一截红红的舌头。

虽然这熊样子并不凶,但也把若虹吓得魂飞魄散。她一边哭叫着,一边挪到广孝身后。

广孝也怕,但是并不慌张。他一跃而起,用身体挡住若虹,对着那熊狂喊道:“畜生!到这里来干什么?去!去!”他知道跑不掉了,便想把熊吓走。

可是那熊并不怕,身体一扭,蹒跚地向他们跨了两步。

广孝道:“虹妹,别怕!我挡住它,你先跑!”

若虹没动,扯了一下广孝的衣服道:“广孝哥,咱一起跑,我不能丢下你!”

广孝道:“若虹,你快跑!你跑远了,我再设法脱身!”

若虹道:“不!广孝哥,咱一起跑!”

广孝道:“你一个人跑,它不追。咱两个人跑,它一定会追。咱没这畜生跑得快……”情况紧急,广孝觉得必须向若虹解释清楚,所以话说得很快。

若虹想了想,道:“好,我先跑。广孝哥,你快来追我!”

广孝道:“好,你快跑!快跑!”

若虹向后缩了几步,转身跑了。广孝未动,依然面对那只熊。

看若虹走了,那熊果然未动,只是望着广孝跃跃欲扑。

广孝聪明沉着,知道自己是跑不掉的,也就没敢妄动。这样和熊对峙了一阵,那熊终于忍耐不住了,立起来,欲扑向他。熊体庞大,他身体小,只要那熊扑住他,别说利爪会把他抓死,单是那几百斤重的身体也会把他压扁。他非常着急,不敢跑,也不敢搏,只是试着偷偷向后退了两步。熊似乎没发觉他在动,就用立着的后腿向前移了几步,仍然举着两只前足,眈眈地看着他。

广孝急中生智,掏出身上带着的折扇,把它打开,向着那熊扇动。

这折扇本是一件珍品,白绫的彩绘扇面,香木的扇股上镶着小珍珠,轴上拴着红穗。广孝这一扇,珍珠熠熠发光,大红穗子晃来晃去,香风飘溢。那熊哪里见过此异物,便惊望着扇子,一动不动。两下竟这样僵持住了。

但是,僵持只是暂时的。时间不久,这种局面便被熊打破了。那熊对着扇子望了一会儿,觉得扇子虽异,但对它并无伤害,便又举着两只前掌,欲扑向广孝。

在熊僵立未扑之时,广孝心思疾转,想着一个个对付熊的办法。突然间,他想出了一个对付的办法。他的动作是那么快,在熊的前掌欲扑还未扑下之时,把手中的扇子一晃,猛向熊的头顶扔去。

那熊急急向后闪避,广孝乘这个机会,身子往下一蹲,跑出两丈余。及至扇子击在熊的头上,熊并未受丝毫伤害。熊知道上当,放胆向他跑来时,广孝已经离熊很远了。

若虹虽早跑了,但广孝未跑,她不放心,就站在一块巨石后看着广孝。见广孝以扇投熊,乘熊躲避之时,脱身逃走,她大喜,高喊道:“广孝哥!快跑!快跑!”

广孝几步就跑到若虹跟前,携了若虹的手继续猛跑。

那熊见广孝逃了,放掌追来。别看那熊身体庞大,行动蹒跚,可是跑起来却很快。正如牛一样,平时走起来慢慢腾腾,跑起来却如疾风。

那熊起步追时,广孝、若虹已在它三丈以外,他们以为脱险了。谁想那熊撒开四掌,蹿了几下,又逼近了他们。

二人见熊逼近,更加拼命奔跑。他们慌不择路,被熊追到悬崖边缘。二人不知前面有崖,仍是加速奔跑。先冲到崖边的若虹收不住脚,一下子坠了下去。

广孝边跑边回身向那熊做着抗御手势,保护着若虹,所以落在了后面。看见若虹坠崖,他来不及多想,上前去抓,手抓空了,自己也坠下山崖。

他们的坠落处是一个林木丛生的谷地。下面枯草败叶积了很厚,因此,虽然崖顶至谷底有五六丈,但他们均未摔死。若虹只是吓得晕了过去,身体并未受伤;广孝却摔伤了右腿,震伤了内脏。

当他们醒来时,发现已在谷底。广孝不能动,若虹去寻找出谷之路,可是寻遍谷底,也没有找到。她认为出不去了,回来抱着广孝放声大哭。二人哭乏了,就抱着睡去。

他们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人叫醒,若虹睁眼一看,眼前立着家人范勤和几个小厮。

原来,范云夫妇见他们过午未归,知道出了事,便赶紧派人到南山去找。家人寻遍南山,却找不到他们的踪影,非常着急,最后寻到谷底来,才发现了他们。

范勤令小厮找来担架,把广孝抬到家里。范云夫妇听若虹叙述了遇险经过,知道广孝是为救若虹而伤,对广孝非常感激,赶忙延请名医诊治,并不惜重金购买最好的药。

广孝为若虹而受伤,若虹对他感激不已。她怕别人照顾广孝不细心,就搬到他屋里住,亲自侍奉广孝饮食,亲自给广孝煎汤换药。因广孝伤的是腿,大小便也需要人照顾,若虹不避嫌,不怕秽,一切事情全由她担当了。

母亲要若虹搬出去,说派一个细心的下人来侍奉广孝。若虹就是不肯,对母亲道:“广孝哥是为我才受伤的,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他比我亲哥哥还亲,我还忌讳什么呢?”

母亲无奈,只得由她。

尽管范家给广孝请了名医,用了好药,若虹对广孝也是精心照料,可广孝的伤就是不见好转。

广孝从被抬到范家起,就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急得若虹时常坐在旁边垂泪。一天夜里,广孝忽然醒了过来,见若虹陪在自己身边哭,很感动,便有气无力地对若虹道:“虹妹,为什么你在这里陪我……”

若虹见广孝醒了,非常欢喜,破涕为笑道:“广孝哥,你可醒了,先不说这些——你渴吗?”

广孝点点头,道:“这些事怎能劳烦虹妹……”

若虹道:“你不要说这些,你是为我受的伤,我侍候广孝哥,心里才安定。”

广孝道:“妹妹的情意我心领了,可是你还是搬回你房里去吧!”

若虹给广孝倒了一碗水,喂广孝喝了。广孝道:“虹妹,你快给我叫一个下人来,你还是搬回去住吧!”

若虹问:“为什么?难道我照顾得不周到吗?”

广孝道:“我怎么忍心让妹妹侍候我,况且……”

若虹道:“你肯舍命保护我,我侍候你还不应该吗?”若虹人虽小,但绝顶聪明,知道广孝“况且”的含意,却故意不说。

广孝道:“我不让你侍候,你搬回去吧!”

若虹道:“你是嫌我侍候得不好吗?”

广孝绷着脸道:“不好,就是不好!”

若虹哭了,对广孝埋怨道:“我为你煎汤熬药,擦伤换药,喂水喂饭,几夜衣不解带,不敢沉睡,我哪里侍候得不好?你冤枉我,冤枉我!”

广孝道:“反正我不喜欢你侍候,你去吧,换别人来。”

若虹哭得更伤心了,抽咽着道:“你几天没醒,哪里知道我侍候得好不好!你分明是烦我……”

广孝道:“是,我是烦你,你走吧!”说着背过脸去,不理若虹了。

若虹也真动了气,哭着把行李搬回自己闺房去,坐在床头捂着脸抽抽噎噎地哭,很委屈,很伤心。

哭了一阵,忽听广孝叫道:“虹妹!虹妹!”

若虹赌气,故意不理他。

广孝又叫道:“若——虹,虹妹——你听到没有?”

若虹自幼娇生惯养,没受过别人的气,如今受了委屈,所以仍不理他。

若虹哭了一阵子,听不见广孝的呼唤了,但仔细听听,却隐隐听到广孝在哭。

若虹方才还因广孝冤枉她而恼怒,现在一听到广孝的哭声,立刻心又软了,赶紧向广孝屋里走去。

走进屋里,见广孝果真在哭。广孝见她进来,又背过脸去。

若虹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好端端的哭什么?你赶我走,我才走的,你气了我,为什么自己哭?”

广孝不哭了,仍是背着脸,生若虹的气。

若虹又哭了,嘟囔着道:“我哪里气你了!你为什么对我生气?”

广孝仍背着脸道:“我要你叫个下人来,为什么……”

若虹道:“深更半夜去叫谁?!”

广孝埋着头,用手一指褥子中间道:“你看!你看……都湿了!”

若虹顺着广孝手指处看去,见广孝腰下的褥子湿了一片,立刻想到他尿了床。若虹终究是孩子心性,本想嘲弄他一句,但见他这样忌讳这事,就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埋怨道:“你有尿,为什么不让我扶你……偏要尿床。现在床湿了,活该!”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却去㨄广孝的身子,要将湿褥子取出。

广孝急道:“你别动我,我还光着身子……”原来广孝的腿伤在腿根,为了擦伤换药方便,那条伤腿并没有穿裤子。

若虹仍是㨄他,不在乎地说:“天天给你擦伤换药,还不知你光着身子?我们是小兄妹,怕什么?”

听若虹这样说,广孝感到若虹对自己真好,只有感激,也就不说什么了。

若虹继续轻轻地翻动广孝的身子。广孝道:“虹妹,你别动,褥子上有尿,很脏的。”

若虹仍不在意地拽着那褥子,笑道:“屎我都给你接过了,还怕尿脏?”

广孝知道,这几天准是若虹在接屎接尿,不由感激地流出泪来。他扭转头看着若虹道:“我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有这样一个对我好的妹妹,就是现在死,也不枉了!”

广孝内向,这种话非是激动万分,是不会出自他口的。若虹道:“广孝哥,我不许你说这个‘死’字,你若死,我也不想活了!”二人都激情满怀,两双小手不由紧紧地握在一起。

他们就这样握了一会儿,若虹怕广孝不铺褥子着凉,就取来自己的褥子给广孝铺上。接着又把自己的被搬过来,陪广孝睡。

这次广孝不再赶若虹了。若虹问广孝想不想吃东西,要不要喝水。广孝摇了摇头。若虹道:“哥,你快睡吧,快养好,我才心安!”广孝点头,不再说话。

若虹盖了一角被子,倒在广孝旁边睡着了。

若虹盼着广孝的伤快好,可是伤口仍不见好转。范家聘的“名医”是个徒有虚名的庸医,他只治广孝的腿伤,却忽略了广孝的内伤。广孝连续高烧不退,腹部浮肿,不思饮食,影响腿伤的愈合。治了十几天,广孝的伤一点起色也无,而且坠崖时腰部的一处擦伤已经成疮化脓,疼痛难忍。广孝现在不但吃不好,连觉也睡不好了。

范云夫妇焦虑不安,若虹更是忧心忡忡。

一天,夜深人静时,若虹躺在广孝身边,虽然不敢睡觉,但由于连着熬夜身子困乏,在广孝不动的时候,却睡着了。她刚刚入睡,广孝“哎哟”一声,把她惊醒了。

她知道广孝伤得这么重,一定很疼。可是这些天来,广孝没呻吟一声,因此,广孝的这声呻吟,使她格外受惊,忙问:“广孝哥,你怎么了?很疼吗?”

广孝咬着牙,瑟瑟道:“真的很疼……虹妹,这些天我怕吵醒你,都咬紧牙不出声,这次实在……哎哟……”

若虹吃惊地望着广孝。

广孝仍咬着下唇道:“对不起,虹妹,我吵到了你。”

若虹急得哭了,道:“我没什么,你这么疼,妹妹心里很难受,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广孝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又“哎哟”了几声,才忍住。

若虹坐起来,拨亮了灯。她一手拿着灯,一手掀开广孝的被,轻轻地帮广孝翻了半个身,然后持灯往伤口上一照,不禁惊得“啊”了一声,眼中热泪潸潸。

原来,广孝的伤口已肿了起来,周围红色,中间乳白。若虹虽没经历过,也知道这隆起的乳白大包里边一定都是脓。她曾听老年人说过,人生疮,蓄脓最疼。她想:“广孝哥的剧痛就是因为伤口蓄了脓,要想给他减轻痛苦,必须把里边的脓排除。可是弄破伤口往外挤脓,广孝哥怎么忍受得了?还是先上点药,用凉布敷敷吧。”

她正要抽身去用布浸凉水,忽听广孝问:“虹妹,伤口怎样了?”

若虹道:“伤口肿得很大,里边全是脓。”

广孝道:“虹妹,你若不嫌脏,把它弄破,放出脓血!”

若虹道:“广孝哥,挤脓太疼,你受不了。我先给你用凉布敷敷,等郎中来了再治吧!”

广孝道:“虹妹,我不怕疼,你给我割开它……”

若虹犹豫着道:“可是……”

广孝道:“俗语说:‘扬汤止沸,莫如去薪;溃痈虽痛,胜于养毒。’你如不嫌脏,把脓给我挤出去。”

若虹道:“广孝哥,我不怕脏,可是……”

广孝道:“虹妹若嫌脏,就算了。”

若虹道:“哥,我不怕脏,是怕你疼……好,我给你把脓放出来!”说着,找来一把剪刀,用灯火烧了烧,剪开了疮顶。

广孝预料挤脓会很疼的,怕忍不住,就把被角塞在嘴里,以免呻吟出声。可是,他只觉得伤口一凉,接着就觉得一热,似乎有两片柔软的东西贴在伤口上面。他以为必是若虹怕脏,两个手指下垫了棉花。接着,就觉得伤口里的脓向外排出,疮口的炙热感、疼痛感渐渐减轻,最后都消失了。

他很诧异,吐出被角问道:“虹妹,挤完了吗?”

若虹只含糊地“嗯”了一声。广孝听出若虹口里像含了什么东西,便急着向若虹看去:只见她含着一口东西急跑出去,刚出房门,就“哇哇”呕吐了。

广孝全明白了。他热泪盈眶,看着若虹道:“虹妹,你是用嘴把脓吸出来的吧?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若虹正在漱口,道:“用手挤,我怕你疼得受不了……”

广孝道:“可是用嘴吸太脏了,若是我自己的亲妹妹怕也未必……”

若虹道:“只要哥哥不疼了就好,我不怕脏。我就是你的亲妹妹,你不要介意。”

广孝沉静英毅。若虹在姚家和他相见时,就对他产生了好感。后来,广孝到范家就读,二人成日在一起,就产生了感情。她把他当作最亲最爱的人,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来安慰他,减轻他的痛苦。此刻,不管为他做什么事,她都心甘情愿。

广孝道:“我能有你这个妹妹很幸运,有你这样体贴我,照顾我,我死了也感到幸福。”

听广孝这样说,若虹心里真像蜜一样甜。她身子挨着广孝躺下,把嘴贴在广孝的耳边,低声叫道:“亲哥哥!亲哥哥!我是你的亲妹妹!” rP4PkcdmDkhQZsGenBnM+/7Cb8YvXpFr9aR8Ratx/m6Y7/iEPIJJp2SAkK7ugZH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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