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跨坐在车辕上扬鞭赶路,不觉已斜阳西下,远远看见起伏的一段小山岭。
“那就是缑氏山了。”吕先生说。
“那就是缑氏山?噢!”王猛久闻此山,便不由放眼细看。
“前边不远就是座镇子,咱们到那儿去住,明早再走。”
“住店?”
“哈哈,你怕我没钱得叫你破费?不用,镇子里有我的朋友,到他家去。”
骡车在朝镇子走的途中,吕先生问:“王掌柜,听你方才的口气,对缑氏山是熟悉的了?”
“我没来过,但久闻其名了。”
“哦?请说其详。”
“这山虽不大,名气却大。昔日周灵王太子乔喜好吹笙,吹得如凤凰鸣唱一般。他游于伊水、洛水之间,寻仙访道。一日,遇到得道之士浮丘公,就拜浮丘公为师,上嵩山修道。三十多年后,他对来寻找他的人说:‘你回去告诉我家里人,七月七日在缑氏山头上等我。’及至约期,人们果然在缑氏山头上看见太子乔乘跨着白鹤飞来了。太子乔向众人招手作别,盘桓而去,人们都说他成仙了,便在缑氏山上修祠堂纪念他。”王猛说完这个故事,饶有兴趣地望着暮色中朦胧的缑氏山,又补了一句,“不知那山上果有祠堂否?”
“祠堂是有的,只是破败了。”
进了小镇,骡车停在一个带小门楼的宅子外,吕先生跳下车,上前叩开门,一个俊秀的少年出门来冲吕先生一笑,眼珠一转就转向王猛,说:“你们来了?这车从侧门进来吧。”
吕先生进了门,少年走到王猛面前道:“随我来。”随即引王猛转到院墙西侧,这儿有扇大门。少年推开大门,王猛把车赶进了院子。有个老苍头迎上来,把车赶到牲口棚去了。少年说:“请!”
“请!”王猛也有礼地答应一声。
正房阶上,吕先生等着王猛呢,少年引王猛一到阶下,吕先生就笑着说:“王掌柜请,宅主人在堂内呢,请来一会。”
“吕先生,”王猛停住脚,诧异地问,“我是个小本经营贩畚的客人,与吕爷的朋友并不相识,吕爷来会朋友,我怎敢上堂去打扰主人?”“哈哈哈,四海之内皆兄弟,王掌柜何必谦让呢?请!”
王猛被让进堂屋,见这屋很宽敞,陈设却简朴,主位上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人,胖墩墩的,天生一副笑脸,见王猛进来就站起来一拱手,王猛也忙拱手。吕先生说:“这就是我的朋友,姓权名翼。”
王猛再次施礼:“权公!小可王猛有礼了。”
“王君,请坐。”权翼很客气,让王猛在客位坐了,吕先生陪席而坐。少年端上茶来,而后在下手坐了。
吕先生先开口了:“权兄,这位王掌柜年纪虽轻,却是好学不倦的,我们(说到这儿,他用手指了一下下手坐的少年)在洛阳市上见他做买卖的时候,还手不释卷呢。”
“噢,如此,王君必是饱学之士了?”权翼说。
“岂敢,岂敢。”王猛摆了摆手,“我只是爱读书而已,怎当‘饱学’二字呢?”
“请问王君是哪里人氏?从学于谁?”
“小可邺人,从学于本城东郭老先生。”
“东郭先生是位宿儒,权某久仰他的大名,不期王公是他的高徒。失敬,失敬。”权翼转脸又对吕先生说,“婆楼贤弟,你也没料到吧?”
王猛这时才知道吕先生叫吕婆楼。吕婆楼果然惊喜地说:“原来竟是东郭老夫子的学生,真没想到!”
王猛问:“二公认识东郭先生?”
“吕某昔年游历邺下,曾拜望过老夫子。”吕婆楼略作迟疑,现出些惋惜神态,“只是,王掌柜如何境遇不佳,落到奔走千里靠贩畚谋生呢?”
王猛微微一笑:“读书人家境贫寒者,古来多矣。”
权翼看吕婆楼一眼,问王猛:“请王君试举一二古人。”
“商朝贤相傅说,版筑于商岩;周朝贤相姜子牙,垂纶于渭水;秦国贤相百里奚,为奴于楚;齐国宁戚,商歌于牛棚;前汉韩信,乞食于漂母;后汉诸葛亮,躬耕于南阳,这些大贤都不得富贵于初,而扬贤名于后。小可千里贩畚,又算什么?素贫贱,行乎贫贱啊。”
听王猛说完,权、吕二人互递个眼色。权翼一笑,说:“王君所举,都是古代贤人将相,这倒显露了王君的志向不小啊!只是,王君是否太贪呢?”
“哦?”王猛一愣,“何以见得?”
“听婆楼贤弟说,他出高价买足下的畚箕,足下就不辞远路送货了?”
“哈哈哈哈!”王猛一拍手大笑了,“吕公愿出高价,我既为商贩,利在得财,这不可算贪啊。何况,《易传》云:‘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无财之利,百姓何以安居?百姓不能安居,天下何以安定?通货流畅,财丰民富,国家才能求治,所以古之贤者无不注重理财。”
“那么,孟子说‘上下交争利,其国危矣’的话就错了?”权翼紧跟一句。
“不。孟子的话没错。”王猛郑重地说,“孟子所指,是举国上下皆争利己之私利,争私利以满足私欲。人人如此,天下必乱,国家必危!因此,孔子主张对百姓当‘富之’。孟子说‘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粮也,然后可以爰方启行’。民富则国治!然而,求财致富,绝不可为私欲而妄为,必取之以道——依仁、义而求财。《易传》又说:‘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不胡作非为,以义理财求利。不以图财利而害国害民,即不为不义。故此,交争私利不可,以义取利则可。”
权翼听罢点点头。少年说:“先别盘道了,吃茶。我去吩咐备饭。”说完出去了。王猛觉得这少年有些面熟,说话的声音也熟,但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因此就不由得目送少年出了门才收回目光。
“敢问王君,今后有何打算?”权翼饮了一口茶,问。
王猛缓缓地说:“一介贩夫,谈什么打算?”
权翼与吕婆楼相视一笑。吕婆楼说:“王掌柜何必谨慎起来?”
王猛心一动,他察觉到这两个人并不是在与他闲聊,而是有意在试探他的学识与志向。他思忖着:他们是做什么的呢?是平民?是隐士?还是官宦?
吕婆楼见王猛不作声,笑着说:“只因为我见你手不释卷,所以我们才觉得你必是有抱负的人,他才问你日后的打算。”
权翼也说:“就是!我是居家赋闲的,吕君是为人管家的,虽都是黔首,却也略念了些书,极敬重好学之士的。遇见读书人,话便多。哈哈哈哈。”
王猛听他们看出了自己的猜疑,如此做了解释,打了圆盘,便也一笑,心说:这两个是有心计的聪明人。
“菜来了——”少年的招呼声未停,人已端着托案进了屋。他把托案上的酒、菜、杯、筷摆放在桌上,转身对屋里三人说:“请入席!”
“请!”权翼向王猛一让。
三人入席后,少年斟了酒又出去了。他再进来时,托案上放着一个口小肚大的圆瓦钵。少年把钵放在桌上。王猛看这钵口径有半尺,钵内的蒸饼却撑满了钵膛,涨凸于钵口。少年说:“蒸盆儿糕的盆子碎了,我临时想了个法子把瓦钵底儿钻了许多眼儿,用它蒸。这下倒麻烦了,怎么把蒸饼拿出来呀?”
吕婆楼说:“何必非拿出来不可?用筷子挑碎了吃吧。”
少年一噘嘴:“我就想把整个饼摆在桌上嘛!挑得一块一块、乱七八糟的成什么样儿?”
“这可难了——钵口小,蒸饼大,掏不出,倒不出,怎么办?”吕婆楼无奈地笑着说。
权翼便问王猛:“王君有什么法子为蒸饼解围呢?”
王猛一笑,眼光在室内巡视了一下,站起来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把铁镇纸,回到席上照着瓦钵肚子就是一敲,瓦钵顿时裂碎。他把镇纸放回原处,再坐到席间把瓦钵一掰,把碎瓦片儿剥下,一个肥肥胖胖的大蒸饼露了出来。他对权翼说:“破其围,围自解。”
权翼等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佩服的微笑。权翼说:“王君果有手段!权某钦佩!请!”
这顿饭吃完,已过初更。王猛被引到西厢房休息时,就将近二更了。他酣睡到三更过后,忽被一阵急骤的敲门声和呼叫声惊醒:“王掌柜快起来,快跑,鬼来了!”听声音是那少年和老苍头一起在呼叫。王猛霍地坐起来,听窗户外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之后就悄然无声了。鬼来了?他耳边似乎还响着这句话。他忙穿鞋下地,迅速地穿上衣裳奔到门前侧耳听了听,外边静得很。他的心紧张了,刚要拉开门,突然窗纱上被扔了一把沙土,“哗”地一响。他一惊,随后定定神,把门拉开了。院里黑乎乎的,静寂得瘆得慌!“哐啷”一声,把他目光引向院门——院门半开,一扇门一动发出了声。他沉着地在屋门里站了片刻,把两扇门索性敞开,转身回到床边倚枕而卧,冷静地瞧着门口。突然,又一把沙土被扔到窗纱上,发出“哗”的响声,一个没头没脑的黑东西跳跳蹿蹿地出现在大敞的门口外,左蹦右蹦,却不进门。王猛的心突突直跳,但神态十分镇定,他注视那黑东西良久,猛地放声长啸:“威——啊——”这啸声如龙吟凤鸣般高、亮、清、圆。长啸之后,他大喊一声:“既来为客,为何不进?”
那黑东西忽地一转,消逝在夜色中不见了。王猛一拍手,仰面大笑,跳下床去关了屋门,而后回到床上和衣而睡。
鸡叫了三遍,窗户放明。
“王掌柜,王掌柜。”老苍头在门外轻轻叩门呼叫。
王猛睁开眼,听了听,说:“门没闩着,进来吧。”
老苍头推门进来了。
王猛慢腾腾地坐起来,揉揉眼,伸个懒腰,打个哈欠,问:“你半夜三更的也跑了吗?”
“哎哟,吓煞人了,敢不跑?”
“嘿!你们这儿常闹鬼?”
“可不!半年仨月地就闹一回。”
“是吗?”
“可不!王掌柜你年纪不大,胆儿可真不小咧,竟还敢待在这儿不动!”
“嘿嘿。”王猛下地来笑而不答,转而说,“老伯,上哪儿洗脸去?”
“厨下有热水,随我来。”老苍头边领王猛往厨房走,边说,“我真不放心,所以这一大早儿就先过来看你。”
“多谢。你们跑哪儿去了?”
“跑西邻权老爷的朋友家去了,鸡叫头遍鬼归坟,才敢回来的。”
王猛听了淡淡一笑。
漱洗之后,那少年到厨房,见王猛说:“王掌柜原来在这里,叫我好找。家主人和吕先生在堂屋有请。”王猛随少年到上房堂屋,权翼和吕婆楼忙起身相迎。权翼问:“王君夜来受惊了吧?”
“惊倒不曾惊,倒是怪。”
“哦?怪什么?”
“怪那鬼物不敢进屋,只在门外跳跶。”
“哦!有这等事?”权翼颇惊讶地看了吕婆楼一眼。
吕婆楼也惊叹地说:“王掌柜遇事不惊,方寸不乱,佩服,佩服!”
用过早饭,吕婆楼和王猛辞别了权翼,又赶车上路了。
轩辕关是距嵩山西四五十里的一个隘口,在自西而来到嵩山的必经之路上。关前后是小镇,稀稀拉拉有几十户人家,沿大路两边也有几家酒馆、客店。王猛的骡车在黄昏时分到了这儿,吕婆楼说:“住下吧,明天一早再走,就直接到家了。不然,前边路上崎岖难行,又不易找到宿处,天黑下来怎么办?”“就听从吕先生的。”王猛答应着,把骡车赶到一家店门前。店伙计忙上前招呼,帮着把骡车赶入大门。
他俩进了一套内外间客房后,伙计来问备什么饭,吕婆楼说:“不必。我们到街上溜达溜达去。”
二人出了店门,在关前看了看。这关是建在山口间的,有个不大的敌楼,关门平时也不关闭,只有两三个老军看守。他们走到路边一个酒肆,见里边吆吆喝喝的怪热闹,便走进来,找靠墙桌子坐了。小二过来安放杯筷,吕婆楼说:“酒一壶就够,切一盘烂熟的牛肉来。”这时,他们才注意看围坐在店堂中间的那伙人:五六个汉子围着一个老花子在角力。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与老花子握住手,肘悬空地在扳,老花子笑吟吟地似不用力,那汉子吭吭着使出吃奶的劲儿来却扳不动他的手。众人吆喝着助威,希望汉子取胜,却只见老花子说声:“倒!”手腕一翻,便把年轻汉子的手扳倒了。众人齐呼,发出惋惜声。老花子捋捋乱草似的胡子,说:“你们全输了,今晚的酒饭钱又由你们付了。”年轻汉子不服气,说:“他们都说你射覆极准,我跟你比比,互射三覆,输了的付酒饭钱。”小二这时端着酒肉从厨房出来,放到吕、王二人桌上,转身对年轻汉子说:“阿狗,你别硬逞强,他靠射覆把这条街的几家大户都白吃了个遍,你哪是他的对手?”其他人也说:“算了算了,一个掏一文替他了了账吧,再赌射覆你又多掏几文,他明儿的饭钱都有了。”阿狗这才无奈地掏了一文扔在桌上,其他人也叮叮当当各扔一文。老花子数了五文给了小二,剩下两文揣进怀里,笑着说:“不是我说大话,这屋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要比射覆,你们捆到一块儿也不行!哈哈哈。”
“嘿嘿!”吕婆楼把筷子往桌上一放,站起来走过去指着老花子说:“你这话可说得太敞,我们坐这儿吃饭并没招你,你这一句话怎么把我们也饶进来了?射覆,不过靠个聪明善思,你就敢自命第一?须知世上大智大慧者可有的是。”
老花子白了吕婆楼一眼,傲慢地捋着胡子,眼皮一垂不作声。吕婆楼气得一甩袖子,转身问王猛:“王掌柜,你对射覆如何?”王猛一笑,说:“倒也可以试试。”吕婆楼一拍手:“好!”转身对老花子说,“你跟我们这位比比吧。”
射覆是古代的一种游戏:把一件东西扣在盆下叫人猜。当然,扣物者要稍作提示,这就是“猜闷儿”“破闷儿”。不过,今之猜闷儿已成了猜谜的同义语了。
老花子冷漠地站起来,跟伙计要了个瓦盆,走出去不大工夫回来了——一手把盆捂在肚子上,一手藏在盆里。他坐在原处,把盆扣在地上,拍了拍手,说:“有角非牛,无角非兔,行不离家,随地可住。”
小二说:“这是什么东西?”众人一个个思索猜测,有皱眉的,有歪脑袋舔唇咂舌的……
“蜗牛!”王猛说出来。
阿狗叫起来:“不错,不错!打开来!”
老花子掀起盆儿,果然扣着一只蜗牛。他捏起蜗牛扔出门去,把盆儿往襟下一拉,顺手把襟下的东西藏到盆下,抬眼看着王猛,说:“猜盆下又闷着何物了?”
“你且说个面儿。”
“你听着——”老花子仰起脸儿思索片刻,说:“或标红,或展绿,鼎中牲,哭其毒。”
众人又苦思冥想起来,王猛说:“盆下是树枝。”
阿狗一拍脑袋:“哎哟,我怎就没猜到!不错,就是树枝!”
小二说:“怎么知道是树枝?”
阿狗说:“树枝上能开花,能长叶儿。它一当柴烧,那鼎里的三牲岂不要倒霉了?”
老花子一掀盆,拿出一根树枝撇到一边。
阿狗得意地拍着小二后背:“怎么样?”不等小二说话,有人搭腔了:“你呀,不怎么样!人家说出来,你也明白了。人家不说,你永远也猜不中!”众人嘲讽地一阵大笑。阿狗磨不开脸,冲小二嚷道:“你还不点上灯呀?”小二笑道:“点上灯好叫大伙瞧你脸红不红吗?”众人又一阵笑,推推闹闹地走了。老花子倚着柱子,看小二挂起灯之后,对王猛说:“你赢了。可是,这射覆不过是雕虫小技,斗的也不过是小聪明而已。哈哈哈哈。”
王猛与老翁射覆
老花子笑着走出酒肆。王猛听出老花子的弦外之音,忙追出酒肆,老花子却早已消失在街中夜色里了。王猛转身回到桌边,小二已把酒重新烫过,把肉热了端上。吕婆楼说:“咱这顿饭吃的!”王猛问小二:“这老者是做什么的?”小二说:“他不知是从哪儿来的乞丐,在关上才待上七八天,靠扫街要饭活着。一到关上,就先在我这儿跟本地的人混熟了——就靠他射覆这一招,还真把本地人都镇住了。”
吕婆楼与王猛吃完晚饭,漫步街上,夜风习习,星斗满天。王猛在客店门口附近站住,把闲聊射覆、投壶等游戏的话突然一转,问:“吕先生不会不认识这扫街老乞丐吧?”
吕婆楼一愣,说:“这话从何说起?”
王猛轻声一笑,说:“怎就这么巧地在这儿遇上他?他偏以狂言勾起我们跟他射覆?再加上在权先生家里的所遇,我看吕先生应该是心中有数的。”
吕婆楼哈哈笑了,拍着王猛肩头说:“果然瞒不住你!进店房说话。”
原来,吕婆楼与权翼都是饱学之士,逢乱世而隐居待时。吕婆楼喜游历,与邺城的东郭先生早就认识,前些时候他到邺城访友,又到东郭先生家去了。东郭先生提起了自己的得意门生王猛,并说王猛已赴洛阳,估计会寻访云中子。东郭先生特别说道:“此人精明过人,抱负不小,倘能见到云中子,得受兵法韬略,则未必非今日之卧龙!”这话震惊了吕婆楼,他从邺城赶紧回家,带了小表妹阿香急奔嵩山,先见云中子,而后到洛阳,穿街过市专门留意卖畚箕的客贩。
“如此就真个找到了我。”王猛听完吕婆楼简略的叙述后,心花开放。
“我就是要带你去拜见云中子的。”
“多谢,多谢!”王猛忙伏首拜谢。
“何必客气,我能结交真正的俊才,也是平生一大快事啊!”说着伏拜还了礼。
把事挑明了,两人更觉亲密起来。王猛说:“这就证实了我的揣测,权先生家里的谈论与闹‘鬼’,就为了试试我的学识与胆量。”
“哈哈!还望原谅。说实话,这老花子也是权翼的朋友,姓吴名琦,是位游侠,身怀武技,更擅长幻术。他是以射覆为名,试试足下的智力,特地装扮成乞丐到此扫街等咱们来的。”
“既是朋友,能不能请来一见?”
“此人飘忽不定,我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到哪里去了。”
吕婆楼的话音刚落,从房梁上落下一个人来,把权、王二人都吓了一跳。王猛借着被此人落下来时兜起的风儿吹得摇曳的灯光,看清这人正是那个老花子!
“吕先生幸好没背地里骂我,要骂我,我一打喷嚏早从梁上掉下来了!”老花子诙谐地说完,冲王猛一拱手,“在下吴琦,多有得罪了。”
王猛忙还礼说:“吴侠士!”
吴琦坐下后,对王猛说:“足下骨相很奇,我想为足下说说,如何?”
吕婆楼说:“王君,吴大侠相面很精,你听他说些什么。”
王猛笑道:“好,就请侠士看看。”
吴琦说:“足下身材伟岸,方面大耳,眉峰耸拔,眸子放光,高鼻阔口,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班定远的‘燕颔虎项’不过如此。所以,在下看足下日后必成伟器。”
王猛问:“伟器,究竟指什么?”
吴琦说:“庙廊之上瑚、琏 !”王猛微露笑容,沉吟不语。吕婆楼注视着王猛的表情,问:“可说中你的心思?”
“班超投笔从戎,立功于西域,确是一世之英雄,我很景仰他。”王猛说,“而我更敬服管仲、乐毅、诸葛孔明。这三位先贤佐明主称霸立业于乱世,故此我更以他们为榜样。不过,心志归心志,要实现心志,我还得刻苦求学啊。此番承吕先生见爱,引我去拜谒云中子老前辈,实是给了我一个进学深造之机。日后能否如吴侠士所期,还看我学业是否有成。”
吕婆楼说:“王君天资丰厚,勤学不舍,抱负超众,有这三条,何愁学业无成、功业不就呢?更何况正当年轻有为之时!”
“对,对,对!”吴琦连连说道,“一个人的骨相虽能显现出一个人的气度,乃至人品的忠厚与奸险,但谋成还是在于人之勤惰。王君有志向,有求进取的决心,必能有成的。”
三个人越聊越投机,竟畅谈了个通宵。鸡声已起,三个人都无丝毫倦意。吕婆楼倒笑着说:“吔,鸡怎么叫了?这是催咱们起程了。”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听店伙计一边敲门一边慌张地叫:
“客爷,客爷,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