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朝灭亡之后,出现了十六国大混战,后来有一个叫杨坚的人发动宫廷政变灭了北周,改国号“隋”,他就是隋文帝。又经过十几年的征战,隋灭掉其他小国,实现了南北统一。
隋朝之初,杨坚励精图治,使人民得以安居乐业。可是没过多久,他的儿子杨广,以阴谋手段篡夺了帝位,他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隋炀帝。他弑父鸩兄,欺母图嫂,遭到国人的唾弃。由于他生活奢靡,导致政治腐败、经济萧条,使人民又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隋炀帝当皇帝后,第一件事就是迁都洛阳,他征集十万劳工掘长堑,以作洛阳的关防。他又在洛阳附近,建造显仁宫,从大江以南、五岭以北运来奇材异石。建好之后,他从全国征选美树名花、珍禽异兽,装点宫苑。接着他又营造了一座天经宫,准备每年祭祀被他杀死的父亲杨坚。这真是天大笑话!再筑西苑,周围二十多里,苑内有人工海,海上有仙山神岛(高出水面一百多尺)。楼台亭榭,建在山上,布置格外精致。北面有龙鳞渠,不断注水入“海”;南面有鱼尾渠,徐徐向外泄水;沿着龙鳞渠,修了十六座宫院,院门临渠,景致优雅;院中堂阁楼观,穷极奢华。宫树秋冬残落时,宫女们剪绫做花叶,缀贴枝上,使其花叶如生。池沼内的水入冬也不结冰,使荷芰菱芡,鲜活如初。每逢月明之夜,隋炀帝即率宫中美女,弹唱清歌,游于苑上。
隋炀帝当皇帝办的第二件事,就是开挖运河,征集河南淮北诸郡民工,前后达百余万。渠旁修御道,两边种杨柳,沿途建造离宫四十多处。他又专派工部大臣王弘,亲赴江南监造龙舟及杂船上百艘。开挖期间,民工累死过半,真是尸骨遍地,哭声载道。
隋炀帝大业元年(605)八月,一切工程完备,炀帝乘龙舟从洛阳出发游扬州。龙舟有四层,高四十五尺,长二百尺。上层有中殿、内殿、东西朝堂;中间二层有一百二十间房,全用珠玉装饰;下层专供内侍居住。皇后乘的翔螭舟,比龙舟略小,装饰与龙舟无异。另外有浮景九艘,三层都是水殿。又有漾彩、朱雀、苍螭、白虎等数千艘,载后宫嫔妃、王公大臣、僧尼道士。一路上征用拉纤民夫就有八万余人。船工们都穿锦彩袍,称为“殿脚”。还有平乘、青龙等数千艘,乘载卫兵。船只衔接二百余里。骑兵夹两岸卫护,旌旗蔽日,彩照水陆。所过州县,五百里中,各献食物,一州多至一百抬,都是水陆珍品,龙船及其他船的人吃不了,就埋弃地下。
另外一件劳民伤财的事,就是在大业六年(610)正月,炀帝召集诸蕃酋长齐集洛阳城,在端门街大陈百戏。戏场广大,仅丝竹乐队就有一万八千人,声闻数十里外。杂戏有猞猁兽表演跳跃,激水满街,龟鳖虫鱼充盈水中。又有鲸鱼喷雾,遮天蔽日。又忽作黄龙,长七八丈。又有二人持竿,竿头设人歌舞,从这一竿头跳到另一竿头。还有神龟负山、幻人吐火,千变万化,使人目眩神迷。乐工都穿锦绣绘帛,舞女悬环佩、缀花球。炀帝命长安及洛阳的巧匠制衣,把东、西两京的彩帛统统用尽。
百戏从晨至昏,灯火映照天地,整整玩耍了一个月才散场,耗金巨万。此风一长,每年正月举行一次,后世称为元宵行乐,从此形成风俗。在此期间,诸小国商人到洛阳市场交易行商。炀帝命大臣整顿店肆,檐宇如一,盛设帷帐,珍宝充盈,连菜摊、饮食店也要用龙须席铺地,用缯帛缠树。
有些小国客商,见市郊农夫吃树根野菜,衣不蔽体,室无整顶,便惊讶地问当官的:“为什么不拿这些物资去赈济贫民?”当官的窘态百出,无言以对。
炀帝的胡作非为给人民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当时的穷人常常自断手足,逃避徭役,称为福手福足。把残疾称为福,足见人民对残暴徭役的恐惧和痛恨。人民无法生活下去,只有铤而走险,聚众起义,反抗炀帝的统治。于是,全国烽烟四起,隋朝政权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山东曹州地面有一个离狐镇(今山东菏泽市牡丹区李村镇),是个繁华殷实的地方。这里的徐姓是大户。有一个叫徐盖的人,是离狐的首富。此人广有田产,在镇上又有几处货栈,雇用许多农工和伙计,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那年月贫富不均,越是有钱的人家越引人注目,越有危险,常常遭到抢掠和劫持。不过这徐盖倒是一个开明的富户,每逢灾年和青黄不接之时,他都要开仓放粮,接济贫民。平时镇上有些穷人挪借不开,他总是大义施舍,不斤斤计较,且不分亲疏远近。此举颇受乡民的称赞,所以他家虽然富有,却过得平平安安。
徐盖年已五十有余,堂上人丁兴旺。他有一个女儿、三个儿子。女儿已经出阁,三个儿子聪明好学,很有长进。大儿子名世勣,字茂公;二儿子名世弼;三儿子名世感。哥仨数老大茂公与众不同,他不但聪明过人,而且胆大心细,有智有谋。除了读孔孟之书外,他还喜欢读兵书战策,练排兵布阵之法,《孙子兵法》可以背诵如流。十几岁时,他就和一般大小的儿童们演习战事,操练用兵之法,被孩童们称为“大元帅”。他升帐点将,赏罚分明,治军严格,有人犯了军法,有的被“处斩”,有的被“杖打”。有一次,果真将一名犯了“军规”的顽皮孩子打成重伤,家里花了许多钱才把人家治好。父亲徐盖让他去给人家赔礼道歉。小茂公说什么也不肯,反而说:“军无规不行。本帅执掌三军帅印,全仗赏罚分明,军纪严格。”
一番话说得徐盖哑口无言。
茂公十八岁了,个子高高的,细腰宽肩,重眉朗目,又像书生,又像武士,很是英俊。
这年七月将尽的一天,天气炎热,暑气蒸人。茂公一个人到镇东大荷塘边的柳林中读书。他每到盛夏,都爱坐在柳林中读书,因为这里清静又凉爽。书读倦了,还可以脱吧脱吧跳到清清亮亮的荷塘中游个泳。
这荷塘方圆有四里多,塘中荷花开得正旺,娇媚动人。上边是粉红的荷花,下边是圆圆的绿叶,在阳光中闪着光。徐茂公在大柳树下看书久了,把书夹在树杈上,脱了衣服,跳入水中,仰凫立凫玩耍起来,好不惬意。游了一个时辰,茂公上了岸,穿上衣服,在绿柳荫中悠闲地踱步。
走着走着,听着荷池中有木桨划水的声音,接着又传来一串串少女的笑声,声音悦耳,像露珠从荷叶滴入水中。茂公循着声音好奇地走过去,口中不禁吟诵道:“但闻塘中笑,不见花间人。”
正在此时,见不远处走过来三个人。一个人年纪大一些,另外两个也就在二十左右。岁数大一些的驼着背,眯着眼睛,留着两撇稀疏的胡子。年轻的两个,一个着短衣襟,走路东绕西窜;另一个头戴生巾帽,着白色绣罗袍,手中摇着一柄折扇,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茂公一见,心中明白了八九。他们三个人中两个是仆人,一个是主人。他们议论着走过来了。
“少爷,人们都说紫烟这小女子奇美无双,可咱们却从来没见过。”驼背仆人谄媚地说。
“是呢,听说她美如天仙。”年轻仆人说,“要是少爷你看中了,咱们就留下,不送给皇上,谁能知道啊!”
“不过,这是皇帝大选美女,各州府县都有定员,而且明谕严令,如果谁藏匿不报,可要杀头的呀!”驼背仆人说,“少爷,咱得办得巧妙一些。”
“如果少爷看中了,什么法子没有啊!”年轻仆人说。
“袁紫烟可是远近出了名的美女,州县挂了号的。”驼背仆人说。
“咱就说她死了,假立个坟头,就把官府的人糊弄了。”年轻仆人不假思索地说。
“你想得太简单……”驼背仆人跟年轻仆人争论起来。
年轻的公子不言不语,往前走着。他问驼背仆人:“你探准了消息吗?那袁紫烟果然是躲到荷塘中来了?”
驼背仆人说:“没错。我花钱雇人,已经在西袁庄盯了两天了。今天一大早,他们跟我通了消息,说袁紫烟由丫鬟陪着,来荷塘了。因为这两天有官府的人来庄里选美,各家各户都要把十五至二十岁的未婚女子送出来。紫烟的父亲,那个看风水的老头儿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虽然不乐意送女儿入宫,但是更不敢得罪官府。只是紫烟这小女子倒有些胆识,她不乐意入宫侍候皇上,所以自己躲出来了。”
茂公躲在大柳树后边,把他们这些话听了个真真切切。心里琢磨:目前宫中选美颁令全国,是一件大事。谁都知道这隋炀帝淫乱无度,修了西苑,广选美女,供他享乐,人人痛恨。如今,这准是一良家女子为逃避灾难来到荷塘中。偏偏又来了这位少爷,想从中渔利,暗取美色。
茂公决心救下这位叫袁紫烟的姑娘,于是他敏捷地从他们的身后潜入水中,循着声音,他找到了那只彩绫小船。
茂公抬头望着船上的两个女子,一个二十左右,仆人打扮;另一个十五六岁光景,身穿紫色罗衣,头上没有多少装饰,很朴实的样子。但是细看她的脸蛋,真比出水的荷花还要娇艳,大眼睛如秋波荡漾,长睫毛像春山生翠,红唇小口皓齿如贝,嬉笑之间有一种迷心动魄的韵味。
茂公看着心中暗语:这真是天姿国色呀!古来美女出自荒村贫家,果真如此。
茂公怕惊动她们,便潜下水去,暗暗潜到彩舫下边,露出一半头,用一只手推动彩舫。彩舫不知不觉中向远处滑去。
彩舫上的紫烟和丫鬟小翠,观赏着荷花,互相嬉笑,没有觉出小船的移动。
小翠俯下身,想折下一枝鲜嫩的荷叶遮在头上。她伸手去折,可是还没等折下来,小船却过去了。小翠说:“这船在走吧!”
紫烟说:“你怎么知道?”
“你看,我想折那枝荷叶,还没折下来,小船却过去了。也许是水冲的?”小翠说。
紫烟放下手中的荷花,定睛观看水面。水平如镜,水中游鱼历历在目,没有一点波浪。这小船怎么会自己走动呢?!
紫烟惊恐地站起身来,仔细窥视,果然小船在移动,而且移动得很平稳。紫烟心中着了急。她听人说,这荷塘当中水深过丈,有老鳖成了气候,在夜间能幻成白胡子老头,来到村中人家讨酒喝。莫非是这些神鳖在作怪?
紫烟害了怕,悄声对小翠说:“小翠,咱们把小船划到浅处去吧!”
小翠也有些紧张,拿起橹板,使劲划动。荷塘中发出“哗哗”的水声。
岸上的三个人听见了声响,大声喊:“听,在那里,在那里!”
又听那个公子说:“你们下水去,把她们拖上岸来!”
接着听见“扑通扑通”两声水响。茂公心想,这一定是那两个仆人下塘了。
岸上的人声,紫烟也听见了。她说:“小翠,咱们快躲起来吧!一定是选美的人寻到这里来了。”
小翠害怕了,便使劲划桨。
茂公在小船下边,着了急,一使劲跳上小船。忽然从水中跳上一个人来,把紫烟和小翠惊得目瞪口呆。
“你是什么人?”紫烟惊问。
“不要作声,我是来救你的!”茂公压低声音,做了个手势,拿起木桨来,迅速地把小船划向荷塘深处,隐藏在荷花茂盛的地方。
只听下水寻找小船的两个仆人喊:“怎么,明明在这个地方,咋又不见了呢?”
“到深处寻寻,也许她们跑了。”那个驼背仆人沙哑着嗓子喊,“我水量小,不敢去。你去吧!”
“你水量小,我水量也不大。再说,听说那深处有许多大王八呢,我害怕。”
“那,咱们干脆上岸去吧!跟少爷说说,就在岸上等,不怕她们不出塘!”
二人“哗啦哗啦”地凫水去了。
紫烟听着这些话,心中明白了一切,眼见船上站着的这个小伙子,英武精神,一脸善相,也就放心了。
茂公问了她的情况,紫烟如实相告:“我是西袁庄的人,只是为了躲避宫中选美,才到荷塘里来的。多谢公子相救,容日后报答。”于是问茂公的情况,茂公也如实相告。
紫烟把茂公的名字,深深记在心中。眉目之间,二人一见钟情,只是不便言表。
紫烟从身上取出一个玉坠儿,交给茂公说:“公子,咱们生逢乱世,不知何日能见,此物送给公子,以示纪念吧!”
茂公接过玉坠儿来,放在掌上观看,只见此玉坠儿晶亮透明,当中刻着几道云霞,红色如火,犹如万里晴空朝阳初露。
茂公小心地藏了起来。小翠说:“公子,这是我家小姐自小钟爱之物,从不示人的!见了玉坠儿就等于见着小姐了!”
茂公深表谢意,自己周身是水,身上也没带什么物件。左摸右寻,从衣袖中,寻出一枚竹制的书签儿。书签儿为长方形,一头有孔,拴着一丝锦绳儿。上边有茂公自己的刻字,横着是:“孙子兵法”;下边是:“离狐徐世勣”。
茂公将书签儿送给紫烟说:“小生没带别物,刚才在老柳树下读《孙子兵法》,书签儿恰好带在身上,就将此物送给小姐,作为回赠吧!”
紫烟接过来,细细观看,说:“此物甚好,尤其是上边有公子签字,就更加可贵了!我一定小心珍藏!”
二人萍水相逢,各自留下赠物,又说了些话。眼见日头偏西,茂公说:“得想个办法,将岸上的人支走,你们好回家去呀!”
小翠问:“有办法吗?”
茂公笑笑,对紫烟说:“我把小船引到浅处,你主仆二人下去,我自有办法。”
接着茂公下水,悄悄地把小船推到浅处,说:“小姐,你们请将外衣脱下,扔入水中。”
紫烟和小翠按着茂公吩咐,脱下外衣,然后下了小船,躲在绿荷丛中。茂公又推着小船来到离她们较远的地方,把小船翻过来,弄得水花四起,“哗哗”作响。
岸上等着的三个人听见水声,齐聚到这边来看。茂公手里抓着紫烟她们脱下来的湿衣服,旁若无人地游上岸来,骂骂咧咧地说:“真他妈倒霉。没有打着狐狸,反倒弄一身骚!”
那个年轻仆人追过来:“喂,塘里出了什么事?”
茂公假装听不见,仍然走。驼背仆人走过来,拽住茂公问:“壮士,到底出了什么事?”
茂公问:“你问这个干啥?”
驼背仆人说:“壮士,不瞒你说,我们是奉旨来寻人的!你不知道宫中选美吗?荷塘里有个叫袁紫烟的,长得如花似玉,我们要寻她交差的!”
茂公说:“原来是这样。可是她大概已经喂了老鳖了!”
三个人很惊讶,急急追问。茂公说:“我本是来塘中洗澡的。忽然看见一只小船,船上有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果然美丽迷人,我想过去嬉戏一回,可是我刚刚游近小船,忽然从水中浮出一只绿毛神鳖,爬上小船,变成一个白胡子老头。他红光满面,二话不说,那两个小女子立即就沉下水中去了。不一会儿就飘上来这两件衣衫,把我吓得尿撒了一塘。我躲在荷叶中,看看平静了,这才把衣服拾了来。”
三个人听得毛骨悚然。那位少爷看着荷塘中扣翻的彩舫,暗暗叹了口气,跺跺脚说:“倒霉,倒霉!没有盼头了,回家去吧!”
两个仆人垂头丧气,跟着主人走了。
茂公望着他们走了,又等了一会儿,然后下到水中,游到小彩舫跟前,扳过来,推到紫烟她们的面前,让她们上了船,还给她们衣衫。
看看已红日西坠,茂公问:“小姐,你能躲过这一灾难吗?不然到我家中暂避几日如何?”
小翠说:“小姐,这倒是个办法。”
紫烟说:“不行,如不回去,家父要惦记的。如果有事,我们明日再躲吧!”茂公不便强留,便帮她们上岸,目送她们回家。紫烟扭头说:“公子后会有期。眼下皇上无道,百姓受苦,生逢乱世,人人自危。我见公子仪表不凡,又精读兵书,将来必能发迹。我劝公子一定要多多珍重!祝颂公子前程无量!”
茂公轻轻点头,招手送别,然后回到柳树下,取下书,回家去了。
紫烟她们到了家中,还没有坐稳,一群兵丁押着老父亲进了门。
原来,紫烟美貌远近出名,州县都已造册。选美官员到家中来寻,其父不知女儿去向,只说晚间一定归来。
袁紫烟躲了几天灾难,还是没有躲过去,她被抓走了。由县进州到府,一直被送到隋朝宫中。
隋炀帝一见紫烟,惊喜若狂,紫烟不但美貌绝顶,而且韵味不俗。
好一朵出水的荷花,刚刚开放,就遇上了暴风骤雨。
紫烟每日以泪洗面,只在夜深人静时,取出茂公的书签儿贴在胸口,暗暗祝诵:徐公子,小女子祝福你平安顺意。此生如能再见一面,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