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西域有慧理,且在1600年前就在杭州叩开了山门,但毕竟还是赶不上本土的中国人。中国人有自己土生土长的宗教。326年,有人捷足先登,来到了杭州的山中。他不披袈裟,却穿着一身黑色道袍,悠闲地上了杭州的北山,他就是葛洪。
中国的儒、释、道三家,儒家修身养性,对自己要求很高;佛教讲业讲轮回,坚定一点的人还要吃素禁欲,凡夫俗子很难坚持;倒是道家更能让人接受。道家的老祖宗是骑着青牛的老子。老子、庄子,无为无不为,特别能被士大夫阶层青睐,后来的道教,虽也有怪力乱神之说,被炼丹煮丸搞得乌烟瘴气,不过吃散药的大多也是知识分子和皇亲贵族。鲁迅先生还为此写过文章,可见这里面还有着某种人文因素。况且道教那种渴望人在世上永久活下去,即使生命终止了也坚持要肉身升天的永生乐生精神,还是很有群众基础的。
目前还很难确定杭州有道教传入究竟是哪一年,北魏时《水经注》一书注灵隐山说:昔有道士,长往不归,或因以稽留为山号。这个“昔”字,大有文章可做。
道士要炼丹,所以有环境要求,西湖山奇水秀,人烟稀少,炼丹甚佳,便引来一位著名道学家葛洪,也就是抱朴子。此话有浓烈的传说色彩,但杭州人都愿意相信。
葛洪(约283—363)乃晋人,江南豪族出身,叔祖公葛玄在道教中级别很高,被尊为葛仙翁、太极仙翁。葛洪13岁死了父亲,家道中落。虽为寒门,但葛洪酷爱学习,终以儒学知名。他学问精深,寄情高远,有人见他学有所成,就劝他出去做官。葛洪却这样答道:“读书为明理耳,岂为功名贫贱哉?”潇洒至极,似不食人间烟火。
虽然如此,葛洪还是做过几年小官。这话说来很巧,西晋太安年间,常有饥民聚义起事,皇上命大将顾秘讨之。出征前,顾秘去朋友鲍玄家辞行,而鲍玄恰是葛洪的丈人。席间,顾秘讨教良策,葛洪答曰:兵不血刃为上,应“为天地而惜生。”顾秘大喜,当场请葛洪随师出行。
果然,这次出征不损一兵一卒,朝廷封葛洪为关内侯。葛洪实在推托不了,只好说,那我就去做个县令吧。于是皇上降旨:“封侯虽不拜,可挂为虚衔,以朝廷优待功臣之典。”这样葛洪就去了一个叫勾漏的小县。想来葛洪真的是无意功名,虽是七品芝麻官,但山高皇帝远,岂不逍遥自在。况且又有丹砂可炼不亦乐乎!
在任期间,葛洪轻徭薄赋,免税息讼,虽是穷乡僻壤,倒也民无冻馁,官有余闲。于是,葛洪常去游山玩水。长期生活在俊秀的山岭中,清新的自然环境触发他对阴阳二气研究的兴趣,他对丹砂的冶炼也同时开始。以后,干脆连这个逍遥官也不想做了,三年一到,即解了印绶。他拜见岳父时说:小婿为吏三年,实是两袖清风,唯有丹砂一箧,聊以佐外丹一用。
魏晋时期的文人,着宽袍吃散药好清谈崇道教,葛洪转向道,并是其中走得最远者。又经历战乱,遂萌栖息山林,服食养生之念。他晚年来到杭州,就在黄龙洞上面的山头——宝石山西面岭上结庐,庐名抱朴,山也因此名为葛岭。
抱朴是道教教义,抱守本真行道归朴。葛洪曾作《抱朴子》内外共116篇,为道教建立了理论体系。他还是个实干家,自己炼丹,本意是追求做神仙,却歪打正着,客观上成了中国最早的化学家。染料业又奉他作了祖师,葛岭山门专门强调了他染料界祖师爷的身份。
葛洪亦重养生,年轻时多病,80多岁反而身体健康。传说他死后即葬葛岭,面色如生,身体柔软,举尸入棺,轻如空衣,人们以为此乃尸解得仙而去。其实葛洪晚年终老岭南罗浮山,说他终老葛岭,自然是杭州人的愿望。
今天的葛岭抱朴道院被列为重要的道教文化圣地。道院旁有茶室,一度曾有道姑奉茶,别有一番仙意。此道院建在抱朴庐旧址上,始于唐毁于元又兴于明清。全国现存21座道教重点宫观,浙江省占了这唯一的一座。道院很别致,黄色围墙,墙头蜿蜒,做成一条龙,瓦盖如龙鳞。附近有炼丹井、炼丹台。山顶有初阳台,据说当年葛洪就在此吸日月之精华,吐故纳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