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夏禹治水时国分九州,江南地域泛称扬州。公元前21世纪,夏禹南巡,大会诸侯于会稽山,即今日绍兴,禹至此古杭州,造舟以渡,越人称此地为“禹杭”,其后,口语相传,讹“禹”为“余”,乃名“余杭”。
说到古杭州,我们可先把目光凝聚在一座人们熟悉的城中小山:吴山。杭州人有句老话:城隍山上看火烧。这个城隍山,就是吴山。吴山的别名很多,除了城隍山,还叫伍公山、胥山、庙巷山、七宝山、晒网山等,若一一释读,都是故事,我们也只能择重要的说。
吴山自然是最正宗的大名,有史书的记载出处。《西湖游览志》上说:“吴山,春秋时为吴南界,以别于越,故曰吴山。”
行进吴山见越山,白云犹是几重关,两千年前的杭州,已经进入了春秋时代,这是一个大变革、大动荡的时代。百家争鸣的同时,各国君王又穷兵黩武争做霸主。在长期的征战中,先后有多位霸主崛起,其中的吴国与越国,在杭州还留下了许多故事。有人说,春秋时期,吴越争霸,越被打败,杭地尽属于了吴,吴山就是地界。但春秋时期的杭州,属地归吴还是归越,学术界至今尚存不同声音。春秋无义战,你征我伐,城头变幻大王旗,朝秦暮楚不足为怪。
《越绝书》记载:“勾践与吴战于浙江之上,石买为将……石买发行至浙江上……”而吴国大将伍子胥“变为奇谋,或北或南,夜举火击鼓,尽陈诈兵。越师溃坠,政令不行,背心乖离。”可以想见,彼时吴越两国争雄称霸、兵戎相见于钱唐江上的惨烈情景。桅樯密耸,旌旗蔽日,烽火浙江,鼙鼓吴山,杭州是水岸旁的古战场。
公元前494年,吴王夫差在太湖的洞庭西山与越军大战,越王勾践溃不成军,败退会稽时,残兵不足五千,勾践俯首称奴,吴越两国以钱唐江为界。据说吴山就是吴国最西南的一座界山,吴山由此而得名。
《吴越春秋》记载,公元前492年5月,越王勾践偕夫人和范蠡入吴时,“群臣皆送至浙江之上临水祖道,军阵固陵”。固陵是今萧山城厢镇湖瓦窑村后城山上的一段城墙,城垣依山而筑,绵亘于山峦之巅,至今仍基本完好。这是一座越国用来屯兵抗吴的军事城堡,可遥遥相望于对岸的杭州,而当时吴山地处吴国的前线,还是一处津渡要塞。
越军大败。取会稽灭越国,对吴王来说,已是唾手可得,可吴王夫差答应媾和。群臣皆不以为然。大将伍子胥秉性刚烈,首先反对,说:“夫吴之越也,仇雠敌战之国也……有吴则无越,有越则无吴。”吴王不予理会。伍子胥又力谏曰:“夫越国,吾攻而胜之,吾能居其地,吾能乘其舟,此其利也,不可失也已,君必灭之。失此利也,虽悔之,必无及已。”
忠言逆耳,伍子胥竟遭杀身之祸。临死前,据说伍子胥留有遗言,说死后把他的眼睛悬挂在城墙上,他要看着越人怎样从这里进入国门,要看着吴国又是怎样灭亡的。吴王夫差闻之大怒,将他的尸体装在一只皮制的口袋里,抛进钱唐江。伍子胥的英灵“随流扬波,依潮来往,激荡蹦岸”,豪气冲天,怒气入海。五代杜光庭的《录异记》描述的最为雄奇:“自是自海门山潮头个涌,高数百尺,越钱塘,过渔浦,方渐低小,朝暮再来,其声振怒,雷奔电激,闻百余里。时有见子胥乘素车白马,在潮头之中,因立庙以祠焉。”
公元前490年,勾践被吴王夫差放虎归山,“至浙江之上,望见大越山川重秀,天地再清”。从此卧薪尝胆,至公元前473年,勾践入吴二十年后,卷土重来,灭了吴国,夫差在绝望中自杀。越王勾践作为一代霸主而名留青史,杭州理所当然地又回到了越国的疆域。
一百多年过去,时间已经到了公元前306年,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一回,真正消灭越国的对手来了。楚怀王兴兵伐越,把从前吴国和越国地盘,全部夺了过去归自己所有,杭州从此沦为楚地。又过了近百年,公元前223年,秦国灭了楚国,杭州在中国的大统一中,终于初步安定下来。
简言之,春秋时吴越争霸,杭州先属吴,越灭吴,杭州属越。战国楚灭越,杭又归楚。但无论统治者怎样征伐讨战,对忠义之士,中国的老百姓从来都是深怀同情和敬仰的,不管他是吴,是越,是楚。杭人在吴山上修了纪念伍子胥的伍公庙,所以吴山又名胥山。也有人考证吴山本为“伍山”,吴山盖因后人“讹伍为吴”之故。
伍子胥(前559—前484),一个楚国的贵族子弟,却成为春秋末期吴国大夫,最终还因与越国的关系而冤屈而死,并成了杭州人的“神”,故很值得一说。
伍子胥之父伍奢,是楚平王子建的太傅,也就是国王之师,却因受楚国佞臣费无极谗害,与其长子伍尚一同被楚平王杀害。伍子胥蒙难出逃,亡命吴国,行至昭关时一夜愁白英雄头,出关后又被一条大江当道,于是在杭州留下了这样一段故事。
传说这条江就是富春江。当时,伍子胥正走投无路,突见江上行来小船一艘,有个渔翁正在撒网,伍子胥大声招呼:“老人家,我要渡江,行行好吧!”
老翁就把船划来,连声道来:“壮士请上船!”且边歌边划,很快到了对岸。见伍子胥面有饥色,老翁就让他在树下等,自己回家取食。如此热心,伍子胥倒生起疑来,躲进芦苇丛中。那渔翁歌声渐近,且大喊:“芦中人,芦中人,出来吧!”伍子胥见渔翁果然守信,这才从芦苇丛中出来。
酒足饭饱后,伍子胥取出腰中宝剑说:“老人家,你如此厚待我,落难之人无以回报,这剑上镶有七星,价值百金,只能以此答谢了。”
渔翁闻言大笑:“先生您难道没听说满城布告中写道,告发子胥者,赏米万石,封官加爵,我何在乎这区区百金之剑呢?”
说罢,跳上船,唱着歌,一路就划远了。如今,富春江七里泷还有一石碑,上刻“子胥渡”三个醒目大字,正是传说中的伍子胥渡江之处。当年伍子胥住过的村子,如今叫胥村。大畈溪又有个名字叫胥溪,这条溪与富春江的交汇处则叫胥口,另外还有胥源、胥岭、胥岭洞等地名,江边一连串都是关于伍子胥的故事和遗迹。
杭州所辖桐庐县有一座山,也与伍子胥有关。相传伍子胥到了钱唐江以西一带的吴地,得知脱离险境,不禁拔剑高歌:
剑光灿灿兮生清风,
仰天长歌兮震长空,
员兮员兮脱樊笼!
如此边歌边舞,响彻云霄,后人便把这座山称为歌舞岭,此乡则为歌舞乡。这当然也只是壮烈而又美丽的传说,但人们喜欢,就代代留传,刻于江河山川。
唐宋年间,钱江大潮将杭城围住,民间便有了伍子胥在江中着素车白马来讨公道的传说,为此杭州知州上奏朝廷,要祭伍公,并把伍公视为潮神。自此之后,历朝历代上至国君、下至平民,祭祀“潮神”之风盛行不衰。当然,这也与古代杭州的地理环境有关,由于近海,每年大潮时节,杭人多受水涝之灾,而鬼神巫术亦一直盛行。人们认为,只有通过将人品高尚,品性纯正的人立为神并进行祭祀,才能消除水涝之灾。历代名人对伍子胥都评价甚高,其中明代哲学家李贽说:“伍子胥绝孝纯忠,惊天震地,楚之烈也。”而近代国学大师梁启超则如此评价:“伍子胥智勇深沉,真一世之雄也。”这样的人物被奉为杭州之神,的确也是绝配了。
今天的杭州伍公庙,在吴山东南角,与人声鼎沸的吴山广场、河坊街相比,冷清许多,却是杭州有记载的最早祠庙之一,距今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故有吴山第一庙之称。庙为清代民居式建筑,面积840多平方米,有神马门、御香殿、正殿三进构成完整的建筑布局,潮神殿则为伍公庙后殿。神马门两侧立伍公庙重修碑记和伍公庙前言,御香殿两侧布置四幅线刻古图,两侧厢房分别陈列伍子胥生平故事的12幅连环画。正殿即正中央设神龛,上置香樟木圆雕彩绘伍子胥士大夫像;神龛前为樟木雕元宝座,两侧分立历代对伍子胥六次封祀祭文。
潮神殿中间是伍子胥潮神青铜像,立石雕水浪样式基座上,背景乃“素车白马”的深浮雕石刻,两侧是十八路潮神仿古壁画。原来伍子胥是打头的潮神领袖,后面还跟着十八位潮神,他们分别是:越国文种,汉代霍光、曹娥,西晋周凯,唐代石槐、胡进,北宋朱彝、张夏、陆圭、林默,南宋周雄、黄恕、曹春,元代乌守忠、彭文骥、晏成仔,明代陈旭、汤绍恩。连天后妈祖等都被作为“潮神”祭拜过,这是沿海地区独特的一种文化现象。
“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宋时八月十八祭潮神时,杭州百姓整猪整羊地往潮水里扔,这种传统演变到今天,迷信色彩褪去,观潮习俗保留下来,不妨说,这也是春秋战国时期,杭州一带居住的人们留给今天的一个生活侧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