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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回到了勘查车上,我好奇地询问圣兵哥和老郭,刚刚他俩的哑谜是什么意思。

他俩这才给我进行了解答。

老郭通过现场勘查,发现教学楼楼顶的铁门是被打开的状态。从楼顶铁门上的厚厚灰尘和楼顶地面上的灰尘可以看出来——教学楼的楼顶是很少有人上去的地方。因为人少,痕迹就会少,那么检验出来的痕迹就会很有证明性。

老郭在楼顶铁门上,只发现了几枚新鲜的联指指纹,检验证明都是小女孩李香香的指纹。这就可以证实,是李香香自己走上楼顶并打开楼顶铁门的。楼顶铁门到楼顶边缘之间,只有一趟单向的灰尘减层足迹,通过鞋底花纹种类及磨损程度的分析,确定是李香香本人的足迹。这就可以证实,李香香是独自从楼顶入口走到了楼顶边缘,然后在边缘站立过一段时间,并且没有返回。她的书包,也是在这一片足迹的旁边发现的。

很显然,通过上述的痕迹检验内容,就可以判断李香香的坠落点是在楼顶,楼顶只有她一个人上去过。这个结果,是可以确凿地证实李香香的坠楼是自杀或意外导致的,是可以明确地排除他杀的。

这下,我就听明白了。我已经跑了不少非正常死亡事件的现场,我知道根据痕检、法医和调查的结果来综合判断一个死者的死亡方式(自杀、他杀还是意外)才是最客观、最准确的。

“那这案子,岂不是老郭一个人就能定性了?”我好奇地说道。

当然,我知道,刑事技术就没有轻松的活儿。老郭他们作为痕检,在一个楼顶上,去分析那些复杂的鞋底花纹和磨损痕迹、在一扇大门上寻找那些纹线,也是一份艰苦的活儿。但今天听下来,好像李香香的案子,在痕检这里就能下结论了。

“谁说的?”老郭边开车边谦虚地说,“什么事儿都有万一。我打个比方,可能不恰当,或者太夸张,你别笑话我。比如,一个人穿着李香香的鞋子,先把她弄死或者弄晕,然后抬着她的尸体到了楼顶,用她的手指去开门,走到边缘后,把她的尸体扔下楼,然后自己通过绳索的索降下楼,再把鞋子穿到李香香的脚上。你说,这不就是制造了一个‘完美犯罪’?”

“还能通过绳索下楼,拍电影呢?”我哈哈大笑。

“当然,我们实践工作中基本碰不上这样的预谋犯罪。因为犯罪分子预谋的过程越复杂,就会留下越多的痕迹物证。其实,这确实是在电影中才能出现的情节,因为现实中根本不存在‘完美犯罪’。”圣兵哥说,“老郭刚才说的办法,听上去很新奇,其实无法实现。想要劫持一个大活人,必须要令对方先失去抵抗能力。所以,无论是弄晕还是约束,我们法医都可以看出来。如果想把人先弄死再推下去,那么死者坠楼形成的损伤就是死后伤,没有生活反应,法医也是可以看出来的。”

“对,我的意思是,任何一个案件,都不能仅仅靠着某一个警种就可以定性。”老郭说,“人命关天,我们必须穷尽勘查、穷尽尸检、穷尽调查,最终得出的结论,才是最接近真相的。”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而且,这个案子通过法医、痕检即便已经确定了‘排除他杀’,但究竟是自杀还是意外,也是需要进一步确认的。”圣兵哥补充道,“如果是自杀,那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是意外呢?学校是否需要承担相关的管理责任呢?所以,咱们的法医工作绝对不仅仅是判断是不是命案这么简单,里面的内容很多。虽然不能一次性给你介绍完,但你要记住一点,任何事情,打破砂锅问到底,就是诀窍。”

“嗯,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查到穷尽。”我点点头,说道。

这一次,我们比殡仪馆的运尸车更早抵达解剖室,而文件检验工程师李大姐已经在解剖室外面等候了。

圣兵哥从勘查箱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物证袋,里面装着从李香香口袋里找到的遗书。他把遗书递给李大姐,又指了指那个粉红色的书包,说:“李大姐,麻烦比对一下,这遗书是不是死者自己写的。”

因为有李香香书包里的作业本字迹作比对样本,李大姐不费吹灰之力,就下了结论:确证这封遗书就是李香香自己所写。这样一个本该天真懵懂的小女孩,却写下了那么绝望的一句话,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令人惋惜又心痛。

有了以上的结论,结合现场的痕迹检验勘查和初步的尸表检验,这起事件确定为一起自杀事件,结论铁板钉钉,毋庸置疑,那么接下来程序性的尸表检验似乎会轻松一些。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已经把李香香的尸体搬上了解剖台。李香香依旧穿着那身虽然沾染了灰尘和血迹但看起来还是很整洁的校服,躺在解剖台上,安安静静的,像睡着了一样。

“高坠伤的特点,你还记得吧?”圣兵哥问我。

之前实习时,我已经看过好几具高坠伤的尸体了,所以这个问题我已经驾轻就熟了,自信地答道:“高坠伤的特征是外轻内重,一侧为重,全身损伤应该是一次作用力就可以形成,内脏破裂和骨折的断端出血却较少。李香香的全身都没有发现开放性损伤,只有鼻腔和外耳道流出少量殷红的血迹,加上眼周伴随着的青紫痕迹,这些都是颅底骨折的表现。没有开放性损伤,也就意味着没有多少体外的出血,所以现场也不血腥。”

高坠伤因为损伤暴力大,作用力时间短,所以高坠者死亡会很迅速。因为暴力大,会导致尸体内部出现严重的骨质损伤和器官损伤,而因为地面接触面积大,较少能造成皮肤表面的开放性创口。这就造成了高坠伤“外轻内重”的特点。而高坠后,死者一般是在第一下着地造成的力量最大,所以损伤都集中在身体的一侧。因为死亡迅速,所以内脏和骨折的出血较少,容易被没有经验的法医判断为“死后高坠”。

“不错。”圣兵哥满意地说,“尤其是对于颅底骨折的分析,很不错。但并不是光靠眼睛看就能确定的。”

我会意,伸手探查了小女孩的后枕部,发现有一块巨大的血肿,于是我用止血钳轻轻敲打了小女孩的额头,发出了“砰砰砰”的破罐音。

“有破罐音!所以可以肯定,李香香是高坠致颅底骨折、颅脑损伤而死亡的。”我坚定地下了结论,然后感慨道,“她留下的遗言说‘活得痛苦’,是因为学习压力大吗?”

“听所长说,她家里人很少关心她。估计不单单是学业压力的问题,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可能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圣兵哥一边分析着,一边和我一起脱掉了小女孩的校服。

意外出现了,小女孩的身体上居然有隐约的疤痕。

“我的天!”我惊叫了起来。

“看来这事情,比我们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圣兵哥皱了皱眉头。

“不过,既然是疤痕,那就是之前留下的旧伤,和跳楼事件没有直接因果关系了。”我说,“我们真的要像你说的那样,打破砂锅问到底吗?”

“谁说一定没有直接因果关系?”圣兵哥说,“你看这些疤痕,呈类圆形,与皮下组织无粘连,表面皱缩,多个疤痕形态一致。你知道,这是怎么形成的吗?”

“这……”我细想了一下,也吃了一惊,说,“是香烟烫伤的啊!虽然她不是瘢痕体质,疤痕形成得不明显,但是这么多处形态相似的疤痕,还是应该考虑是香烟烫伤的。这孩子,有自残倾向吗?”

“她才初二,没听说有什么不良记录,没听说她吸烟,她是个老老实实的小孩子。”圣兵哥说,“既然没听说她吸烟,那么她为什么要用烟头自残?我们见过很多青少年自残的损伤,有用剪刀的、有用刀的、有用圆规的,不吸烟却用烟头自残的真是没见过。”

“那照你的意思,她是被别人烫伤的?”我瞪大了眼睛。

“看来,通过这次尸表检验,我们很有可能发现了新的犯罪。比如说,虐待。”圣兵哥摇了摇头,“别急,我们进一步检验一下。”

我的脑子里不断地浮现出李香香父亲李斌的模样:“你是说,这是不是她爸爸干的?咱们能找到依据吗?”

“调查反馈回来的情况,李香香除了上学就是在家做作业、做家务,没有其他的活动轨迹,谁又有机会这么欺负她却不担心被她的家人发现去报案呢?再说,你仔细想一想李香香的遗书,她是在和她的妈妈告别,并没有提到她的父亲。”圣兵哥分析道,“你不觉得,这是很反常的现象吗?李香香的母亲在外打工多年,她一直都由父亲照顾,按理说,她应该和父亲更亲密,可是自杀前她却不提她的父亲,这是为什么呢?”

我点头表示同意,心想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爱她还来不及,居然虐待,真不知道有些人是由什么垃圾材料做成的。

圣兵哥让老郭拍摄了李香香手臂上的疤痕,又开始检验尸体的胸腹部和背部,除了因为高坠形成的一些擦伤以外,并没有其他可疑的损伤。

检验完躯干和四肢,最后一步程序是检验尸体的会阴部。

一分钟不到,圣兵哥改变了他的判断。

“这不只是一起虐待案件。”圣兵哥检查完死者的会阴部,说,“这,还是强奸案啊。”

“处女膜可见多处陈旧性破裂口。”圣兵哥补充道,“处女膜有可能是其他原因而发生破裂,但是多处陈旧性的破裂口只能用性行为来解释了。而李香香死的那天,才13岁半。所以,强奸的刑事案件肯定是存在的。”

我国的《刑法》规定,凡是和14周岁以下女性发生性关系的,一律以强奸罪论。

“这个,不会也是她爸爸干的吧?”我顿时一阵作呕,恶心的情节在脑中浮现。

“刚才我都分析了半天,关键李香香也不住校啊。那,不是她爸爸,还能是谁呢?”圣兵哥用止血钳夹着纱布,提取了死者的阴道擦拭物,“好在现在是科技时代了,不需要靠审讯来解决问题了。现在,不管怎么样,赶紧做出DNA结果,再说别的。另外,得告诉办案单位赶紧把她的父亲控制起来。毕竟,现在他是第一嫌疑人啊。”

通知完办案单位,我们驱车将检材送往市局的DNA实验室。

为了尽快做出检验结果,圣兵哥把具体案情和DNA室的负责人说了一遍。听到这样的案情,对方也是一脸厌恶,表示会以最快的速度做出DNA,来明确案件的情况。

可是,对精斑进行DNA鉴定,要比血液的DNA检验更复杂,耗费的时间也更多。所以,我们在法医门诊苦等了多个小时,直到夜幕降临,DNA实验室才传来消息。

DNA室的负责人说:“刘所,你所料不错,我们在死者阴道擦拭物中检出人的精斑了。”

“果然是个强奸案件,我得给局长打电话,要求办案单位尽快立案了。”圣兵哥说,“我们已经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有犯罪事实发生了。”

“好的。”对方说,“可是,你有一个推断错了。我们把精斑的DNA基因型和死者的DNA基因型进行比对后,确证精斑的主人和死者李香香无亲缘关系。”

“无亲缘关系?不是她爸干的?”圣兵哥的眉头皱了起来,说,“可是,前期调查一点线索也没有啊,而且李香香的性行为也不止发生过一次啊。”

“我说嘛,这么恶心的情节,现实中应该不会发生嘛。”听到这不是一起乱伦事件,我如释重负,对放下电话的圣兵哥说道。

圣兵哥坐在凳子上,沉思了好一会儿,说:“几个小时之前,我们就通知办案单位去把李斌控制起来,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消息传过来?”

“我来打个电话问一问。”我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找到辖区派出所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法医门诊。”我说,“我们上午的时候,要求你们控制住李斌,你们控制了吗?”

“没有,没找到他。你们确定他强奸自己亲生女儿的犯罪事实了?”对方有些惊讶地说。

“那,那倒不是。”我说。

我话还没说完,圣兵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拿走了电话的听筒。

“你们没有找到李斌?”圣兵哥问。

“是啊,我们去了李斌的家里,家里没人,所以我就打了他老婆陈玉平的呼机。”派出所民警说,“陈玉平和我说,她知道女儿自杀以后,就赶回工厂办离职手续、结算工资,现在还没有回家,她也不知道李斌去哪里了。”

“所以你们就没找了?”圣兵哥说。

“我们派出所就这么几个人,每天要出警几十次,我们哪有人手去找啊。”民警无奈地说道,“我已经和陈玉平说了,让她和李斌一起来趟派出所。她找到李斌的时候,肯定会来的。”

“这案子,我要和局长说,得移交刑警队办。”圣兵哥挂断了电话,说道。

“是啊,毕竟排查嫌疑人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我说。

“不,第一步还是要先找到李斌。”圣兵哥说,“那边是郊区,找一个人确实不容易。”

“你还在怀疑李斌?可是DNA不是李斌的啊。”我说。

“DNA的结果只是肯定了不是她的父亲干的,但是,没有肯定不是李斌干的,对吗?”圣兵哥意味深长地说。

我愣了好半晌,这才反应了过来,说:“你的意思是说,李斌不是李香香的生物学父亲!表面上看,或者从我们公安系统的户籍系统里看,李斌确实是李香香的亲生父亲。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实际上他并不是李香香的亲生父亲,是吗?”

“是的。这样的情况不少见啊,比如陈玉平是在已经怀孕的情况下和李斌结婚,或者在孩子很小还没有上户籍的时候和李斌结婚的,或者更极端一点,陈玉平在外面有人,孩子不是李斌的。这些隐情,我们从户籍系统上是看不出来的。如果这孩子真的不是李斌的亲生女儿,且李斌心里清楚这一点的话,那么李斌作案的嫌疑就更大了!”圣兵哥说,“我去找局长,让刑警队来立案。” XUwpJsfwO3RKmCN7V3SntCaHVpIarBgCDQcgTK9uPrWaNrHjGHhzsDYuCh5UDs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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