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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请白原崴在套房会客室沙发上坐下,没说几句客套话,赵安邦脸便挂了下来,“白总,你很厉害啊,怎么?和我们省政府不宣而战了?真想来个鱼死网破啊?”

白原崴赔着笑脸,“赵省长,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赵安邦“哼”了一声,讥讽问:“你们伟业旗下的上市公司都是怎么回事啊?伟业控股还要来几个跌停?纳斯达克市场上的伟业中国是不是再跌个百分之四十二?白总,咱们可是老朋友了,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任何时候都不会接受谁的讹诈!”

白原崴并不害怕,竟笑了起来,“赵省长,看你,怎么扯到讹诈上去了?还说是老朋友了,你怎么对我这么不了解呢?我这边正和你们谈着产权问题,一心想等产权界定完成后再创辉煌哩,也不愿看着自家股票这么跌嘛!据我所知,这轮下跌是政府接收消息引起的。赵省长,我这话你肯定又不愿听:海内外投资者相信我和我手下的团队,不太相信你们的接收,伟业国际如果你们接收过来官办,前景莫测啊!怎么办呢?大家也只好抛售手上的股票,用脚投票了,这在意料之中嘛!”

赵安邦冷冷道:“这最大的一只脚该是你伸出来的吧?是不是还有国内外其他一些基金、机构的脚啊?白总,你的那些招数我还不知道?该出脚时就出脚嘛,只要伟业国际的产权不落到你手上,你就会把股价往地板上踹嘛!不过我劝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不要以为我和省国资委会害怕,会因此向你让步!我提醒你一下:股价是靠企业业绩支撑的,只要这些上市公司正常运转,继续盈利,股价就算一时跌下来,以后也会上去!退一步说,就算伟业旗下的中外企业全垮了,也吓不着我!”

白原崴连连点头,“是,是,赵省长,是吓不着你,汉江省这么大,垮掉一个伟业国际根本伤不了汉江的元气,你照当你的省长,对此,我……我毫无疑义!”

赵安邦身子往沙发靠背上一倒,悠闲地呷起了茶,“白原崴,你还算明白!”

白原崴却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情绪激昂地道:“但是,赵省长,基于我对你的一贯了解,我觉得你不会看着伟业国际就这么完了!你不是那种只会按章办事的领导,你有主见,有办法,敢担风险,敢负责任,所以,我对你抱有很大的希望。我相信,如果我们都能尊重历史,就一定能找出个解决办法来!赵省长,你可能也知道,最近网上的消息和传闻不少,甚至说我已经被你们立案侦查了!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昨天我还在集团高管会议上说哩,只要我们赵省长在任一天,汉江省政府就不会对我和伟业国际这么做!我还说了,我们的改革搞到今天,如果仅仅因为我提出了产权界定问题,就要立案侦查,那就不是我一个人的悲剧了!”

看得出来,白原崴为这场交锋做了充分的准备,话头一挑开,立即攻了上来。

赵安邦的准备也很充分,心里有数得很,便也没退让,“是啊,白总,你说得不错,这的确不是你一个人的悲剧,而是一批人的悲剧!云南那个烟王就是个例子嘛!所以,当你提出伟业国际属于你和你们高管人员的私有资产时,已经涉嫌侵吞国有资产了,起码有这个意图嘛,就算立案查一查也很正常,没什么不可以的!”

白原崴一下子怔住了,呆呆地看着赵安邦,“如果这样,我们就没必要谈了!”

赵安邦却笑了起来,“别紧张,目前还没到这一步,该谈我们还得谈嘛!我们是老朋友了,你白总的情况我比较清楚:你起家之初就和国家部委下属京港开发公司签过一千万元的投资合同,对不对?虽然这一千万元你后来还了,但这并不等于说现在伟业国际这三百多亿元资产就全是你们的了。我们在宁川打交道时,你不也一直说吗?你们伟业国际是大型国有企业,否则,我和政府不会给你那么多优惠政策!按你坚持的说法,你们的出色经营算投入,那我们政府的优惠政策算不算投入啊?”

白原崴思维敏捷,发现了讨价还价的机会,“赵省长,听你的意思,产权问题还是可以商量的?是不是?那我回答你:政府的优惠政策可以算投入,至于该占多少比例,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协商解决,不必搞得这么剑拔弩张!我们和省国资委合理分配产权行不行?我不坚持全部股权了,只要求占到控股的百分之五十一就可以!”

赵安邦心里一动,对手让步了,现在把第一张底牌亮出来了,然而,这只是开始,他不能以此为基准谈判,于是便道:“你不坚持全部股权就好,事情就向好的方面转化了嘛!但是,你们占百分之五十一合理吗?政策依据在哪里啊?”想了想,提出了个反建议,“你们胃口不要太大好不好?考虑到你和高管人员的历史贡献,我个人的意见,可以奖励你们一些股权,不切实际的东西就别想了!我知道,你们挂在国家部委名下时就搞了管理层持股,加上这次奖励一些股权,也该满足了嘛!”

白原崴没接赵安邦的话,却回顾起了历史,“赵省长,你说怪不怪?今天等你时,我一直在回忆你的指示,真的。我记得,你在前年的财富峰会上做过一个总结,赢得了大家热烈的掌声,你说:我们改革面对的无非是这几种情况:上面有说法没办法,那就试一下,试出个办法来!上面既没有办法,也没有说法,碰到了新问题,怎么办?只能大胆闯,哪怕牺牲了自己,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对不对?”

赵安邦笑道:“不错,这话我是说过,不但在前年的财富峰会上说过,也在许多公开场合说过,这二十五年,我们不就是在风风雨雨中这么走过来的吗?!”

白原崴激动了,“所以,赵省长,我服你,这些年就是和你斗也服你!一九八六年,当你和钱惠人在文山古龙县刘集乡冒险搞新土改,私下里把土地分给农民时,我就服你了!你和钱惠人当年这么分地,有政策依据吗?你不也干了吗?”

赵安邦一怔,忙阻止,“哎,打住,白总,一九八六年的事你别提了!那时分地,我严重违反了中央政策,犯了大错误,还搭上了钱惠人和一些基层干部!”

白原崴道:“什么错误不错误,不就是探索吗?我就敬佩你探索的勇气!”

赵安邦心里清楚,白原崴这是在用他的矛攻他的盾,挥了挥手说:“行了,行了,白总,时间不早了,你别替我回顾历史了,咱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

白原崴回到了正题,“伟业国际的产权界定算哪种情况?起码算‘有说法没办法’吧?搞市场经济就是说法吧?就算是个新问题,也可以大胆闯一下吧?赵省长,我不相信你做了省长就没这股闯劲了!刚才你也说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悲剧,是一批人的悲剧,这批人应该说全是精英啊!如果我们仍然固守着以往递延资产概念,不承认资产经营者的出色贡献,那么,不但是一个伟业国际,许多戴红帽子的企业都可能一蹶不振,国有资产保值增值只怕也是一句空话!赵省长,你想想看,就拿这个伟业国际来说,即使国有股权占百分之四十九,也能实现保值增值,而落在一些无能的国有资产管理人手上,你给他再多的股权和资产也能让他赔干净!”

赵安邦不得不承认,白原崴说得有道理,然而,他还是不能接受白原崴的方案。白原崴他们的历史性贡献应该承认,递延资产的概念也必须坚持,有利于自己的谈判筹码为什么要放弃呢?谈判的目的就是争取利益的最大化,况且,白原崴现在又在进攻,他这个省长岂能轻易退让?便没松口,只道:“白总,你别套我,我过去不论说过什么,都和伟业国际的产权界定无关!我还是那个话,可以奖励你们一些股权,份额不超过总资产的百分之二十!我现在不要你回答,你回去后和你们高管人员商量一下,如果同意,我就让国资委孙鲁生他们搞个奖励方案,咱们再坐下来具体谈!白总啊,我希望你能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白原崴长长叹了口气,郁郁地问:“赵省长,这是你和省政府的最后决定吗?”

赵安邦起身送客,“谈不上什么决定,只是我的一个建议,请你考虑吧!”

白原崴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叹息道:“赵省长,你……你真让我失望!”

赵安邦拍了拍白原崴的肩头,颇为亲切,“白总,那是因为你野心太大!”

白原崴点点头,“也许吧!”又阴阴地说,“如此一来,一个经济奇迹恐怕要消失了,也许我们都该记住这个日子!哦,赵省长,建议你有空时再看看《冰海沉船》,我觉得拍得比《泰坦尼克号》好,那么一艘豪华巨轮,说沉就沉了!”

赵安邦仍是那么亲切,“白总,不要这么危言耸听嘛,伟业国际不是泰坦尼克号,汉江省也不是什么冰海,伟业国际这艘船我看沉不了,不过是临时靠岸!”

白原崴像似刚想起来,“哦,对了,赵省长,你不说靠岸我还想不起来呢!还得向您汇报个事啊:就在今天,伟业国际总部十八位高管人员,包括五位副总、财务总监、行政总监已向我这个大权旁落的董事长提出集体辞职,要求立即下船!”

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赵安邦火了,怒道:“白原崴,你以为你是谁?!”

白原崴不管不顾地叫了起来,“我是谁你不知道吗?一个市场经济的创业者,一个为汉江和宁川创造了巨额财富的精英,一只被剥光了的猪,难道不是吗?”

赵安邦心里一震,怔怔地看着白原崴,一时不知该说啥才好,过了好一会才道:“谈判就是谈嘛,这么激动干什么?在汉江敢这么和我叫的企业家还没有!”

白原崴多少冷静了些,“是的,赵省长,过去我也不敢和你这么叫板,可现在我真是被逼急了,关系到伟业国际的生死存亡啊,所以,我豁出去了!”

赵安邦脸色缓和下来,“别说得这么悲壮,情况并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白原崴道:“那好,赵省长,那我就不说气话了!既然你们还没对我这个董事局主席立案侦查,我明天就正常飞香港,继续我的商业谈判!”

赵安邦想了想,以商量的口气说:“先不要走好不好?现在谣言四起,你白总还是应该在这次财富峰会上露个面嘛。你一露面,一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白原崴摇了摇头,“赵省长,恐怕不行!国内资产全冻结了,海外好多已订了合同的合资项目怎么办?接受违约罚款吗?能做的补救工作不去做吗?!还有平州港,听说石亚南市长亲自找了你,国内省内的正常资金流动,它国资委怕什么?”

赵安邦心平气和地说:“接收工作不是才开始吗?你那个资产迷宫总得先搞清楚吧?你们注册了那么多公司,管理层又持股,股权关系如此复杂,国资委不怕资产流失啊?话既说到这里,我也提个要求:为了顺利完成清产接收,你和你的团队一定要配合,将来的产权分配或者股权奖励,也得在搞清存量的基础上进行嘛!”

白原崴眼睛一亮,试探问:“赵省长,这么说,还存在产权分配的可能?”

赵安邦未置可否,只道:“白总,有一点你说对了:我不会让伟业垮掉的!”

白原崴想了想,“既然如此,那我和我的团队就和这艘大船共存亡了!”

赵安邦意味深长道:“我希望这是你真心话!另外,我也提醒你:别光盯着我和省政府较劲,也小心证券市场上的那些大小鲨鱼,别让有些渔翁趁乱得利啊!”

白原崴怔了一下,笑了,“赵省长,你……你可真厉害,啥也瞒不了你!”

赵安邦进一步点拨道:“不过,我想,这些渔翁也许不会得逞。伟业控股今天跌到五元多了,这么便宜的筹码你能不捡回来?将来你们还得靠股权说话嘛!”

白原崴这才说了实话,“赵省长,不瞒你说,我已安排自有资金进场了!”

赵安邦笑道:“这就对了嘛,你再不进场,我可要安排资金进场了!我们都在伟业国际这条船上,我便宜你白总这个盟友可以,不能便宜了其他机构啊!”

送走白原崴,钱惠人来了个电话,说是想过来汇报一下明天的会议安排。赵安邦很警觉,揣摩钱惠人也许要说些别的,就没让他过来,要他在电话里汇报。钱惠人便在电话里汇报起来,赵安邦握着话筒只是听,不咸不淡地应着,没表什么态。

放下电话,赵安邦马上打了个长途给省城家里,和夫人刘艳说了钱惠人的问题,要刘艳抽时间悄悄回趟文山,看看这位钱胖子是不是在老家盖了座宫殿?到底花了多少钱?除了收白小亮的这四十二万元,是不是还向谁借过钱或者要过钱?

刘艳试探着问:“安邦,看你的意思,好像不是要对钱胖子公事公办吧?”

赵安邦气哼哼地说:“公事公办还让你查吗?那是人家于副书记的事!”

刘艳也在电话里叫了起来,“那我查个啥劲?你还嫌我不够忙啊?钱胖子是你老部下,我中学同学,他的为人谁不知道?清廉正派,会有啥问题?真是的!”

赵安邦火了,“叫什么叫?让你了解你就去了解,乱打什么包票!我把话摆在这里:搞不好钱胖子就有问题!于华北批了的事一般不会错,这位同志你还不了解吗?既讲原则又稳重,没十分把握,不会随便做批示的!”说罢,挂上了电话。

挂上电话后,赵安邦看着窗外宁川牛山半岛的万家灯火,陷入了深思:不管钱惠人有没有问题,有多大的问题,这都像一场政治偷袭。白原崴呢,则是经济进攻,不给他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不满足他控股伟业国际的要求,他就要给你来个冰海沉船!可这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权能给吗?法律和政策依据在哪里?这不仅是经济问题,也是个政治问题,搞不好于华北就会攻上来,指责他造成了巨额国有资产的流失。

不过,必须承认,白原崴这场进攻组织得很有水平,煞费苦心啊,有些话也的确击中他的要害了,尤其是重提他总结出的改革实践中必须面对的几种情况,还有一九八六年发生在文山的分地风波。白原崴是在激他啊,看他身居省长高位以后还敢不敢像过去那样大胆试,大胆闯了。真是的,过去人们总说改革者没好下场,他却不然,虽说不容易,终究还是上来了,算是有了好下场,那么,他是不是也该学学明哲保身了?宦海沉浮,磕磕碰碰,几度风雨,几度春秋啊,他的心其实已经很疲惫了!再说,老部下钱惠人这回又撞到了于华北手上,他当真在省长的位置上不顾死活,和于华北再来一次不见硝烟的较量?他们难道还没较量够吗?可不较量又怎么办呢?伟业国际的难题总要合理解决,钱惠人如果问题不大,没触犯法律,也必须保。他不能让共过患难的同志伤心,让人家骂他只顾自己,不管别人的死活!

曾经的历史风雨飘然而至,赵安邦的思绪不禁回到了一九八六年的文山…… fzsMcXYHZgPrR5wEY6pY9BZl0Qh5Xd1UkkB4I3wvmA/h2t2oE1+jxIbi9sKDgq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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