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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文晏给丛蔚买的电动自行车到了，和普通自行车在外观上没什么区别，只是坐凳底下多了一个电瓶，踩不动的时候可以转电动。
可惜了，周四一大早起了风，刮得门口的窗户门呼呼响。
丛蔚看了看那辆崭新的自行车，叹了口气，把早点往书包里一揣，还是老老实实去门口搭公交。
公交车每天早上都是挤挤攘攘的一大车厢人，运气好能等到个座位，运气不好就得一路站到学校去。
丛蔚没等到空位，被群人团团围住，站在车厢里，手拉着杆，站得摇摇晃晃。
她不是很喜欢这样拥挤的环境，人和人之间贴着，距离近得让她不断地起着鸡皮疙瘩。
中途上来一对母子，年轻的妈妈带着一个大约四五岁的男孩儿，小男孩儿长得胖嘟嘟，一对肉脸，随着公交车的动静而一抖一抖。
丛蔚往旁边让了两步，空出一小片空地，让那对母子扎了进来。
“胖胖，谢谢姐姐。”年轻的妈妈拍拍小男孩儿的头顶，然后笑着冲丛蔚道谢。
小男孩儿抬手去拽丛蔚的衣服：“谢谢姐姐。”
奶声奶气。
丛蔚忍不住去刮了刮他的脸蛋儿，又嫩又软，抚上去让人心都要化了。
公交车里有不少三中的学生，别班的，丛蔚一个都不认识，全靠着那身校服才晓得是一个学校的。
“昨天10班是不是有人堵了隔壁七中的人，在平安街，听说很精彩。”
“是的吧，我不清楚。作业多到做不完，我是真没心思去看群了，那么多消息，翻都翻不过来，被我妈看到了，又要说我。”
“你数学写完了？”
“写完了才敢睡觉好吗，你敢差阎王的作业吗，瞅瞅我这俩黑眼圈。”
“等会去班上给我抄一下，忒难了，我看了俩题，眼睛都花了。”
丛蔚很喜欢听这些絮叨，不管是聊八卦也好，还是聊学习，他们总是那样地生动，日升日落的日子，好像都因为那些琐碎的小事而变得有意思起来。
她听得有些出神。
突然迎头一阵风，正扑她脸上，呛得她一阵咳嗽。坐在窗户边的人大约是觉得有些闷，一把把车窗全推开了，风一下倒灌进车厢里，吹得人头脑发麻。
刚缓过气，才听见站在她腿边那个小娃娃正一本正经地背着九九乘法表。
“一四得四，二四得八，三四十二，四四十六……”小奶娃一个，眉心却蹙得紧紧的，小柔手偶抓着他妈妈的裤腿，一张小胖脸绷得可严肃了。
他背得慢，似乎还不熟悉。
“四九……四九……”小奶娃一脸便秘模样，可使劲地想着。
丛蔚瞧着他，觉得十分有趣。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小奶娃想起来四九多少，心里默默念叨了句：四九三十六。
刚念叨完，身后传来道声音。
“四九三十二。”
整个车厢都安静了。
丛蔚回头去看。
只见裴寂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车，就站在丛蔚身后，拉着车上摇摇晃晃的手柄，一脸严肃地看着小奶娃，然后特别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四九三十二。”
丛蔚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才对。
小奶娃也十分严肃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许久。
裴寂抬眼看向丛蔚：“不对吗？”
丛蔚抬起右手，比了个三又比了个六。
【四九三十六】
“三六一十八，这我知道。”
丛蔚无声叹了口气，伸手去拉裴寂的另一只手，摊开手掌，那纤细的指尖在他的掌心划动几下。
4X9=36
裴寂恍惚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腾地红了脸，羞赧、难为情一系列的情绪从他脸上闪过。
丛蔚转过脸，后脑勺对着裴寂。
那张一向有些木愣的脸上逐渐浮出一丝笑意，笑意从嘴角蔓延，逐渐扩大，连眼角眉梢，都透着那股子笑意。
可裴寂没看着。
他心里烧着火，那火从掌心一直蹿进心里。
他的目光停留到丛蔚自然下垂的那只手上，食指微微弯曲着，指腹暖红、柔嫩。
划过他掌心的时候，摩挲出一股子酥麻，就像是他曾经做物理实验时被细小电流电到的那种感觉，整个手臂都失了力，后脑勺蹿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痒意。
——
丛蔚人刚到教室，方才在公交上发生的事就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她和裴寂前后脚进门，顶着各种意味的视线。
奈何一个毫不在意，一个浑然不知。
姜杳杳咬着笔头，眼神里充满了八卦之光。
“什么情况？我一开始还担心裴寂欺负你来着，却不想，剧情居然是甜宠。”
她一个虎扑，扒在丛蔚的肩膀上，凑到她耳边叽叽喳喳，“是文科班几个女生传出来的，公交车上，瞧你俩陪一个小朋友背九九乘法表，四九三十二也是笑死我了。”
丛蔚不太明白“甜宠剧情”的意思，也不好当面下裴寂的面子，拍拍姜杳杳的手，指了指摊开的英语书，今早早自习要听写英文单词，unit3全单元的单词，bigface的规矩，错五个就要重新听写，五个以内错的全都要抄写二十遍，严苛得很。
姜杳杳的八卦之魂活生生在丛蔚这里遭遇了滑铁卢，打了个哈欠：“背单词是最催眠的事情之一了，不想背，一个单词怎么就这么多词性这么多意思，外国人语言就这么匮乏吗，非得一词多用。”
丛蔚有意引开她的注意力，在本子上写了字。
【除了背单词，还有什么催眠？】
“所有要背的活，都让人发困。这就是为什么我不选文科的原因，背书真是令人窒息的事情，脑容量真的不大行。”
丛蔚弯弯眼笑，伸了手指头戳了一下姜杳杳的脸颊，然后把昨天晚上背单词时候写的单词分解递了过去。
词根词缀背诵法，背起来轻松得很。
姜杳杳小圆脸皱皱巴巴，虽然但是，还是不想背单词。
Bigface发音很标准，每一个单词报3遍，听写完同桌相互改。
姜杳杳的听写本上江山一片红，已经不是错几个的概念了，怕是一小半都没写对，ch/sh/tr/dr就没几个能分明白的。
再看丛蔚的，一个大大的勾，连同词性、多意解释全给写明白了，仿佛写出了一本英汉大词典。
羡慕嫉妒恨。
多好使的脑子啊！
姜杳杳流着哈喇子摸了摸丛蔚的脑袋。
“裴哥，你就不能不犯到bigface手里，你瞅瞅，就对了12个，你还能再争气点吗？”杜渐戳着裴寂的听写本，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哦。”
裴寂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余光控制不住地游走在左前方那人身上。
姜杳杳是不是有皮肤饥渴症，一天不扒拉在丛蔚身上就活不下去了？
听写全对，也是，对她这样的学霸来说，背几个破单词恐怕是再简单不过吧。
他拿过自己的听写本，头一回生出了愤懑。
怎么就背不好！错这么多！
——
上午第四节上课铃响了，才知道物理课老师换了。
1班物理老师刘愿挺着八九个月的大肚子，坚持上了个把月的课，现在离预产期只剩一周了，才提出来要休产假。
理科火箭班的物理课又不能耽误，三中临时把2班班主任、物理老师宋明亮协调了一下，给1班带半个学期的物理。
宋明亮带的2班也是理科重点班，和1班不相上下，每回考试前一百名几乎就被这两个班包圆，就看哪个班占比更大，拼得呀，那叫个咬牙切齿，颇有些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
宋明亮也一直咬着牙跟耿越杠着呢。
都是带理科班，一个物理老师带的居然比不过一个语文老师带的，实在是令人有些咽不下气。
这个年近50的男老师，对1班学生不知道该报一种什么感情才好，偏偏学校又非要他给刘愿顶半学期课，真是。
“在水平方向的匀强电场中，一电场线上有相距6cm的a.b两点，Uab=150v。1、求电场强度的大小和方向；2、电场中a.c两点相距14cm，a.c两点连线与电场线方向成37度夹角，则c点与a点的电势能差Uca为多少？”
“这个题，首先要明白电势差与电势的关系……你们刘老师跟我说，已经跟你们讲过这个部分的课了，那我现在点两位同学复述一下，两者的关系，然后再来解答这个题。”
讲台桌面上贴着最新的座位表，丛蔚的名字大喇喇地写在上面，让人想看不到都难。
宋明亮听说过她，722的学生，理综290，他专门看过她的物理卷子，仅仅在最后一道大题上扣了2分。
“丛蔚，你来说一下。”
丛蔚愕然。
从上学到现在，因为耿越跟各科老师都交代过，所以从来没有人会点她起来回答问题。
裴寂正在记笔记的手一顿，抬头看她。
丛蔚脸色有几分难看，慢吞吞从座位上站起身。
裴寂看到她嘴巴明显动了动，却还是一声不吭，站在那里，安静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这个题不难，你可以试着回答一下，我看你考试不错，应该能力还是很强的。”
满室寂静。
临近正午的阳光透着玻璃，落在半个教室的桌面上，空气里的浮尘不断飘起又落下。
宋明亮的嘴角绷了起来。
两个人对峙，谁也不出声。
满教室的人，都看着丛蔚，似乎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问题，就照着书本上的定义背一遍，她怎么也能一声不吭。
杜渐写了个纸条推给裴寂。
“剑拔弩张，2班敢这么跟宋明亮对着干的，已经被宋明亮教做人了。”
裴寂把纸条捏成一团，盯着摊开的物理书，倏地松了笔。
刚准备起身帮丛蔚回答。
却见丛蔚动了。
她拖开椅子，然后抬脚往讲台上走，挺胸抬头，细长的脖子和肩膀之间折成一个直角。
宋明亮手里的粉笔在讲台桌面上不断点着，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丛蔚倒是淡定，拿了支粉笔，在黑板上落字。
Uab=φa-φb=150V，由于电势差有正负，150V＞0，即φa-φb＞0，所以φa＞φb，电场强度的方向与电势降落的方向相同，即电场强度方向由a指向b。电场强度与电势差的关系：E=Uab/d（注意d是沿着场强方向的距离）=150V/6cm=2500V/m；当ac与电场线方向成37度夹角时，沿着电场线的距离为d1=accos37度=14cm×0.8=0.112m，则Uac=Ed1=2500V/m×0.112m=280V，又因为Uac=-Uca，所以Uca=-280V。
她的字很好看，秀气但不小气，一撇一捺舒密有致。
粉笔被她轻轻放在了黑板底下的灰槽里。
安然回座。
宋明亮眯着眼看她，突然笑出声。
“够嚣张啊，丛蔚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