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宫。
“娘娘,奴婢都是按您的吩咐啊。”
香玉的这句话,让殿内的众妃嫔们面面相觑,容青烟还没说什么,胡媚儿立即接口道:
“这话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是皇后娘娘让你泼本宫的?”
珍嫔跟着开口,“你只管说实话,莫要觉得被人威胁,有淑贵妃在这里你怕什么。”
说完,还意有所指的抬头看了容青烟一眼,香玉低着头不敢往上看,支支吾吾道:
“是……是皇后娘娘,刚才奴婢告诉皇后娘娘,淑贵妃穿了胭脂红,皇后娘娘很生气,发了很大的火,还让奴婢寻个机会把水泼在淑贵妃身上,说……说如此,淑贵妃就会回去换了,正好给淑贵妃一个教训。”
这话一处,四周出奇的安静,所有人都看向了上座的容青烟,胡媚儿冷笑道:
“皇后娘娘,臣妾已经说了,这是皇上赏赐的衣服,皇上说过,就喜欢臣妾穿红色的,臣妾自然要以皇上的喜好为主,皇后娘娘若是不喜臣妾穿,可以去皇上跟前讨个说法,又何须玩阴的。”
珍嫔嗤笑道:“就是,皇后娘娘,您要是心里不高兴,您直接开口便是,您是这六宫之主,谁敢不听您的,您又何须明着一套暗里一套。”
容青烟看向众人,除了胡媚儿和珍嫔,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有趣,或冷漠,或低头垂首,或说说笑笑,或附和着胡媚儿和珍嫔的话,或安静的像个旁观者。
她安安静静的打量了须臾,然后对严嬷嬷道:
“严嬷嬷,你去把长宁宫所有宫人都叫过来,记住,是里外伺候的所有人,一个都不能少。”
众人一愣,都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严嬷嬷也是一脸疑惑,却是赶紧去叫人了,等人都到齐了,容青烟朝姜裳使了个眼色。
姜裳瞧着眼前一个个垂着脑袋看向脚尖的宫人们,沉声道:
“方才香玉进去的时候,你们都在,刚才香玉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现在,娘娘请你们做个见证,听见香玉那些话的,站在香玉的后面,没听见的,站在原地不用动。”
被点名的宫人们皆是一愣,脸上神色各异,心思一下活络起来。
事实上,皇后梳妆的时候,除了贴身婢女姜裳,殿内谁也没留,所以刚才香玉进去,她们其实都不在,这摆明是要考验她们。
姜裳说完后,那排成两队的宫人谁也没动,依旧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珍嫔嘲笑道:
“皇后娘娘,您又何必多此一举,就算她们听见了,只怕也不敢得罪您吧,您明知道她们不会站出来,又何须唱这出戏。”
容青烟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香玉,“是啊,本宫也好奇,她们都不敢得罪本宫,香玉,你为什么敢得罪本宫,谁给你的胆子,嗯?”
她的声音很温柔,听不出什么情绪,如此,倒是让香玉胆子更大了些,她抬起头,脆生生的哽咽道:
“娘娘,奴婢事先不知道淑贵妃这衣服是皇上送的,所以听从您的旨意泼了水,奴婢对您言听计从,可方才她们要打死奴婢,娘娘非但没帮奴婢,还把责任都推到奴婢身上,奴婢再不把您供出来,奴婢就真要冤死了。”
闻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兰妃高凝真突然开了口:
“你既怕死,就更不该把皇后娘娘供出来,娘娘刚才给了你机会说话,就是打算救你,可你连哭诉都没有,直接把皇后卖了,呵,倒是不知,是你傻,还是有人太精明。”
说到最后,她轻飘飘的看了对面的胡媚儿一眼,胡媚儿听她这话,立刻不悦的反驳道:
“兰妃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这贱婢弄脏的是皇上送给本宫的衣服,得罪的就是皇上,皇后娘娘再尊贵,又怎可与皇上相比,所以这贱婢不是傻,她是聪明,她知道该怎么救自己。”
珍嫔朝着那两排宫女嬷嬷道:“淑贵妃说得对,皇后再尊贵,也不能得罪皇上,你们好好想清楚,该怎么自保,要不要说实话,你们也不用怕,用淑贵妃在,会为你们做主的。”
说完,似有若无的朝严嬷嬷看了一眼。
容青烟依旧没说话,片刻,严嬷嬷站到了香玉旁边,战战兢兢道:
“皇后娘娘,老奴对不住您了,老奴确实听见了您让香玉泼茶水的事。”
说话的时候,目光朝旁边看了一眼,很快,又有几个宫女磨磨蹭蹭的跟着她跪在了香玉后面,胡媚儿和珍嫔互看了一眼,脸上闪过得逞的笑意。
胡媚儿道:“皇后娘娘,臣妾在等您的一个解释,或者,您希望把皇上请过来。”
容青烟笑,看看胡媚儿,再瞧瞧其他人,“你们也希望把皇上请过来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人说话,容青烟朝姜裳使了个眼色,姜裳颔首,悄然无声的从旁边离开。
姜裳离开后,兰妃若有所思的看了容青烟一眼,没说话。
容青烟似漫不经心道:“淑贵妃,一个宫女说的话,你也信?”
胡媚儿看向容青烟,冷着脸道:“皇后这就是强词夺理了,怎么,咱们萧国还不准几个宫女说实话了吗?”
珍嫔道:“就是,皇后娘娘这是要用权势压人吗?”
所有人里,就珍嫔的话最多,叽叽喳喳的像个麻雀,容青烟盯着她看了少许,忽而朝她招招手。
“珍嫔,你过来。”
珍嫔一愣,转头看看胡媚儿,坐着没动,容青烟似笑非笑。
“怎么,本宫想跟你说两句悄悄话,也是权势压人?”
珍嫔到底是不敢太过分,在容青烟愈发温和的目光中,她慢慢的朝上方走去,等到了跟前,容青烟摸着她的手道:
“本宫就喜欢你的直言直语。”
珍嫔觉得怪怪的,可又猜不出她这番举动有何意义,不过底下这么多人在,她想着皇后也不能怎么着她,如此想着,便安下心来。
“皇后娘娘,您……”
“本宫有件事要问你。”
容青烟打断她的话,拽着她的胳膊靠向自己,珍嫔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能顺着她的意思靠过去。
然后,众人就瞧着上方的两人开始说悄悄话,皇后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然后珍嫔靠在皇后耳边又说了什么。
珍嫔的表情是越来越愉悦,但是皇后的表情变化,耐人寻味。
胡媚儿有些坐不住了,“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容青烟停止与珍嫔的交谈,状似亲昵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让她回去坐着,珍嫔脸上带着得意,走路的姿势都带着雀跃。
等珍嫔重新坐回位子,容青烟突然变了脸,将端在手里的茶盅狠狠砸在地上,厉声道:
“胡媚儿,你好大的胆子!”
突然的变故,让满屋的众人全傻了眼,众人面面相觑,皆吓得浑身一哆嗦,谁也不知道方才还好好的皇后怎么突然发了火,殿内伺候的宫人们慌乱的跪成一片。
胡媚儿站起来,脸色难看道:“皇后这是什么意思,臣妾听不懂。”
姜裳悄无声息的进来,朝容青烟点点头,然后安安静静的站在了她旁边,容青烟冷声道:
“珍嫔告诉本宫,香玉是你的人,你故意同她唱了这出戏,目的是告诉本宫,本宫只是一个从冷宫出来不受宠的皇后,你胡媚儿才是皇上最宠爱,六宫之中最有权势的人。”
闻言,胡媚儿立刻转头看向珍嫔,珍嫔也傻了眼,她一脸懵的看向容青烟,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了?
“皇后娘娘,您别冤枉人啊,臣妾何时同你说这些话了!”
察觉到胡媚儿的怒气,珍嫔脸都吓白了,她可不敢得罪胡媚儿啊!
“姐姐,妹妹真的没说啊,刚才皇后娘娘问妹妹喜欢什么样的首饰,她说她新得了几件好东西要送给妹妹。”
珍嫔确实没说谎,方才她们确实聊的这些,不对,皇后怎么知道香玉被收买了?
容青烟道:“本宫确实要送给珍嫔几件好物,算是珍嫔告诉本宫真相的奖赏。”
珍嫔顿哑口无言,她还想解释什么,胡媚儿的表情已经要吃人了,她狠狠瞪了珍嫔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容青烟。
“皇后娘娘莫不是想仅凭珍嫔一个人的胡言乱语就给臣妾定罪?况且,臣妾是珍嫔的表姐,她岂会真的陷害臣妾,皇后娘娘是想指鹿为马吗?”
容青烟笑笑,笑意不达眼底:“刚才本宫也怕冤枉了你,但是珍嫔说,香玉身上有你梅香宫的东西,姜裳,你去找找,可别冤枉了淑贵妃。”
不待众人反应,姜裳已经一个闪身走到香玉身边,她之前跟着容青烟在军营多年,练就了一身好功夫。
香玉几番剧烈的挣扎,都被她轻而易举的化解,最后,她取下香玉手腕间的那个玉镯,走上去递给容青烟。
容青烟拿着玉镯仔细瞧了瞧,然后让姜裳拿给胡媚儿,“淑贵妃仔细瞧瞧,可认得这个镯子。”
胡媚儿接过镯子,左右打量了一下,脸色变了又变,见此,对面的兰妃笑道:
“皇后娘娘,瞧着淑贵妃这反应,看来,这镯子确实是淑贵妃的了。”
胡媚儿的脸色极为难看,想反驳,可这镯子确实是自己的,去年太后送的,戴出去几次,不乏见过的人。
顿了须臾,她直接指着香玉骂道:“你说!你什么时候偷了本宫的镯子!”
香玉傻了眼,惊恐的指着容青烟道:“不是我,是皇后,是皇后送给奴婢的,皇后说奴婢聪明能干,她最喜欢奴婢,所以赏给奴婢的。”
兰妃嗤笑道:“你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偷了淑贵妃的镯子赏你吗?你可真会开玩笑。”
随着兰妃的话落,她下面几个嫔妃也跟着指责香玉,香玉百口莫辩,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有问题,可是,那镯子明明是皇后赏她的啊。
能帮她证明的人,只有姜裳,可是姜裳是皇后的人,怎么可能帮她。
“皇后娘娘,您不能凭口捏造啊,奴婢……”
啪!
姜裳走过去直接扇了她两巴掌,沉着脸厉声呵斥道:
“放肆!你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冤枉你吗?谁给你的胆子!”
两巴掌直接把香玉打倒在地,嘴角冒出艳红的血,蜷缩在地上奄奄一息,像是没了半条命,四周静悄悄的,谁也没敢说话。
待空气越发令人窒息时,容青烟弹了弹指甲,慢悠悠道:
“方才香玉冤枉本宫的时候,你们一句接着一句,本宫真是百口莫辩,如今幸得珍嫔说了实话,本宫才得以证实自己的清白。”
她看了眼脸色惨白,真正百口莫辩的珍嫔一眼,声音不愠不火,听不说喜怒哀乐,面上却渐渐染上几分威严。
“怎么,你们现在是不是觉得,本宫在冤枉她,所以你们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在你们心中,本宫这个皇后,还比不上一个宫女,嗯?”
她最后一句话说的不紧不慢,说完最后一个字,脸上已经没了笑容。
“臣妾不敢!”
兰妃率先跪在了地上,很快,除了胡媚儿,众妃嫔全跪了一地,惊慌失措的直道不敢。
容青烟眸光淡淡的看向胡媚儿,胡媚儿也抬头看向容青烟,淬了毒的目光忽明忽暗,带着不遮掩饰的愤怒和不甘。
“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