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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冷宫交易,太后威胁

初夏,午时下了一场雨,微雨过,小荷翻,绿草丛荫,蝉儿齐鸣。

冷宫里,斑驳树影顺着日光,穿透窗柩上的镂空雕花映入殿中。

姜裳推开门进来,把手里的汤药放在桌案上,然后缓步行至窗前打开窗户。

不多时,殿内有几缕凉风吹进来,带着雨后的清新和草木香,淡去了一些夏日的燥热。

容青烟正躺在榻上浅眠,脸上盖着一本书。

“主子。”

姜裳轻唤了声,知道这个时辰她并未深睡,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主子,昨日宫宴,皇上给长公主和世子爷赐了婚,世子爷抗旨,被杖责三十。”

殿内有片刻的寂静。

容青烟拿掉脸上的书,慢慢睁开眼,一贯平静慵懒的眸子稍稍变了变,少许,忽而冷笑一声。

“一个蛇蝎心肠没人要的老公主?箫明煜真够狠的啊。”

说完,顿了一下,似想起什么,“闻冀中的女儿闻惜弱可曾婚配。”

姜裳把药递给她,轻声道:“宫宴上,胡烈请皇上赐婚,把闻惜弱赐给他儿子胡成海做侧室。”

容青烟喝了药,接了姜裳递过来的蜜饯放进嘴里。

“一个侧室也需要皇上赐婚?只要胡烈开口,闻冀中岂会不应,只怕求之不得,胡烈是摆明了要羞辱大哥啊。”

姜裳颔首:“是,听说胡烈有意与昌王结亲,让昌王嫡次女萧静雪嫁给胡成海为正妻。”

见容青烟额头有细微的湿汗冒出,姜裳拿了扇子轻轻慢慢的给她扇着。

“宫宴上,皇上给世子爷赐了婚后,世子爷拒婚不成,便跟皇上要闻惜弱,皇上还没表态,胡烈就先要走了闻惜弱,皇上答应了胡烈,所以世子爷抗旨被杖责。”

胡烈乃当朝左相,权倾朝野,嫡长子胡成海是风头正盛的威猛大将军,最得圣宠的朝廷新贵。

闻冀中虽然是刑部尚书,但闻惜弱只是一个庶女,胡成海此人,眼睛长在脑袋上,绝对看不上一个庶女,此时横插一脚,其心可昭。

世子爷和闻惜弱两情相悦,原是京城公认的一对才子佳人,成婚是早晚的事。

胡成海早些年事事都跟世子爷比较,看他不顺眼,事事较劲。

如今镇国公府没落,左相府权势滔天,知道世子爷钟意闻惜弱,所以故意抢了她为妾,分明是故意让世子爷难堪。

若说往日风光无限的镇国公府无人敢惹,如今只叹,一朝天子一朝臣,物是人非。

容青烟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腕间有一处明显的疤痕,她伸手摸了摸,嗤笑道:

“权势,果然是好东西。”

说完,又突然道:“可知箫明煜为什么突然给大哥赐婚?”

姜裳道:“世子爷昨日来宫中赴宴,无意中救了落水的长公主,长公主说身子被世子爷碰了,非他不嫁,皇上这才赐婚。”

若是换了旁人,这或许是英雄救美的良好姻缘,可落水这事放在长公主身上,就无端让人望而却步。

长公主萧蓉蓉是皇上的姐姐,宫中无人不知,长公主嚣张跋扈为人狠戾,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拿鞭子打人,曾五鞭之内抽死一个宫女。

仗着先皇疼爱不愿去和亲,先皇多次为她赐婚,她也抗拒不肯,扬言她欣赏的男人还没出现,她要自己挑。

就这样,挑挑拣拣,年华已逝,到现在还没挑到一个如意郎君,没想到,第一个被她看中的男人,竟然是世子爷。

容青烟捏了个蜜饯在嘴里,嚼了两口,慢悠悠道:“昨日宫宴,可还有其他事情发生?”

姜裳想了想,慢慢正色道:“左相一党又在逼皇上废后,暗示皇上应该册立她女儿胡媚儿为后。”

“皇上原本不予理会,后来太后明着劝皇上废后纳新后,偏巧,长公主换好了衣服跑过去让皇上赐婚,打乱了胡烈的计划。”

容青烟一愣,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脸上一闪而过的烦躁,忽而从塌上坐起来,起身走到窗前。

天空若一汪清透的碧玉,微弱的细风拂过脸颊,她贪恋的呼吸了一口雨后特有的清冽空气。

姜裳安安静静的站在她身后,良久,才听她道:

“闻冀中是胡烈的人,闻惜弱人是不错,只是,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性子弱,容易被拿捏,大哥错开这段姻缘,也未必不是好事,你且去查一下,长公主因何落水,大哥又因何恰巧经过。”

姜裳小心翼翼道:“主子是怀疑,世子爷被人算计了?可是,世子爷一向谨慎小心,也从不与人结仇,那人又为何要算计他。”

一阵热风吹来,夏日的风,容青烟却觉得冰凉,她的目光凝望着某处,久久不曾回神。

“箫明煜,你可真够狠啊,我已经躲得这么远,你竟然还不肯放过我。”

姜裳听到她的呢喃,愣了一下,细思冥想,脑中突然一闪而过的念头。

“主子的意思是,是皇上算计了世子爷,皇上之所以这么做,是要逼主子出手。”

自镇国公府出事后,左相府的势力如日中天,甚至比之前的镇国公府更荣鼎之盛。

淑贵妃胡媚儿在后宫横行霸道,其父胡烈更是煽动群臣软硬兼施逼皇上废后,纳他女儿为后。

太后是胡媚儿的亲姑姑,也一直向皇上施压,如今,后宫是太后姑侄的天下,前朝,左相胡烈结党营私拉帮结派。

可想而知皇上的处境,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新皇初立,无法掌权。

纵观后宫,无人是淑贵妃胡媚儿和太后的对手,除了……

“主子。”

姜裳担忧的看着容青烟,面色沉重道:

“若真如主子所想,皇上就是要逼主子出去,帮他制衡淑贵妃和太后,可如今左相的势力不可小觑,主子万要慎重。”

容青烟轻笑:“慎重?你觉得,本宫还有选择吗,箫明煜打上大哥的主意,就是要告诉本宫,他可以随时动本宫的人。”

她太了解萧明煜了……

容青烟的目光落在院中那颗半死不活的老槐树上,那树长得极为奇怪,一半枝干已经枯黄,另一半却长出少许清嫩绿叶。

“也罢,左右我们也要出去,只是比计划提前了几日,姜裳,你去寿康宫传句话,就说,‘春风拂柳,碧玉妆成,衣带渐宽,郎君入梦’”

姜裳跟了她很多年,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蹙眉道:

“当年主子是自愿请旨入冷宫,皇上许诺过,冷宫不废后,主子想通了就让人带个消息,主子若想出去,奴婢立刻去找高公公传句话,又何须惊动太后。”

容青烟收回视线,似笑非笑的勾着唇角,笑意渐冷。

“事情才发生半日就传到了冷宫,箫明煜以这种方式逼本宫出去,可见他是忌惮太后的,既如此,本宫就顺了他的意,让太后亲自去求他,也算趁此告诉他,本宫想通了。”

入夜,容青烟用了晚膳之后便躺在美人榻上看书,姜裳带人进来的时候,她顺手把那本兵书反扣在桌案上。

来人正是萧国的太后,雍容华贵,风姿犹存,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最良善的面孔下,是一颗恶毒狠厉的伪善。

她只带来了身边的应嬷嬷,进来后看到依旧在榻上未起身行礼的容青烟,本来就难看的脸更是冷厉。

应嬷嬷厉声道:“皇后娘娘在冷宫呆久了,连最基本的礼节规章都忘了吗?”

姜裳道:“应嬷嬷不在冷宫,也忘了规矩。”

应嬷嬷脸色微变,看了太后一眼,这才恭恭敬敬的朝容青烟见了礼。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容青烟似乎没看到她,没让她起来,只是看着太后笑道:

“教儿臣宫中礼仪的人是儿臣的姨母,可儿臣的姨母被太后害死了,现在无人管教,自然生疏了,太后若是看不惯,现在就可以走。”

“你!”

太后气的浑身发抖,身后的应嬷嬷想走过来扶住她,奈何依旧拘着礼,容青烟这才看向她,“起来吧。”

谢了恩,应嬷嬷赶紧扶住太后,太后缓过气后,满脸威严。

“容青烟,你敢威胁哀家!你不怕掉脑袋吗!”

容青烟接过姜裳递来的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太后既然来了,说明儿臣的脑袋暂时还分不了家,当年儿臣说过,若是镇国公府安安稳稳的,儿臣在冷宫就安安稳稳的,是你们逼人太甚,不能怪儿臣威胁你啊。”

太后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容青烟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任何怯懦和躲闪,良久,终是太后先开了口。

“你知道多少。”

摩擦着手中的佛珠,太后的手心在出汗,容青烟很聪明,却也守规矩,如今这般肆无忌惮底气十足的威胁她,怕是知道的不少……

容青烟把她的紧张看在眼里,似笑非笑的耸肩道:

“若儿臣出事,太后的事便会天下皆知,这是儿臣的筹码,也是姨母留给儿臣唯一保命的东西,当然了,若是今晚谈的愉快,太后可以继续安定富足,尊贵荣华。”

太后的脸色更难看,冷笑道:“当年你姨母就是自作聪明才会送了命,你以为哀家会害怕吗?”

容青烟摩梭着手里的杯子,轻笑一声,眸光浅浅道:

“太后错了,姨母之所以会输给太后,不过输在一个爱字,她爱先皇胜过皇后之位,所以输的彻底,儿臣与她不同,儿臣自愿进这冷宫,就是从太后身上悟出了一个道理。”

太后沉着脸,“什么道理。”

容青烟道:“皇后之位,位份与尊荣,成也皇上,败也皇上,想在这阴诡地狱活下去,必须赢得皇上的宠爱,却一定不能付诸真心。”

太后惊愕,厉声道:“你同哀家说这些,就不怕哀家告诉皇帝?”

容青烟笑了,“儿臣已然身在冷宫,太后告诉皇上,是想让皇上废后吗?”

太后大怒,“你以为哀家真不敢吗!还是你以为,皇帝对你还有情,不舍废了你?”

容青烟慢慢收敛了笑容,“情?呵,那是这世间最毒的毒药,尝过一次即可,若是可以,儿臣还真不想要这皇后之名,可是太后,若你们能轻易废了我,又何须等三年。”

她的目光越发平静,仿若死亡般枯槁幽寂的冷,指甲慢慢掐入肉里,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

“当年你们舍弃我爷爷,闯入敌军十万大营把爷爷尸骨带回来的人,是我,所以太后,儿臣发疯的时候,连儿臣自己都害怕,你们莫要欺人太甚啊。”

太后被她惊到,拿着佛珠的手不停拍着胸口,脸色惨白,支支吾吾半响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当年的事,确实是皇族对不起镇国公府,这也是他们不能直接废容青烟的原因。

“你……你敢!”

容青烟看着她,浅抿了口茶,不甚在意的耸耸肩。

“儿臣自小学的是兵法,讲的是以正合,以奇胜,儿臣今日既敢与太后交易,自然有奇兵,太后若是不信可以试试。”

“或者太后现在去告诉皇上儿臣这些狂妄不敬的话,看是皇上先把儿臣赐死,还是太后的秘密先人尽皆知。”

太后握紧手里的佛珠,用力喘了几口气,沉默了良久才阴沉沉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不是听说了皇帝赐婚的事,你想让哀家取消这桩婚事?不可能,皇帝已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了旨,君无戏言,哀家无能为力。”

容青烟把空杯子递给姜裳,姿态慵懒的靠在榻上,漫不经心半眯着眸子道:

“儿臣要离开这里,重掌凤印。”

太后一愣,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可置信的瞪着她,“你在开玩笑吗!简直是荒谬!哀家办不到!”

容青烟似笑非笑,“话,儿臣已经说了,成不成,是太后的事。”

“容青烟,你……你大胆!”

“儿臣相信,没有太后办不成的事,还有,今日的谈话内容,若是泄露半分,太后一定会后悔。” gZ0mDsJM0eUlbTGNOzUclN2Ai/zy3XJkTN4BfUzd4TBk/GivKoZ5cJAGIqHd0IQ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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