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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唇舌相争,机会来了

前往寿康宫的路上,兰妃一直紧挨着容青烟走,声音压的很低。

“娘娘果然料事如神,怕是有人等不及要抢功了,太后喜静,还是第一次请咱们烹茶闲话呢。”

容青烟笑笑不言,只是望着四周起伏的殿宇微微出神,一入宫门深似海,从前只听这么一句话,她便心生退意。

爷爷说,她是鹰不是鸟,不拘于一处华丽的牢笼,那会要她的命,可当初为了箫明煜,她曾想过放弃那些虚妄的追逐,陪着他俯瞰芸芸众生繁花落尽。

可惜,如今这每一步,便只剩下悔,只剩下恨,只剩下筹谋和算计,防备与伪善,谁与谁,都始终隔着那一层层厚厚的面具。

到了寿康宫,胡媚儿和珍妃正陪着太后聊家常,三人有说有笑,旁边还有几个陪坐的嫔妃,像是不敢插话,只是默默陪着笑脸。

见容青烟和兰妃进来,太后慢慢收了笑,两人行了礼,然后由宫女引着落座,才刚坐下,就听胡媚儿朗声道:

“太后总说皇上偏心臣妾,这话臣妾可是不依呢,臣妾日日思念着爹娘,也未曾有机会归家探望,皇后娘娘这才从冷宫出来,就得了皇上的特许,果然还是皇后娘娘讨皇上欢心呢。”

她这话一出,方还隐藏心思默默无声的众嫔妃们皆是抬头朝容青烟看过来,脸上的艳羡和嫉妒几乎遮掩不住。

后宫中的女人,终日都在等待帝王之爱,归家,几乎是再无可能,她们想都不敢想,可皇上却特许了皇后,还让萦息姑姑陪着,确实是恩宠备至。

太后摸着佛珠,笑道:“这倒是,连哀家都没想到,皇帝竟真的特许了皇后出宫。”

言此,忽而微微敛眉,正色道:

“不过,皇后身在其位,当知宫里的规矩,有些事,一旦有了开头,总会有人效仿,到时多的是麻烦,皇后是为皇帝分忧的,可不是添麻烦的。”

容青烟颔首,顺着她的话道:“太后教训的是,儿臣惭愧,必当铭记在心。”

她稍稍一停,转而看向胡媚儿道:“不过淑贵妃有句话说错了,本宫得到皇上的特许,是因皇上的仁慈圣心,爱民如子,此乃圣德,岂可用后宫的欢心宠爱辱之。”

胡媚儿一愣,继而冷笑道:“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容青烟略一蜷指,摸了摸鬓发,脸上带着愁容,又似敛眉正色道:

“家母病榻多年,若非皇上许了魏太医前去,恐时日无久,皇上特许本宫侍疾尽孝,皆因,家母是他爱护的萧国子民,本宫亦是,皇上怜惜一对可怜的母女罢了,能得皇上垂爱,是本宫的意外之福,也是本宫修善缘之果。”

珍妃看了胡媚儿一眼,又飞快目视了太后一眼,旋即转头看向容青烟,嗤笑道: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这宫里只有娘娘一个人在修善缘,咱们都是没有福气的,所以得不到皇上这样的垂爱?”

容青烟双眼半眯,长长的睫毛扑闪,落下一层灰暗的光影,慢慢的,唇角弯起一抹柔美的弧度,仔细瞧去,又带着几分虔诚和严肃。

“本宫在冷宫三年,吃斋念佛,日日夜夜为太后和皇上祈福,心无旁骛,足够虔诚,所以有幸承了太后和皇上的福气,这是本宫修的善缘。”

微微一顿,笑望着珍妃道:“至于珍妃说的福气,不知与本宫说的是否相同?”

珍妃被问的一噎,瞬间左右为难,紧握着手里的绢子死死捏住,不敢再说话。

她若说相同,一听就是骗人的,皇后在冷宫三年,是否真的吃斋念佛日日夜夜祈福无人知晓,说谎也无人能反驳,可她们不同,单单吃斋念佛就毫无可信度。

若说不同,又算承认了她们比不得皇后对皇上和太后的用心,这是抬高皇后,贬低自己,真真是怎么说都不对。

珍妃一脸懊恼,容青烟望着她,眸光一闪而过的锐利,微微一笑,温和道:

“其实,修善缘有很多种结缘的方法,不一定是君心和孝心,珍妃当日不顾与淑贵妃的姐妹之情,勇于戳破香玉的阴谋,帮本宫还原真相,这也是修善缘。”

珍妃的脸色瞬间变了,下意识朝胡媚儿看去,果然,那目光简直能吃人,又望向太后,同样是厌恶和嫌弃。

珍妃坐立难安,百口莫辩,恨恨的看向容青烟,正欲开口反驳,容青烟却已经转头看向胡媚儿,先一步开了口。

“说起来,这一点淑贵妃应该跟珍妃学学,多行善事,多积福泽,日后便不会再被人利用。”

珍妃的脸一时青一时白,尴尬的几乎要扑上去堵住容青烟的嘴,悔不当初,早知道,她就不该逞口舌之快,真是找死!

胡媚儿的脸色也不好看,紧抿着唇,极力忍耐的看着容青烟,冷笑道:

“臣妾只说了一句,皇后娘娘竟有这么多话,真是好口才。”

容青烟轻叹,语气颇有几分惆怅。

“好口才不如好命,淑贵妃的父兄是皇上最信任的重臣,皇上给了他们特权,可偶尔去淑贵妃宫中请安,淑贵妃想给亲人侍孝,太后是淑贵妃的亲姑姑,淑贵妃也可随时过来。”

她朝众嫔妃扫了一眼,声音略略提高了些。

“可怜本宫只是想看一眼母亲,还要出宫探望,若本宫有淑贵妃这般好命,也不必千难万险的出宫一趟,一路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生怕出任何差错,想来,大家跟本宫是一样的心思。”

这话一出,众嫔妃们又齐齐看向胡媚儿,目光完全变了。

是啊,就算皇后出宫一趟又如何,说到底,宫里最得盛宠的还是淑贵妃,左相府的势力,太后的庇佑……

兰妃盈盈一笑,“可不是吗,若非没办法,谁愿意担着风险出宫,皇后娘娘幸有萦息姑姑陪着,又有大内侍卫一路护送。”

说到这,轻飘飘的目光看了眼胡媚儿,“否则,少不得要被有心人造谣生事,反正,妾身是万万不敢承受这些风险的。”

一身淡绿华服的魏贵人用帕子掩着唇笑道:

“是呢,若都是淑贵妃一般的出身,这大热的天,谁还冒险出宫去呢,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也就是皇后娘娘如此感天动地的孝心和皇上的仁慈,便是皇上许了咱们出宫,咱们也不想呢。”

魏贵人还记恨着侍寝夜被胡媚儿截胡的事,事实上,也非第一次被截胡,只往日不敢多言,如今才敢跟着皇后和兰妃说一句。

宫女递来茶水,容青烟原是没想接,却在听完魏贵人的话后,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拉起衣袖,用那只受伤的手把茶接过来。

果然,众人瞧见她那只缠着白绢的手皆是一愣,唯魏贵人直接惊呼出声。

“哎呦,皇后娘娘的伤如何了,寻太医看了没?太医怎么说?”

她这话也算多问,已经包扎好了,肯定是让太医看过了,容青烟含笑看着她不语,果然,魏贵人惊呼之后,已经换了话题。

“哎呀,谁能想到,现在的宫女都这么胆大包天了呢,真是吓死人了,娘娘让人搜身了没,可别又多出一个来历不明的镯子。”

她笑着调侃,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胡媚儿后又极快的收回目光。

胡媚儿变了脸,横眉冷对,“魏贵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宫女是本宫派去的不成?”

魏贵人抿一抿唇角,惊愕的看着她,无辜道:

“淑贵妃误会了,妾身怎敢有那个意思,妾身只是觉得,那香菊是香玉的妹妹,香玉偷了淑贵妃的镯子,兴许还偷了其他东西给香菊呢,妾身也是为了淑贵妃考虑。”

胡媚儿冷着脸正要说话,太后突然道:“行了!哀家是让你们来品茶的,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聒噪,吵得哀家头都疼了。”

太后脸上颇有不快之色,看向魏贵人的目光中稍有冷意,连对胡媚儿也含着责备之意,见两人乖乖的闭上嘴,才转头看向容青烟道:

“皇后啊,哀家还是要说你两句,你回宫不过数日,宫里接连出事,先是什么香玉,又来一个香菊,前一个还只是动动嘴,后面这个直接动刀了,若再来一个更厉害的,宫里何时能消停。”

说罢,朝应嬷嬷看了一眼,应嬷嬷立刻带着两个宫女走过来,太后转着手中的佛珠,慢悠悠道:

“哀家给你两个人,都是聪明伶俐的,比长宁宫的奴才好使些,有她们照顾你,哀家还能省心些。”

胡媚儿走过去坐在太后脚边,靠着她的腿嘟囔道:

“太后偏心,臣妾宫里也缺聪明伶俐的,太后也不想着自家侄女,侄女要吃醋的。”

太后慈爱的戳了戳她的脑门,笑骂道:“混丫头,这个醋可不能吃,皇后主理六宫,比你金贵。”

容青烟看着两人,眸光一闪而过的精光,敛眉,低头瞧着手里的茶水,始终未曾喝一口,只是慢悠悠的转了两下。

啧,她方才还在考虑,怎么跟太后提起换守卫的事,没想到姑侄两竟直接把机会送上门……

胡媚儿见容青烟迟迟不开口,耐不住道:“皇后娘娘放心,臣妾是不敢跟您抢的,娘娘迟迟不说话,是觉得太后赏赐的不好吗?”

她的语气颇显咄咄逼人,容青烟这才抬首,把手中的茶递给姜裳,转眸看向太后,恭顺道:

“得母后赏赐,儿臣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经母后提醒,儿臣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这才忘了谢恩,母后恕罪。”

太后略一挑眉,“哦?什么事?”

容青烟微微坐直了身子,正色道:

“香菊能携带匕首闯进长宁宫,宫外守卫有不可忽视的责任,依儿臣的意思,必是要撤换了长宁宫那些粗心懈怠的守卫,不止长宁宫,怕是整个后宫都要整顿。”

太后一愣,脸色变了又变,“这……守卫确实有责任,不过。”

她稍一迟疑,容青烟已经道:“有母后这句话,儿臣就知道如何做了,母后放心,这事,儿臣回去后便向皇上禀报,一定落到实处。”

太后被她的话堵住,一时竟找不到借口反驳,胡媚儿则是气白了脸,立刻道:

“皇后娘娘若是要换,换了长宁宫的便是,凭什么要换我们宫里的侍卫。”

宫里这些侍卫,暗中多是她大哥的人,连长宁宫也藏了不少,长宁宫若真要换就换了,凭什么换她宫里的。

容青烟含笑,和煦如春风。

“淑贵妃忘了香玉的事吗,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宫女,竟能从戒备森严的梅香宫偷走淑贵妃的镯子,可见梅香宫的守卫也是粗心懈怠的,为了淑贵妃的安全考虑,还是换一下的好。”

兰妃微微侧首,神色恭谨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呢,妾身近来总觉得睡不踏实,老觉得窗外有人影晃动,往年的一些旧首饰也寻不见了,想来,也是守卫懈怠了。”

胡媚儿沉着脸,满是恼怒,欲发作的时候被太后拦住,太后拉着她的手,面无表情的看着容青烟。

“近来宫中事多,换守卫不是小事,皇后,此事以后再……”

啪!

容青烟突然一拍脑门,歉疚的打断太后的话。

“母后,您瞧瞧儿臣这脑子,真是在冷宫住腐朽了,明日的宫宴,皇上交给了儿臣,儿臣一点准备都没有呢,竟还厚着脸皮来母后这品茶,真是不该啊。”

听她提及明日宫宴,太后和胡媚儿面面相觑,总算想起来今日的主要目的。

胡媚儿满脸不甘和着急,扯了扯太后的衣袖,太后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又看向容青烟,似不经意道:

“皇后啊,你受了伤,又出宫折腾一趟,皇帝也不知怜惜你,操办宫宴可是个体力活呢。”

容青烟乖觉的点点头,一脸慎重和哀愁。

“母后说的是呢,儿臣未曾操办过宫宴,也是十分惶恐,明日是威猛大将军的庆功宴,儿臣是真怕宫宴简陋让大将军脸上无光,请母后给儿臣拿个主意。”

太后对她诚恳谨慎的态度颇为满意,脸上的怒气少了些。

“你不在的时候,宫里大大小小的宴席都是淑贵妃操办的,这次,你就好好休息,让她替你操心吧。”

容青烟福一福身子,笑道:“是,儿臣谢母后体恤,有淑贵妃帮忙,儿臣就可以好好操心换守卫的事了。”

太后欲言又止,却终是什么都没说,一脸疲惫的挥手让人退下。

“行了,哀家累了,今天是品不成茶了,一会让人把茶送到你们宫里去,都回吧。”

所有人一走,胡媚儿立刻变了脸。

“姑母,您为什么要答应她换侍卫,您明明知道,宫里的侍卫多是哥哥的人,若真换走了可如何是好。”

太后突然觉得她聒噪,直接扶着应嬷嬷的手站起身,脸上带着少许责备。

“她话已经说到这,哀家再不答应就是哀家不对了,这事都是你惹出来的,你没事招她干什么,媚儿,你近来太浮躁了!说话做事完全不过脑子!”

胡媚儿被她训的收敛了一点,却依旧气的跺脚。

“那现在怎么办,当真要放任她换掉哥哥的侍卫吗?”

太后越听越烦躁,摆摆手。

“换就换吧,后宫之中,侍卫再多也比不过两个近身的宫女有用,你回去好好准备明日的宴席,那是左相府的荣耀,是头等大事。”

胡媚儿望着她的背影,慢慢握紧了拳头。

容青烟,是你逼我的! h12CltdgmIWxjZcOAiIL/xDMEhsdF7UFfs239jkVXvtdt50FpvUcAHfZ+4dN5uw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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