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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也升了高二，程宇航也终于准备小升初了。
初考试那天，丁也特地请了一天假陪他，反正她那个破烂学校，上课跟不上课也没什么区别。
考完之后，丁也带他去吃了一只炸鸡。
丁也边撕扯炸鸡边问他：“考试的时候你紧不紧张，有没有不会做的题。”
“没有，都挺简单的，考完之后我听到有人说数学有超纲题，反正我都做出来了。”程宇航将炸鸡撕成小块放到了丁也面前。
“就你们一个小升初的考试还有超纲题，蒙人了吧？”丁也感觉自己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不知道。”程宇航说，“我都是混着学的，所以也不知道到底超纲没。”
“你可别在我面前吹牛皮，到时候牛皮吹破了看你怎么收场。”丁也说。
事实证明程宇航是真的牛批。
出成绩那天，学校老师直接打电话到了家里，程宇航以第一名的总成绩被县一中附中录取了。
阿婆虽然经常骂程宇航，可到了这个时候也口嫌体正直了，逢人便夸她那宝贝孙子，远在加拿大的程妈也很快收到了消息。
“妈妈，我生日的时候你会回来吗？”程宇航很久没看到母亲了，只是接个视频都恨不得抱着手机紧紧地拥抱上去。
电话那头的程妈露出抱歉的表情：“儿子，妈妈现在有事要忙，暂时回不去了。”
程宇航的眼神一下黯淡了下去：“妈妈，你答应过我的。”
正在这时，有个男声从手机那头传来：“亲爱的，在跟谁打电话，医生说了不要老是玩手机，你现在要注意休息。”
“妈妈，你生病了吗？”程宇航问。
“没，妈妈没生病。”程妈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把摄像头往下挪了挪，照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妈妈只是怀了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程宇航的脸一下冷了下去，冷冷道：“所以你不想要我了对吗，从你把我丢在这里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打算再回来了是吗？”
其实程宇航早就有了预感，他从小生活在那样复杂的家庭里，自然不可能真的如普通小孩儿那样对这些事单纯地一无所知。
挂了电话之后，程宇航一直躲在屋里偷偷抹眼泪，后来他又听到阿婆打电话给妈妈了。
“你不是答应过孩子回来，他满心欢喜地等你，你说不来就不来，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阿婆厉声骂道。
“妈，我也是没办法，史蒂文的女儿正是毕业季，我走了没人照看，而且我现在怀孕了也不方便过去。”
“你可真是有意思，别人的女儿比自己的儿子还重要。”
程宇航再也听不下去了，包着一泡泪打开门冲了出去。
他一直跑到丁也初次带他玩刮炮的小河边才停下来，坐在石头上开始放声大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一只手忽然揽住了他的肩膀，他睁开哭肿的眼睛看过去，是穿着黑白校服的丁也。
“都多大了还哭鼻子，羞不羞？”丁也用手擦了一下他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嫌弃地说，“再哭以后找不到老婆了。”
“姐，我妈不要我了。”程宇航哽咽地说道，“她在加拿大又怀了一个小孩还有一个继女。”
“那……你妈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程宇航一边哭一边说，“姐，是不是我很不好啊，所以他们都不想要我。”
“胡说，能跳级考第一名，谁能比你牛，你都不好，那我这种算什么，渣渣都算不上了。”丁也拍拍他的肩膀，将他揽进了自己怀里。
“姐，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有预感了，我妈不会回来了。”程宇航一边抠着自己的手指头一边说，“那次我过生日，我爸过来给我过生日，我妈很开心，喝了很多酒，后来半夜里我听到他们在吵架，我很好奇就趴在门缝边听，我听我爸说要我妈带着我离开那里，还说要给她一笔钱了断关系，我那时不太懂，以为他们就像平常吵架那样，结果第二天，我妈就把我送到外婆这里来了。过了很久，我才明白过来，我爸大老婆的小孩说的都是真的，我妈是小三儿，她是为了钱才生下我的，我爸给了她钱之后，她就不想要我了。”
“什么小三儿大老婆的，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丁也问。
“我从出生起，我爸爸的大老婆就经常带人到我们家砸东西，她的儿子和女儿也会跑到我念书的学校骂我是贱人的儿子。”程宇航垂着眸子，眼底掉下了一颗晶莹的泪珠，“我妈说他们都是我的哥哥姐姐，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别人的哥哥姐姐是那样的，我做梦都想要一个宠我，喜欢我的哥哥姐姐，她会给我讲故事，会抱着我睡觉，还会带我玩儿，不会嫌弃我爱哭鼻子。”
“你说的可不就是我嘛。”丁也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以前的那些事儿别想了，你没有错，那都是大人犯的错凭什么要小孩儿背锅。”
“可是我爸爸总跟我妈妈说不该生下我，姐，我是真的不该出生吗？”这些是程宇航心底里最深的伤疤，一个出生就带着原罪的小孩，走到哪里都被打上小三孩子的烙印。
“操，你爸这脸可真够大的，凭什么说不该生下你，他怎么不检讨一下自己不应该出轨。”丁也说，“这世上有多少人是没有资格当父母的，小孩儿才是最无辜的好吗？父母可以选择生不生，甚至怀了之后都可以选择要不要，而我们小孩儿只有被选择的权利，如果给你机会，你愿意选择出生做他们的孩子吗？”
程宇航摇摇头：“我不愿意。”
丁也冷笑一声：“我也不愿意。”
程宇航问：“姐，你为什么不愿意啊？”
丁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可能我的亲生父母也不想要我吧，所以才把我扔了。”
程宇航握紧了她的手。
丁也也回握住了程宇航的手：“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就不好好学习了知道吗，要是被我知道了我就把你扔厕所里听到没。”
程宇航低声说了句：“你自己不也不爱学习。”
“我是你姐，我还不能管你了。”
“能，我乐意你管我一辈子。”
“想得倒挺美，以后你有媳妇儿了我才懒得管你。”
“不要媳妇儿，我只想要姐。”
“啧，你记住你这个话，以后找媳妇儿我就告诉她，看她怎么收拾你。”
“我不怕，你告去吧，反正我不会找。”
虽然经过那次长长的谈话之后，丁也还是明显感觉到了程宇航比以前沉默了许多，她每天接他上下学，程宇航坐在她摩托车后面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张嘴傻笑了，丁也知道，有些伤疤，就是一块永久的烙印，会永远地留在心底，再也不会愈合。
“你今天又要去接你弟啊，单成明今天过生日，组了个生日趴去吃饭唱歌，你可别忘记了，不然回头又说你不给面子。”陈璐一边趴在桌子上写着生日贺卡边说。
这两年，丁也和陈璐成绩还是像屎一样差，唯一改变的大概就是跟单成明的关系。
“知道了，我接完我弟就过去。”
丁也摩托车骑得快，十几分钟就到了，还等了程宇航几分钟。
小孩儿已经长高了不少，只比她矮半个头了，头发也不是圆圆的西瓜头了，而是跟当初的她一样剃了个板寸。
少年人的轮廓感已经初步出来了，面庞清秀，唇红齿白，清秀得像是春风一般。
听阿婆说还有不少女生往家里打电话，说是问题目，阿婆人虽然老了，可是思想活络着，耳提面命警告程宇航不准早恋。
丁也觉得好笑，就程宇航的年龄，比他们初中部的那些小孩儿还要小一岁，那能叫早恋吗，顶多叫幼恋吧。
丁也正掉头准备往家的方向骑去，就听到身后的程宇航说：“姐，先去一下图书馆，我要买点资料。”
“你买的课外习题够多了，做得完吗？”丁也问。
“上次买的那些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程宇航说。
丁也说：“那好吧，你速度快点，我等下还有事情。”
程宇航问：“什么事情？”
“一个朋友过生日。”
程宇航的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一下，表情有些不太开心，自从上了高中之后，丁也的朋友就越来越多了，平时周末的时候也经常拿着手机跟人打电话，他找她说话，常常说不到两三句就被她催促着去写作业了。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觉得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样，一想到丁也那些朋友，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偏偏丁也还老有事没事喜欢说他话少。
程宇航在心里冷哼一声，我话少，我说话你倒是听啊。
两人到了县里最大的图书馆之后，丁也没进去，而是站在门口说：“你自己先挑吧，我看着这堆书就脑仁儿疼，我去隔壁喝杯奶茶，要什么口味？”
“金桔柠檬，不要太甜。”程宇航说。
“好。”丁也应了一声，往旁边的奶茶店走去。
丁也坐在店里喝了一杯金桔柠檬之后，又将另一杯打包好带到了图书馆。
她正往里走，不期然撞上一个高大的背影，那人回过头来看着他，惊讶说了句：“丁也？”
“好巧啊，梁思。”丁也说。
上了高中之后，梁思就开始住校了，所以这两年他们也就很少联系了，也许是因为所处的环境不同吧，偶尔在家里碰上了没什么话聊。
站在梁思旁边，跟他穿着同款校服的女生问他：“你朋友？”
“嗯，我邻居。”梁思看向丁也，“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也直接将梁思这句话理解成了，你这种学渣竟然也会来逛图书馆？
“陪我弟来买点儿资料。”丁也说。
“是阿婆那个外孙吗？”梁思说。
“嗯。”丁也点点头。
正在这时，程宇航从图书里面小跑着走出来了，他一边走将资料往书包里塞：“姐，我买好了，走吧。”
丁也巴不得赶紧结束这干巴巴的对话，她冲梁思说：“那我就先走了，回见。”
梁思皱了皱眉头，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身影，心里不由得腾起一股莫名的烦躁感。
旁边的女生说：“你这邻居蛮有个性的。”
梁思说：“那要不要你也打扮得跟她一样有个性。”
“我不行，我脸大，她是那种标准的鹅蛋脸，留什么头型都好看。”女生说。
梁思冷哼一声：“像个男的似的。”
女生小声吐槽：“哼，直男审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