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说文》曰:“会也,筭也。”筭,是一种原始计数工具,与筹、策是同类性质的东西,字同“算”。计是算计、分析、比较、筹划之意,古人作战以计为先。《管子·七法》曰:“计必先定于内,然后兵出乎境。”《汉书·赵充国传》称:“兵以计为本。”此皆可资参证孙子之意。
《计篇》是十三篇之首篇,是全书之总纲,其论之精,其虑之深,古今学人无不称善。
孙子在本篇主要强调了战争的重要性,对战争持慎重态度的必要性;强调战前庙算,分析、比较敌我双方的优劣条件,求索、探讨、预知战争胜负,进行正确作战指导。
孙子从战争的客观规律出发,提出一套较为灵活而又符合实际的战略战术原则。他主张“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他主张摈弃旧军礼的束缚,提出震聋发聩的“兵者,诡道也”的命题,进而提出“诡道十二法”,给诈术“正名”,强调“兵以诈立”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主张将帅发挥主观能动性,巧妙利用敌人的种种弱点,向其发动进攻,以达到“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从而赢得战争的胜利。
通观全篇,显而易见,本篇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视作孙子军事思想的概述。
孙子曰:兵者 ① ,国之大事 ② ,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③ ,不可不察也 ④ 。
①兵:《说文》曰:“兵,械也。”《周礼·司兵》“司兵掌五兵”,注引郑司农云:“五兵者,戈、殳、戟、酋矛、夷矛。”“兵”,本指兵器、兵械,可引申为兵士、军队、战争等义。这里指战争。
②国之大事:汉简本“事”下有“也”字,杨丙安称“乃衍文”。视“兵”为国之大事,反映了当时人们的重战思想。《左传·成公十三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左传·襄公二十七年》:“圣人以兴,乱人以废;废、兴、存、亡……皆兵之由也。”《管子·霸言》:“明王……所重者政与军。”《商君书·画策》:“以战去战”,“以杀去杀。”《孙膑兵法·见威王》:“举兵绳之。”皆言兵为国之大事也。
③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此言是对前句的形容、补充和释解。戚继光《〈大学〉经解》言此句“正以释国之大事也。”杨树达《古书疑义举例续补》也认定是“文中自注”。而贾林注则谓“地”乃实指“战陈之地”,梅尧臣注同,云:“地有死生之势,战有存亡之道。”我认为贾、梅释义狭也。在这里孙子并非具体谈“死生”之战地,而是从战略全局的高度来论说战争与民众、与国家的关系。此句言战争关系到兵民的死生,国家的存亡,实为国之大事也。
④不可不察也:“察”,《尔雅·释诂》:“察,审也。”察,考察,审察,研究之意。不可不察,战争关系到兵民之生死,国家之存亡,此等大事,是不可不倍加重视的。
孙子说:战争是国家的大事,它关系着军民的生死,国家的存亡,是不可不倍加重视,不可不认真考察研究的。
《百战奇法·忘战》云:“凡安不忘危,治不忘乱,圣人之深戒也。天下无事,不可废武,虑有弗庭,无以捍御。必须内修文德,外严武备,怀柔远人,戒不虞也。四时讲武之礼,所以示国不忘战。不忘战者,教民不离乎习兵也。法曰:天下虽平,忘战必倾。”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在有外敌侵略之时,一般都能充分认识武装力量的重要,全力以赴投入抗击侵略者的斗争。而在相对和平的环境中,又往往忘记武备,不思外患。因而导致国家受难甚至灭亡的并不鲜见。
公元前221年,齐国灭亡,齐王田建被俘,秦始皇把他迁徙到共(古国名,今河南辉县),不久就死在那里。齐国的灭亡,是与齐王长期不修武备,安于现状,苟且偷安分不开的。齐王田建在位四十余年,年少时,国事决于君王后(齐襄王后)。对中原的兼并战争置若罔闻,且满足于“事秦谨,与诸侯信”,以为这样就可保全国家。君王后死后,齐王田建仍浑浑噩噩地过日子。齐国朝中有人劝谏齐王,为了社稷,应抓紧武备,弘扬国威,齐王也不采纳,在秦大军压境之时,束手就擒,作为亡国之君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唐玄宗即位初期,任用贤臣,实行利国利民之方略,出现了“开元之治”的和平稳定局面,把唐王朝推向了鼎盛。但在他统治后期,却“自恃承平,以为天下无复可忧,遂深居禁中,专以声色自娱”,穷奢极欲,“承平日久,毁戈牧马,罢将销兵,国不知备,民不知战”,军备废弛。为安禄山、史思明等人的叛乱造成可乘之隙。天宝十四年(755)十一月,安禄山等在范阳(今北京西南)起兵,不到半年,东京洛阳和西京长安相继失陷,平定叛乱的战争达七年之久,唐王朝元气大伤,走向衰落。
现代国家瑞典,在1814年宣布为中立国,两次世界大战都未介入,被称为世界“花园”国家,但它的民防建设水平居世界前列。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纳粹德国曾企图对其实施武装占领,正是由于瑞典严阵以待,希特勒才被迫放弃入侵行动。
故经之以五事 ① ,校之以计 ② ,而索其情 ③ :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④ 。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 ⑤ ,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 ⑥ 。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 ⑦ 。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 ⑧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⑨ 。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 ⑩ 。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 ⑪ 。
①经之以五事:汉简本“经”作“轻”,古通。杜牧注“经度”,梅尧臣注“经纪”,张预注“经纬”,皆本此义。《武经》本与《十一家注》本“五”下皆有“事”字;汉简本无“事”字,《通典》卷一四八同,杜牧注亦只注“五”字。可见,《孙子》故书原无“事”字。孙星衍校《孙子十家注》(以下简称“孙校本”)则据《通典》去“事”,固可;但其连读为“经之以五校之计”则似不妥。因“经”者为“五”,而非“计”,故孙校语意不顺,且不符经义。“事”字盖因曹操注有“谓下五事”之言而为后人所增补,以和七计相对称,但通观上下文意,似不增“事”字为妥,故可删去。“经之以五”,即言以道、天、地、将、法五个方面分析研究,求索战争胜负的可能性。
②校之以计:“校”,汉简本作“效”,音近义通,检校、核对之意;同时亦通“较”,比较、考量之意。“计”,诸本无异,惟日樱田迪藏济美馆刊本《古文孙子》(以下简称“樱田本”)作“七事”。此句盖因曹操注有“谓下五事、七计”之意而增之也。“计”在此乃算计、评估之意。故“校之以计”,即言通过对如下七事之比较分析,探求战争胜负。
③而索其情:汉简本“而”作“以”。《武经》本、《十一家注》本均作“而”。“而”、“以”二字古通。“索”,探索,取得。“情”,指敌我之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即比较敌对双方的各种条件,从中探求战争胜负的情形。
④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天、地、将、法,是为“经之以五”的五个方面。“道”,政道,君得民心;“天”,天时,上顺天时;“地”,地利,下知地利;“将”,将领,委任贤能;“法”,法制,节制严明。
⑤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通典》卷一四八引“民”作“人”,乃避唐讳而改。《武经》本句下无“也”字,汉简本有“者”字。“民”,此指民众。“上”,此指国君。“意”,在此训“志”。《国语·越语》“臣行意”,即言臣行志,故“同意”即同志,同心同德之谓。古人对民心在战争中的作用是非常重视的。《管子·七法》:“不能治其民,而能强其兵者,未之有也。”《荀子·议兵》:“凡用兵攻战之本,在乎壹民。”《韩非子·心度》:“用兵者,服战于民心。”此皆言君主取得民心是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
⑥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孙校本改为“故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民不畏危”。《武经》本则作“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畏危也”。汉简本则为“故可与之死,可与之生,民弗诡也”。“危”乃“诡”之假,曹、李、张诸家注亦只注“危”字,《通典》卷一四八引同。可知《孙子》故书本无“畏”字。孟氏与杜牧注虽有“畏”字,然孟注又云:一作“人不疑”,又云:一作“人不危”。此“畏”字或涉杜注有“不畏惧于危疑”而增,或后人但知有危亡之义,妄加畏字于危字之上,失之矣。诸本歧异,何者为绳?有无“故”、“以”二字,皆无关文意;“民”字一句两出,亦可略;“也”字则宜留之,以与其他四句同例;至于“畏”字为后人妄加,可略去。“而不畏危”,意乃肯共生死,而不怕危险。
⑦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天者”,诸本无异,而《长短经·天时》则引作“天时者”,“时”字乃赵蕤所加。天者,乃指天时之意。“阴阳”,诸本无异,乃指昼夜晴晦,天候气象的变化。“寒暑”,乃指寒冷、炎热之气温差异。“时制”,《通典》卷一四八同。《御览》卷二七〇引作“时利”,而卷三二八则又引作“节制”。《长短经·天时》亦作“时节制”。俞樾《诸子平议》谓一本作“节”,一本作“制”,而写者两存之耳,并谓“时制”当读作“时节”,二字乃一声之转,其义亦相通。故此句即言时节,指昼夜阴晴、严寒酷暑、四季节令的变化,春夏秋冬的更替。此句之下汉简本又有“顺逆,兵胜也”五字。“顺逆”虽指阴阳向背,但此颇似学者批语,殆非经文。
⑧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此句“地者”之下,汉简本有“高下”二字,“狭”借作“陕”,且“广陕”在“远近”之上。《武经》本及孙校本等通行诸本皆无,今仍依诸本。“地者”,指作战地域。“远近”,指作战区域距离的路程远近,张预注:“知远近,则能为迂直之计。”“险易”,指作战地域地势的高峻与平坦。“广狭”,指战场地域幅员的广阔与狭窄。“死生”,此句之“死生”与前句之“死生”含义不同。前者乃实指军民之生死;而此处,则纯指战地而言,审视是否为可攻可守可进可退之地。进退两难之地为死地;易攻易守之地为生地。《孙膑兵法·八陈》:“险易必知生地、死地,居生击死。”
⑨将者,智、信、仁、勇、严也:王符《潜夫论·劝将》引作:“将者,智也,仁也,敬也,信也,勇也,严也。”《北堂书钞》卷一一三引称五德,虽无“敬”字,但各有“也”字。各家亦不释“敬”字,“敬”乃王符臆增。《长短经·将体》又作“勇、智、仁、信、必”,谈恺《孙子集注》(以下简称“谈注”)序引又以“仁”为首。此皆非经文。故当仍依原本。梅尧臣注“五德”之义云:“智能发谋,信能赏罚,仁能附众,勇能果断,严能立威。”是也。
⑩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法者”,指军队组织管理方面的规章制度。“曲制”,各本皆如此,惟俞樾谓“曲”乃“典”之误,于鬯《香草续校书》之后说与此略同。仍依原本。曲制之意,乃指部队的组织编制。李筌注:“曲,部曲也。制,节度也。”“官道”,指各级将吏的管理制度。梅尧臣注:“裨校首长,统率必有道也。”“主用”,曹操注:“主者,主军费用。”亦即指后勤军需供应管理使用的原则和方法。
⑪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知”,深刻了解,确实掌握之意。《庄子·外物》:“心彻为知。”成玄英疏曰:“彻,通也。”曹操注:“同闻五者,将知其变极,即胜也。”此句言主将对上述道、天、地、将、法五个方面的情况都应当了解,确实掌握这些情况的就能取胜;否则,就不能取胜。
因此,要通过对敌我五个方面分析,比较敌对双方的七种情况,以弄清敌我双方的胜负条件:一是政治,二是天时,三是地利,四是将帅,五是法制。所谓政治,是使民众与国君的意愿相一致,这样,民众在战争中,就可为国君出生入死,而不存二心、不怕危险。天时,是指昼夜阴晴、严寒酷暑,四季时令的更替。地利,是指距作战地区路程的远近,作战地势的险要、平坦,作战地域的宽广、狭窄,地形是否利于攻守进退。将帅,是指将帅的才智、诚信、仁慈、勇敢、威严。法制,是指军队的组织编制,将吏的职责,军需供应制度。以上五个方面,将帅都应当了解,确实掌握这些情况的就能取胜;否则,就不能取胜。
孙子对战争十分慎重,反对轻起战端。倡导战前要预测战争胜负,视情而定。预测方法,首先着眼于影响战争进程的五大方面: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史上多有体现孙子这种思想的典型战例。
道者,政治也。所谓政治,就是当政者,要讲求道义,得民之心,使君主与民众上下同心。遇到战事,民众就会愿意与当政者同生死,共患难。
《左传·庄公十年》载:
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乃入见。
问何以战。公曰:“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对曰:“小惠未遍,民弗从也。”公曰:“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对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
曹刿认为庄公衣食未专,敬神心诚,并非取胜于敌的条件,而肯定大小狱诉,能以实情审察,则是兴兵征战的根本。
继载曰:
公与之乘。战于长勺,公将鼓之。刿曰:“未可。”齐人三鼓,刿曰:“可矣。”齐师败绩。公将驰之。”刿曰:“未可。”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齐师。
既克,公问其故。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
这里介绍了曹刿指挥长勺作战的经过及战术运用。
此文短小精悍,寥寥数语,准确地说明曹刿考虑是否兴兵征战,是从战略上加以决策;指挥进击,是从战术上精妙使法,克敌制胜。
所谓天时,是指白天和黑夜、晴天和阴天、寒冷和炎热、四时的更替等气象因素。恰当地利用天气条件,对战事很有助力作用。
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施琅奉命率部统一台湾。在进军时间的选择上,他否定了姚启圣等利用秋季风急浪高时节发动进攻的主张,决定利用风平浪静的时节,在六月发动进攻。在路线的选择上,他决定由铜山出航,经澎湖列岛的八罩岛北上进攻澎湖列岛,以占据上风、上流,充分利用顺风、顺水的优势,置敌军以逆风、逆水的不利地位。实践证明,这样做对赢得战争的胜利起到了积极作用。
所谓地利,是指路途的远近、地势的险峻或平坦、战场的广阔或狭窄。地形的利弊,对攻守很有影响。
太平天国癸开十三年(清同治二年,1863)五月石达开率主力渡过金沙江,进入四川宁远(今西昌),取小道进至大渡河畔的紫打地(今石棉安顺场西),准备渡河北上。然而清军已经在北岸布防,并买通了大渡河南岸的土司,截断了东西通道。当时,雨季到来,大渡水陡涨,水势湍急。北岸又有清军阻击,石达开部几次渡河未成。后以重金向当地土司买路,也被拒绝。石达开进退无路,粮弹告罄,完全陷入绝境,兵败身死。
所谓将者,是指具备足智多谋、赏罚有信、爱抚部卒、勇敢果断、严明公正等优秀品格的将帅。俗语: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将帅战略、战术思想素养的好与劣,直接影响着所领部队战力的发挥。
三国诸葛亮,一生以擅长谋略著称,他在《隆中对》中提出的蜀汉政治、军事总方略,影响及于整个三国时期。他善观大势,坚持联孙吴抗曹魏,致蜀汉得与魏、吴鼎立;善于治军,强调为将明纪、治军严法,赏罚严明;用兵谨慎,避实击虚,奇正相依;重视后勤,常年派官兵千余整修都江堰,确保军粮生产;注重革新军械、装具,创制一发十矢连弩和适应山区运输的“木牛”、“流马”,并改进钢刀,增强了蜀军战斗力;好兵法,推演阵法作“八阵图”,为后世传扬。后人特别推崇他的运筹帷幄,神机妙算,将其视为智慧化身。
法者,法制也。所谓法制,是指军队的组织编制、将士的职责和管理、军用物资的供应和管理等制度。严谨科学的军队管理制度,是军队建设的重要内容,是军队战力的综合保障。
清同治三年(1864)底,处于困境中的捻军在赖文光的领导下,参照太平军对组织制度进行整编。整编后的捻军,继承了此前的黄、白、黑、红、蓝五旗军制,但比以前更加严密,改变了过去那种分合不定、组织松散的状态;用太平军的方法训练捻军,使其做到进退有序;为适应北方平原作战的特点,改组步兵为骑兵;改变筑垒守城为主的战术,代之以骑兵奔袭。这些措施,大大提高了捻军的战斗力。
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① ,曰:主孰有道 ② ?将孰有能 ③ ?天地孰得 ④ ?法令孰行 ⑤ ?兵众孰强 ⑥ ?士卒孰练 ⑦ ?赏罚孰明 ⑧ ?吾以此知胜负矣 ⑨ 。
①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此句诸本无异,惟《通典》卷一五〇句前又有“孙子曰用兵之道”七字,《御览》卷二七〇引同。孙校本指其臆增。《御览》“计”作“五计”,亦臆增,皆不可取。此句曹注:“索其情者,胜负之情。”言对以下七事进行比较分析,计算探索战争之胜负。
②主孰有道:“主”,春秋中期以前多为对卿大夫之称;春秋末期以后,礼崩乐坏,诸侯僭越,称呼始乱。此句之“主”显指国君。称国君为“主”则流行于战国,是十三篇亦杂有战国名物之证也。“孰”,谁,疑问代词。“道”,曹注:“道德智能。”“有道”,与“无道”相对,指政道清明,能得到民众拥护。此言哪一方的国君治国有方,政治贤明,能得民心。
③将孰有能:“能”,才能。杜牧注:“将孰有能者,上所谓智、信、仁、勇、严也。”此言哪一方的将帅更有作战才能。
④天地孰得:曹操、李筌并曰:天时、地利。杜佑曰:“视两军所据,知谁得天时地利。”此句言敌我双方谁能得天时地利。
⑤法令孰行:曹操注:“设而不犯,犯而必诛。”杜牧曰:“县法设禁,贵贱如一。魏绛戮仆、曹公断发是也。”此句言敌我双方谁能严格执行法令。
⑥兵众孰强:“兵众”,即各种兵器。种类多且先进为强,亦泛指甲兵战力。杜牧注:“上下和同,勇于战为强,卒众车多为强。”故此言哪一方的甲兵更为坚利,或谓哪一方的军队战力更为强大。
⑦士卒孰练:樱田本脱此四字。杜佑注引王子曰:“士不素习,当阵惶惑;将不素习,临阵闇变。”训练出战力,此言比较敌我双方士卒谁训练更有素。
⑧赏罚孰明:《三国志·武帝纪》注引《魏书》曹操曰:“勋劳宜赏,不吝千金;无功望施,分毫不与。”杜佑注:“赏善罚恶,知谁分明者,故王子曰:‘赏无度,则费而无恩;罚无度,则戮而无威。’”此言比较敌我哪一方赏罚更公正严明。
⑨吾以此知胜负矣:张预注:“七事俱优,则未战而先胜;七事俱劣,则未战而先败。故胜负可预知也。”此句意为我根据这些情况,就能预见胜负了。
因此,要通过对双方七种情况的比较分析,从而弄清:哪一方的国君治国有方,政道贤明,更能得民心?哪一方的将帅更有才能?哪一方更得天时地利?哪一方的法令更能切实贯彻执行?哪一方的军队实力更强大?哪一方的士卒训练更有素?哪一方赏罚更严明?我根据这些情况,就可以判断谁胜谁负了。
孙子预测战争胜负,从军、将、地、法、兵众、士卒、赏罚七个方面“索其情”。如此科学、周到、全面地考察军队综合实力,其预测结论,绝无偏颇。
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管辖宁波、绍兴、台州(治所在今浙江临海县)三府军务的参将戚继光,痛感明军多市井之徒,狡惰难改,不堪重用。在浙江总督胡宗宪的支持下,从义乌、永康等地招募了四千多名具有爱国思想的矿工和农民组成新军,进行了严格的教育和训练。为便于士兵熟记军纪,他还用通俗易懂的文字把各种号令印发全军,亲自教授,并要求军官事事身先士卒,发挥带头作用,与士兵共同生活,打成一片,以求军队与老百姓相互体贴,万众一心。经过戚继光的严格训练,这支军队很快成为一支进退有序,攻防兼备的劲旅,并在后来的抗倭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清天聪五年(1631),太宗皇太极即位不久,为统一全国,制定颁布了一些法律。他说:国家立法,皇戚贵族均在约束之列,犯罪应该酌情处罚以示惩儆。凡是诸贝勒审理案件错判人死罪的,罚银六百两;错判人杖罪、赎罪及不奉谕旨私自派人与外国交易的,玩忽职守的,擅取民间财物、马匹的,将本旗女子不经批准低价收纳在家的,一律罚银二百两。他还规定了对临阵败走的严厉处罚措施。崇德二年六月,皇太极借总结朝鲜战争经验教训之机,命司法部门对亲王以下,诸将以上的违法行为进行审查处理。这些人中,皇太极的儿子、哥哥、弟弟、侄儿、驸马等皇亲国戚约占四分之一,将官一级占三分之一。因代善爵位最高,刑部给予革去亲王爵位,罚银一千两的严厉处分。其他如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多罗贝勒豪格、固山贝子篇古、和托等一班宗室勋戚也分别给予革除爵位、罚银等处分。为笼络人心,皇太极又对多数人从宽处理,原判死刑的二十四人赦免了十九人,处以罚银的逐一减少了数目,代善等诸王贝勒免去革爵处分。皇太极这一恩威并施的举措,使诸王贝勒以及群臣莫不心悦诚服。自此以后,无论平时还是战中,皇亲国戚、权臣勋贵均能守法守纪,不敢再犯法妄为。
1938年5月,为反驳“亡国论”和“速胜论”的错误观念,坚定抗日军民必胜的信心,毛泽东发表《论持久战》。文章认为,日本是一个帝国主义强国,其军事、经济和政治组织的力量较强,但它国土狭小,物力、人力资源相对不足,加上其侵华战争的非正义性和野蛮性,必然失道寡助;中国虽然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弱国,但处于进步时代,有共产党及其军队作为团结抗战的核心,加之地大物博、人多兵多,以及战争的正义性,必然能唤起全国人民的空前团结,赢得国际社会的援助。因此,战争经过战略防御、战略相持和战略反攻三个阶段,胜利一定属于中国。事实证明,毛泽东的分析十分正确。
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 ① 。
①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此节诸本皆无异文,但对这两句话的主语,历来分歧甚大。归纳起来,大致有三种观点:第一种观点认为:“吾”、“用之”、“去”、“留”皆以孙子为言,是说,大王您若听从我的谋略主张,用我去指挥作战,就一定能取得胜利,那么,我就可以留下;反之,大王您若不听从我的谋略主张,不用我去指挥作战,就一定会失败,这样,我就要告辞。第二种观点认为:此节是从上将的角度,谈偏将的选任,“将”是“裨将”,“吾”为主将,意思是能听从主将决策者则留用,不能听从者则去之。第三种观点认为:两“将”为虚字,吾为“定计者”,“留之”、“用之”、“去之”,指执行计谋的人。意思是说,如果能听从我的计谋,打仗则得胜,就留用;如果不能听从我的计谋,打仗则败北,就辞退他。三种观点,尽管对主语的认定不同,但译文之意还是相当贴近,就是要选用坚决执行庙算决策的人做将帅。如相较三者之说,我认为第二种观点较为令人信服。《孙子兵法》是一部纯理论性的兵书,不涉及任何具体军事组织活动的决策之事,因此谈不上“听吾计”或“不听吾计”的问题。再者,据文献记载,孙子见吴王是献兵法去的,《孙子兵法》当是一部成型的理论著作,并不是之后整理而成的“谈话记录”,其中不应有涉及个人留用与否的具体问题。在这里不能将“将”作为副词解,成为游离于全文之外的求用之辞;而应将“将”作名词解,将“将”视为裨将。如果我们认定这种意见,此节意为:“裨将听从我的计划而胜,则留之;违背我的计划而败,则除去之。”这样释义,符合君臣论将,符合孙子本义。自古以来,主帅“号令三军”,“军令如山倒”,裨将如不听主帅的,何以言胜。这是孙子提出的裨将应遵守的原则,也是其任将统兵的重要思想。可见,一个“将”字的注释,关系到对孙子整个任将统兵思想的理解,有必要正之。
如果裨将能听从我的计谋指挥作战,一定能打胜仗,则留下;如果裨将不能听从我的计谋指挥作战,一定要打败仗,则辞去。
各级将吏,要听主帅号令,听从指挥,听从调遣,部队进退步调才能一致,军力才能有效地发挥,才能保存自己而胜敌。否则,胜败难冀。实战验证的确如此。
战国时,秦昭王发兵攻打赵都邯郸,打算任用白起为将。白起说:“邯郸实在是不容易攻破,而且诸侯要援救,一天内就可以抵达。那些诸侯很久以来就怨恨秦国,如今秦国虽然攻破长平的赵军,而秦军也死伤过半,国内兵力空虚,跋山涉水去进攻赵都,难免赵军不从内进击,诸侯不从外攻击,内外夹击,秦军必败,所以不能够这样做。”秦昭王让应侯范睢去劝白起,白起托言生病而拒绝。秦昭王只好改派王龁为将,结果没有攻下邯郸,反而使秦军损失惨重。白起闻讯说道:“不听臣下的计谋,如今怎么样?”秦昭王听后,极为生气,强令白起出兵,白起假托病重,拒不出兵。秦昭王大怒,贬白起为士伍,先把他流放,后逼白起自杀。
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倭寇进犯上海附近的松江地区,并在柘林(今上海奉贤区南)建立了基地。
明廷调俞大猷负责进剿。他刚到任,兵不满三百,总督张经就命令他出战。俞大猷看到敌我兵力悬殊,违命而不出战,并要求张经尽快调集大军。张经为此大怒。俞大猷不为所动,并明白地告诉张经:“你可以以违命之名把我杀掉,但怎么能明知不胜而让我贸然出击呢!”张经终于接受了俞大猷的意见,迅速调集各路兵马,形成对倭作战的兵力优势。
俞大猷与其他将领通力合作,连续在嘉兴、苏州附近的陆泾坝、陶宅镇等地打败倭寇,松沪地区秩序日渐安定。
1948年初,中央军委决定,粟裕率华东野战军第一、第四、第六纵队组成一个兵团。经两个月休整后,南渡长江,挺进闽浙赣地扩大机动作战,以调动中原敌人回防江南。
4月中旬,粟裕经过慎重分析,认为中原地区已基本具备打较大规模歼灭战的条件,遂向军委建议三个纵队暂缓渡江以配合刘邓、陈谢兵团,在中原地区进一步歼灭敌人重兵集团。
军委经过认真研究,采纳了粟裕的建议。6—7月间,粟裕指挥华东、中原野战军十个纵队进行豫东战争,歼敌九万余人,改变了中原、华东战场的战略态势,打乱了国民党军的防御体系,为尔后进行更大规模的歼灭战创造了有利条件。
计利以听 ① ,乃为之势 ② ,以佐其外 ③ 。势者,因利而制权也 ④ 。
①计利以听:“以”,通已。“听”,听从,采纳。此言有利的方略已被采纳。
②乃为之势:“势”,兵势、态势。李筌注:“计利既定,乃乘形势之势也。”此句言造成有利的作战态势。
③以佐其外:“佐”,辅助。梅尧臣注:“定计于内,为势于外,以助成胜。”此句言作为外在的辅助条件。
④势者,因利而制权也:“势者”,王皙注:“势者,乘其变者也。”“因”,根据,凭依。“制”,采取的意思。“权”,机变、应变之意。“制权”即根据情况,采取相应的行动。
有利的方略已被采纳,还要设法造“势”,作为外在的辅助条件,以辅助作战的进行。所谓“势”,就是根据有利的情况而采取相应的行动,掌握作战的主动权。
势者,乃兵势也。兵势,是军力强弱的象征,是有利或不利的作战态势。兵势论,是孙子军事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自古以来,在战场上,都是因利而制权。得势方,可胜敌;失势者,胜于敌,无胜算矣。
战国廉颇为赵将,秦使间曰:“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为将耳。”赵王因以括为将,代廉颇。赵括既代廉颇,悉更约束,易置军史。秦将白起闻之,纵奇兵,详败走。而绝其粮道,分断其军为二,士卒离心。四十余日,军饿,赵括出锐卒自搏战,秦军射杀赵括。括军败,数十万之众遂降秦,秦悉坑之。
隋突厥犯塞,炀帝令唐高祖与马邑太守王仁恭率众备边。会虏寇马邑,仁恭以众寡不敌,有惧色。高祖曰:“今主上遐远,孤城绝援,若不死战,难以图全。”于是亲选精骑四千,出为游军,居处饮食,随逐水草,一同于突厥。见虏候骑,但驰骋猎耳,若轻之。及与虏相遇,则掎角置陈,选善射者为别队,持满以待之。虏莫能测,不敢决战。因纵奇兵击走之,获其特勒所乘骏马,斩首千余级。李世民选精锐千余骑为奇兵,皆黑衣玄甲,分为左右队,建大旗,令骑将秦叔宝、程咬金等分统之。每临寇,李世民躬被玄甲先锋,率之候机而进,所向摧殄,常以少击众,贼徒气慑。
兵者,诡道也 ① 。故能而示之不能 ② ,用而示之不用 ③ ,近而示之远 ④ ,远而示之近 ⑤ 。利而诱之 ⑥ ,乱而取之 ⑦ ,实而备之 ⑧ ,强而避之 ⑨ ,怒而挠之 ⑩ ,卑而骄之 ⑪ ,佚而劳之 ⑫ ,亲而离之 ⑬ 。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⑭ 。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⑮ 。
①兵者,诡道也:“诡”,诡诈、欺诈。“道”,指宗旨、原则。“诡道”即欺诈、多变之术。《十一家注》本都认为诡道用兵是取胜之道。曹操注:“兵无常形,以诡诈为道。”李筌曰:“军不厌诈。”梅尧臣曰:“非谲不可以行权,非权不可以制敌。”王皙强调:“诡者,所以求胜敌。”但指出“御众必以信也”。张预肯定:“用兵虽本于仁义,然其取胜必在诡诈。”并举例说:“故曳柴扬尘,栾枝之谲也;万弩齐发,孙膑之奇也;千牛俱奔,田单之权也;囊沙壅水,淮阴之诈也。”此皆用诡道而制胜也。
②能而示之不能:“能”,指能力、实力。张预注:“实强而示之弱,实勇而示之怯。”近于孙子原义。李牧大败匈奴,孙膑斩杀庞涓,乃是强示之以弱的典型战例。
③用而示之不用:“用”,使用之意。此句诸本无异文,惟于鬯《香草续校书》谓“用”为“勇”。古“勇”可为“用”,然此处则非假字。赵本学《孙子书校解引类》(以下简称《校解》)曰:“欲用骑,示之以步;欲用奇,示之以正;用水攻,而示之以车马;用陆取,而示以舟梁。”可谓精解。
④近而示之远:“近”,指敌近。“示之远”,指我之对策。杜牧注:“欲近袭敌,必示以远去之形。”近而示之远者,晋侯伐虢,假道于虞是也。
⑤远而示之近:“远”,指敌远。“示之近”,指我之对策。杜牧注:“欲远袭敌,必示以近进之形。”韩信盛兵临晋,而渡于夏阳,此乃示以近形而远袭敌也。
⑥利而诱之:“利”,指敌贪利。“而诱之”,指我之对策。梅尧臣注:“彼贪利,则以货诱之。”赤眉委辎重而饵邓禹是也。
⑦乱而取之:“乱”,指敌乱。“而取之”,指我之对策。杜牧注:“敌有昏乱,可以乘而取之。”吴越相攻,吴以罪人三千,示不整以诱越,罪人或奔或止,越人争之,为吴所败是也。
⑧实而备之:“实”,指敌实力雄厚。“而备之”,指我之对策。曹操注:“敌治实,须备之也。”蜀将关羽,出兵围魏樊城,怕吴将吕蒙偷袭其后,乃多面备兵守荆州,做到实而备之,吕蒙不敢妄动;然吕蒙阴知其意,遂诈以称疾,关羽以为险夷已去,乃撤去备兵,违背了“实而备之”之策。荆州被吕蒙所取,其义是也。
⑨强而避之:“强”,指敌强。“而避之”,指我之对策。梅尧臣注:“彼强,则我当避其锐。”遇强敌而不避其锐,被动硬撑,是用兵大忌,应当退避以伺其虚解,观变而应之,才谓佳策。
⑩怒而挠之:“怒”,指敌怒。“而挠之”,指我之对策。梅尧臣注:“彼褊急易怒,则挠之,使愤激轻战。”汉兵击曹咎于汜水,晋人执宛春以怒曹,皆是“怒而挠之”之计也。
⑪卑而骄之:此句汉简本无,今依底本。“卑”,指敌卑。“而骄之”,指我之对策。王皙注:“示卑弱以骄之;彼不虞我,而击其间。”后赵石勒是使用此计的高手。当时,石勒称臣于王浚。石勒来拜,王浚左右欲杀之。王浚曰:“石公来,欲奉我耳。敢言击者斩!”于是,设飨礼以待之。石勒阴知其忧,乃驱牛羊数万头,声言上礼,实以填诸街巷,使浚兵不得发,指挥所属部队进入蓟城,擒浚于厅,斩之而并燕。
⑫佚而劳之:“佚”,同逸,指敌安也。“而劳之”,指我之对策。何氏注:“敌佚,我宜多方以劳弊之,然后可以制胜。”此计的精义在于如何让敌劳。或以利劳之,或以挠劳之。吴伐楚,伍子胥献计公子光,“可为三军以肄焉”。亟肄以疲之,于是乎始病吴,终入郢。
⑬亲而离之:“亲”,指敌之内部和睦。“而离之”,指我之对策。李筌注:“破其行约,间其君臣,而后攻也。”史上,烛之武说秦伯,离间秦晋相合以伐郑,是破其行约,毁其交援的典型事例。应侯间赵而退廉颇,陈平间楚而逐范增,是离间君臣也。
⑭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句是孙子的千古名言。《十一家注》本中的诸家释义皆同。一致认为,进攻无备之敌,要选择敌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作为突破口和主攻方向。曹操征乌桓,密出卢龙塞,直指单于庭;唐李靖陈十策以图萧铣;魏伐蜀,邓艾绕过剑阁,行七百里无人之地,西入成都,其战法是也。“攻”,指进攻。“出”,指出兵。“其”,指敌方。“意”,为意想。曹操注:“击其懈怠,出其空虚。”李筌注:“击懈怠,袭空虚。”杜牧注:“击其空虚,袭其懈怠。”
⑮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胜”,乃胜策。“传”,乃泄也。张预注:“言上所陈之事,乃兵家之胜策,须临敌制宜,不可以预先传言也。”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临敌变化,不可先传也。
用兵打仗应以诡诈为原则。所以,能打,装作不能打;要打,装作不要打;要在近处行动,装作要在远处行动;要在远处行动,装作要在近处行动。敌人贪财,要用小利引诱他;敌人混乱,要乘机攻取他;敌人实力雄厚,要加倍防备他;敌人强大,要暂时避开他;敌人易怒的,要想办法激恼他,屈挠他;敌人辞卑行敛,要设法使之骄傲,使之轻举妄动;敌人休整得充分,要设法使他疲劳;敌人内部和睦,要设法离间他。要在敌人无准备的状态下实施突袭,要在敌人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发动进攻。这些都是军事家取胜的奥妙,是随敌变化,临敌制宜,不可事先泄露出去的。
兵者,诡道;诡道,兵者。这是孙子作战谋略、战术思想,乃至军事思想的核心,是《孙子》十三篇的闪光点之一。孙子列出的诡道十二法,在中国战争史上,都有明显、典型的战例,给予佐证。
东周显王二十八年(前341),魏国和赵国联合进攻韩国。韩国向齐国告急求救,齐国派大将田忌领兵直奔大梁。魏国大将庞涓赶紧抛下韩国,领兵回魏。这时,田忌的部队已经向西进发了。田忌的军师孙膑建议:“赵、魏这些国家的军队一向强悍、勇敢,看不起齐国,认为齐国的军队胆怯,齐军应因势利导而取胜。当齐军进入魏国之后,第一天宿营时可设十万个灶,第二天减为五万,第三天减为三万。”田忌采纳了这个建议。庞涓回兵走了三天,看到齐军减灶,大为高兴,说:“我早就知道齐军胆怯,果然,才进入我国三天,就逃亡大半了。”于是丢下步兵,率领少数精兵轻装加速追赶。孙膑算定庞涓在当晚会到达马陵。马陵道路狭窄,两旁山高林密,可设伏兵。于是在一棵大树上,刮去树皮,用白粉写上“庞涓死于此树之下”几个字,派很多弓箭手埋伏在道路两旁,约好夜里看见火光就一齐发射。庞涓果然当晚到了马陵,看见树上有白字,点着火来看,没等看完,两边万箭齐发,魏军大败。此战,孙膑针对以往三晋之兵素悍勇而轻齐的情况,减灶示弱,诱使庞涓轻兵追赶。最后,庞涓因智穷兵败而自刎(《史记·孙子吴起列传》)。
西汉高祖十年(前197),汉将陈豨谋反,并勾结匈奴与汉朝分庭抗礼。汉高祖派遣十位使者探听虚实,都说可以攻打。高祖又派娄敬再度探察,娄敬报告说:“匈奴不可击。”高祖问是什么原因。娄敬回答:“凡两国相争,都显示自己之长。今臣往,只见到些老弱残兵,这必是能而示之不能,臣以为不可击也。”高祖大怒,说娄敬贬低自己的军队,就把娄敬拘捕关押于广武。然后率三十万军队到达白登,结果遭到匈奴围困,使汉军内缺粮七天,受到重大损失。此战,刘邦不采纳娄敬的正确判断,一意孤行挥军进击,险些全军覆没,这是刘邦不识陈豨“用而示之不用”之计所致(《汉书·高帝纪》、《十一家注》本)。
东汉献帝建安五年(200),曹操与袁绍相持于官渡(今河南省中牟东北)。袁绍派颜良等领兵进攻白马(今河南省滑县东),自己领兵到黎阳(今河南省浚县东南)准备过河。曹操欲救白马,采纳荀攸建议,领兵到延津(今河南省封丘东北),做出要过河攻击袁绍侧后的样子。袁绍匆忙领兵迎敌,曹操却迅速率轻兵急趋白马,颜良不及防备,战败被杀。于是,曹操解了白马之围。此战,曹操巧妙掩饰作战企图,本欲对进犯白马之敌进攻,却故意佯装要进攻远离白马的敌人,使欲击之敌毫无戒备,终致失败(《三国志·魏书·武帝纪》)。
张预曰:“欲近袭之,反示以远。吴与越夹水相距,越为左右句卒,相去各五里,夜争鸣鼓而进,吴人分以御之;越乃潜涉,当吴中军而袭之,吴大败是也。欲远攻之,反示以近。韩信陈兵临晋而渡于夏阳是也。”
东汉光武帝建武三年(27),东汉将领邓禹、邓弘攻打赤眉起义军于华阴(今陕西省华阴东)。赤眉军佯装战败,丢下大批车辆、辎重。车内装满沙土,上面覆盖豆子。邓弘军内正缺粮食,士兵一见粮车,无心攻战,拼命抢夺粮车。赤眉军突然反击,邓弘军溃乱。接着,赤眉军又打败来救的邓禹军。此役,赤眉军准确掌握邓弘军缺少粮秣、饥不择食的实情,以丢弃粮食之计利诱敌人,一举挫败敌人,获得了胜利(《后汉书·冯异传》)。
东晋孝武帝太元八年(383),东晋与前秦在淝水展开大战。晋军前锋都督谢玄针对秦军大多是沿途收拢、新招募的杂牌军,内部不稳,纪律松懈,主将骄而无谋等弱点,用激将法让秦军后撤,待晋军渡过淝水,方一决胜负。秦军主帅苻坚企图趁晋军半渡淝水之际发起进攻,同意后撤。没想到前面的军队一撤,便阵势大乱,加上降将朱序反戈大呼:“秦军败了!”后边的士卒便闻声而逃。晋军乘敌之乱勇猛追杀,大败秦军。“投鞭断流”的苻坚,由此留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笑谈(《晋书·苻坚载记》)。
秦二世皇帝三年(前207),匈奴单于之子冒顿杀父自立。兵力强盛的东胡部落首领派使者到匈奴来无理索取千里马,冒顿以睦邻邦交为由说服群臣,恭恭敬敬地把一匹珍贵的千里马送给了东胡。东胡首领以为冒顿不敢惹他,便得寸进尺,又向冒顿索取美女。冒顿仍不顾群臣的反对,把心爱的美女送给了东胡。东胡首领越发骄横,接着又提出领土要求。已经强大起来的冒顿觉得该是制止东胡欲望的时候了。于是跃马挥刀,领兵袭击东胡。东胡平时轻视冒顿,毫无戒备,冒顿突袭成功,东胡遂亡。此战,冒顿之所以能战胜东胡,是因为他实而备之,逐渐由劣势变为优势,东胡虽强却忘备,由优势变为劣势(《史记·匈奴列传》)。
西汉景帝前元三年(前154),为平定七王之乱,汉景帝派周亚夫率军东攻吴、楚。周亚夫见吴楚联军兵势强盛,难与争锋,采取了“以梁委之,绝其粮道”的谋略,进据昌邑(今山东省金乡西北),避而不战,听任吴楚联军进攻梁军,以便利用梁地(今河南省东部)拖住敌方。后周亚夫进至下邑(今安徽省砀山东),仍深沟高垒,坚壁固守,等到吴楚联军饥疲不堪而不得不撤退时,周亚夫才率军乘势追击,大破吴楚联军(《汉书·周亚夫传》)。
西汉高祖四年(前203),汉军乘项羽东攻彭越之机,围攻成皋(河南荥阳汜水镇)。楚将曹咎开始时按照项羽“谨守成皋,若汉欲挑战,慎勿与战”的告诫,坚守不出。后来,由于汉军连续挑战和辱骂,曹咎一怒之下,率部出击。汉军乘楚军半渡汜水时发起进攻,取得重大胜利(《史记·项羽本纪》)。
东汉献帝建安二十四年(219),吴将吕蒙想乘蜀将关羽攻樊城之机,夺取荆州。因荆州兵马整肃,沿江修有烽火台,吕蒙寻思无计。陆逊献策说:“关羽依仗自己英雄,认为天下无敌,所担扰的只是将军。将军可乘这个机会,假装生病,把指挥权托于别人,再派人到关羽处说些赞美他的好话,用以骄傲其心,他一定会把驻守荆州的军队撤向樊城,这样荆州就会没有防备,我们只要用一支部队另出奇计去袭击它,那么荆州必会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了。”吕蒙遂用其计,托病不起,上书辞职。孙权从其计,召吕蒙回建业养病,并任命年轻而没有多大名望的陆逊为偏将军、右都督,代替吕蒙守陆口。陆逊到任后,即修书一封,备礼遣使赴樊城拜见关羽。关羽不但未识破其计,反而指着来使说:“孙权见识短浅,用此孺子为将!”来使伏地说:“陆将军呈书备礼,一来与君作贺,二来求两家和好。幸乞笑留。”关羽拆开信,见书词极其卑谨,览毕,仰面大笑,令左右收了礼物,打发使者回去。关羽遂对陆逊失去警觉,并把驻荆州的大半兵马调樊城听命。陆逊乘机派军队假扮客商,驾船在烽火台下避风,半夜偷袭烽火台成功。又以降军开荆州城门,轻而易举地拿下了荆州。刚愎自用的关羽,在吴、魏军队夹击之下,仓皇率残军败走麦城,落了个遭擒被斩的下场(《三国志·吴书·吕蒙传》、《三国志·吴书·陆逊传》)。
北宋太宗太平兴国七年(982),名将曹玮领兵和党项军队作战。党项军初次交锋受了些挫折,即主动撤退。曹玮想同敌人决战,以求全胜,但他没有引军出击,而是见敌人走远后,让自己的部队赶着缴获的牛羊和军需品缓缓返回,部队显得松松散散,很不整齐。这时,已经撤退了几十里远的党项军,听说曹玮军因贪牛羊之利,队伍散乱,则乘机回兵还击。曹玮得知后,命令部队更加放慢速度,待来到一个地形有利之处,才停下来整军迎战。当敌军接近后,曹玮又使人告诉他们的首领说,你们远道赶来,一定很疲劳,我们不愿意乘你们疲困之际打仗,请你们休息一会儿再决战吧。党项兵听了都很高兴,就原地休息,但他们休息片刻之后,心劲一松,锐气大减。曹玮乘机率兵冲杀,大败党项军,宋军凯旋而归。宋将不理解这次制胜的奥妙,曹玮说:“敌军撤去,我以贪图牛羊辎重的假象,引敌再返回寻我作战,他们这一去一返,连续走了近百里路,已经相当疲劳了。但如果马上交战,敌人的锐气尚未完全消失,我们取胜还需付出大的代价。走远路的人如果稍微休息一下,顿时就会感到双足麻木,腰酸腿疼,打仗的勇气也就随之消失了,这时我们再与他战,那自然如虎赶羊群一样。”此战曹玮巧用心机,引逃敌回追,临阵又使敌人斗志松懈,使敌由逸变劳,一举战而胜之(《宋史·曹玮传》)。
东周赧王五十六年(前259),秦与赵兵相拒长平(今山西省高平西北)。此时,赵国名将赵奢已死,蔺相如病笃,赵王派廉颇为将攻击秦军。秦数败赵军,赵军坚壁不战。秦派奸细散布谣言说:“秦国最害怕、最担心的是让赵奢之子赵括为将。”赵王听信秦国奸细的话,用赵括为将,取代廉颇。蔺相如对赵王说,赵括只懂得读他父亲的兵书,并不知如何变化应用。但赵王不听。赵括代替廉颇之后,把廉颇的规定约束全部废除,又任命新的官吏。秦将白起听说之后,“纵奇兵,详败走,而绝其粮道,分断其军为二”,使赵军“士卒离心”。经过四十余天,赵军饥饿异常,赵括只好率精锐与秦军战,秦军射杀赵括,赵军大败,数十万人投降秦国,全被秦国坑埋了。此战,秦派人离间赵王与廉颇的关系,促使赵王以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代替能攻善守的名将廉颇。赵括没有实战经验,指挥失当,致使全军几十万人被秦军坑杀(《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
孙子十二法惑敌之策的落脚点是达“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何氏引述李靖征伐萧铣的典型战例,进行了很好的阐述。
唐高祖武德四年(621),李靖向高祖提出征讨萧铣的十个决策,高祖全部采纳,并委任李靖总管三军。八月,李靖集兵夔州。萧铣以时令已属秋季,江水泛涨,三峡路险,认为李靖不能进攻,而不设备。九月,李靖率兵进军下峡,诸将都请李靖停兵以等待江水退落。李靖说:“兵贵神速,机不可失。今兵始集,铣尚未知,乘水涨之势,倏忽至城下,所谓疾雷不及掩耳。纵使知我,仓卒征兵,无以应敌,此必成擒也!”李靖进兵至夷陵,萧铣害怕,急忙召江南兵马,果然未能迅速赶到。李靖勒兵围城,萧铣遂降。此战,李靖进兵,采取攻其无备之策,攻克敌城(《旧唐书·李靖传》)。
夫未战而庙筭 ① 胜者,得筭多也;未战而庙筭不胜者,得筭少也。多筭胜,少筭不胜,而况于无筭乎 ② !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③ 。
①庙筭:“庙”,祖庙,设置祖先牌位以供祭祀的建筑,亦称“庙堂”。“筭”、“算”,二字音义并同,今统作“算”。按《说文》,算是算计,筭指筹码。古代兴师作战,君臣必先在庙堂分析敌我态势、优劣条件,预计战争胜负,谋划作战大计,称为“庙算”。
②多筭、少筭、无筭:“多”、“少”、“无”,乃指庙算中敌我所得筹码之数也。得算多或少,是指胜利的主客观条件多或少。多算者,胜;少算者,不胜;无算者,根本无取胜之望。引申为:有利条件多的能取胜,有利条件少的不能取胜,无有利条件的根本不会取胜。
③胜负见矣:《通典》卷一四八引作“胜负易见也”,《御览》卷三二二又引作“胜势见也”,今不取。“见”,乃“现”也,显露、呈现之意。此句言胜负可以预见。张预注:“古者兴师,命将必致斋于庙,授以成算,然后遣之,故谓之庙算。筹策深远,则其计所得者多,故未战而先胜。谋虑浅近,则其计所得者少,故未战而先负。多计胜少计,其无计者,安得无败?故曰: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有计无计,胜负易见。”此注甚明也。
开战之前,算计能够胜过敌人的是因为有利条件多;开战之前,算计不能胜过敌人的是因为有利条件少。有利条件多的就能胜敌,有利条件少的就不能取胜,毫无有利条件是不会胜敌的!我根据这种情况,考察判断,谁胜谁负就显而易见了。
尾语数句与首语数句,前后衔接,主谈经之五事,校以七事,庙算预测战争胜败。用现代话,也就是召开战前军事会议,制定作战方案。切实可行的作战预案,是展开兵力的先导。多算胜,少算不胜,无算更无胜,历来如此。
战国时代,齐将田忌数与齐诸公子驰逐重射。孙膑见其马足不甚相远,马有上、中、下三辈。谓田忌曰:“君第重射,臣能令君胜。”田忌信然之,与王及诸公子逐射千金。及临质,孙膑曰:“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既驰,三辈毕,而田忌一不胜而再胜,卒得五千金。
汉王既拜韩信为将,礼毕,上坐。汉王曰:“丞相数言将军,将军何以教寡人计策?”信谢,因问王曰:“今东向争权天下,岂非项王邪?”汉王曰:“然。”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强,孰与项王?”汉王默然良久曰:“不如也。”信再拜贺曰:“惟信亦以为大王不如也。然臣尝事之,请言项王之为人也。项王暗恶叱咤,千人皆废;然不能任属贤将,此特匹夫之勇耳。项王见人恭敬慈爱,言语呕呕,人有疾病,涕泣分饮食;至使人有功当封爵者,印刓弊,忍不能予,此所谓妇人之仁也。项王虽霸天下而臣诸侯,不居关中而都彭城(今江苏铜山)。又背义帝之约,而以亲爱王,诸侯不平。……项王所过无不残灭者,天下多怨,百姓不亲附,特劫于威强耳。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故曰其强易弱。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所不散!且三秦王为秦将,将秦子弟数岁矣,所杀亡不可胜计,又欺其众降诸侯,至新安(今河南省渑池县东一十三里),项王诈坑秦降卒二十余万,唯独邯(章邯)、欣(司马欣)、翳(董翳)得脱。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强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爱也。大王之入武关,秋毫无所害,除秦苛法,与秦民约法三章耳,秦民无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于诸侯之约,大王当王关中,关中民咸知之。大王失职入汉中,秦民无不恨者。今大王举而东,三秦可传檄而定也。”于是,汉王大喜,自以为得信晚。遂听信计,部署诸将,卒灭项王。
曹操入荆州(今湖北江陵),刘琮举众降。操得其水军,船步兵数十万,将士闻之,皆恐。孙权延见群下,问以计策。议者咸曰:“曹公,豺虎也。然托名汉相,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以朝廷为辞;今日拒之,事更不顺。且将军大势,可以拒操者,长江也;今操得荆州,奄有其地,刘表治水军,蒙冲斗舰,乃以千数,操悉浮以沿江,兼有步兵,水陆俱下,此为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之矣,而势力众寡,又不可论。愚谓大计不如迎之。”
瑜曰:“不然。操虽托名汉相,其实汉贼也。将军以神武雄才,兼仗父兄之烈,割据江东,地方数千里,兵精足用,英雄乐业,尚当横行天下,为汉家除残去秽;况操自送死,而可迎之邪!请为将军筹之:今使北土已安,操无内忧,能旷日持久,来争疆埸;又能与我校胜负于舟楫可乎?今北土既未平安,加以马超、韩遂尚在关西,为操后患;而舍鞍马,仗舟楫,与吴、越争衡,本非中国所长;又今盛寒,马无藁草;驱中国士众,远涉江湖之间,不习水土,必生疾病。此数四者,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冒行之,将军禽操宜在今日,瑜请得精兵三万人,进驻夏口,保为将军破之!”
权曰:“老贼欲废汉自立久矣,徒忌二袁、吕布、刘表与孤耳。今数雄已灭,惟孤尚存。孤与老贼势不两立,君言当击,甚与孤合。此天以君授孤也。”
是夜,瑜复见权,曰:“诸人徒见操书,言水步八十万,而各恐慑,不复料其虚实,便开此议,甚无谓也。今以实校之,彼所将中国人不过十五六万,且军已久疲;所得表众,亦极七八万耳,尚怀狐疑。夫以疲病之卒,御狐疑之众,其数虽多,甚未足畏。得精兵五万,自足制之,愿将军勿虑!”权从之。大破曹兵。
本篇总共三百三十八字,重文一字,七个自然段,可分四层意思读:从开头,到“不可不察也”,为第一层,总论战争的必要性、重要性;从“故经之以五事”到“用之必败,去之”,为第二层,论用“五事”、“七计”比较双方的优劣情况,探索预知战争的胜负;从“计利以听”到“不可先传也”,为第三层,论战势的意义和用兵的各种诡道;从“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到结尾,为第四层,论根据“庙算”的胜负,决定是否进行战争。
本篇对孙子的军事思想进行了总的概述。它所阐述的战争观,决定战争胜负的基本条件,灵活应变的战术原则,是孙子军事思想的总纲。
《计篇》一开头,孙子就开宗明义地指出:“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这是孙子对战争所持的根本看法。它鲜明地反映了新兴地主阶级注重战争、渴望以武力推翻奴隶主阶级腐朽统治的思想观念。
关于战争胜负问题。孙子认为,决定战争胜负的,不是什么天命、鬼神,而在于政治、天时、地利、将帅、法制等主客观条件。在于“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等实际情况。
在这些条件中,他把“道”列为“五事”之首,意识到人心向背与战争胜负的重要关系。这是难能可贵的。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这是历史事实,是人们的共识。商君说得好:“凡战法,必本于政。”(《商子·战法第十》)荀子也说:“兵要,在乎善附民而已。”孙中山先生在《北上宣言》中也指出:“武力与民众结合者,无不胜,反之无不败。”
历朝历代的史证一再证明,是否修明政治、取得民心,是胜败的基础,为君为将,切不可不察。
出于夺取战争胜利的需要,孙子还提出了选将主张。他在任用将帅方面,反对奴隶主阶级的“世卿世禄”制度,把能否执行新兴地主阶级的政治主张和战略决策,作为选任将帅的标准。“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并要求将帅具备“智、信、仁、勇、严”五种才德,不可专尚勇力。此言极是。吴子说:“凡人论将,常观于勇,勇之于将,乃数分之一耳,夫勇者必轻合,轻合而不知利,未可也。”(《武经七书·吴子直解·论将第四》)德将克劳塞维茨在他的《大战学理》一书里指出,军事上之天才,非单一之力,谓诸力谐协而合同者。名将论将,无不吻合。他们一致认为,诸德协合方为良将。
孙子从战争的客观规律出发,提出了一套较为灵活而又符合实际的战略战术原则。他主张“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要“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善于制造种种假象去迷惑敌人;要能“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巧妙利用敌人的种种弱点,向其发动进攻,以达到“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从而赢得战争的胜利。
在此篇的最后,孙子着重指出,在战前一定要进行“庙算”,预知战争胜负。一定要深思熟虑作战意图、作战计划,使之正确无误,没有纰漏。声言:“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