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肾衰竭是多种原发和继发性肾脏疾病进展的共同结局,是以肾单位进行性受损,从而逐渐出现肾功能减退,直至衰竭为特征的一组临床综合征。
由于慢性肾衰竭的概念及疾病分类不利于肾病的早期诊断及治疗,容易错过最佳治疗时机,因此2001年美国肾脏病基金会的“肾脏病生存质量指导”(K/DOQI)提出,应以慢性肾脏病(CKD)概念替代慢性肾衰竭。
CKD是指肾脏损害和(或)肾小球滤过率下降<60mL/min,持续3个月或以上。肾脏损害是指肾脏结构或功能异常,包括肾脏病理形态学异常,血、尿成分异常,以及肾脏影像学异常等。
关于CKD的分期,目前国际上通用的是美国K/DOQI专家组提出的标准,按照对GFR的评估结果,将CKD分为5期:第1期GFR≥90mL/min/1.73m 2 ;第2期GFR 60~89mL/min/1.73m 2 ,肾功能轻度异常,可认为是慢性肾衰竭的早期;第3期为肾功能中度异常,对应的GFR 30~59mL/min/1.73m 2 ,可认为是慢性肾衰竭中期;第4期肾功能重度下降,GFR已经低至15~29mL/min/1.73m 2 ,第5期GFR下降至0~14mL/min/1.73m 2 ,这两期均已属慢性肾功能衰竭晚期,其中第5期为尿毒症期,需要考虑行肾脏替代治疗。
根据2012年流行病学数据显示,我国CKD的总患病率为10.8%,相当于我国成年人群中有1.2亿CKD患者,而CKD3~5期的总患病率为1.73%。在我国,目前导致CKD的首要原因仍为慢性肾小球肾炎,而糖尿病肾病及高血压肾损害也占有较高的比重,且呈现逐年增加的趋势。
从患者出现肾损害至肾功能衰竭晚期,常常是一个时间跨度较长的疾病进展过程。患者可表现为腰酸、乏力、浮肿、少尿或无尿、恶心、呕吐、胸闷气急等,也有部分患者无明显不适,仅仅表现尿检异常,或血肌酐升高等。本病可分属中医的“虚劳”“肾劳”“腰痛”“水肿”“溺毒”“癃闭”“关格”等疾病范畴。
慢性肾衰竭由多种肾病进展而来,患者往往存在肾病宿疾,其脾肾之气已虚,而风湿、水湿、湿热、瘀血、浊毒等病邪蓄积,正虚邪实,病情逐渐向前发展,肾功能日益减退。而感受外邪、饮食不节、劳倦过度、情志太过及药毒损伤等因素,会导致疾病加速进展。
患者罹患水肿、腰痛、淋证、尿血等多种疾病日久,导致肾气逐渐衰惫,气化失司,水湿浊毒内停,而致“癃闭”“溺毒”“关格”之变。
患者正气亏虚,卫外不固,易受邪侵。风邪袭肺,可由肺及肾,如风水之变;风热之邪,亦可由咽喉,循少阴经脉入肾;寒邪伤人,可从太阳膀胱经而入肾;外风侵袭,可与内湿相合,而为风湿,内扰于肾;寒湿郁阳化热,可成湿热之变……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因感受外邪的不同和患者体质的差异,其病变有不同的变化。而外邪的侵袭,总是助邪而伤正,常常导致脾肾气化功能的衰败和病情的恶化。
饮食不节,寒凉过度,损伤肾阳;过咸伤肾,过甘伤脾;过食水果、牛奶,过量饮酒等,导致脾困而湿邪内生,如顾松园《医镜》所指出的“饮食之湿,酒水、瓜果、乳酪是也”;过食肥甘厚味,营养过剩,浊毒内停,亦可下流伤肾。上述诸多因素均可损伤脾肾,从而导致慢性肾病的加重。
房劳伤肾,房事不节,久必肾亏;而劳役伤脾,如李东垣《内外伤辨惑论》所言:“劳役过度,则损耗元气。”脾肾亏虚,则气化失司,水湿浊毒停蓄,病情进一步加重。
慢性肾病患者,久病不愈,常常有情志失调,出现焦虑、抑郁、恐惧等,导致精神不振、胃纳不佳、睡眠障碍等问题。这些问题又进一步引起心肝脾肾等脏腑功能失调,导致病情恶化。
除了众所周知的氨基糖苷类抗生素、非甾体消炎药等西药容易导致肾损害外,近年发现,多种含马兜铃酸的中药亦可以导致肾损害,应引起重视。
患者之慢性肾衰竭,由慢性肾病逐渐发展而来。肾病日久,患者脾肾已虚。脾虚不能健运,则水谷不能化成精微,气血生化乏源,五脏皆失去其滋养。土不生金,肺卫之气益虚,卫外不固,则体虚易感。不得后天水谷之滋养,则肾气益亏,肾虚不能藏精而正气日衰,水不能化而水湿弥漫,湿邪郁阳可变为湿热。病久则由气及血,肾络瘀痹。及至晚期,脾肾衰败,水湿酿成浊毒,而肾失泄浊之功,湿浊溺毒等弥漫三焦,二便不通,浊毒上逆,恶心呕吐,遂成关格危证,“正气不得升降,所以关应下而小便闭,格应上而呕吐”。肝肾精血亏虚,水不涵木,则肝风内动,可见头晕头痛,甚者痉厥抽搐;水气凌心射肺,可见心悸喘憋。
慢性肾衰竭的基本病机总属本虚标实,本虚常以脾肾亏虚为主。早中期患者以脾肾气虚为本(少数可以表现为肝肾阴虚),并且常常夹杂多个标证,或为风湿,或水湿,或水饮,或寒湿,或湿热,或湿浊,或痰浊,或血瘀,或肝阳上亢等。
随着病程进展,病邪逐渐深入,脾肾亏虚逐渐加重,气血津液运行失常,痰饮、水湿、滞气、瘀血等进一步停蓄,导致病情进一步发展。
慢性肾衰竭晚期患者,正气方面,由脾肾气虚逐渐发展为阴阳皆虚,脾肾衰败,根本动摇。邪气方面,浊毒弥漫三焦,溺毒入血,波及他脏,变证蜂起,如心悸,喘憋,头晕,头痛,抽搐,甚者出现昏迷,等等。
慢性肾衰竭的基本病机属于本虚标实,本虚常以脾肾亏虚为主,标实则常见水湿、湿热、痰饮、瘀血、浊毒、肝风、溺毒等。故临床辨证论治以本虚为纲,标实为目,依据每一位患者的标本虚实情况而分型论证。
【症状】 倦怠乏力,气短懒言,腰膝酸软,食少纳呆,脘腹胀满,大便不实,夜尿频多,口淡不渴,舌淡有齿痕,脉弱。
【治则】 益气健脾补肾。
【方药】 四君子汤合水陆二仙丹加减。常用药物:党参、黄芪、炒白术、茯苓、山药、桑寄生、杜仲、菟丝子、金樱子、芡实、佛手等。
【方解】 方中党参、黄芪、炒白术、茯苓、山药等益气健脾,桑寄生、杜仲、菟丝子、金樱子、芡实等补肾固肾,佛手行气和胃,流动气机,防诸补药之滞腻碍胃。
【加减】 如脾虚湿滞,大便溏泄者,加炒苍术、炒白扁豆,加强健脾除湿之力;若脘腹胀满,呕恶,纳呆食少明显者,加陈皮、姜半夏、姜竹茹等,行气消胀,和胃止呕;若脾虚气陷,头晕目眩,气短乏力明显,脘腹坠胀,便意频频,食后尤甚,或久泻脱肛,尿多白浊等,当在重用党参、黄芪益气基础上,加用升麻、柴胡等升发清阳;若脾虚气陷,兼湿热内蕴者,可以升阳益胃汤加补肾之品;若脾肾亏虚,水湿不化,水肿明显者,加泽泻、车前子利水消肿;如肾虚腰痛明显,可再加续断、狗脊、牛膝等,加强补肾壮腰之力;肾虚而固肾失司者,可酌加覆盆子,加强补肾固摄之力;湿浊明显者,尚可加用土茯苓、六月雪等,加强泄浊排毒之力。
【症状】 倦怠乏力,腰膝酸软,口干咽燥,五心烦热,或大便偏干,或小便偏黄,舌淡,苔少而干,脉沉细。
【治则】 益气养阴,健脾补肾。
【方药】 参芪地黄汤加减。常用药物:党参、黄芪、炒白术、生地黄、山茱萸、山药、牡丹皮、女贞子、墨旱莲、金樱子、芡实等。
【方解】 方中党参、黄芪、炒白术、山药等益气健脾,生地黄、山茱萸、山药、女贞子、墨旱莲等滋阴补肾,牡丹皮清虚热,金樱子、芡实固摄肾气。
【加减】 若阴虚明显,口燥咽干较甚,易于“上火”者,将党参改为太子参,加知母以滋阴清热;气阴亏虚,心慌气短者,加麦冬、五味子,合为生脉饮;阴虚内热,烦躁不寐者,可加百合、知母、酸枣仁等,养阴清热安神;若阴虚便燥,加火麻仁、玄参、麦冬、制大黄以润燥通便。
【症状】 畏寒肢冷,腰膝冷痛,倦怠乏力,气短懒言,食少纳呆,脘腹胀满,大便不实,受凉易腹泻,或五更泄泻,小便清长,或伴浮肿,口淡不渴,舌淡胖有齿痕,脉沉弱。
【治则】 温补脾肾。
【方药】 附子理中汤合肾气丸加减。常用药物:附子、肉桂、干姜、党参、炒白术、茯苓、生地黄、山药、山茱萸、泽泻、牡丹皮、桑寄生、杜仲等。
【方解】 方中党参、干姜、炒白术、茯苓、山药等温中散寒、益气健脾,温补中焦脾阳;附子、肉桂、生地黄、山药、山茱萸、牡丹皮、茯苓、泽泻为肾气丸,其中“六味”滋阴,桂、附温阳,共奏温补肾气功用;桑寄生、杜仲加强补肾。全方以温补脾肾为主。
【加减】 如倦怠乏力,气短懒言,气虚明显者,加黄芪;畏寒肢冷,腰膝冷痛明显者,加麻黄、细辛,即合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加强温经散寒之功效;阳虚水停,肢体浮肿明显的,再加车前子、牛膝、汉防己等;阳虚水气盛者,可用真武汤或实脾饮加减,温阳利水;五更泄泻者,可合用四神丸。
【症状】 腰膝酸软,口干咽燥,五心烦热,或伴头晕头痛,或夜寐不安,大便干,小便黄,舌红苔少,脉沉细。
【治则】 滋补肝肾。
【方药】 杞菊地黄汤合二至丸加减。常用药物:生地黄、山茱萸、山药、枸杞子、女贞子、墨旱莲、牡丹皮、菊花、茯苓、泽泻等。
【方解】 生地黄、山茱萸、山药、枸杞子、女贞子、墨旱莲等滋补肝肾之阴,茯苓、泽泻利湿泄浊,牡丹皮清虚热,菊花清热平肝。
【加减】 若阴虚阳亢,风阳上扰,头晕头痛,耳鸣目眩,伴血压升高者,可加石决明、钩藤、夏枯草等平肝潜阳;若肝火内郁,胁痛口苦者,加炒川楝子、焦栀子清肝泄热;阴虚阳亢,寐浅梦多者,可加白芍、酸枣仁、生牡蛎等,滋阴潜阳以安神;若阴虚明显,口干便燥者,加大剂量玄参、麦冬、火麻仁以滋阴润燥通便。
【症状】 精神不振,全身乏力,畏寒肢冷,腰膝酸软,口干咽燥,五心烦热,或夜尿清长,或大便干结,舌淡有齿痕,脉沉细。
【治则】 滋阴补阳。
【方药】 地黄饮子加减。常用药物:生地黄、山茱萸、山药、石斛、麦冬、五味子、茯苓、肉桂、附子、巴戟天、肉苁蓉、党参等。
【方解】 生地黄、山茱萸、山药、石斛、麦冬、五味子等滋补肾阴,肉桂、附子、巴戟天、肉苁蓉温补肾阳,党参益气,茯苓利湿泄浊。
【加减】 若全身乏力,气虚明显者,可加用黄芪以加强补气之力;肾虚腰痛明显者,酌加杜仲、牛膝补肾壮腰;水湿内停,肢体浮肿明显者,加泽泻、车前子;湿浊内蕴,恶心呕吐,纳差腹胀者,可先予黄连温胆汤,化湿和胃降浊。
【症状】 恶心呕吐,纳呆食少,口中黏腻,或伴脘腹胀满,身重困倦,口干口苦,舌苔黄腻或白腻。
【治则】 化湿泄浊,和胃降逆。
【方药】 黄连温胆汤加减。常用药物:黄连、姜半夏、陈皮、茯苓、枳实、姜竹茹、厚朴、土茯苓等。
【方解】 姜半夏、厚朴、陈皮、茯苓、枳实、姜竹茹除湿化痰,和胃降逆;黄连清中焦湿热,且降逆和胃;土茯苓泄利湿浊毒邪。全方以化湿泄浊、和胃降逆为主。
【加减】 若湿热中阻,脘腹痞满为主者,以半夏泻心汤加减,用姜半夏、干姜、黄连、黄芩、炒枳实、紫苏梗等;湿热弥漫三焦者,可酌情加杏仁、紫苏叶、藿香等开上焦,滑石、薏苡仁等利下焦,或以三仁汤加减。
【症状】 颜面及肢体水肿,或尿少,或伴有胸腔积液、腹水,或恶寒,或汗不易出,或心悸,或喘憋,舌淡苔滑,脉弦。
【治则】 利水消肿。
【方药】 五苓散合五皮饮加减。常用药物:茯苓、猪苓、桂枝、炒白术、泽泻、茯苓皮、陈皮、大腹皮、车前子等。
【方解】 茯苓、猪苓、泽泻、车前子淡渗利湿,利水消肿;桂枝温阳化气利水;炒白术、茯苓健脾化湿利水;茯苓皮、陈皮、大腹皮等“以皮走皮”,行气消胀,利水消肿,善于行皮肤中水湿。
【加减】 脾肾阳虚者,可合实脾饮,加强温脾利水之功;若肾阳虚衰,水气泛溢者,可合用真武汤,加强温肾利水之力;气虚不运,风水(湿)停滞于表者,可合用防己黄芪汤,益气扶正,托透风湿外出;头面浮肿为主,属风寒闭表者,可加麻黄、浮萍、紫苏叶等,疏风散寒,解表利水;血瘀导致水肿者,加益母草、泽兰等活血利水消肿;水气凌心射肺,出现胸闷、心悸、喘憋等症者,可加用葶苈大枣泻肺汤,甚者可用十枣汤。
【症状】 腰部刺痛,固定不移,肉眼血尿或镜下血尿,面色黧黑或晦黯,肌肤甲错,或顽固性水肿,或妇女经闭,或肢体麻木,舌质黯,有瘀点、瘀斑,脉涩。肾病理检查显示细胞外基质积聚,肾小球与包氏囊粘连,肾小球局灶节段性硬化,毛细血管塌陷,纤维性新月体形成,肾间质纤维化等。
【治则】 行瘀通络。
【方药】 桃核承气汤合桃红四物汤加减。常用药物:桃仁、红花、桂枝、制大黄、赤芍、牡丹皮、生地黄、当归、川牛膝、益母草、广地龙等。
【方解】 桃仁、红花、赤芍、牡丹皮、当归、生地黄养血和血,活血化瘀;桂枝温经通络;制大黄、川牛膝、益母草、广地龙引药下行,逐瘀通络。
【加减】 兼气虚明显者,可加黄芪、党参等加强补气作用,或以补阳还五汤加减;兼气郁明显,而有血瘀者,可合用四逆散加香附、小茴香等加强行气之力,或以血府逐瘀汤加减;兼水湿内停明显者,可合用当归芍药散加减;肾络瘀阻甚者,可酌加水蛭、土鳖虫等虫类搜剔之品,逐瘀通络。
【症状】 头晕不适,伴血压升高,严重者出现头痛、恶心呕吐,甚者出现痉厥抽搐,血压可高达220/120mmHg以上,或伴耳鸣、面部烘热、面色潮红、目胀目涩,五心烦热,急躁易怒,失眠多梦,腰酸膝软,足跟痛,大便干,小便黄,舌红苔少,脉弦。
【治则】 平肝息风。
【方药】 天麻钩藤饮合镇肝熄风汤加减。常用药物:天麻、钩藤、石决明、牛膝、炒白芍、玄参、龟甲、代赭石、生龙骨、生牡蛎、炒川楝子等。
【方解】 炒白芍、玄参、龟甲等滋阴,天麻、钩藤、石决明、代赭石、生龙骨、生牡蛎等平肝潜阳息风,炒川楝子清肝泄热,牛膝引气血下行。
【加减】 兼阴虚明显,口干眼干,舌红苔少,脉细者,可加生地黄、枸杞子、天冬等,加强滋阴之力;阴虚风动,头晕目眩,口干,耳鸣者,加大量乌梅,以敛肝息风;肝火明显,面红目赤,急躁易怒者,加焦栀子、黄芩、菊花,加强清泄肝火之力;肾虚明显,腰膝酸软,足跟痛者,加桑寄生、杜仲、鹿衔草等补肾壮腰。
慢性肾衰竭是一个时间跨度比较长的疾病演变过程,在不同的阶段,其临床表现差别较大,应当分期论治。
对于慢性肾衰竭,周师一般根据CKD分期标准和临床特点,分为早、中、晚三期进行论治。早期为CKD2期,相当于既往的肾功能代偿期;中期为CKD3期,相当于肾功能失代偿期;晚期为CKD4~5期,相当于既往的肾衰竭期和尿毒症期。
一般来说,慢性肾衰竭早、中期的患者,临床上常常表现为神情疲惫,面色少华,腰酸腰痛,倦怠乏力,不耐劳作,或伴纳差,或恶心,或尿中泡沫增多,或夜尿频多,或头晕头胀,或夜寐不安,舌质或淡嫩或偏红或偏黯,苔白腻或黄腻,脉沉细或细弦或细涩等。测量血压常常偏高。化验肾功能显示血肌酐、尿素氮、尿酸或血脂等偏高。尿检可有蛋白和红细胞。少数早期肾衰竭的患者尚有条件行肾脏病理检查,其结果常以慢性病变为主,如肾小球球性硬化以及局灶节段性硬化,个别肾小球有代偿性增大,细胞外基质积聚,肾小球与包氏囊粘连,肾小管多灶性萎缩,肾间质纤维化等。在此基础上,部分患者可伴有一些活动性病变,如伴有细胞增殖及间质炎性细胞浸润,或细胞性新月体,足突融合等。
对于慢性肾衰竭早、中期患者,周师在综合上述宏观和微观两个方面资料的基础上,提出患者以脾肾气虚为本(少数以可表现为肝肾阴虚),并且常常夹杂一个或多个标证,或为风湿证,或湿热证,或寒湿证,或湿浊证,或血瘀证,或肝阳上亢证等。临床常以健脾益肾、祛风湿法进行治疗,药用生黄芪、炒党参、金樱子、芡实、桑寄生、盐杜仲、炒白术、佛手、汉防己、积雪草、赤芍、白芍等。
随着病程进展,病邪逐渐深入,正气日益衰败,由脾肾气虚逐渐发展为脾肾阳虚,甚至阴阳俱虚,根本动摇。邪气方面,湿浊酿毒,弥漫三焦,溺毒入血,病深不解。湿浊阻滞中焦者,可予黄连温胆汤加减治疗;肾阳虚衰,浊毒弥漫者,可予温脾汤加减治疗,以温阳泄浊。
在疾病过程中,早期往往是他脏及肾:由表入里,由腑及脏,由上、中焦到下焦。例如,由太阳传少阴,或循少阴经入脏,或由三焦及肾,或由肺病及肾,或脾病及肾,辨证之要在于“见病知源”,针对其源头进行治疗。后期往往以脾肾为核心,影响他脏,出现一系列并发症,如水气凌心射肺,以及出现肝风内扰等。在主要针对脾肾进行治疗的同时,应注意一系列并发症的处理。
慢性肾衰竭的病机,总属正虚邪实。正虚为本,邪实为标,而正虚又以脾肾亏虚为核心。患者脾肾亏虚,气血津液代谢障碍,产生湿痰水饮及瘀血等病理产物,而这些病理产物作为继发的病理因素,又导致疾病进一步向前发展。所以,治疗这一部分患者,如果不恢复脾肾功能,仅仅是针对湿痰水饮和瘀血等进行治疗,实属舍本逐末。
可以说,脾虚为慢性肾衰竭患者最为常见的一个中心证候,故益气健脾实为慢性肾衰竭的一个关键治法。周师在临床上常用黄芪、党参、太子参、苍术、白术、茯苓、薏苡仁、怀山药等补气健脾,而必佐以佛手、陈皮、广木香、川厚朴花中的一二味理气和胃,以脾胃同治。
此外,益气健脾法的治疗尚与慢性肾衰竭多个兼证的治疗密切相关。如慢性肾功能不全早期,常合并风湿、寒湿、湿热、湿浊等证。诸证中湿邪之滋生,多因于脾虚,而湿邪又足以困脾碍胃。如此恶性循环,病势日重,缠绵难愈。故于健脾和胃的同时,周师主张予燥湿、化湿、利湿、祛风除湿等法,标本兼顾。周师临床常用苍术、薏苡仁、茯苓、川厚朴花等化湿和胃,白花蛇舌草、土茯苓、萆薢、车前草等清热利湿(浊),半夏、竹茹、制大黄等化湿泄浊。
另外,慢性肾衰竭患者,久病体虚,卫外不固,易于反复感冒,从而导致肾病复发。究其原因,实因中气亏虚所致。卫气充养于中焦,脾胃强者卫气始固,且土能生金,脾胃之气足,肺卫始能固,此一定之理。《金匮要略》曰“四季脾旺不受邪”,说明脾胃功能强健,人的抵抗力就强,卫外功能就强健。玉屏风散用白术健脾以帮助防外感,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健脾补中也是预防慢性肾衰竭患者罹患感冒、防止肾病复发的一个重要方法。
慢性肾衰竭患者,总以肾虚为基础,若无肾虚,则内外之邪不易内陷入肾。故补肾为慢性肾病的基础治疗方法。周师认为古人积累了丰富的补肾经验可供我们参考。如《黄帝内经》提出“虚则补之”,“劳则温之”,“精不足者,补之以味”等治则,以及《难经》提出“损其肾者,益其精”等治则,对于肾衰竭之肾虚证的治疗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慢性肾衰竭早期患者的肾虚证,多表现为肾气虚,或肾气阴两虚。其肾气虚者,精微漏出日久,亦必导致气阴两虚。故周师主张在慢性肾衰竭早期,补肾应当气阴双补。临床上周师常用参芪地黄汤加减,药用黄芪、党参(或太子参)、生地黄、枸杞子、女贞子、墨旱莲、何首乌等。上述药物多性味平和,宜于久服。肾虚患者往往合并肾气不固,周师常合用水陆二仙丹如金樱子、芡实、覆盆子等补肾固摄。肾阳虚衰者,酌加淫羊藿、杜仲、菟丝子、巴戟天、肉苁蓉等温柔补阳之品;阳虚而寒甚者,临时加用附子、肉桂等温散寒邪。
慢性肾衰竭患者,往往病程较长,病情缠绵难愈。在长期的治疗过程中,周师认为,顾护胃气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一定要予以充分的重视。
首先,慢性肾病患者,病程较长,多为虚实夹杂。其虚多为脾肾亏虚,临床上常表现为神疲乏力、面色萎黄、脘腹胀闷、纳差便溏、舌淡脉缓等脾胃亏虚证候。脾胃亏虚是慢性肾衰竭患者最为常见的一个证候。若医者不察,滥用苦寒碍胃之品,克伐胃气,难求其效。周师在临床上常用党参、黄芪、白术、茯苓、怀山药等补气健脾之品,而必佐以陈皮、佛手、广木香、川厚朴花中一二味理气和胃,用药讲究轻灵,使气机流动。
在应用滋阴补肾药物时,周师常用生地黄、枸杞子、女贞子等,而熟地黄、黄精等滋腻碍胃之品,则轻易不用。
慢性肾衰竭晚期患者,常常兼有浊毒内留。而在泄浊排毒方面,大黄为要药。现代医学已经有许多研究证实,大黄能有效地防止慢性肾功能衰竭的进展,改善尿毒症的症状,还具有调整脂质代谢,改善患者营养状况和生活质量的作用等。
但周师认为,对晚期肾病患者,大黄的应用应当慎重,不能不加以辨证而盲目使用。因为此类患者往往脾肾亏虚,正气不足,本虚标实,正虚而邪陷为其整体的病机趋势。而大黄为苦寒攻逐之品,碍胃伤正,与整体病机并不相符。所以周师主张在应用大黄泄浊排毒的同时,首先应配伍温肾护脾之品,如温脾汤中大黄与附子、干姜的配伍,为临床的经典配伍,值得学习和借鉴。其次,还要注意须用制大黄,用量宜小,常用3~5克即可,疗程不可太长,可以间歇使用,否则有导致结肠黑变病的风险。
慢性肾衰竭患者常常病程已久,病情已经不局限于气分,而是由气及血,导致肾络瘀痹。所以,血瘀证是慢性肾衰竭患者极为常见的兼夹证,而活血通络治法,常常贯穿于整个慢性肾衰竭的治疗过程中。
对于慢性肾衰竭患者之血瘀证的治疗,周师认为,应该根据其血络瘀痹程度的不同而分层次用药。早期患者,其血瘀程度相对较轻,选用一般活血化瘀药即可,如丹参、当归、赤芍、川芎、红花、三七、泽兰等;有些患者,其瘀痹程度较重,形成肾内微型癥积,需用活血化痰消癥药,具有“坚者削之”之义,常用的药物有积雪草、三棱、莪术、海藻、昆布等。中、晚期患者,其瘀痹程度逐渐加重,在活血消癥基础上,常须加用逐瘀之品,以搜剔死血,攻逐瘀痹,将瘀着之血,逐而散之,常用大黄、桃仁、土鳖虫、水蛭、地龙等药,酌情选用一二味。
由于慢性肾衰竭之血瘀证都伴有脾肾亏虚,所以攻邪时须斟酌其正气虚弱之程度,适当合用补益气血之品,如黄芪、党参、当归等,同时注意顾护脾胃。
慢性肾衰竭的治疗是一个比较长的过程,短则数月,多则数年,甚至数十年。周师强调,在对疾病的发展进行总体把握的基础上,要做到“有方有守”。在辨证明确后,就要保持战略定力,注意守方,才能取得疗效的积累。如果战略思想不明确,朝令夕改,频频更方,则难以取得理想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