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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用大柴胡汤救治脓毒性休克案

脓毒症(sepsis)是由感染引起的全身炎症免疫反应失调,导致脏器功能受损的一类疾病。脓毒性休克是指脓毒症合并严重的循环障碍,是脓毒症中死亡率较高的类型。本案患者因“发热伴恶寒寒战6小时”就诊于北京中医医院急诊科,经抗感染及补液后血压仍持续下降,由急诊科以“脓毒性休克”收入重症医学科系统治疗。入ICU完善相关检查,依然未明确导致脓毒性休克的感染源,但经中西结合治疗18天后治愈。在治疗方面,西医主要为抗感染、补液、升压、呼吸机辅助通气、CRRT、营养支持等;中医从伏邪辨治,以大柴胡汤加减为基本方,送服安宫牛黄丸,经中药治疗,患者自始至终胃肠功能良好,最终意识完全恢复。

患者王某,男,85岁。主因“发热伴恶寒寒战6小时”就诊,由急诊科以“脓毒性休克”收入ICU治疗。

病历摘要:患者2018年7月3日无明显诱因出现发热,恶寒,寒战,无咽痛,无咳嗽咯痰,体温最高40.1℃,无喘憋胸痛,无恶心呕吐,无尿频急痛,无腹痛腹泻,在我院急诊科就诊,查WBC 9.7×10 9 /L,CRP 5.8mg/L,N 90.1%,予抗感染等治疗后,患者血压持续下降,呼吸喘促,因病情危重,于2018年7月3日傍晚以“脓毒性休克”收入ICU继续治疗。入院查体:T 39.6℃,HR 110次/分,R 38次/分,BP 98/55mmHg(补液扩容状态下)。患者呈嗜睡状态,听诊双肺呼吸音粗,未闻及干湿啰音,四肢欠温,双下肢无水肿,心腹查体(-)。既往病史: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史20余年,9年前因急性心肌梗死在北大医院置入2枚支架。2型糖尿病10余年,高血压病史10余年。5年前因肝脓肿在我院外科行CT引导下经皮肝脓肿穿刺引流术。辅助检查:7月3日抽取血培养,7月4日报告为阳球菌感染,7月9日血培养回报提示为乳链球菌。入ICU后再次复查胸部CT、腹部CT、头部CT,均未见新发病灶。初步诊断为脓毒性休克、败血症、重度ARDS、DIC、急性肝损伤、急性肾损伤、脓毒性心肌损害、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冠状动脉支架植入术后状态、心功能不全[心功能Ⅳ级(NYHA分级)]、陈旧性脑梗死、高血压、2型糖尿病伴血糖控制不佳、电解质紊乱、低蛋白血症。主要西医治疗:①抗感染:亚胺培南西司他丁钠0.5g,q6h(7月3~6日);去甲万古霉素0.8g,q12h(7月4~9日);美罗培南1g,q8h(7月4~13日);万古霉素1g,q8h(7月10~16日);头孢哌酮舒巴坦钠3g,q8h(7月13~16日)。②纠正休克:补液,并予去甲肾上腺素、多巴胺持续泵入维持血压,氢化可的松每日200mg抗休克(7月6~12日)。③呼吸机辅助通气:气管插管,呼吸机辅助通气(7月4~16日)。④血液净化治疗:CRRT防治急性肾损伤并清除炎性介质(7月4~9日)。⑤纠正DIC:输注新鲜血浆400mL(7月4日),输注血小板1个治疗量(7月7日,PLT18×10 9 /L),低分子肝素抗凝。⑥营养支持:肠内营养液瑞代1500mL/d胃管持续泵入(7月3~12日)。

2018-7-4,一诊:患者嗜睡,四肢厥冷,脉沉数。升压药维持血压,呼吸机辅助通气。

临床思维:该患者骤然发病,进展迅速,6小时内便出现高热寒战,体温40.1℃。抗感染及补液后血压仍持续下降,并出现嗜睡,四肢厥冷。根据患者发病特点来看,属中医“伏邪温病”范畴。王孟英《温热经纬》云:“伏气温病,自里出表,乃先由血分,后达于气分。”“伏气为病,皆自内而之外,不止春温一病。盖四时之气,皆有伏久而发者,不可不知也。”该患者高龄,基础病多,正气虚弱,具有邪气潜伏的条件。患者发病即出现神志欠清,四肢厥冷,此属阴血分热邪炽盛,扰动心包。《伤寒论》335条云:“伤寒一二日至四五日厥者,必发热。前热者,后必厥。厥深者,热亦深;厥微者,热亦微。”此为邪热内闭,且患者已经出现了正气欲脱,如果没有升压药物维持血压、呼吸机辅助通气,患者可能已经死亡。伏气温病的治疗,不能囿于“卫之后,方言气,营之后,方言血”的框框,而应早用清热、解毒、攻下,以祛邪为目标,使药先于病,截断其发展,治疗需要在清热解毒、凉血开窍、透邪外达基础上扶正固脱。

处方予大柴胡汤合葛根芩连汤加减,送服安宫牛黄丸。

柴胡60g,黄芩30g,清半夏30g,枳实60g,大黄30g,红参120g,葛根60g,黄连15g,赤芍30g,炙甘草10g。2剂,共煎煮800mL,每6h饲汤药200mL,24小时内送服安宫牛黄丸2丸。

方药分析:大柴胡汤方中柴胡、芍药、枳实即四逆散,畅气机,透热外达,黄连、黄芩解毒,大黄通腑,使邪热由下而解。患者发病之初有恶寒,此为邪热内伏又兼有表证,柴胡、葛根解表。大剂量红参补元气,扶正固脱。吴鞠通在《温病条辨》中言安宫牛黄丸乃“芳香化秽浊而利诸窍,咸寒保肾水而安心体,苦寒通火腑而泻心用之方也”,“郁金草之香,梅片木之香,雄黄石之香,麝香乃精血之香,合四香以为用,使闭固之邪热温毒深在厥阴之分者,一齐从内透出,而邪秽自消,神明可复也”,故安宫牛黄丸可使内闭厥阴包络之邪透出。

现代研究表明,柴胡具有抗炎、抗菌、抗病毒、免疫调节等作用,大剂量使用有退热的作用。赤芍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散瘀之用,《医学衷中参西录》言“芍药原有白、赤二种……至于化瘀血,赤者较优……为其能化毒热之瘀血不使溃脓也”。该患者以阴分热毒为主,故本方按照《伤寒论》原法用赤芍。枳实行气破结,除了协同大黄兴奋胃肠外,且具有良好的抗休克作用。大黄具有通腑泄热、凉血解毒功用,药理研究发现,大黄可以通过影响肠道细菌微生态、保护肠道屏障功能的完整性、调节机体免疫力、抑制脂多糖诱生的细胞因子来治疗脓毒症。

2018-7-5,二诊:患者服药后未排便,刘清泉教授指示前方加芒硝30g,加强通腑泄热之力。仍是24小时服药2剂,送服安宫牛黄丸2丸。

2018-7-6,三诊:服药后腑气得通,CRRT间歇期间测体温最高40.5℃。CRRT具有物理降温的作用,CRRT期间发热症状会被掩盖。患者仍有高热,邪热炽盛,仍需重用凉血解毒,透邪外达,拟方如下:

鲜地黄300g,大黄60g,青蒿60g,银花120g,生甘草15g。1剂,煎煮400mL,每12小时取200mL汤药送服安宫牛黄丸1丸。

2018-7-7,四诊:服上方后患者未排便,请示刘清泉教授后,再次予大柴胡汤清透邪热,加入芒硝以协助大黄通便泻热,加入人参补元气扶正固脱。

柴胡60g,黄芩30g,半夏30g,枳实60g,大黄30g,红参120g,芒硝30g,赤芍60g。3剂,煎煮法同前,每日1剂,共送服安宫牛黄丸5丸。

2018-7-10,五诊:停用CRRT,测体温最高39.6℃。患者仍有高热,予大柴胡汤合犀角地黄汤加减。

柴胡60g,黄芩30g,半夏30g,枳实60g,大黄30g,红参120g,水牛角90g,丹皮30g,丹参30g,鲜地黄60g。1剂,煎煮400mL,每12小时取200mL汤药鼻饲,共送服安宫牛黄丸1丸。

2018-7-11,六诊:体温最高38.5℃,邪热渐退。舌苔渐浊腻,湿浊显露。停用安宫牛黄丸。予大柴胡汤加丹皮、水牛角清热解毒,凉血透邪,加苍术、槟榔、草果化湿浊。

柴胡45g,黄芩30g,半夏30g,枳实45g,大黄30g,红参120g,水牛角90g,赤芍60g,槟榔30g,丹皮30g,草果15g,苍术30g。1剂,煎煮400mL,每12小时取200mL汤药鼻饲。

2018-7-12,七诊:体温最高38℃,体温渐趋下降,上方加减再进。

柴胡30g,黄芩30g,半夏30g,枳实45g,大黄30g,红参120g,水牛角60g,赤芍30g,槟榔30g,丹皮30g,鲜地黄60g,苍术30g。1剂,煎服法同前。

方药分析:患者虽热渐退,但邪深郁久,郁久热重,耗气伤阴较重,清代医家柳宝诒言“其或邪已化热,则邪热燎原,最易灼伤阴液,阴液一伤,变证蜂起”,继加鲜地黄60g固护阴液。

2018-7-13,八诊:体温最高38.5℃,双下肢水肿。水湿渐生,浸渍经脉隧道,加用甘遂、秦艽、滑石、草果等祛水利湿。

柴胡60g,黄芩30g,半夏30g,枳实45g,甘遂0.6g(分冲),红参120g,厚朴30g,滑石30g,槟榔30g,草果15g,秦艽15g,苍术30g。1剂,煎服法同前。

方药分析:患者出现双下肢水肿,湿浊加重,上方去鲜地黄,加甘遂、秦艽、滑石、草果。甘遂,《长沙药解》云:“味苦,性寒,入足太阳膀胱经,善泻积水,能驱宿物。”秦艽,《神农本草经》云:“主寒热邪气,寒湿,风痹,肢节痛,下水,利小便。”滑石,《长沙药解》云:“清膀胱湿热,通水道之淋涩。”四药合用,可增加逐水祛湿、利小便之效。

2018-7-14,九诊:体温最高37.3℃,热邪渐退,继续加重祛水利湿之力,上方加减。

柴胡30g,黄芩20g,半夏30g,秦艽15g,甘遂0.3g(分冲),红参120g,厚朴30g,滑石30g,槟榔30g,草果15g,石菖蒲30g,苍术30g。2剂,每日1剂,煎服法同前。

方药分析:患者食欲差,困乏,上方加石菖蒲。《玉楸药解》云:“菖蒲辛烈疏通,开隧窍瘀阻,除神志迷塞,消心下伏梁,逐经络湿痹。”石菖蒲可增加化湿醒脾和胃的作用。

2018-7-16,十诊:体温最高36.3℃,热邪已退,意识恢复欠佳。予平胃散合菖蒲郁金汤,化湿醒脾,芳香开窍。

厚朴30g,陈皮15g,苍术60g,石菖蒲30g,郁金30g,红参150g,大戟0.6g(分冲)。水煎服,每日1剂。

治疗结果:经治疗后患者病情好转,7月18日顺利脱离呼吸机,拔除气管插管。此后中药以益气、化湿、健脾、养阴等法加减扶助正气,经治疗患者痊愈,意识及肢体活动、饮食、二便完全恢复正常。

按语:本患者病情危重,进展迅速,从西医角度来看,患者7月3日抽取血培养,7月4日即报告为革兰阳性球菌,7月10日送外院检测结果提示为敏感的金黄色葡萄球菌,在此期间始终在使用能够覆盖金黄色葡萄球菌的抗菌药物,疗效并不理想,7月10日换用万古霉素(中药换用大柴胡汤合犀角地黄汤)后发热开始缓解,很难评价中西药物对于疗效的贡献。但患者在ICU期间自始至终胃肠功能良好,大便基本通畅,未发生胃肠功能障碍、胃液储留现象,肠内营养喂养始终顺利,意识最终恢复至正常水平,未出现严重脑损害,这与中医药的全程参与有直接的关系。

综观治疗全过程,大概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初诊至七诊,以开达气机、通腑泄下为法,使邪由内外而解,其间根据大便及邪热情况间断调整大黄、芒硝及凉血解毒药物用量;第二阶段为六诊至九诊,患者热邪渐退,水湿渐生,加用甘遂、大戟、槟榔、草果、滑石、秦艽、苍术等,以宣湿化浊、利尿通阳为法;第三阶段为第十诊至出院,患者水湿渐退,先后以芳香醒脾、开窍、益气养阴、健脾为法,方以平胃散、补中益气汤、增液汤等加减扶助正气。经中西结合治疗,此例高龄、脓毒性休克、多脏器功能衰竭患者得到治愈。 cT389ErFoBtU/6yjzKjpnoRPwByYMHPhBDgBze2fVmuqx/LbC245zndEpoBhkM+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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