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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则阳明,虚则太阴”小议

“实则阳明,虚则太阴”理论历来为伤寒学者所重视,但诸家认识不尽相同。本文从六经辨证出发,以证候发生、发展演变及其治法为依归,论述其机制及临床价值。

一、问题的提出及其机制

《素问·太阴阳明论》曰:“阳道实,阴道虚。”又曰:“犯贼风虚邪者,阳受之;食饮不节,起居不时者,阴受之。”张介宾注云:“外邪多有余,故阳道实;内伤多不足,故阴道虚。”这里的“阳道实,阴道虚”,显然是指外感内伤两类疾病的病因及性质而言。黄坤载云:“阳明与太阴为表里,阳盛则阳明司权,太阴化燥而入胃腑;阴盛则太阴当令,阳明化湿而传脾脏。”又云:“若(邪)在经失解,里气和平,则不至内传,如里气非平,表郁里应,阳盛则入阳明之腑,阴盛则入三阴之脏。”柯韵伯云:“阳明主里证之阳,阳道实,故以胃实属阳明;太阴主里证之阴,阴道虚,故以自利属太阴。”此盖禀经旨而讨论六经病证中太阴、阳明之虚实,是以有“实则阳明,虚则太阴”之说。

欲明“实则阳明,虚则太阴”之理,必先明伤寒六经实质。长期以来对六经实质争议颇多,而经络脏腑气化综合说,已为许多学者所推崇。

以经络言,阳明经内属燥土之腑,自行于阳位;太阴经内连湿土之脏,自行于阴位。至其病也,阳经之证多实,阴经之证多虚。经络之中更有气血多少,《素问·血气形志》曰:“阳明常多气多血。”张志聪曰:“阳明则气血皆多,盖血气皆生于阳明也。”张介宾曰:“阳明为水谷气血之海,胃气之所出,故为十二经脉之长。”以多气多血之经,而当病邪之至,故常为壅滞,而多实证。“太阴常多气少血”,气多者,主运化之根本,少血者,必尽转输精微,奉心化赤之能事。以其血本少而气易耗,则太阴多虚。虚损之候,不外阳气虚,寒湿内生,转输困难,或者气血亏虚两类。至于病之在经在脏虽有区别,而根本原理并无二致,故理中汤、小建中汤之类,既治其脏,亦治其经。

以脏腑言,阳明以概胃肠,太阴属脾肺二脏,而《伤寒论》中之太阴病,以脾为主。胃肠属腑,传化物而不藏,以通为用,虚实更替为常。若传化乖违,则必然滞塞不通,因而“胃家实”也。有形之邪滞为实,无形之热盛亦实。脾属脏,主藏精气而不泻,满而不实。一旦脾阳不振,则不唯运化失职,而且阴精停滞为水湿,是以太阴病以虚证恒多。而脾胃为表里,同居中州,故病情每每兼夹,甚或由此及彼,由彼及此,乃其变也。

以气化言,阳明本燥,胃与大肠赖之以腐熟传化。肺脾输布水谷精微,是太阴本湿之表现,使阳明燥而得润,太阴湿而不滞。凡此功能皆由各自的本标中气相互作用而成。若邪入阳明,则从燥化,太阴湿气又不能制约,遂成燥热实证;邪入太阴,则从湿化,又不能得阳明燥气之制,而成湿盛阳虚之证,是本气太过也。若本气不及,则二者之病变可随其中气而互相转化或同时为病。然阳明从中化气,太阴从本化气,则是阳明转太阴者多,而太阴转阳明者少的根本原因。

总之“实则阳明,虚则太阴”的形成,以阳明太阴之生理病理为基础,仲景寓意于辨证施治之中,后世注家崇此加以阐述和发挥,更彰其义。

二、临床之运用规律

(一)认识阳明、太阴病的成因和转化

阳明、太阴为病性质各异,成因自有区别。疾病固有其自身发展规律,而治疗之正误常能促其传变,若太阳病汗出不彻,外邪化热入里,或太阳少阳误用汗、吐、下、利小便等法损伤津液,邪热化燥等,皆可转属阳明,而其中病邪化燥及津液耗损起着关键性作用,如第181条云:“问曰:何缘得阳明病?答曰:太阳病,若发汗,若下,若利小便,此亡津液,胃中干燥,因转属阳明。”太阴病虽以脾阳不足为其根据,如太阳病,屡用下法,以致外证不解、而利下不止,心下痞硬(第163条)。或太阳病误汗,伤及脾土,气机阻滞而腹胀满,疼痛(第66条、第279条)。或逆表证之治疗法则,妄施吐下,而致脾虚水停。或伤寒发汗,致寒湿中阻,郁而发黄,种种不一,当责脾阳之盛衰。由此可知,阳明之于太阴为病,其外在因素,或可相同,而其结果却有化燥伤阴,化寒损阳之异,皆取决于中宫之虚实。盖人体禀赋有厚薄,调摄有逆顺,尤人自生以来,饮食随之,而谷饪之邪皆从口入,脾胃当其冲也,或积滞壅遏为实,或消削克伐为虚,莫不由之。在胃阳素旺之体,以阳就实,故实证立见。在脾阳素虚之躯,以虚就寒,故虚证接踵。第279条太阳病误下后,有腹满时痛和大实痛之证,故有桂枝加芍药汤、桂枝加大黄汤之治。若其人脉弱,续自便利,设当行大黄芍药者,宜减之,以其人胃气弱,易动故也,是时刻留意中宫之虚实矣。正如陈修园说:“盖寒热二气,盛则从化。余揆其故则有二:一从病体而分,一从误药而变。”

病入中焦,不仅有发于阳明与太阴之不同,且二者又常相互转化。阳明病妄用清下,可转属太阴,如第209条云:“阳明病,潮热,大便微硬者,可与大承气汤;不硬者,不可与之。若不大便六七日,恐有燥屎,欲知之法,少与小承气汤,汤入腹中,转矢气者,此有燥屎也,乃可攻之。若不转矢气者,此但初头硬,后必溏,不可攻之,攻之必胀满不能食也。欲饮水者,与水则哕。其后发热者,必大便复硬而少也,以小承气汤和之。不转矢气者,慎不可攻也。”第251条云:“得病二三日,脉弱,无太阳柴胡证,烦躁,心下硬,至四五日,虽能食,以小承气汤,少少与,微和之,令小安,至六日,与承气汤一升。若不大便六七日,小便少者,虽不受食,但初头硬,后必溏,未定成硬,攻之必溏;须小便利,屎定硬,乃可攻之,宜大承气汤。”《伤寒论》中又于可下之证后,反复叮嘱“得下,余勿服”“若一服利,则止后服”等,示人防其转化之意。太阴病若阳复太过,或寒湿郁久化热,亦可转属阳明。如第187条云:“伤寒脉浮而缓,手足自温者,是为系在太阴……至七八日大便硬者,为阳明病也。”

就太阴、阳明病发生发展的趋势而言,以邪气由阳入阴,正不胜邪,病邪深入为虚为逆,反之邪气由阴出阳为实为顺。一般来说,逆者较重而难治,顺者较轻而易治。盖体实证实,可任攻伐,邪去则正自安。体虚之人,足以留邪,邪气复能伤正,故往往缠绵难愈。顺逆之中,互有轻重,如第212条云:“伤寒若吐若下后不解,不大便五六日,上至十余日,日晡所发潮热,不恶寒,独语如见鬼状。若剧者,发则不识人,循衣摸床,惕而不安,微喘直视,脉弦者生,涩者死。”此虽不为病邪入阴之逆,然不可谓轻。自利不渴者属太阴,太阴虽不是病邪由阴出阳之顺,亦未可言重。因此,病之虚实、轻重、顺逆概念,可分可合,有同有异。陆懋修云:“阳明无死证。”乃是针对当时病家“独不闻阳明之治法,以致治之有法者,直至于无法可治”而言,似有矫枉过正之嫌,然目的在于“使人知仲景治阳明之法固至今存也”,并非论阳明而混淆轻重生死,故陆氏又云:“凡伤寒有五,而传入阳明,遂成温病,其生其死,不过浃辰之间,即日用对病真方,尚恐无及,而可药不中病,溷此中焦危急之候乎?”

(二)认识阳明、太阴之病理特征

阳明病是外感病发展过程中的极期。《伤寒论》第180条云:“阳明之为病,胃家实是也。”从病机角度揭示了阳明病之特征。阳明经证、腑证,均是胃肠燥热亢盛之候,以阳明燥化太过、太阴湿化不及为其病机之所在,其中尤以燥热津伤并与积滞相搏者为典型,故阳明病篇以很大篇幅反复阐明腑证的辨证论治,不无道理。尤在泾云:“阳明以胃实为病之正,以攻下为法之的。”可谓言简意赅。

《伤寒论》第273条云:“太阴之为病,腹满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时腹自痛。若下之,必胸下结硬。”不仅提出太阴主症,而且揭示太阴阳虚、寒湿困脾之病理特征。柯韵伯云:“脾胃同处腹中,故腹满为太阴阳明俱有之症,在阳明是热实为患,在太阴是寒湿为眚。”“不大便而满痛或绕脐痛者为实热,属阳明;下利而腹满时痛为虚寒,属太阴。”

前言虚实,仅就太阴阳明对峙之势而言,即以阳明而论,并非无虚;太阴亦非无实,如阳明有“欲作固瘕……胃中冷”(第191条),“食谷欲呕”(第243条)等胃中虚冷证候,常寓脾湿偏盛之意;胃家之燥实,必见脾湿不及。又如太阴病篇桂枝加大黄法,注家有谓为脾病兼实者,由是言之,脾家寒湿,常寓胃燥不及之意;脾家而有夹实之候,每兼胃腑积滞之象,须明对立与统一、普遍与特殊之辩证关系。

(三)指导治法之运用

阳明病以祛邪为务,以清下为主要治法,白虎、承气是其代表方剂。至于湿热发黄虽不属阳明正证,然其治法,与清下不悖。而麻仁丸、蜜煎导等,仍不失下法之旨。太阴病以扶正为要,温中健脾为主要法则,理中汤是其代表方剂。至于寒湿发黄,寒湿兼表,均须于温燥法中,求其兼治之法。论曰:太阴病“宜服四逆辈”,是于补火之中而寓生土之意,并非混乱主法主方也。以治法而反衬虚实,是十分清楚的。

阳明太阴治法虽异,然扶正祛邪的指导思想则一。此言扶正者,即保胃气,存津液也。阳明之清下,太阴之温补正是这种思想之体现。温补属于扶正之法,自无疑义,而清下之法,虽属攻伐,亦含扶正之义。盖阳明病多伴津伤,祛其燥热,则津液乃存,胃气得复,是不扶正,而正自复也,陆渊雷云:“津伤而阳不亡者,其津自能再生……阳明病之津液干枯,津伤而阳不亡也,撤其热则津自复。”

三、对后世的影响及意义

伤寒六经是脏腑经络气化的综合概括,与八纲、脏腑等辨证方法有着共同基础,使用上也有其统一性,柯韵伯曰:“伤寒杂病,未尝分两书也。”“仲景约法能合百病,兼赅于六经,而不能逃六经之外。”明乎此,“实则阳明,虚则太阴”之论断,既可用于外感热病,亦可用于内科杂病之辨证论治。如饮食劳倦,中土损伤之病,虽脾胃并提,然其治法总以补己土之清阳,降戊土之浊气为主,是以补脾之中必能健胃。李东垣创脾胃论,为补土学派之代表。而东垣学说于补土之中,未尝混淆脾胃之区分。如“足阳明胃经行身之前,主腹满胀,大便难,宜下之。盖阳明化燥火,津液不能停,禁发汗,利小便,为重损津液……三阴非胃实,不当下,为三阴无传本,须胃实,得下也”。《脾胃论》中更反复引证《黄帝内经》原文,说明脾胃生理之差异。清代叶天士总结脾胃之阴阳虚实曰:“纳食主胃,运化主脾。”“脾宜升则健,胃宜降则和。”“太阴湿土,得阳始运,阳明阳土,得阴自安。以脾喜刚燥,胃喜柔润也。仲景急下存津,其治在胃,东垣大升阳气,其治在脾。”华岫云曾批评当时“著书立说,竟将脾胃总论,即以治脾之药,笼统治胃”之弊端,并云:“观叶氏之书,始知脾胃当分析而论,盖胃属戊土,脾属己土,戊阳己阴,阴阳之性有别也。脏宜藏,腑宜通,脏腑之体用各殊也。”此皆对《伤寒论》之脾胃学说有所发明,有所创造,由是“实则阳明,虚则太阴”从发展变化观点而论,对脾胃范畴之病变,具有普遍指导意义。不过治疗手段较诸《伤寒论》则大为丰富。张志聪云:“夫伤寒,外因也。而伤寒经旨,风寒暑湿之六气,咸所具载矣。其间分析表里、阴阳、寒热、气血、邪正、虚实,靡不备悉。明乎伤寒之道,千般病难,不出于范围焉。”

“实则阳明,虚则太阴”,在后世温病学中亦有继承和发展。叶天士根据胃为阳土,非阴柔不肯协和之学术见解,而创立益胃阴学说,足以补前人之未备。薛生白云:“湿热病属阳明太阴经者居多,中气实则病在阳明,中气虚则病在太阴。”章虚谷说:“外邪伤人必随人身之气而变……暑湿所合之邪,故人身阳气旺即随火化而归阳明,阳气虚即随湿化而归太阴也。”至于吴鞠通《温病条辨·中焦》认为,阳明温病始终以清下为原则,并根据温病学之特点,立新法,创新方,如增液、牛黄、宣白、导赤承气汤之类。而寒湿之病多从太阴立法,以温中除湿之法为主,其方亦变化多端。这种师仲景法而不泥仲景方的治学精神,是难能可贵的。 RJ14d2y8n/PJx8wzqht43CCy47UM2LjmqRfRdX3/WRLsZgNWHrzDg3727FLkl+M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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