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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猫、女巫与黑死病

最要紧的是,我们首先要善良,其次要诚实,再其次是以后永远不相忘。

——陀思妥耶夫斯基

1348年,一艘满载着东方香料及其他贸易品的货船长途跋涉抵达欧洲,当它巨大的身躯到达港口的时候,早早在港口边等待的人们发出阵阵欢呼声。对于14世纪的欧洲人来说,海上贸易已经是促进经济发展的重要手段,有不少人以此为生。然而这艘货船与众不同,它带来的不仅仅是来自东方的财富,还有顺着海上贸易线从中亚地区远道而来的旅客。这些旅客下船了,他们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不断咳嗽。

等待多时的人们没注意到什么异样,但实际上,这些远道而来的人早已病入膏肓,他们身上携带的致命的病原微生物就是鼠疫耶尔森菌。

虽然当局紧急宣布禁止生病的人上岸,可是那些携带着病原微生物的老鼠,却顺着商船上的绳索登陆了意大利,随后入侵整个欧洲。

人类历史上曾经暴发过好几次重大传染病,但是从1347年前后开始在欧洲大陆肆虐的黑死病(鼠疫)无疑是最引人注目且最具有毁灭性的瘟疫之一,是人类历史上永恒的梦魇。

黑死病主要通过人、鼠、跳蚤的共存流传。由于鼠疫耶尔森菌切断了人体中的内循环,所以染上这种病的人会在短时间内浑身出现出血点,然后演变成黑斑,手脚发黑,身体生疮,最终全身溃烂而死。黑死病因此而得名 。而在当时的欧洲,感染上黑死病的人,基本上必死无疑。而其他人如果接触到这种疫病的飞沫、血液、尸体等,也会被传染。

黑死病开始流行,人们束手无策,大批大批的人死去。黑死病在欧洲足足肆虐了4年,据学者估计,有三分之一以上的欧洲人被夺去了生命。

惊慌的人们开始寻找原因。

14世纪的欧洲,在暴发疫病之前,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虽然精神上处于宗教的压制中,但是这并没有影响欧洲经济的快速发展。人口膨胀,城市扩容,贸易兴旺。贵族的庄园富丽堂皇,但是平民区的卫生却十分堪忧,污水横流,老鼠成灾。普通人没有卫生意识,而且蔑视医学。

他们不仅没有将这次传染病和老鼠关联起来,而且偏执地认为瘟疫的流行都是女巫、魔鬼和异教徒的把戏。宗教也宣称,这是上帝对人类的惩罚,如果想要洗脱罪名,除了向上帝祷告,还应当找出明显的罪人。

于是,犹太人、异教徒、巫师、同性恋者、与社会格格不入的人,都成了被怀疑的对象,都成了替罪羊。其中,对犹太人的人身攻击频频发生。而猫也无法幸免。猫是女巫和魔鬼的化身,被焚烧,被迫害,被虐杀。

前文已经提到,中世纪中晚期,猫被当作女巫的宠物和魔鬼的使者,或者干脆就被当作女巫和魔鬼本身。人们无法找到疫病发生的原因,就将其归结为女巫在施法,猫也罪加一等,应该被处死。在接下来的两百多年间,无数猫连同它们的主人一起被杀死,一般来说,它们的主人都是女人,尤其是贫穷、年老、孤苦的女人。

大批大批的猫被处死,鼠类缺乏天敌,所以其数量呈几何级增长,这客观上大大加快了黑死病传播的速度 。同时,猫身上虽然带有鼠疫耶尔森菌的抗体,但是也存在感染的风险,猫被感染后有潜伏期,从一天到五天不等,如果人在这时候接触或者处死携带有鼠疫耶尔森菌的猫,也会被感染,并且会很快发病死去

1352年,黑死病逐渐从欧洲大陆消失。多年之后,现代科学家指出,并不是当时的人类战胜了黑死病,而是黑死病自己“收手不干”了。而最大的原因可能是死去的人太多致使传染源被切断了。

猫在中世纪的日子并不好过,一方面,它们成了黑死病的替罪羊,另一方面,它们在猎巫运动中饱受牵连。

15世纪开始兴起的猎巫运动是非常荒诞不经的,但是,同样产生了深远的社会影响——穷人们逐渐相信,迫害他们的不是宗教,而是女巫和魔鬼。穷人和教会、统治者的距离越拉越大,教会和统治者高高在上,而穷苦大众则在社会的最底层,彼此猜忌。人和人之间互相争斗,整个社会充满着戾气和不信任。

对于15世纪的欧洲人来说,就像一个世纪以前,欧洲暴发黑死病,人们把愤怒发泄在猫、犹太人、异端分子和同性恋者身上一样,对于贫穷、天灾和农作物歉收,人们也要找一个替罪羊,这个替罪羊,就是女巫和她们的猫。

时至今日,我们永远无法理解那个时代欧洲人的恐惧,我们对于他们的评价只有两个字——野蛮。

但是他们(尤其是社会底层的普罗大众)的可悲之处就在于,死亡和饥荒的恐惧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的,谁也无法反驳。

与其说他们恐惧魔鬼、巫师和小猫咪,不如说他们恐惧饥荒、疾病和死亡。再加上当时的基督教反复宣称末日即将来临,却从没有说清楚什么时候会来、具体有什么征兆 。因此,人们整日生活在末日即将来临的恐惧中。

饥荒像是末日,疫病像是末日,飞来飞去的女巫像是末日,甚至院子里偶然蹿出来的猫也像是末日到来之前的征兆。

尤其是经过疫病、战争和死亡的洗礼,这种末世的荒凉感更加强烈。

人类或许有一千种孤独,但是,他们忘记了在数千年前主动向他们走来的猫咪,可以成为他们的避难所。

对于中世纪的猫来说,它们选择沉默,直到人类能够纠正自己的谬误。或许猫希望人类有一天会懂得,正因为疾病、灾难和死亡就在眼前,更应该学会去爱。

或许猫相信,只要爱还在,希望就在。

人类有时候很温柔,在他们富足的时候;有时候又很暴力,在他们陷入恐惧的时候。猫似乎可以看透这一点。

猫并没有从人类历史中隐匿,它们只是静静地走开。猫似乎也没有抗争,只是用那双从万古洪荒中穿越而来的眼睛,注视着人类的慌张、惊恐,看穿人类心中的怕与爱。 S4RDPCy8f/7nykAuWzUmwd43L9j8qodHzeC7FAsgd0EY6Ny7GlhFokgDkwjy/n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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