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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号仓库里，柳云举枪指着韩舟的头。
韩舟没有动。他盯着枪口。
柳云绕着他慢慢走了一圈，走到了他的身后。
韩舟看不到她的位置和动作，他仍然不动。这个时候，还不能拿自己的命 去赌。
然后他觉得手腕一紧，柳云用尼龙扎带把他绑在了椅背上。
柳云再转回他面前时，脸上带了些笑意，她的枪仍拿在手上，但不像刚才那 样警觉了。她拉过另一把椅子，隔了一段距离坐在韩舟的面前。
韩舟假意挣动了一下手腕，没挣开。
柳云笑了笑，似乎挺高兴看到韩舟挣扎的样子。但她不说话。
韩舟借着挣扎的动作，把手腕挪到了裤腰带旁。他用手指尖勾了勾，触到了 他刚才塞到腰带里的弹簧刀。
柳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韩舟不敢有大动作。
“你为什么这么做？ ”韩舟看了一眼钱玉德和闵良的尸体， “就算你躲得过 警方，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这么做，你现在怎么会落在我手上。”柳云用枪虚点了点韩舟， “就 差你一个了。怎么都找不到合适机会干掉你。我不想留下这个遗憾。”
“你是老板吗？”韩舟问。
柳云点头： “金培树死后，确实就是我了。原本以为炸一次就能全了结，没 想到你居然逃出来了。”
“阿生呢，阿生在哪里？”
“他不重要。”柳云道。
不重要？韩舟反而觉得重要了。
“你不逃吗？ ”韩舟问她， “给我一枪，一切都结束了。在警察来之前，你 还有机会逃。”
“你真的挺会演的。”柳云啧啧两声，“是我见过最会演的了。”
“比起阿生来还差一点。”韩舟冷笑。
“阿生确实很优秀，是个好孩子。”
韩舟忍不住又笑了笑，觉得好恶心。
柳云认真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道： “你也挺不错。我原先很欣赏你，还 有阿光。金培树尤其喜欢阿光。可没想到，原来你们竟然是这样的玩意儿。我 如果想杀你，可能会赔上自己的命。因为你一定会带来警察。但我如果不杀你， 你会骗过钱玉德，安安稳稳在牢里，说不定还会得到警方的嘉奖，从轻发落。 而我亡命天涯，就算能东山再起，风光度过余生，依我的年纪，也会死在你的 前面。”
韩舟看着她的眼睛，后脊梁发冷。
感觉就像小时候，弱小的他面对毒瘾发作的爸爸。
“我思前想后，觉得决不能放过这一次机会。”柳云道， “我本来应该悄悄 走掉了。因为你进了警局，我以为没机会了。他们劝我没关系，钱玉德会收拾你 的。我勉强同意了。但没想到，你还挺能忽悠的，居然能把钱玉德唬住。所以我 回来了，我是为了你回来的。”
柳云顿了顿，盯着韩舟道：“我必须，杀掉你。哪怕我也跟着一起死。”
这女人疯了。韩舟想。
难怪邱寺会向钱叔揭穿他，把什么都告诉钱叔，是因为他们想借钱叔的手杀 掉他。如果他在钱叔那儿没过关，现在柳云他们已经走掉了。
钱叔愿意相信他，然后钱叔死了。
韩舟下意识地再转头看了看钱玉德的尸体。他的心情非常复杂，难过且 痛苦。
“听说他是你的恩人。你跟阿生说起他的时候，就像说自己亲爹似的。”
“嗯。”
柳云冷笑：“那你真是狼心狗肺。”
“我确实是。”韩舟转回头，看向柳云，“不狼心狗肺怎么会干这行。”
柳云瞪着他，忽然面目狰狞，她站起来走到韩舟面前， “啪啪”用力扇了他 两记耳光。
柳云手劲大，下手极重，韩舟被扇得脸歪到一边，痛得脸火辣辣的，耳朵嗡 嗡作响。
“我不会一枪打死你的。”柳云道， “我忍辱负重这么久，眼看着就要熬过 来了。我很快就可以彻底清理掉赵兴那禽兽的势力，然后杀掉金培树，风风光光 站出来，我可以让所有人知道，我才是王，我可以把他们踩在脚底下，埋到地里 去。可是这一切都被你和阿光毁了。”
柳云目露凶光：“阿光怎么死的，你就得怎么死。给你一枪痛快？你想 得美！”
柳云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短尖的匕首来，她一刀捅入韩舟腹部，就在他原 来的伤口上。
韩舟惨叫，痛得一缩。
柳云冷冷看着他，猛地拔出了匕首。
韩舟再次惨叫。
柳云满意地看着他腹部涌出的血，她看看匕首，坐回她的椅子上： “也不是 什么致命的位置，血可以流一会儿。我不会让你死太快的，你先缓一缓，过一会 儿我再捅一刀。我知道警察在赶来救你，我们等等他们。”
韩舟眨眨眼睛，用力吸气。
柳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 “你也尝一尝我当初的滋味，怀抱希望，但是一点 点绝望。”她拿出手机摆弄，又道，“这里有炸弹，等警察到的时候，如果你还 没咽气，可以看着他们死，还有，跟着他们一起死。”
欧阳睿派人分了两路，一路去钱玉德的店，一路去了钱玉德的仓库。抓回了 几个人，其中一个是仓库管理负责人庞宇。
庞宇在闵良将韩舟带走之后一直留守在玉石仓库，很明显他是知情人。欧阳 睿派人继续侦查，他自己着重审庞宇。
欧阳睿没什么铺垫，直接说钱玉德在南城农贸中心恐怕已经遇害。他出示了 现场爆炸、人群疏散、道理封锁的照片和网上实时消息。
庞宇将信将疑，在欧阳睿的同意下给钱玉德和闵良打了电话。两个人都没有 接。庞宇顿时变了脸色。
欧阳睿出示了韩舟潜逃到琉璃街，庞宇他们几个进入仓库的监控截图照片， 道：“你们窝藏通缉要犯，协助他潜逃的事先放一边。现在恐怕你们钱叔被人当 枪使了。也许很早之前就已经被对方盯上。你有两条路：配合警方，阻止更坏的
事发生；或者让对方逃之夭夭，回头再来继续将你们灭口。你现在得选一下。”
庞宇慌了。事情确实超出了预料。他是奉命在仓库里留守，看看韩舟离开后 这边会有什么动静。如果没有异常，他这边等钱叔通知，计划是会安排一批玉石 从水路出去，到时把韩舟带上。
欧阳睿有些惊讶：“钱叔的计划里，是要把韩舟送走的？”
“对。韩舟跑到琉璃街仓库，我就在监控里发现了。我赶紧通知了钱叔。钱 叔之前收到那个叫阿生的人的报料，说韩舟早就是警方的人，从他带阿生去古董 店那时起就是了。那个时候韩舟其实就是在探风，根本不是真的需要跑路。后面 一连串的事，都是韩舟在帮警察侦查他们的情况，并收集钱叔的罪证。”
“他们是谁？”
“就是金培树那伙人。”庞宇顿了顿， “金培树也背叛了公司，所以他们老 大把他们都处理了。”
“那阿生解释自己是什么角色？”
“就是他们公司的人。”
“阿生跟钱玉德联络的号码是多少？”
“我不知道。”
“钱玉德对阿生的报料什么反应？”
“钱叔将信将疑。就仔细问了阿生之前提前去取货地点被截的事。韩舟当时 说钱叔工厂那边有内鬼，钱叔也确实抓到内鬼了，还把收买人的联络电话给了 韩舟。”
“钱叔为什么要把收买人的联络电话给韩舟？”
“因为那个人收买内鬼就是要对付韩舟和阿生啊。钱叔的原则就是不插手不 参与，帮派内部或者个人恩怨自己解决。钱叔只处理自己家的事。这么多年都这 样，大家都知道的。”
“内鬼现在在哪里？”
庞宇犹豫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是管仓库和送货的， 工厂的事我不过问。”
欧阳睿这时也不追究这个，他继续问阿生与钱叔之间的沟通情况。
“阿生把事情说了，跟韩舟当初向钱叔报料的情况差不多。然后阿生说他要 跟老板离开这里，他们是被韩舟害的。韩舟现在被警察带走了。韩舟是警察的 人。阿生说他临走之前警告钱叔一声，韩舟这人太忘恩负义，他看不下去，所以 他告诉钱叔，千万不要再相信韩舟。警察暂时没查到什么，但是韩舟知道得太 多，钱叔下场会跟他们一样。”
“钱玉德没相信他吗？”欧阳睿问。
“钱叔有些怀疑。韩舟能及时报信，肯定是知情的。他的情报来源是警方，
这个阿生说得有鼻子有眼。但钱叔觉得阿生也想借刀杀人。因为之前阿生跟韩舟 走得近，如果韩舟有什么问题，阿生他们自己能解决。没解决掉却跟他报信，那 肯定有目的。”
欧阳睿道： “钱叔这么警觉，应该会查阿生说的真伪，钱叔知道阿生他们的 退路是什么吗？”
“钱叔知道。”庞宇道，“但我不知道啊。”
欧阳睿皱起了眉头。
庞宇看看欧阳睿的脸色，赶紧道： “钱叔跟阿生沟通的时候说了，阿生不够 格跟他对话，让他老板来说。钱叔还知道他老板叫刘洪江。但阿生说没这个必 要，他说钱叔是老江湖，应该知道事情轻重，韩舟会害死钱叔的，让钱叔小心。 然后他就挂了。钱叔非常生气，就去查了查，他查到了什么我不是太清楚。后来 大半夜的，韩舟跑来，我赶紧报告钱叔，钱叔就让我盯着监控，看韩舟做些什 么。我听闵哥的意思，阿生那边已经没老大了，钱叔把阿生训斥了一顿，还威胁 着要断他们的路。”
“钱玉德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是的。闵哥说钱叔要封阿生他们的路，阿生的老板就出面了。后来什么情 况我也没来得及问。反正钱叔就让闵哥和我带人去仓库处理韩舟的事，一个就 是把话问清楚，第二个就是别留痕迹。后来闵哥把韩舟带走，钱叔嘱咐我准备石 货，等他消息，他说没时间慢慢整，先把韩舟弄走，然后再解决问题。我觉得意 思是韩舟消失了，就不能跟警察说什么。然后再慢慢处理什么告密的事。”
欧阳睿思索了一会儿：“钱玉德要运走韩舟的路线，是什么？”
“走沙江，到下游X市，再转货机去L省边境。”
农贸中心，西南B区32号仓库。
柳云坐在韩舟对面，看着他的血染红了衣服，往地面滴落。她问韩舟： “你 猜警察现在在做什么？”
韩舟痛得冷汗已经浸湿衣裳，他缓慢地呼吸，没说话。
柳云也不理他，她看了看手机： “倪蓝也没消息了，你说她是不是知道情况 了，正赶过来？你能想到借助倪蓝，挺聪明的。我也是觉得她能帮上忙，她跟警 方有特殊的关系，如果她没查到，那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韩舟抬眼看看她，他知道她在说当初她委托倪蓝调查的事，倪蓝没查出有问 题，于是她放心联合杨晓芳在警局演了出戏，他们查到了“鸽子”的上司，实施 了杀戮。
韩舟没忍住，嘲讽道：“那后来出了什么问题？”
柳云微眯了眼。
后来没料到明明在开会的倪蓝会突然出现，没料到倪蓝和杨晓芳一起被拍下 来，没料到韩舟会找上倪蓝。
柳云很不高兴， 她从包里拿出一根电棍， 打开了开关， 朝韩舟用力捅了过去。
韩舟惨叫，痛苦颤抖。
柳云笑了起来： “这是给你的警告， 对我态度好一点。卑微点， 能活久一点。”
电棍离开了韩舟的身体，韩舟痛得眼前蒙了雾，他看不清面前施刑人的脸， 但他似乎看到了阿光。
许文柏警官。
他们面对着面。地界分成两半。
许文柏身后有一双翅膀， 白色的，血淋淋的。他站在阳光下，那翅膀白得圣 洁，血鲜红得耀眼。
而他呢，他的这一半地界，居然也是光明的。
“我是警察！”
可惜，他没资格喊这句。
韩舟放声大笑：“卑微？！老子谢谢你为了老子回来！”
他做到了呀！阿光你看到了吗？他做到了！
痛苦再次袭来。柳云用棍子抽打他。
韩舟听到柳云的骂声。她在痛骂男人，痛骂警察，痛骂自己受过的苦。
她骂什么，韩舟不在乎。
韩舟想象着自己身后变出一双翅膀，翅膀巨大，痛苦让他的翅膀张开，痛从 翅膀沿着羽翼散了出去。
他能撑住，撑到警察来。撑到倪蓝来。
柳云错了。
他的希望，正是从绝望里一点点成长出来的。他在“地狱”长大，长成了 “魔鬼”的样子，但是他有幸遇见引路的“白鸽”，让他窥见光明的一角。阳光 会要他的命，可他的希望正在茁壮成长。
韩舟大叫！
他不是她！
不为恶找理由，也不惧怕善的结果。
他不是她！
柳云打累了，瞪着一身血的韩舟。
她拿出手机， 问他： “你知道哪个警察的电话吗？我需要发点东西给警察。”
韩舟垂着头没说话，看上去奄奄一息。
柳云打开了摄像功能，镜头对着韩舟，她先把韩舟的惨状拍了下来，然后她 用电棍再电了韩舟一下。韩舟痛得大叫，整个人一震，头抬了起来。
柳云拍好了，然后说道： “他还活着，如果想让他活下去，你们就照我说的 办。我需要一辆车，加满油，没有GPS定位，没有车载监控。车上要放五十万现 金，不要新钞，不要连号。准备好了告诉我。我会告诉你们下一步怎么做。尽量 快一些，我能等，但他的血不知道还能流多久。就这样。”
柳云把自己拍的视频看了一遍，对画面效果很满意， 自己的声音也听得很清 楚，条件也很明确。她觉得没什么问题，她想了想，把视频发给了倪蓝。
然后她对韩舟笑了笑：“真有意思，居然可以抓个罪犯要挟警察。”
倪蓝很沉着地找了一个角度，用微型望远镜仔细查看那个被击毙的司机弹孔 情况，推算狙击手的位置。
她的耳机里传来蓝耀阳有些焦急的声音：“倪蓝，你安全吗？”
“安全，在忙。”倪蓝把通信频道切到事务所这边，打开了微型摄像头，让 蓝耀阳可以看到她这边的情况。“你在事务所吗？”
“对。”蓝耀阳答道，“都弄好了。刚才爆炸新闻出来，就让你匆匆下线 了。我还用你微博跟网友吵架了。”
“爽吧？”倪蓝移动位置，继续观察。
“对。”蓝耀阳平常得维护形象，在网上从不敢乱发言。但是倪蓝就不一样 了。想怼谁就怼谁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下次你压力太大不开心了，就登我账号骂。”倪蓝没发现狙击手，这家伙 藏得还挺好的。而她不能再挪动了，移出去她就会被发现。
倪蓝拿出小巧的激光定位仪，朝着疑似狙击手的方向确定位置，她摆下了两 个。然后她跟蓝耀阳道：“一会儿我可能会忙，顾不上说话，你盯着点，有什么 情况替我转到指挥中心那边。”
“没问题。你千万小心。”
蓝耀阳话音刚落，倪蓝就按开了激光定位仪，细小的红色激光线直直地射了 出去。就好像步枪的激光瞄准器，照向了倪蓝无法看到的隐蔽角落。
那角落里猛地冲出来一人，手上拿着步枪。他扑向了另一个隐蔽点。
“找到了。”
倪蓝遥控第二个激光定位仪，红色激光线从另一个角度再次射向那个点。那 个狙击手再次中计，飞快从那地点里奔了出来。
把他逼出来了！
倪蓝一个纵跃，握着钢架杆子一荡，跃到了那枪手的身后。
枪手在屋顶钢架和管道之间穿窜，寻找位置。听到身后有破空之声，慌忙转 头查看。身后没人， 再转过头时， 一个人握住了他的枪杆， 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枪手一声闷吭，身体往后仰，眼看就要摔出高空钢架，他紧紧握着枪杆 不放。
倪蓝也不放。
这个高度跳下去可保不齐会受多重的伤，枪在谁手里谁就是老大。
枪手用力拉枪杆，倪蓝踏足运力稳住。枪手猛地收劲，用头朝倪蓝鼻子撞 来。倪蓝一个侧身，翻转手腕，枪手顺着这力道被拽了回来。
倪蓝突然松手，枪手被惯性拉着往后摔，他脚下不稳，险些跌倒。倪蓝顺势 上前，双手握拳朝他胸口一击，屈肘横击他握枪的双臂，接着收回手臂抱着枪， 一脚把那枪手踹开，瞬间把枪抢了回来。
那枪手被击倒在地，向后滚了一圈。
倪蓝往后退了两步，刚把枪摆上手对准枪手，忽然眼角看到什么一闪，她下 意识躲了躲，一记暗枪射了过来，擦过她的手臂，擦过枪杆。
倪蓝手一松，那步枪落到架子上，滑了一下，继续往下摔到仓库地面。
倪蓝顿了顿，一转头，看到之前在步行街上见到的那个阿关从藏身处冲了出 来，举枪向她继续射击。
倪蓝与那枪手同时翻身攀过钢架。
阿关的那一枪打在钢架上，“砰”的一声，弹片弹到别处。
倪蓝已经翻到钢架下，阿关看不到她，冲了过来。
枪手仗着身高优势，攀到一旁的管子迅速往下跳。他要比倪蓝更快拿到枪。
二对一，倪蓝死定了。
明明一切顺利，这女明星怎么突然冒了出来？
倪蓝的位置在钢架中间，左右都没什么可攀的，她眼看着阿关冲了过来，而 下方那个枪手很快就要拿到枪。
倪蓝把自己吊在钢架管子上，手臂的衣服被血染红，疼痛让她抿紧了嘴角。 她尽可能地缩短了与地面的距离，然后她晃动身体，小幅度荡成半圆，把自己甩 了出去。
甩向枪手的方向。
枪手已经落地，奔向了步枪的方向，他刚要弯腰去捡，却听到头顶一声大 喝，枪手抬头一看，顿时傻眼。躲也来不及躲，倪蓝一个俯落，将他当成肉盾垫 在下面。
枪手闷哼一声，被撞倒在地，身体被巨大的压力一撞，差点把五脏六腑吐 出来。
倪蓝落地就势一滚，抄起了那杆步枪。枪手还待挣扎撑起身子，倪蓝一挥枪 杆，将他打晕在地。紧接着一个半蹲位，拉开枪栓，瞄准上方钢架。
阿关正奔至钢架旁往下看，待寻找机会射击，却见倪蓝举枪瞄准。阿关迅速 后退。
倪蓝也不恋战，这个地形对她太不利，她不确定还有谁藏在这里。
倪蓝提着枪迅速奔至角落隐蔽。这时候她听到了韩舟的惨叫声。
蓝耀阳正把倪蓝的摄像视频往指挥中心那边转，他还拍了几张枪手清楚的正 脸照，他也听到了耳机里传来的隐隐惨叫：“怎么回事？”
倪蓝咬牙，接连骂了几声。
指挥中心里，警员迅速核对照片身份： “枪手就是在汇兴商业步行街与阿关 一起的那个司机，后来在屋顶枪击小红的那个。”
“阿关也在这里。”倪蓝道。
“那说不定邱寺也在。”关樊调农贸中心的各处监控查看着情况。
倪蓝观察着周围：“我没有看到他。”她听到了32号仓库那边持续着的惨叫 声。倪蓝抿紧了嘴，眼露凶光：“不管他在不在，我碰着一个收拾一个。”
农贸中心外头，各警力在组织现场群众有序离开，消防和医疗队伍正往这 边赶。
地下室C区外围装修墙栏外，徐刚与相关负责人确定好建筑情况，紧急安排 部署炸墙突击。
“‘潜艇’四号、六号将会从C区进入。需要三到五分钟。”关樊通知 倪蓝。
倪蓝应了一声。她从包里抽出一条绷带，把自己受伤的手臂捆紧，然后她一 猫腰，提枪朝着32号仓库的方向跑。
还没跑到，忽然眼角余光看到了阿关的身影。
倪蓝迅速往一旁的建筑屋内躲闪。
“砰砰”两枪，倪蓝冲进空屋内，躲在门后，成功避开。
阿关趁势追击，他用力甩进来一颗烟幕弹，躲在对面屋子门后，等着倪蓝被 逼出来。
一个黑影掠了出来，阿关火速开枪。
开枪的时候就发觉了不对，这是一个背包。
阿关迅速隐入门后。
同一瞬间倪蓝滑地而出，她被熏得眼睛看不清， “砰砰”朝着阿关的方向开 了两枪掩护自己。没有打中，但她争取到了时间。
倪蓝双脚一错，铲地而止，脚腕一转就站了起来，迅速奔到一堵墙后。
她离阿关的距离远了，但也离32号仓库远了。
蓝耀阳看着画面剧烈晃动，一会儿是雾一会儿是墙的，还听到枪声，他的心 整个悬了起来。这时候他的屏幕提示收到信息，是倪蓝的微信账号。
蓝耀阳点开一看。
是柳云，她发来一段视频，还附了一句话：请代转警方。
蓝耀阳点开了视频，视频不长，他咬紧了牙看完了，然后他赶紧转给了 关樊。
倪蓝探头往阿关的方向看，正好看到阿关丢过来一颗手榴弹，倪蓝咒骂一声 举枪就射，准确击中，那颗手榴弹于空中爆炸。
“他们是把军火库搬进来了吗？”倪蓝气得喊。
“倪蓝，柳云发给你一段视频，我处理了，转给了警方。”蓝耀阳告诉她。
“什么东西？ ”倪蓝一边问一边探头看看，阿关没再扔东西过来，似乎是被 她于半空中击中手榴弹震住了。但她也不能冒进。这地形，她出去就是靶子。现 在两边就这么僵持住了。
蓝耀阳吐口气： “视频里是韩舟，他一身血，看起来快死的样子。柳云拿电 棒电他。她提要求，要车要现金。”
倪蓝继续观察着阿关那边，她没法分神查手机，便直接问关樊： “你们那边 什么态度？”
关樊刚跟袁鹏海沟通完，便答：“袁局无法接受要求。”
蓝耀阳顿时急了：“为什么？”
“这明显是在拖延。别说给她车子和钱，就是给她翅膀她也飞不出去。”
“那也要给她啊。”蓝耀阳喊道， “先给了她，看她后面要怎样。总要为韩 舟做点什么，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不是。”关樊道，“车子好办，但是五十万现金，我们就算简化一切手 续，也需要挺长时间。更何况有些手续是避不开的。韩舟的状况不可能坚持到那 时候。”
“我有。我不需要手续。”蓝耀阳气急败坏， “五十万现金，我来给。”他 直接在对话里输入信息回复柳云：“可以，你的要求没问题。”
关樊看着屏幕上蓝耀阳的回复， 耐心地道： “蓝耀阳。这不是解决的办法。”
“在想到新办法之前，这不是办法的办法也得用！”蓝耀阳很生气。
关樊打断他：“所以袁局亲自去了。”
蓝耀阳一愣，后面的话噎住了。
“他已经出发了。他亲自去见柳云。”关樊道， “柳云恨警察，她觉得当初 警察没有救她，毁了她的人生。警察还背叛她，毁了她的生意。她恨警察。袁局
的官足够大了，够资格与她周旋。我们会想办法把韩舟救出来的。”
蓝耀阳的怒火顿时没了：“好，好。”
关樊继续道： “我们会用袁局来拖延她。我需要你把你与她的对话权限转给 我，我来与她沟通。”
“行。”蓝耀阳点击关樊发过来的链接，把对话转过去了， “钱和车我还是 会准备，以防万一。不能给她再虐待韩舟的借口。”
关樊顿了顿，想说这样的罪犯，虐待别人是不需要借口的。但她还是应了蓝 耀阳：“行。”
倪蓝插话道：“请用我的语气发言。告诉那老巫婆，她死定了。”
欧阳睿离开审讯室，打电话给袁鹏海报告。袁鹏海告诉他农贸中心里的情 况，还有柳云提的要求，以及自己正在去见柳云的路上。
“视频里只有韩舟和柳云的声音吗？这么说来钱玉德确实是遇害了。”
“应该是的。”袁鹏海道。
“现场没有发现邱寺吗？”
“没有。”
“柳云杀掉钱玉德肯定不是临时起意，她是有计划的。韩舟是通缉要犯，邱 寺也是。庞宇说了，钱玉德封了邱寺的退路。钱玉德做这行的，他知道怎样走 最安全，他要用这条路送韩舟，很有可能跟邱寺他们之前定的冲突了。”欧阳 睿道，“刘队在临水镇查到的嫌犯林月，正开车逃窜，那高速的方向可以驶到X 市，与钱玉德安排的水路之后的中转站一致。我怀疑那里就是柳云他们计划会合 的地点。袁局，我申请带队去搜查沙江货运码头，邱寺和其他同伙很可能就在那 儿。如果柳云不是想同归于尽，她的退路应该也在那儿。”
袁鹏海觉得有理。他批准了。
蓝耀阳与财务通了电话，又联络了制作部，各剧组都备有一定的现金。蓝耀 阳让各方尽快把所有能汇总到的现金都准备出来。
徐刚指挥着C区爆破的现场，特警队员已经就位准备。
黄岳接到命令，他带队奔赴沙江货运码头与欧阳睿会合。已经归队的邹蔚跟 着队长一起去了。
倪蓝与阿关僵持着。她观察着环境，在想办法突破阿关的把守。
32号仓库里，柳云没再动韩舟，她看着手机，对警方的反应满意。她对韩舟 道：“你居然还挺重要的。他们答应给车给钱，还有局长过来谈判。”
韩舟没反应。他终于找到了喘息机会，失血、疼痛和电击使得他虚弱无力， 但他还是努力把弹簧刀从裤腰处抠出来了。
柳云再问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韩舟抬头看着柳云，没回答。
远处传来了爆破声，韩舟趁机小心按开了弹簧刀。
柳云侧耳倾听，然后给倪蓝发消息： “在我的车和钱到之前，不要让我看到 任何警察或者其他人的身影，不然你们就给韩舟收尸。”
关樊看着屏幕，回道：“好的。爆破只是为了开路，不然车子进不去。”
柳云看了看韩舟。
韩舟一脸虚弱地坦然接受她的目光，手上在继续努力调整刀口的方向，企图 割断束绳。
刀口割到他的肉，他表情毫无变化。
柳云没发现异常，低头继续看手机。
韩舟的刀口终于找到了束绳，他不敢有大动作，慢慢一点点割着。
欧阳睿赶往码头的路上，接到了警员雷星河的电话： “队长，我去那个检测 中心找到陈欣当年检测的DNA结果了。”
“有发现？”
“我把结果输入到我们系统里查询，她在失踪儿童数据库里。是1995年在市 场被抱走的，她失踪的时候才两岁。她的亲生父母一直在找她。”
欧阳睿心似被重重一捶。
雷星河似知道欧阳睿的心思，道： “她父母还健在，每个月都会到当地的警 局询问寻找结果，一直没断联系。我已经联络过那边了。陈欣的原名叫刘思冬， 冬天生的。那边警局会通知她父母。”
1995年，拐来的孩子。
因为自己没孩子，又需要与赵兴塑造一个家庭的假象好潜伏在城市中不引起 怀疑，所以拐来一个孩子吗？
欧阳睿想起小红对陈欣的描述，那应该是一个勇敢的姑娘吧？对疑惑的事勇 于查证，哪怕结果是可怕的。只可惜，她这么年轻就失去了生命。
陈欣的死，真的是车祸吗？
欧阳睿向指挥中心通报了情况。
农贸中心32号仓库。
柳云忽然抬头瞪着韩舟。
韩舟割尼龙扎带的手没有停，他小心翼翼地磨着，同时耷拉着眼皮回视柳云 的目光。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柳云道。
“什么为什么？”韩舟气若游丝。
“为什么他们愿意这么努力来救你？”
韩舟没答。他也不知道答案。
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阿光可以用那样的身份在那种环境撑下去，不知道为什 么阿光可以到死都没表现出畏缩恐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不知 道自己怎么能够在这里。
韩舟又想笑了：“管他为什么，这有什么重要。”
柳云不说话。
韩舟身后的刀割断第一道束绳，束绳弹开那一下，他往后挪了挪换了换坐 姿，疼痛吸气，以掩饰束绳崩开那一下的动静。
柳云一直看着他，忽然又问：“你觉得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你着急吗？”韩舟脸色惨白，觉得身体有些发冷。
“不急。”柳云挤出两个字。
两个人对视着。韩舟看着柳云的眼睛，忽然想起蓝耀阳的话，他没忍住，他 对柳云道：“你怎么确定他们是来救我，难道不是救你？”
柳云一愣。
韩舟道： “都结束的时候，你也能得救。”他喘口气，继续道， “很累的， 我知道。”
柳云抿紧唇，她能听懂韩舟的意思。
很累的，确实是很累的。这也是她回来的原因之一。
杀掉韩舟很重要，但她的命不重要吗？阿生这样问她。
她最终还是决定回来，如果只有这种方式能够解决，那么就用这种方式。
她这辈子，像是过了几世。
十五岁之前是一个人生。十五到四十四岁又是一个人生。四十四岁那年，杀 掉了赵兴，她开始过另一个人生。她隐忍布局这么久，眼看就要取胜。金孔雀 会所和利用陈欣名义创立的阳光少儿培训中心会取代金阳，砍掉一些业务，用更 保险更隐蔽的方式发展。她以为会用这个人生一直过到老，不必再切换，但原来 不是。
现在她五十五岁，正是一个黄金时期。有资历、有阅历、有人脉、有资源、 精力充沛。她会跟所有人算清楚账，然后带着自己的新团队好好做生意。
这样就很好。她不想再进入下一个逃亡的人生。
但是情况有了变化。公司里的事务因为有叛徒遭受到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将 她的计划毁于一旦。
柳云想起这个又是恼怒，但她眼睛里的凶光过一会儿又消退下去：“没关
系，今天会是圆满的结局。你也不用再想什么花花点子，像你这样忘恩负义的 人，只能是死。”
韩舟虚弱地笑了笑：“阿生呢？他在哪里？”
“为什么想知道？”
“他是我最后一个兄弟了。我当初一心拖延时间好让他走， 他却这样对我。” 柳云听懂了他的嘲讽，微眯了眼。
倪蓝听到了远处的爆破声。她在通信频道里提醒警方： “他们又是炸弹又是 烟幕弹，还有手雷，务必小心。这里他们提前做了安排。”
关樊应了。
仓库C区现场，特警们炸掉了一堵墙，他们举着盾牌谨慎前进。
倪蓝悄悄观察了阿关的位置，他那边有些动作，退往一组货柜后面，倪蓝觉 得他应该是想逃跑。因为远处的爆破声很明显会带来被捕的风险。
警方已经突围进来了，这人会做什么？
倪蓝伏低身子猫腰冲到另一堵墙后，离阿关稍近一些。但她的角度看不到阿 关的动作， 听不清他那头是什么情况。倪蓝在思索是先去看看32号仓库，还是继 续与这个阿关耗时间周旋。
这时一个圆球状物体在地上朝着倪蓝的方向滚来。倪蓝咒骂一声，转身就 跑，急奔几步一个纵跃，手雷在她身后爆炸。
倪蓝就地一滚，脚下不停，冲向墙边。她攀上了屋顶，从屋顶钢架高处朝阿 关的方向追。
32号仓库里听到了爆炸声，这声音不远。韩舟看了看柳云。
柳云一脸不在乎：“大概有什么人经过吧。”
韩舟垂头不语，他用眼角看了看柳云的手腕，她在手腕上面绑了一个彩色的 绸带，绑着漂亮的蝴蝶结，看上去很配她黄色的衣服。
有气质的、漂亮的，饰物与主人一样，外表完全掩盖了内里的伤疤、仇恨、 血腥。
刚才除了警方远远的爆破声响，还有两次爆炸，加上之前零星像是枪声的声 响，这是杀了多少人？
韩舟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多想什么，他手上也满是罪恶。
倪蓝一边攀爬， 目光寻找着阿关的踪影，一边问关樊： “还有什么线索吗？
这里头还有多少他们的人，找到邱寺了吗？”
“没有找到邱寺。”关樊说着，旁边一位警员传给她资料，关樊认真一看， 跟倪蓝道：“狙击手打死的司机查到身份了，是农贸中心物流三队的一个司机，
吸毒。物流司机里有几人与他一样，看到他死了就怕了。他们供述是昨晚半夜收 到的指令，他们车队队长安排的。队长是他们的毒头，既管着他们的工作又供毒 品，他们很听队长的话，而且觉得只是摆个车阵，把人带进去，没什么问题。我 们已经抓到了这个队长。嗯，还有他们说阿关很熟悉环境，因为他之前在这里待 过三个月。那个司机接到的指令是把厢车开进去，然后等柳云的指示再把车子开 到B区12号仓库。”
“结果柳云开枪杀人，这司机就吓跑了？”
“应该是。”
“能确定阿关他们有几个人吗？”倪蓝四下张望 ，没见着阿关。她有些急 躁，但又劝自己耐下心来。她必须稳住，才能去救韩舟。她寻找12号仓库。
“不能确定。”关樊道， “司机们没有见到人。现在知道的情况就是柳云这 伙人非常熟悉这个农贸中心。他们用毒品控制物流车队，应该之前也利用车队做 过一些违法勾当。我们已经拘捕了一批人。”
“12号仓库里有什么？”倪蓝问。她看到阿关了，他手里拿着枪，背上有个 斜背包，沿着墙边在跑。
关樊回：“市场管理处没有记录。车队方面也不清楚。车队队长说，8号仓库 旁边有个下水道入口，阿关他们曾经从那里探过路。估计那是他们的潜逃路线， 我已经通知警队留意。”
“明白了。”倪蓝攀跃着朝阿关追了过去。
阿关一边跑一边往后看，没有看到有人追来。12号仓库就在不远，他快要到 达目的地。
转弯之时，突然头顶一个黑影顺着墙滑下。
阿关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举枪就射。
倪蓝一脚踹到他手腕，那枪射偏。
倪蓝另一脚踩他肩上，双腿夹着他的肩膀一扭。阿关“砰”的一声被拧倒在 地上。
倪蓝跟着他的身形落在地面，一脚踢开他的枪，手上抡着步枪枪杆给了他脑 袋一下，将他打晕。
倪蓝把阿关翻过来让他面朝地，接着从腰里抽出一条尼龙扎带把阿关双手双 腿都扎上。她捡起他的手枪插在腰间，然后飞速奔到12号仓库。
12号仓库的门挂着锁，但是没锁。倪蓝把门拉开了。
指挥中心这边从倪蓝的摄像头画面看到了仓库里的情形，有炸药、汽油等等 危险品。
倪蓝瞪着火药库愣了愣：“他们是打算把这里炸了吗？”
关樊赶紧道：“我通知徐队。”
倪蓝顾不上管眼前这些东西，她把摄像头架在这间仓库门口，以便让关樊跟 进是否有别的阿关的同伙过来，然后她把仓库大门锁上，又聊胜于无地加了两条 尼龙扎带。
接着她去查看了8号仓库，旁边真有一个下水道入口。倪蓝没工夫管这个了， 她扛着步枪朝32号仓库飞奔。
刘综开着车一路飞驰，交通大队与高速巡警和收费站等做好了联络。在刘综 到达之前，他们已经把林月扣押下来了。
林月只身一人，车上没有武器，没有违禁品。车子后备厢里有一个行李箱， 行李箱里装着正常的旅行用品和换洗衣物。
如果没有在临水镇的调查和欧阳睿那边的进展，林月是一个完全不会让人怀 疑的普通人。
林月被扣押后神情紧张，没人能跟她解释清楚扣押她的理由，只让她等。等 待让林月更焦虑。
刘综终于赶到，他对林月道：“要去X市吗？”
这一击即中。这里离X市，可还有很远的距离。中途岔路这么多，四通八 达，能准确说出这个地方，那肯定是什么都知道了。
林月脸色变了。
“要跟阿生会合吗？”刘综再问。他看着林月的脸色，知道自己猜中了。
“不用去了，沙江货运码头今天停运。”
刘综这话一出，林月的脸色惨白。
刘综迅速转身走出屋子，掏出手机给欧阳睿拨电话： “你猜得没错，沙江货 运码头，阿生就在那里。”
倪蓝一边留心周围环境一边快速奔跑。她很快到达32号仓库附近，确认周围 没别人，她悄悄潜了过去。
32号仓库门口堵着一辆大厢车。司机跑了，驾驶室里没人。
仓库门开了一半，厢车两边各有一人身的宽度，倪蓝把步枪轻轻放在门外， 然后自己悄无声息地爬到了厢车车底。
原本倪蓝是打算从车底进去打探一下情况再定对策，但爬到一半时她却愣 住了。
一颗炸弹。有控制设备， 亮着灯， 手艺粗糙， 但极度危险， 足以把楼板炸开。
倪蓝现在知道为什么他们计划里要把车子开到12号仓库去了。这真的是想把 农贸中心炸掉。
倪蓝给那颗炸弹拍了照片，给关樊发过去了。她给关樊发文字：“没法说 话，写字。”
发完后倪蓝继续爬，快爬出车底的时候她停了下来。她看到了韩舟和柳云的 脚。倪蓝在尽量往前的位置放了个监听器，然后她回到了那颗炸弹旁。
她把炸药的结构和线路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再拿出手机。
手机里已经收到以关樊发回来的回复：“勿动，已经转防爆小组。”
关樊的下一条是：“监听信号确认，没问题。”
倪蓝给关樊发： “这炸弹有遥控。应该在柳云手上。要车子和钱都是假的， 她要的是警察过来。”
“袁局猜对了。”关樊回。
那看来袁局有心理准备。倪蓝继续给关樊发消息：“我可以拆， 但我没工具。”
关樊冷静回复： “你别动。徐队他们正准备爆破第二道墙，很快就能进入你 的区域。你的任务完成了，你准备撤退。”
“我不退。老巫婆欺负我小弟，我要把她头打爆。”
关樊无语，想给蓝耀阳打电话。
倪蓝发完一条再发一条：“这种炸弹，徐队进来也没用。他又不是变形金 刚。他们一进来巫婆就会警觉，他们想再爬到车底不容易了。让他过来的时候丢 工具给我，我来解决。这种炸弹小菜，我十五岁的时候就会拆了。”
关樊不想提醒倪蓝上回她吹牛说会拆这类炸弹的时候说的是十六岁。
倪蓝继续发信息，她在讲怎么拆，而关樊接到了拆弹专家的电话，那边也在 说怎么拆。
农贸中心外头，更多的警员赶到，警员们依令疏散各商户和群众。持枪警员 上楼一间一间办公室，一个档口一个档口排查有无遗漏和疑点。
蓝耀阳匆匆赶到，与疏散的人群逆行而来。
有警员接到指示接待了他。
“我是蓝耀阳，我是来处理绑架人质事件的。车子准备好了，钱在路上，一 会儿就能到。”蓝耀阳道。
“我知道。”警员道，“但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袁局知道我的，他批准的。”
“里面有炸弹。”警员道。
蓝耀阳脸色一变：“那我更得进去，我女朋友在里面。”
“倪蓝是吧？”警员道，“倪蓝一会儿也出来了。”
“那不可能。除了我没人能劝她出来。”
警员：“……”
“不信你问。”蓝耀阳加强语气。
这时袁鹏海的车子到了，蓝耀阳赶紧过去。
袁鹏海一下车就看到蓝耀阳，知道他想说什么，便道： “太危险了，你不能 进去。”
“我能满足柳云的条件，而且倪蓝还在里面。”
“这么快就拿到现金了吗？ ”袁鹏海知道不可能。这速度，人能马上赶过来 就不错了。
“我在这儿就表示可以。别说五十万， 五百万都行。”蓝耀阳看袁鹏海表 情，改口道，“好吧，是有点吹牛，五十万现金现在拿出来是有点困难。但我在 那儿就表示愿意满足她的条件，能拖延一阵子，先让她同意韩舟治伤……”
“拖延不了。警察到了，时间就到了。”袁鹏海说道。
蓝耀阳愣了愣，他懂了：“袁局……”
袁鹏海点点头： “虽然如此，我们还是得到。这是我们的职责。但你不行， 你就在外头等。站到警戒线以外。”
蓝耀阳不说话了，他不能添乱。
袁鹏海拍拍他的肩：“谢谢你。”然后转身进去了。
蓝耀阳被一旁的警员请到警戒线外，蓝耀阳回过神来，赶紧联络倪蓝，但是 通信被接到了指挥中心。
关樊告诉他：“倪蓝在那间仓库外面，不能发出声音。”
蓝耀阳便发信息：“我在外头等你啊宝贝。”
片刻后，倪蓝发回一个亲亲表情。
倪蓝现在的通话很重要，正在说拆弹，所以是发到指挥中心的大屏上的，一 屋子人看着放大的文字。这又宝贝又亲亲的，大家紧张的情绪被强行扭曲。
但蓝耀阳说完这句就没有别的，倪蓝的下一句也回到拆弹上，众人也不得不 服气。这对有钱人，很专业啊。
32号仓库外，徐刚带着两队人赶到了。
特警的盾牌和防护装备，以及人员急奔发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仓库里很明显。
柳云站了起来，大声喊道：“离我远点。”
徐刚一挥手，众警站住了。数人分散开，尽可能无声地靠近仓库大门。一个 特警拿着监控镜悄悄往仓库里伸。
“柳云。”徐刚大声地自报身份，“我是特警支队队长徐刚。”
“特警？”柳云转头问韩舟，“我们最后那批货，就是被特警队缴的吧？”
韩舟没说话，他身上越来越冷，指尖有些麻。非常费劲，但他还在努力割手 腕上的尼龙扎带。
“柳云。”徐刚大声喊话， “韩舟的伤很重，让我们先给他止血好吗？然后 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会处理的。”
柳云扯开腕间的蝴蝶结，丝带下是枚控制器，她按了下去。
车底下，倪蓝忽地一瞪眼，她眼前这枚炸弹的计时器忽然亮了。
倒计时，五分钟。
倪蓝把计时器照片给关樊发过去了。
关樊皱紧眉，迅速通知徐刚。
徐刚听得报告，忙跟柳云道：“柳云，让我们先给韩舟止血，行吗？”
柳云用枪指着韩舟的头，一脚踹在韩舟的伤口上。
韩舟痛得惨叫一声，手里的弹簧刀落在了地上。他手腕上的尼龙扎带只差一 点点就要切断，但此刻他痛得蜷紧身子，差点吐出来。
刀落的动静被惨叫声盖过去，柳云关切着仓库外头的动静，也没注意。她大 声叫道：“我要的车呢，钱呢？”
“在路上了，需要时间。”徐刚道。
柳云又道： “我第二个条件，是要负责我这案子的警察过来。你们是不是有 什么专案组？还有你们局长。”
徐刚皱眉，这明显是在拖延时间，她只是想炸死更多的警察。
徐刚对他的队员做了个手势动作，四个队员分两组一左一右从厢车旁边向仓 库逼近。
柳云迅速用枪抵着韩舟的额头，大声喝：“滚开！”
一个特警组员迅速用脚把一袋工具踢进了车底，倪蓝用手按住了。盾牌阻挡 了柳云的视线，紧张也让她忽略了那些小动作，她继续大喝：“滚开！不然我打 死他！”
徐刚大声下令：“撤退。”
两组人迅速后退。
徐刚的耳机里收到了指令， 他对柳云道： “我们局长到了， 他要跟你通话。”
“人呢？”
“在C区门口。”
“让他过来。”
“他过来也看不到你，跟现在的情况是一样的。”徐刚把步话机递给队员， 队员在盾牌保护中靠近仓库门，把步话机沿着地面丢了进去。
车底下，倪蓝用螺丝刀拆着炸弹外面的壳。
计时器还在跳着。
“柳云，我是市局局长袁鹏海。”步话机里，传来袁鹏海的声音。
柳云听到了背景音里嘈杂的人声，似乎是有人员在撤退。柳云笑了起来，她 没理步话机，只用枪用力戳韩舟：“你的命真宝贵啊，竟然有人在乎！”而后忽 然大吼，“当年怎么没人在乎我的！没人在乎我的！我被虐待、被吊、被打、被 强奸，我没有屈服，我还在努力逃，是警察把我送回去的！是你们警察！”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倪蓝在努力拆着炸弹外壳。
一片寂静下， 韩舟忽然虚弱地挤出一句： “救下杨晓芳的， 不也是警察吗？”
柳云抬手就用枪托打了他脑袋一下。
韩舟头一歪，但下一秒又被柳云用枪指着。柳云咬牙道： “别惹怒我，大家 一起死，我可不怕。”
步话机里，袁鹏海的声音传了出来： “柳云。这个世界不完美，人类也不完 美，我们都有很多缺点，也全都犯过错。当初大河村的警察做得不对，他渎职犯 法，我们没有任何借口辩解和推卸。但是，也有许多警察可敬。他们做着点点滴 滴的工作，要把被拐的孩子和妇女找到，要送他们回家。”
“许多人都有悲惨的遭遇，但可怜并不能成为犯罪的借口。有些人因为不幸 而更加努力，也有些人因为自己的不幸而尝试去挽救别人的不幸。我们的卧底警 察牺牲，办案警察牺牲，也很不幸。还有许多无辜善良的人因为你的犯罪行径受 到伤害，失去生命，也很不幸。所以你的不幸，不是借口。每个人都有选择如何 生活的权利，通常情况下，我们应该尊重别人的选择。但是犯罪不行。犯罪必须 打击和消灭。”
柳云大声怒吼： “你放屁！ ”她看了看手上的控制器，那上面的时间在一个 数字一个数字跳动着。
“你过来！ ”柳云大声叫着， “你过来当着我的面，看着我的眼睛，你敢说 你们警察没错，敢说你们警察了不起吗？！牺牲？！卧底？！卧底就是叛徒！ 该死！”
关樊在频道里通报：“倪蓝还没拆完，快了。”
但是柳云已经等不及：“你过来，不然我打死他。”
现场偷偷放入的监视镜里能看到柳云的枪一直抵在韩舟的头上，她的手微微 颤抖，情绪有些失控。
袁鹏海收到了报告，于是他道：“好的，我过去。”
倪蓝拧开最后一颗螺丝，轻轻把外壳放在地上。
袁鹏海走得慢，一边走一边提问拖延时间： “柳云，你能告诉我，你女儿究 竟是怎么死的吗？陈欣真的是车祸吗？”
柳云一愣：“为什么问？”
“我们找到她的亲生父母了。他们得知道真相。”
柳云一下子被刺到了，她大声叫起来： “我才是她妈妈！我才是。我对她这 么好，她一回来就发烧了，买家根本不要。赵兴要丢了她，是我把她救下来了。 我辛苦养大她，在赵兴打骂她的时候，我保护她，我把她当亲生女儿疼爱。我供 她读书，带她旅行，给她这么好的生活条件。我这一生，唯一真心对待的人就是 她。结果呢！她还不如我随便遇到的什么杨晓芳忠心。人家拿了钱就会好好办 事。陈欣呢！我对她这么好，对她这么好，可她竟然这样对我！”
柳云喘着气，不说话了。
袁鹏海问她：“她怎么对你的？”
柳云深呼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慢慢平静： “她调查我，说要报警。我只 能杀了她。你告诉她父母吧，她死了。她活该。”
倪蓝举着钳子，小心地夹住其中一根线。
她再看一眼手机，上面拆弹专家给的意见，跟她想法一致，就是这根了。
“她死了。”柳云又说了一遍。
倪蓝一剪子下去。计时器灯灭了。
“我到了，柳云。”袁鹏海道， “我让他们把这辆车开走，让你能看到我， 好吗？”
柳云看了看时间：“让刚才那个队长开。”
“行。”徐刚和袁鹏海一起应了。
徐刚爬上驾驶室，启动了车子。其他警员列盾牌，把袁鹏海护住。
车子缓缓开起来，柳云盯着车底。时间到了，时间到了！
车子开到一边，两旁的警察向仓库靠近。柳云还盯着车底！
炸开吧！
一个人影从车底滚了出来。
柳云愣住了：“倪蓝？”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韩舟突然站了起来，他大喝一声，拼尽全力，双手崩开了最后那一丝连着的 扎带，他握住了柳云握枪的手，一扳手指，一转手腕，脚下再用力一踹。
夺枪。
枪到了韩舟手里。韩舟连退三步，再站不住，整个人朝地面摔去。
站前面的几个警员扛着盾牌迅速上前，将韩舟围了起来，后面的人迅速将他 抬走。
袁鹏海隔着警员唤道：“柳云。”
柳云还没从韩舟怎么突然消失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她转向袁鹏海的方向。
袁鹏海看着她的眼睛，道： “警察没什么了不起的。警察是份职业，挺神圣
的。警察的职责是打击犯罪，抓捕犯人。”
柳云瞪着他，然后哈哈大笑，她笑着，忽然抬手用匕首在自己脖子上狠狠抹 了一刀。
柳云的血喷涌而出，她倒在了地上。
离她最近的几个警察冲了上去。一人迅速踢开她手上的匕首，一人按住她脖 子上的伤试图止住她的血。但是没有用。她准确地割到了动脉，血根本止不住。
袁鹏海大步迈了过去。
柳云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直在不远处待命的急救人员接到指令，背着急救医箱飞快奔了过来。
一名警员对袁鹏海摇了摇头，表示柳云不行了。
袁鹏海看着柳云，心情复杂。
沙江货运码头。
欧阳睿赶到时附近警局警员已经到场，码头负责人已经按警方要求核查运船 情况，要求暂停所有船只的出行。
就在欧阳睿与码头负责人沟通时，突然收到了警员的报告，他们在搜查时发 现一艘叫“启明”号的船只有情况。舱门不开，不接受搜查。
欧阳睿与码头负责人确认“启明”号的位置，大家开车赶过去。
还没到地方，欧阳睿又接到了电话。
“启明”号上发现了邱寺。邱寺劫持人质，并向警察开枪。两名警察受伤， 已经撤下了船只。附近警员正迅速赶往支援。
欧阳睿赶紧与特警队黄岳联络，黄岳带着邹蔚等队员已经到达。他收到了欧 阳睿发的码头地形图和“启明”号位置，闻讯马上展开部署。
欧阳睿给刘综打电话，告诉他现在码头这边的情况。
刘综道： “我刚才诈出消息后，再问问题，林月就发觉不对了。她现在什么 都不肯说。我再继续问。”
“行。”欧阳睿挂了电话。他的车子终于开到“启明”号前面。
邱寺在甲板上，有货箱等物做遮挡，他勒着一个瘦小的少年，枪抵在那少年 头上。那少年身上有血，一脸惊恐。
黄岳队里的特警有两人手持盾牌在船下试图登船，邱寺大声威胁，将那人质 脖子勒紧。人质喘不上气来，脸憋得通红。
那两名特警往后退了点，邱寺这才把人质脖子松了松。
“那人质什么人？”欧阳睿问现场警员。
“船长的儿子。”警员道，“船长现在还在船舱里。”
“黄队。”欧阳睿忙与黄岳招呼。
“知道了， 这船随时有开走的可能。”黄岳应着， 他们在飞奔， 寻找狙击位置。
“邱寺。”欧阳睿拿着扩音喇叭与邱寺喊话， “一切都结束了。你不要再做 傻事。我们抓到了林月，抓到了柳云，还有阿关，所有人都抓到了。你走不掉 的，不要负隅顽抗，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滚开！”邱寺大声吼，又对身边那个对讲机喊话，“开船啊！”
那个人质少年放声大哭。
货船隆隆地启动起来。
欧阳睿继续劝说： “邱寺，别做傻事。你走不了的。放了人质，停下船。” 他转头问警员，“能跟船长联系上吗？”
警员摇头： “船长看到儿子被劫持就听邱寺的跑进船舱驾驶室了，他没听我 们的，他答应邱寺为他开船。”
欧阳睿皱眉头，继续喊话：“邱寺，我们谈谈，你这样走不掉的。我们谈 一谈。”
黄岳带着邹蔚直奔码头管理处的三层楼顶。他的另两个队员在另一个方向的 一座吊塔上。
“二号狙击位就位。”队员在通信频道里报告， “船已经开起来了。货箱挡 住了，没有狙击视线。”
黄岳和邹蔚也到达位置，邹蔚架枪，黄岳迅速伏地，他握着枪透过狙击镜寻 找目标，邹蔚单膝跪着用望远镜观察。
邹蔚报上了风速、坐标位等信息， 黄岳平稳着呼吸， 轻声道： “我看到了。”
瞄准器里的十字紧紧咬住了邱寺的身影。
欧阳睿让码头负责人安排了小艇准备追人，又通知了水警。直升机也调了 过来。
船并没有驶远，只驶到了江中心便停了下来。船长从驾驶舱出来，跟邱寺激 烈争执着什么。看起来他想在那个位置让邱寺先放人。
邱寺挥舞着枪，勒着手里的少年。
黄岳平静地握着枪，手很稳。在他这个角度，看邱寺的身影看得很清楚。邱 寺的身后是江面，江的对岸是林立的高楼。
现在的大都市，楼宇太多了，多得把地平线都挡住。
但这个角度，却在两个楼宇中间看到蔚蓝的天空，天空里还飘着云，像洁白 的羽毛。
邱寺激烈大骂，突然，少年奋力挣脱，向船长跑去。邱寺毫不迟疑，向他们 举起了枪……
黄岳扣下了扳机。
子弹破空而去。
邱寺倒下。
少年扑进了船长的怀里，船长把孩子护住了。两人吃惊地瞪着邱寺的位置。
邹蔚一直用望远镜看着：“中了。”
“中了。”黄岳跟欧阳睿道。他站起，收枪。
欧阳睿乘小艇领着人登船。
高速路的管理站内，林月颤抖着唇，最后终于落了泪： “好吧我说。我说。 柳云和我一直是合伙的，我在镇上和市里帮她探消息。阿生是我儿子，他是我儿 子。我女儿病了，陈家不管，村里没人管，看着她病死。阿生和我都恨，没人照 应我们。我们缺钱，太缺了。柳云对我们很好。阿生跟着她干，她会把所有东西 都给阿生。我们年纪都大了，总要有接班人。邱寺是假名假身份，年龄改过。真 的，他是我儿子，你让我跟他联络，我劝他自首。柳云不愿走了，她放不下，她 要把一切都了结掉。她让我和阿生走。让我跟阿生联络吧，我劝他自首。”
刘综给欧阳睿打电话。
欧阳睿蹲在邱寺的身边查看他的情况，黄岳的枪法很准，一枪毙命。手机 响，他接了起来，听完了刘综的话，他叹息：“来不及了。”
农贸中心。
韩舟的伤被紧急处理，打上了点滴，抬上了推车。
“她怎么样了？”韩舟没能看到柳云的情况。
“她自杀了。”倪蓝告诉他。
韩舟沉默了一会儿： “也挺好。她一直被关着，无论别人是她老大还是她是 别人老大，她都被关着。我要是她，我也不想余生再被关着了。”
“还别说，挺够胆的。”倪蓝夸柳云。
徐刚正好过来，看着这两人。他原本还想评价一句可惜柳云没能接受法律制 裁，但看这俩的样，肯定跟他聊不到一起去。
韩舟和倪蓝都回视过去。
徐刚板板地道：“蓝耀阳在外头。”
倪蓝转身就跑：“我先走一步。”
韩舟也被急救员推走了，救护车就在门口等着他。市场地下室因为爆炸的缘 故不少灯灭了，有些还一闪一闪的。有段路昏暗，空气中还有着火药的味道。韩 舟躺在推床上看着天花板，觉得很有些压抑的气氛，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失血让 他虚弱，他很快就迷糊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舟感觉只是刚闭眼而已，他听到护送他的警察在报告： “指挥中心，‘鸽子’返航。‘鸽子’返航。重复，‘鸽子’返航了。”
韩舟心里一震，顿时清醒了。他睁开了眼睛。光亮瞬间涌入了他的眼底，阳 光将他包围，原来他已经出来了呀。
韩舟转了转头，看到倪蓝大笑着往蓝耀阳怀里跳。蓝耀阳伸手将她抱住了。 一点形象没有。韩舟懒得看。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公众人物。
韩舟被推上了救护车。急救员在联络医院，交代着他的伤势，安排手术室。 一旁的警员也在报告行程。
有点吵。
韩舟笑了笑。
他，返航了。
四个月后。
韩舟在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让我们跳舞吧》第一期。
画面里正好播到倪蓝耍赖，她在练舞室的地板上趴了二十分钟了。镜头里弄 了个钟的特效，快进时间。
“倪蓝。”舞蹈教练在鼓励她， “想想你来节目的初衷，回到当初你做决定 的时候，问问你自己，为什么来。”
“不用问。”倪蓝答，“我直接给她一拳。”
韩舟笑出声。
一旁的狱友问他：“你喜欢倪蓝啊？”
“嗯。”韩舟点头，“算黑粉吧。”
外头有狱警唤韩舟的号码：“有人探视。”
韩舟出来了，懒洋洋地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那狱警笑笑：“我知道。”
来探视韩舟的只有小红，啊，她现在叫回原名方语了。
方语现在在二蓝神事务所打工，做倪蓝的助理。她的工作就是陪倪蓝出行， 听倪蓝经纪人吐槽倪蓝，还有，读书。
方语来探视总跟人说她是韩舟女朋友，韩舟总是否认，但每次方语来他都很 快去见，嘴角还有笑。
这次也一样。
但韩舟走到探视房间时，笑僵在了嘴角。
还真不是方语。
欧阳睿。他还带着另一个便装男人，一看也是警察。
好久不见。
“鹰巢”案之后，韩舟就再没见过欧阳睿。“鹰巢”案对他和二蓝神事务所 来说结束了，但警察还有许多要调查的事。
没想到现在会在这里见面。
“有什么事吗？”韩舟问。
欧阳睿清了清嗓子：“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你说。”
“我们有个案子，有条重要线索在东城监狱，但也许很快就会没了。我们需 要一个真正的罪犯打入内部帮我们找出来，时间很紧，来不及安排新人。你是否 愿意再帮我们一次？”
韩舟笑了：“好呀，我都快闷死了。”
二蓝神事务所，影音室里，方语正在认真地刷倪蓝的节目，一边刷一边跟邵 嘉琪在讨论观众的弹幕内容和微博网友反应。
邵嘉琪看节目看得火大：“她是真想做谐星了是吧？”
“不是的，倪蓝后头进步很快的。”方语偏心倪蓝， “她就是说话有梗，幽 默了一点。”
邵嘉琪恨铁不成钢：“你粉丝滤镜不要太重。”
方语嘿嘿笑。
邵嘉琪问：“她自己看了没？”
“她说前面太丢脸她不要看。等后面大家都夸她的时候再看。”
邵嘉琪道：“那她还有看的机会吗？”
方语又笑：“有的。”
“她现在干吗呢？”
“和小蓝总在楼上办公室，跟老蓝总开电话会。”
办公室里，蓝耀阳正坐在沙发上跟蓝高义通电话。
“节目的计划就这样的。我跟市局和电视台、网络平台都谈好了，主要还是 普法，但会做得生动通俗些，让大家爱看。这类角色代入互动式的剧场类型还比 较新，值得尝试。嗯，是的，是这样。我发你邮箱了。有些圈里老前辈，我自己 请不来，还得靠你的面子。”
倪蓝脑袋枕着蓝耀阳的腿躺在沙发上，在刷手机。她一会儿给蓝耀阳递手机 过来，屏幕上是个波霸美女，蓝耀阳扫了一眼，继续跟蓝高义聊项目。
对波霸这么无动于衷，倪蓝满意点头。她继续刷手机玩。
过了一会儿她又把手机递过去，蓝耀阳又扫一眼，是只小狗，他继续跟蓝高
义聊。倪蓝扯扯他衣服，他便多看了两眼，小声道：“很可爱。”
倪蓝笑了，她也觉得，这狗特别萌。
蓝耀阳摸摸她的头，他在跟蓝高义说对未来的规划：“我会好好经营二蓝 神，这投资算第一步吧。我会让二蓝神赚钱的，赚了钱，就能做更多的事。我会 好好利用娱乐圈的资源和影响力。爸，二蓝神不是我和倪蓝的兴趣，它是我们的 信念。”
倪蓝翻个身，抱住蓝耀阳的腰。
这个男人真可爱啊。
二蓝神事务所的大门处，孙哲言把招牌擦得锃亮。
天空蓝得像被白云洗过的镜面，光洁明亮。一群白鸽在天空飞过，身影汇成 风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