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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睿此时在赶赴医院的路上。
小红苏醒了。医生说情况已经基本稳定，再观察12小时没问题可以转普通病 房，说她是个生命力很顽强的姑娘。
虽然医生说现在小红的状态还不太适合问话，但欧阳睿还是要试试。
不久前，欧阳睿用小红遇袭险些丧命这事派人再次讯问江滨等人，还去了趟 金孔雀，这次有了些收获。
之前一直不开口的妈妈桑听说小红被枪击，有生命危险，终于被撬开了嘴。 她说小红是个蠢姑娘，在这个地方过得并不好。论遭遇她也不是最可怜，但就是 蠢，蠢得让妈妈桑觉得心疼，平常就多照顾她些。
“怎么个蠢法？”
“就是还怀抱希望，很天真。她总以为会遇到一个英雄，带她脱离这个环 境。但她除了被人骗走积蓄，重新陷入困境，没得到什么好处。但她还愿意相信 别人。做这行，这么蠢可不行。”妈妈桑这样评价。
“被人骗走积蓄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前。”
“后来还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没有了。那客人跑了，小红也不可能报警。她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来就好 了，但还是蠢。”
“你说你有照顾她，怎么照顾的？”警员问。
“能不让她接客的， 都尽量不让她去。特别是那种厉害的客人， 她搞不定的。” “那为什么培叔那边找姑娘陪他手下玩几天，让小红去了？”
“是老板江哥挑的人。培叔跟江哥说的时候我在场，培叔说要找四个听话 的，他需要姑娘们盯着那几人每天做什么，要跟他报告。江哥就点了四个人，其 中有小红，江哥觉得她胆子小，好使唤。我也没办法，只好嘱咐其他人看着小红 一点，照应照应。后来她们回来说小红被打得最厉害，那四人里有个什么叫阿猛 的，特别凶，神经病似的。还有一个叫阿勇的，不太爱理人，但有帮小红解围。 小红就好像跟他看对眼了。后来那个阿勇果然又来了，我担心小红又被骗，还提 醒她小心点。”
“小红今天早上从警局回来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她说觉得自己有危险，有跟 你聊过吗？”
“是我觉得她有危险的。小红被那个叫阿生的殴打威胁，她跟我说了。江哥 他们被你们警方带走后，我问了保安。他说那个阿生是江哥带进来的，不是从后 窗偷爬的，我就觉得小红可能卷入了什么事情里。我去她屋里查看，发现她房间 被人翻动过，还装了摄像头。我也不想惹麻烦，就装没看见，只假装帮她收拾收 拾就出去了。”
“然后呢？”
“小红回来的时候我不知道，没能第一时间把她拦住。后来我把她叫回我屋 里，问了问她情况，把我发现的告诉了她。她非常害怕。我就让她离开了。她前 脚走，后脚就有阿生的同伙过来，我认得那人，叫阿关。我就招呼了他，但他不 搭理我，只说找小红。发现小红不在之后他就走了。”
警员向妈妈桑亮出照片：“是这人吗？”
“是的。”
警员向欧阳睿做了报告，欧阳睿为了不打草惊蛇，让暂时别动那个摄像头。 基本的套路他猜到了。就像韩舟要杀杨晓芳一样，为了确认她什么时候回来，会 偷偷装一个摄像头。阿关也是这样操作，也许因为江滨等一众人也被警方扣押， 没人向他们透露小红行踪，也许他们要杀小红的事未经江滨允许。
他们看到小红回金孔雀后便过来打算实施计划，但小红已经离开，他们找不 到小红， 而邱寺从韩舟那儿得到了消息， 给他们通风报信。于是才有了后头的事。
现在，小红醒了。
欧阳睿驾车去医院，想起妈妈桑说小红天真，总抱有幻想希望，但她一边骂 着小红这种想法不对，太蠢，一边做了小红的英雄。
她救了小红一命，她还在骂小红蠢。
这点好像跟韩舟很像。
欧阳睿刚到医院，就接到了刘综的电话。
刘综把他那边审讯的结果和一些细节告诉了欧阳睿。欧阳睿有些意外： “居 然是这样？那彭顺认出赵兴的声音了吗？”
“他一开始说很像，后来说是。他也很多年没听过他声音了。但当年刘东的 死他记得清楚，照他的口供，那就应该不是赵兴杀的。很有可能是金厚，也就是 金培树。”
“金培树死于4月21日，那个老警察管怀被杀害是在4月23日。那个杀手阿 关，在金培树死后还很活跃地执行任务。”
“所以阿关的幕后老板不是金培树。”刘综道， “欧阳，当初季队去世的时 候，你判断说那是报复性行动，而非策略性的谋杀。”
“对。”
“我们一开始都推测刘东和管怀的死是被灭口，但也许不是。我现在觉得， 很大可能也是报复。”
欧阳睿沉吟：“金培树也是。”
“对。”刘综道，“这一切是从‘火石’行动之后开始的。”
“火石”行动之后，黑枪交易失败带来了“鹰巢”崩盘。
如果金阳商贸的倒下是开始，那“火石”行动就像是“鹰巢”毁灭的高潮。
“秃鹰”的举动开始疯狂，破罐破摔。
但为什么呢？是因为不但有外面警方的压力，还有内部的背叛吗？这个背叛 不是韩舟，是金培树和柳云？
柳云是赵兴的禁脔，赵兴为了控制她，与她结婚，与她生孩子。但金厚却用 帮她杀掉刘东的方式讨好她，让赵兴戴了绿帽？赵兴很愤怒，但他需要他们，所 以一直没有太追究这事。可在黑道事业遭遇毁灭性打击之后，他决定一个不留。
是这样吗？
那老警察管怀之死又是为什么？
是赵兴向柳云证明当初金厚帮她办到的事，对他来说也是小菜一碟？这是 杀掉金培树之后，做给柳云看的一个泄愤和嘲讽手段吗？羞辱完了柳云，再杀 掉她。
欧阳睿总觉得还有不对，还差一点才能揭开真相。
“我现在去找小红问话。”欧阳睿对刘综道， “她被谋杀不是报复，对方就 是要灭她的口。她知道一些重要的事。”
倪蓝在屋顶被困了一会儿，简直气炸。
幸好大家没把韩舟弄丢。她耐心等着，在通信器里听到大家陆续报告着韩舟 的动向。那辆车在带着韩舟绕圈子，似乎他们还没有决定要把他带到哪里。又或 者他们还一直在试探观察是否有风险。
倪蓝从屋顶滑到另一边，避开把风的视线跃落地面，选了相反的路脱身。
警方的车把她接上，远远跟着载着韩舟的别克。他们与韩舟的距离远超出 五十米范围，扫描器完全没信号，只能靠指挥中心指引方向。
别克车里，闵良还在跟韩舟问话：“后来倪蓝怎么样了？”
“不知道。那些人当街开枪杀人，事情失控了。已经不是倪蓝能掌握的局 面，她把我丢给了警察。我就一直被审讯，没完没了地问话，恐吓利诱，那一套 你懂的。那时候我觉得完了。直到阿生绑架了一个人，被警察发现了。他们把我 铐上，带我去现场。”
“带你去现场有什么用？”
“他们认为阿生杀了她，问我他会怎么做。当初我和阿生与倪蓝接触，就是 因为我们接了培叔的任务，要杀掉杨晓芳。这个警方知道，所以他们怀疑我与阿 生合作杀人多次，熟知他的行动套路。”
闵良道： “阿生说这个倪蓝很厉害， 很能打， 还是个黑客。她总能找到你们。”
韩舟心里微微一沉，他看了闵良一眼，闵良也回视他。
韩舟忽然冷笑了一下：“那我祝他被倪蓝找到。”
闵良不说话了，低头玩手机，似乎在发消息。
韩舟转头看向窗外，他看到玻璃上映着自己的样子，他盯着自己，面无表 情，内心挣扎演练了很多辩解台词，最后他还是决定什么都别说。
少说少错。
不知道他过关了没有。
沙江边，因为河道管理处接到警方通报后进行了排查，他们有了发现，吴 淳、黎峰带着警员赶了过去。
河道管理处一名姓何的经理领着他们到了一处河道边，那里没路灯，河堤比 较陡，白天都很少有人到这一段来。有管理员和几个河道工人等在那处。“何经 理，警官，就是在前面那个地方，我原本是想抽支烟，半夜里，太累了，架不住 困，就走走。巡到这边，想找个暗地方方便一下。我平常也不这样，这次是走得 远了，憋不住。然后远远看到的。看得不太清楚，但就是听到挺大的落水声。后 来似乎有人跑上堤上的车道，很快有车子启动开走的声音。我过去看了看，没看 到什么东西，就没在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吴淳走到江堤近处查看，向指挥中心进行了情况通报，申请排查那个时间点
附近的交通监控。过了一会儿，指挥中心回复了，确实是邱寺绑架柳云的车辆。 但目前他们没有找到这辆车的下一步踪迹。
所以邱寺到底丢下了什么？吴淳赶紧申请相关搜查部门过来配合。黎峰问何 经理：“能安排人协助我们实施打捞吗？”
何经理赶紧道：“我这就打电话。”
主播田田半夜被自家老板李木一通电话叫了起来。
田田非常惊讶：“什么？你说什么，让我现在上微博骂倪蓝？”
半夜三更招鬼吗？
“不是骂，是怼一下。就像老朋友那样。你现在的人设是跟倪蓝合作过一次 节目后与她结下深厚友谊的可爱率直主播。”
“有吗？”
“有的。你本来的人设就是嘴贱可爱率直女主播。”
“不，我是说深厚友谊那一段。”那次节目就没什么正经交流，节目结束后 也没联系过。
“她说有就是有的。你去吧。她发了微博， 你去怼她一下， 然后约她做个直播。”
田田：“……”
怼完了还约直播？
李木道： “直播的对话稿我发给你，你到时夹在镜头旁边，按顺序聊。一定 要按顺序聊。”
田田：“……”
拍戏吗？还要按顺序，这么严格的台本？
田田刷手机上了微博，倪蓝还真发微博了，她写的是： “好不容易没我的事 了，但只睡了一会儿就醒了，再睡不着，心事重重，精神抖擞。”
田田不知道这话能怎么接，便找李木：“木哥，这个怎么怼？”
李木恨铁不成钢： “倪蓝还不好怼吗？随便拉出一条来都是梗。你就回她这 么精神就跳舞呗，咱俩约个舞。”
田田忍住没吐槽这个梗都用烂了。还约舞，谁跟谁约舞？
田田按李木说的留言了，还转发到自己微博上。
过了一会儿倪蓝回复了：“还是不要了，我怕你跳不过我。”
田田：“……”
李木继续教：“抢话抢不过你，跳舞还跳不过你吗？”
田田按这个发了。这次倪蓝回复很快： “你一个当主播的抢话抢不过，你还 有什么脸！”
李木道：“可以了，约播。时间由她定。”
田田便给倪蓝回话： “我客气客气，你还嘚瑟了。来约一下呗，再来我这聊 聊，看这回你能说多少。”
“没谈钱我上你直播间会被经纪人骂。”
田田回了个大汗的表情，然后找李木：“木哥，被拒绝了。”
李木回她：“不可能，你继续聊着，她会定时间的。”
谁拒绝谁呀，蓝耀阳求他半天他才答应的。这都是为了对得起他那个好市民 奖。这二蓝神肯定又干些鬼鬼祟祟的事情去了。
李木敲着电脑，调出水军系统，开始用不同ID在倪蓝和田田的对话里插楼， 煽风点火。
“蓝蓝你不缺钱！”
“想看倪蓝直播，倪蓝的单口相声可以。”
“她的单口相声只有蓝耀阳的彩虹屁。”
“经纪人可以上直播间骂你，想看。”
“田田别请倪蓝，请倪蓝的经纪人吧。上回净是倪蓝吹蓝耀阳的彩虹屁，弄 一期经纪人吐槽倪蓝的，这个人气特别高。”
此时的蓝耀阳正坐在车上，用手机登着倪蓝的号，他写道： “那我经纪人都 不用动脑子，直接念网友留言就够了。”
下面一众网友“哈哈哈”。
田田：“……我会提前帮她打印好的。”
“不是，为什么你们都不睡觉？”蓝耀阳继续发。
“蓝蓝，你为什么不睡觉？”有网友问。
“优秀的人都睡得少。”倪蓝答。
网友又开始“哈哈哈”，“我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然后倪蓝说：“好吧，天都亮了。”
田田：“那怎么了？”
“叛逆蠢蠢欲动。”倪蓝突然道， “趁我经纪人还在睡，赶紧的，我们玩几 分钟。”
几分钟后，《田田不甜甜》直播间，田田和倪蓝连线了。
这种天刚亮的时间，醒着的人不多，但也足够多了。
许多人跑到田田直播间去看。
倪蓝的身后是豪宅房间环境，倪蓝素颜，穿着家居服。
田田对着镜头，像看提词器一样，跟倪蓝道： “早知道你突然皮这么一下， 我让平台帮我打个广告。”
倪蓝笑了笑，但算不上有精神。
田田又问：“这是你家吗？”
“对呀。”倪蓝拿着手机照了一下房间。
“你家看上去很有钱。”田田开着玩笑。
“不能给你们多看，省得你们仇富。”倪蓝把镜头转回来。
“你经纪人醒来发现你又上热搜了会是什么反应？”
“她应该对我挺适应了。”倪蓝答，笑了笑，又恢复平常的样子，看上去其 实并没有太开心。
“所以你怎么回事？”田田用朋友的口气问。
“什么怎么回事？”
“你似乎有些心事。”
“名人的困扰都比较多。”倪蓝道。
“你吹起牛来就让人放心多了。”
倪蓝哈哈笑。
田田看着台词稿子，说道：“那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想做的事也不能做。”倪蓝晃了晃头，而后突然道， “哎， 我听到蓝耀阳起床的声音了。先这样吧。”
倪蓝下线了。
田田瞪着屏幕，第一部分的台词就到这里结束，后面写着“田田自己发挥， 可以说两句争取一会儿把倪蓝拉回来”的话。
田田就道：“相比经纪人，明显倪蓝比较怕老板。”
弹幕里有不少人跟着田田一起调侃，还有叫田田再找倪蓝回来的。也有人问 田田跟倪蓝的关系这么好，知不知道倪蓝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到这里就是田田的强项了，她一通胡说，拉进来很多别的艺人八卦。
钱玉德接到了小弟的电话，他们发现倪蓝没有参与警方的这次行动。韩舟确 实被警方拘留审讯，而后被带出。
“倪蓝应该知道韩舟逃脱的事了。她昨晚被拍到高高兴兴地回家，但刚才在 网上出现，还被朋友拉了直播了一小会儿，似乎心情不太好。她现在在家里。”
钱玉德挂了电话，看着面前的人：“没什么问题了，我让他们过来。”
载着韩舟的车子驶向了市南。
天已经大亮，路上的车辆多了起来。这对警方的跟踪有利，他们开车潜入了 车流中，离黑色别克近了许多。但周围人群多了起来，也意味着任务的风险增 加了。
倪蓝坐在一辆警方车子的后座上，隔着两辆车跟着别克，她的追踪扫描仪上 重新出现了韩舟身上芯片的信号。
车子一直往前开，指挥中心已经看到了韩舟车子的目的地。
南城农贸中心。
这是市里最大的农贸交易中心，蔬菜、水产、肉类、河鲜等产品均有，既批 发也零售，是传统旧市场加上附近老街经年发展出来的，占地广，交通堵，人流 量巨大。
现在这个时间点，正是这市场最忙碌的时候。
“他们可真会找地方。”徐刚马上部署安排人员位置，指挥中心也马上联络 农贸中心的管理单位。
市场周边的交通并不通畅，监控设施有限，加上人流穿梭，声音嘈杂。
黑色别克朝着人多的地方开，很快就被堵住走不动了。
路窄人多，车子寸步难行。
过了一会儿，倪蓝道：“‘戴胜’报告，‘鸽子’在移动。”
车子还堵在那儿，但后座的人已经离开了。
欧阳睿赶到病房，小红又睡着了。护士说她听说警察要来，就不愿意吃药， 怕睡着了，结果还是睡着了。
“她很虚弱，需要休息。”
“能叫醒她吗？我就问几句话，很重要。”
护士想了想，答应试试。
小红一推就醒，她似乎就在沉睡的边缘挣扎着，她看到欧阳睿有些激动： “他好吗？他受伤了吗？”
欧阳睿想了想，道：“他暂时还不能来看你。”
“对不起。我不想害他。我没想到会这样。我没做什么，我只是想离开。”
“小红，我得问你一些问题，这些问题也关系到韩舟的安全。你要如实回答 我，好吗？”
小红点点头。
“你认识杨晓芳吗？”
小红答得很快：“不认识。”
“那你认识一个跟她长得挺像的姑娘吗？”
小红皱着眉头，她张了张嘴，没说话。
“小红， 这问题很重要。你差点被杀害， 韩舟差一点丧命， 都是因为这个。” “因为这个吗？”小红惊讶得瞪大眼睛，“我就见过她两次。”
“她叫什么名字？”
小红犹豫了一下：“她说如果我说我们见过，她会有危险，我也会有。”
“她叫陈欣吗？”
小红又惊讶：“是的。”
“她已经死了。”欧阳睿看着小红震惊的表情，道， “是车祸，她两年前就 去世了。”
小红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不知道。我其实就见过她两次，跟她没 别的联系。”
“她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认识的？”
“两年前，我刚到金孔雀没多久，还在适应那里的生活。有一天，陈欣偷偷 溜进来，我发现她鬼鬼祟祟的，以为她也是那里的新姑娘，我担心她被保安发现 会被江哥打，我就帮她藏了起来。然后我们就聊了聊。”
“聊了什么？”
“就聊了她不是这里的姑娘，她好奇夜总会是什么样的，就来看看。我要掩 护她离开，结果她又问我金孔雀是做什么的。我当时以为就是夜总会。结果她说 不是。她问我怎么会在那里，我告诉她我太蠢了，我借了高利贷。她还挺同情我 的。我们躲在楼后面聊天。她想打听一些事，比如老板是谁，但我那时什么都不 知道，她也就算了。”
“她知道金孔雀不只是夜总会？”
“嗯，听她意思好像是这样。”
“她还说了什么？”
小红道： “第一次就差不多是这样。然后第二次我是在医院门口见到她的， 那差不多一个月之后吧。我当时被客人打了，陆姐带我去医院看伤。陆姐去帮我 拿药的时候，我在医院旁边的小花园看到了陈欣。我当时很害怕，就坐那儿哭， 转头看到旁边也有姑娘哭，就是陈欣。”
小红说得挺慢的，有些费劲，欧阳睿耐心等着。
“我们俩看到对方都有些惊讶，然后就又聊了起来。她手上拿着检验报告， 她说她怀疑自己是妈妈出轨的结果，就偷偷来做DNA检测，那医院旁边正好有一 家做鉴定的。结果她不是妈妈情人的孩子，而她的血型也不是妈妈的孩子。她说 她觉得妈妈很可怕，她妈妈一直对她说谎。”
陈欣的妈妈？那就是柳云了。欧阳睿赶紧问：“她有没有提她妈妈说了什 么谎？”
“她没细说。但她问我是不是还在金孔雀。我说是。她就嘱咐我千万不要跟 任何人提起见过她，别说她去过金孔雀。不然她跟我都有危险。她还告诉我有机
会就快离开，那地方比我想象的还可怕。”
“她提过她爸爸吗？”
小红想了想： “我问她了，她说她不是妈妈亲生的，我就问她爸爸呢。她说 她爸爸早死了。她以前不知道，后来她发现妈妈根本没申报过她爸的死亡证明。 她爸死后，她们还搬过家，她妈妈还把她爸的东西都处理没了。她还以为妈妈是 太伤心， 结果后来她发现不是。她说妈妈恨爸爸， 她觉得自己完全不认识妈妈了。”
欧阳睿恍然大悟，他赶紧给袁鹏海和刘综打电话：“赵兴已经死了。”
什么中年男人的嗓音，每年没停过的汇款，本人却从来没有出现过真颜。那 些疑团都有了合理解释。
那些故意泄露的线索，不过都是为了掩盖这个事实——赵兴已经死了。
在他发现柳云与金培树联盟之后，在他发现这两个人瞒着他杀人之后，两边 肯定是起了激烈冲突。
“鹰巢”是赵兴建立起来的，他才是正牌老大。他手底下也势必有真正忠心 追随他的兄弟。金培树和柳云断不敢让其他人知道赵兴死了。他们稳住了兄弟 们，继续经营生意，然后慢慢把老人处理干净，一点点把赵兴的势力铲除，培养 自己的人马。
他们还有计划弄一个新的组织，让“金阳帮”彻底消失，以绝后患。他们得 有一个新公司，于是有了金孔雀。
但在这个势力交替的过程里，“鸽子”出现了。
原来如此。
金孔雀，就是黑虎帮。
金培树以为自己是老大，但其实不是。他一直在死亡报复名单里。
小红果然是值得灭口的重要人物。她是真相握在手里的王炸。谁也不知道居 然会有这张牌，但被韩舟无意间撞破了。韩舟误会了，且在不经意间给了“秃 鹰”提示。
“得想办法通知韩舟，他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谁。”
韩舟跟着闵良，在人群里左拐右转，穿过市场最热闹的菜肉零售区。周围嘈 杂混乱，人头攒动。
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韩舟的信号亮着。但现场的人员都提着心，人太多 了，太容易把他弄丢。
韩舟一边走一边小心观察。闵良也是一样。
韩舟观察到闵良的表情，觉得周围也许还有他们的小弟在把风。
然后韩舟看到了邹蔚。
邹蔚穿着家居便服，头发松松绑了个马尾，肩上挎着个廉价的单肩包，手上 拎着装菜的塑料袋，完完全全一副买菜姑娘的打扮。
韩舟的心顿然跳得快了起来，血有些热。
是警察啊！
从他离开指挥车开始，他就不知道警方在做什么。他们是否跟着他，他们是 否知道他换了衣服被带走，他们又是否跟得上那机警一直在绕圈防备的轿车。
现在，他确定了，他们一直在。
韩舟忽然有些想笑，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会高兴看到警察。
邹蔚转头， 目光与韩舟一碰，然后她两次往上拉了拉自己的挎包，手握住包 带又松开。她的掌心里，有一颗小巧的比硬币稍小一些的小玩意。
定位窃听器。
韩舟若无其事转过头，继续跟着闵良走。
邹蔚拿出手机一边低头看一边朝他们方向去，与韩舟擦身而过时，她掌心里 的定位窃听器到了韩舟手里。
闵良朝邹蔚看了一眼，邹蔚镇定地转到旁边一家摊位前选水果。
“信号正常，声音正常。”关樊在指挥中心里与大家通报。
市场嘈杂的环境音从监听器里传了出来，有不少人的声音，但听不清楚。
袁鹏海在一旁打电话，关樊转头看了看。她听到袁鹏海道：“不，我们没 办法向他传递太复杂的信息，他一直被人盯着。刚才尝试向他传了个监听定 位器……”
袁鹏海说到这儿转头看了看关樊，关樊点点头，轻声道：“成功了。”
“他接受了，成功给他了。但暂时也只能做到这样。对方非常狡猾，警惕性 很高。”袁鹏海道，“只能让一线人员随时准备着，寻找机会。”
关樊这时候报告： “‘鸽子’被带到室内市场了。‘潜艇’一号和‘潜艇’ 三号都跟丢了。”
袁鹏海皱了眉头。
关樊道： “在他们进室内后有一部拉货推车在市场门口倾倒了，水果蔬菜撒 了一地。引起了聚集混乱。”
“他们察觉了？”
“估计是预防性策略。现在监听器收音还正常，杂音少了。听上去他被带到 人少的地方去了。定位信号也还有。”关樊道，“植入芯片和监听器位置显示一 致，应该没被察觉。”
袁鹏海对电话那头道： “‘鸽子’离目标越来越近了。我们来不及再传递什 么消息，得靠他自己。找到证据，欧阳，光靠推测不行。找到证据。”
一个警员在一旁接听电话，听了一阵后转头对袁鹏海道： “袁局，他们捞出 行李箱了。那里头有具女尸，是那个翻译何新洁。”
袁鹏海精神一振，柳云被绑架案是假的，又是颗烟幕弹。
袁鹏海把情况告诉欧阳睿，接着他挂了电话，嘱咐关樊： “通知各单位，柳 云有高度犯罪嫌疑，她很有可能主导了一切。如果发现她的踪迹需高度警惕。”
韩舟很警惕地跟着闵良穿过室内市场档口，走进了市场办公区。他刚才看到 了弄翻推车的情景，他沉住气，没说话。
闵良也没说话，看上去对他的沉默挺满意。两个人上了一部大货梯，下到了 地下室。
地下室是物流中心和仓库，韩舟没来过这里，他看到一辆又一辆巨大的货 车、厢车，还有不少搬货来往的工人。
这地方真的大，还很吵。
韩舟又走了许久，越往里人就越少。一个管理员打扮的人看到闵良，对他们 点了点头，带着他俩再走一段，然后在一间仓库前示意他们停步。
管理员推开了仓库门，里面空无一人，管理员对韩舟道：“进来。”
韩舟看了一眼闵良，闵良轻轻推了他一下，韩舟走进去了。
监听的众警均皱眉，大家隐约听到了一个男声说“进来”，但是进了哪里？
徐刚在指挥车上看屏幕，韩舟的植入芯片信号已经消失，这表示他离倪蓝很 远了。但窃听器信号仍在，在市场的西南方向。
可市场有三层，加上地下一共有四层，他们并不能确定韩舟的详细位置。
“能知道他具体进了哪里吗？”徐刚问。
他身边的技术员调出市场规划图，西南位置，且环境安静的，大概在第三层 和地下室。第三层西南方是市场管理处，地下室的西南方是仓库区，这些区域都 比较安静。
“刚才听到车子鸣笛声音，他们应该在地下室。”指挥中心这边，关樊迅速 圈出了可疑方位，做出推测。
韩舟走进了仓库，那个穿着管理员制服的人把仓库门关上，然后开始给韩舟 搜身。闵良在一旁看着，没说话。
那管理员搜得很仔细，但没要求韩舟脱衣服。他把韩舟从上到下摸了一遍， 着重检查了口袋、领子、皮带和鞋，看了韩舟的嘴巴、耳朵，又让韩舟把帽子摘 了，检查了帽子。
韩舟看了一眼闵良，闵良微耸了耸肩。韩舟冷笑了下。
一切检查完毕，韩舟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去见国家领导呢。”
众警顿时竖起耳朵，这是韩舟拿到窃听器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又被检查了。之前的沉默是防止怀疑？现在愿意说话表示过关了？
“接下来我们是要等吗？”韩舟问闵良。
闵良对那个管理员点点头，管理员很快出去了。
指挥中心屏幕上，植入芯片的定位信号忽然又出现了。倪蓝的声音传来：
“‘戴胜’就位。”
徐刚一愣：“‘戴胜’在哪艘艇上？”
“‘戴胜’独自飞的。”之前负责载倪蓝的警员答。
他们车子堵在外围进不去，倪蓝着急就下车了。警员也不知道这种明星人物 是怎么戴个帽子口罩就能混入菜市场不被人认出来的。
徐刚：“……”这个倪蓝，又来了。怎么在这种地方擅自行动。别人的脸暴 露都没事，她那张脸被认出来行动就完蛋了。
“摄像头架好了。”倪蓝的声音又传来，“西南B区32号仓库。”
指挥中心和指挥车上同时收到了影像信号。
角度像是在屋顶梁架往下拍的。在这种地方能装上摄像头，徐刚觉得倪蓝属 壁虎的。
摄像头拍到仓库门口， 但没拍到里面的人。这一片仓库区挺大， 但没什么人。
指挥中心这边联络市场管理单位的警员报告： “管理处说那个方位的仓库是 刚扩建出来的，水电基础还没有检测完毕，还没启用。”
这时候大家看到监控画面里有一辆货厢车倒进了那仓库，车头冲外，车身进 了仓库一半。
看不到仓库里面，但能听到声音。
韩舟惊讶地看着倒进来一辆大厢车，厢车门打开，钱玉德坐在里面，旁边椅 子上还绑着一个人。
那个人韩舟认识。
柳云。
阿玉。
柳云紧闭双眼，歪着头，似乎没有意识，也不知是死是活。
韩舟太惊讶，阿生跟钱叔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绑架的人，会在钱叔手上？
韩舟脑子里乱糟糟的，他觉得阿生之前并不认识钱叔，阿生也并不够格使唤 钱叔。但现在韩舟忽然不确定了，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怎么回事，阿生在哪里？不是说对质吗？”
钱玉德道：“换一种对质方法。”他拿出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枪，递给韩舟。
韩舟瞪着那枪。
“阿生说，你是警方的人，现在不敢杀人了。所以，与其听你们俩吵架说谎 互相指责，不如简单一点。你杀了她，我就信你。”钱玉德冷冷道，“只要你证 明你没出卖我，我就帮你离开，而且我会确保在我的地盘上，阿生和金孔雀都不 能伤害你。”
韩舟把视线从枪转到钱玉德脸上。他看着钱玉德的表情。
钱玉德又道：“如果你证明不了，你知道结果的。”
韩舟知道。
这种情形下的规矩确实很简单。
不是她死，就是他死。
临水镇。
刘综在审完彭顺之后便有了新思路。得到欧阳睿的消息后，这个思路就更明 确了。
原先的侦查，是朝着他们假定赵兴——也就是金阳商贸宋昌嘴里所说的刘洪 江——就是“秃鹰”这个前提进行的。所以他们寻找的是赵兴的帮手。
阿关不是临水镇的人，按目前查到的讯息，他很可能以前没有来过，起码这 两年内是没有他来本市的航班信息。而老警察管怀独居已久，别说阿关这样一个 外地人，就是不熟悉管怀的本地人也未必能知道管怀的起居情况。
所以有人给阿关做好了前期工作，阿关只需要买张机票飞过来，转个车，到 达后等待机会动手，之后马上离开。
如果这个帮手不是帮赵兴的，那侦查的人群方向就不一样了。
刘综找来夏武： “当年村子里跟阚苒玉情况类似的姑娘还有谁？被拐卖来的， 逃过但没逃掉，跟着男人们一起出去作案挣钱，现在还留在镇上的？或者原来跟 阚苒玉关系好，但后来在你调查，以及政府清查大拐卖时，却没提阚苒玉的。”
夏武记不清了，他领着杨德去翻他那一大箱子笔记本去。
刘综再次找黄香如问话： “阿玉除了你之外，跟村子里的哪个被拐来的女性 走得近？她从前跟你有没有特别提起谁？”
黄香如想了好半天： “她没跟谁走得近，她在村子里名声很不好。大家不敢 跟她走得近。”
刘综换了个角度问：“还有谁跟她一样名声不好的？”
黄香如摇头： “应该没有了。”她顿了顿， “有我也不知道，我在刘家并不 自由，后来才慢慢好些。已经有一个阿玉了，刘家怎么可能让我再接近别的名声 不好的女人。”
刘综沉默了。他想了想，再换了一个角度： “刘东自杀前，跟哪个女人走得
近吗？他失踪那两天，你是否曾经想过联络哪个女人能找到他？”
黄香如脸色变了变，沉默了。
刘综观察着她的表情，继续追问： “刘东有情人吗？那种可以把他约到空无 一人的未装修屋子里的女人。”
黄香如终于答道：“不算情人，但确实有些勾勾搭搭的。”
“是谁？”
“她叫林月。从前也是被拐来的，她丈夫死得早，她成了寡妇，之后就到处 跟男的眉来眼去。”
刘综关注到了重点：“她是寡妇？她丈夫什么时候死的？”
“大清查之后没两年吧，好像。她丈夫死了之后，她家就剩下婆婆了。婆婆 也管不了她，还靠她养活呢。她就开始在外头勾勾搭搭。”
“她丈夫怎么死的？”
“生病吧，不清楚。好像是突发心脏病之类的。”
“她丈夫叫什么名字？”
“陈泰石。泰山的泰，石头的石。”
刘综记下来了，又问：“大清查的时候，找到林月的家人了吗？”
“有的。她家人来了，但她想带两个孩子走，她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她 家人不太愿意，但也有些心软，可是陈泰石很凶的。这村里这么费劲娶媳妇就 是要孩子，想带孩子走就是要他们的命。陈泰石拿了斧头坐门口，一个都不准带 走。林月闹了很久，还闹自杀。她哭孩子哭，当时村里人都看着。这事得折腾了 小半个月吧，最后她选择不走了。她家人离开了。”
“然后过了没两年她丈夫突发疾病死了？”
“对。”
“但是她没有离开村子？”刘综问，“这次还有人会拼命阻止她带走孩子吗？”
黄香如愣了愣，摇头： “不清楚，她家的事我也只是听村里人议论。没听说 她后来再闹着要走的。”
刘综赶紧找夏武和杨德，让他们重点查查这个叫林月的。
南城农贸中心，地下物流仓库。
韩舟问钱玉德：“要在这里动手吗？”
“对。”
“被发现了我们全完蛋。为什么要在这里？”
钱玉德道：“装了消音器，你动作快一点，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韩舟接过枪，却继续问： “我不明白。阿生呢？钱叔，你是被他骗了吗？他
绑架了这个女人，警方正在追查他。他们昨晚押着我就是想找到这个女人的尸 体。他们认为阿生已经杀了她。最后尸体在你手上，你就是替罪羊啊。”
正在监听的警方顿时提高了警惕。
“各单位注意，柳云在农贸中心地下室出现，状况不明。邱寺没出现。”
“从外围C区开始实行交通管制。通知市场管理处，让地下室物流中心的车 队和物流公司停止作业，理由是要进行消防检查。‘潜艇’三队负责疏散地下室 人群。一队进西南B区待命，二队从A区进入。四队、五队注意市场情况，邱寺这 些人可能就混在人群里。”袁鹏海下令。
这是他们的行动方案之一， 一旦有重要情况出现，第一步清空外围街道，不 惊动现场，减少进入现场的人员，并阻断罪犯的退路。第二步确认现场情况后， 疏导人流，确保群众的安全。
现在还不是进攻的时候。只是知道柳云出现了，而且钱玉德正要求韩舟杀 她，这实在有些诡异。
是他们的推测和判断不对吗？还是事情另有隐情？
他们需要更多的现场信息。
但是现场的情况容不得韩舟再多说话， 钱玉德道： “韩舟， 我再给你三秒。”
韩舟二话不说，举枪对着柳云扣了两下扳机。
“咔嚓”“咔嚓”。
“我要是心虚，我怎么敢来。”韩舟理直气壮的。
监听的众警都愣了，枪装了消音器，他们一时也摸不准这是开枪了还是没开枪。
然后他们听到一个女人的笑声，柳云的笑声。
“挺有趣的。”柳云道。
所有人的心提了起来。
韩舟没有太惊讶，他冷冷把枪一丢： “所以这么煞有介事地装上个消音器却 没放子弹，你在搞什么鬼？阿生呢，让他出来。”
柳云坐直了，她身上绑着的绳子也是假的，她扯开绳子，丢在地上： “你怎 么知道枪里没子弹？”
“我不知道。反正打死你我也不介意。”韩舟道。
“这里是‘潜艇’一号，已进入西南B区。这里有货车排成几排链队，对通 道出入造成阻碍，只有车子，没有人。正在排查风险。”
指挥中心众警一愣。
正在市场管理处的警员赶紧协调，片刻后汇报：“管理处联络不上现场管 理员。”
“这里是‘潜艇’二号，A区也有货车车链。”
徐刚突然大喝：“马上撤回，后退！”
“砰”“砰”“砰”的几声巨响，货车突然爆炸。特警队员们迅速后撤。
转眼间，货车车链一片火海，把通道堵死了。
火警警铃响起。
楼里楼外的各商户和群众惊恐大叫，慌乱四散。
警队各队迅速汇报情况。
通信频道里，各种消息汇集而来。
关樊转头看向袁鹏海，袁鹏海皱着眉，沉思着。
徐刚的指挥车就离农贸中心不远，现在也没什么暴露不暴露的顾虑，正全速 朝农贸中心开去。
“谁离‘鸽子’最近？”
“‘戴胜’。”
西南B区32号仓库。
钱玉德在韩舟发完脾气后对柳云道： “好了，韩舟已经证明自己了，此事到 此为止。现在，你走你的阳关道，韩舟交给我来处理。”
柳云笑了笑：“韩舟确实证明自己了，他就是警方的人。”
她话音刚落，远处忽然响起几声巨响。
厢车震了震，仓库顶上的吊灯剧烈晃动。
钱玉德脸一沉，眼睛扫向韩舟和闵良：“怎么回事？”
闵良也瞪向韩舟。
韩舟一脸惊讶，但他看的人是柳云。
柳云道：“我说过他是警方的人。他身上有监听器。”
“不可能，我都搜过的。”闵良道。
“那有可能在你身上，你摸摸看。”柳云道。
闵良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然后他真在自己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硬币大小的 监听器来。
“‘鸽子’暴露了。”关樊捏了捏拳头。
“柳云也是。”袁鹏海道，“她炸了车子，就算没警方跟踪韩舟，也把警察引来了。 组织所有能调动的警力，把现场人员全部撤走。欧阳说得对， ‘秃鹰’是个报复 心极强的人，每一场都是报复。柳云就是‘秃鹰’，这里是她的终极复仇场。”
“‘戴胜’报告，大厢车司机跑路了。”倪蓝的声音从通信频道里传来， “厢车依然堵在仓库门口，但是司机跑了。”
众警在倪蓝架设的摄像监控里也看到了画面。
倪蓝道：“他们是不打算撤退了吗？钱玉德能同意？”
“徐队。”袁鹏海对徐刚道， “尽快打通通道。”柳云这简直是打算同归于 尽的架势。
徐刚道：“知道，已经在处理。”
“司机在往C区方向跑。”倪蓝道。
“C区在整修，封着楼板。目前与A区共用出口。”关樊迅速回复，“如果他 不是不熟悉情况瞎跑就是知道什么新路线。”
“我去把他抓住问问。”倪蓝翻身从管道上跃了下来，她贴着墙，隐藏着自 己的身形，压低声音道：“我不会惊动32号仓库的。”
“可以。”袁鹏海批准行动。
倪蓝贴着墙朝着司机的位置靠近，她得等他远离32号仓库的视线位置再出 手，她等了等，觉得时机合适，正待冲出去，忽然隐隐听到破空之声，那司机猛 地一顿，倒在地上。
倪蓝瞬间缩回墙角紧贴墙面，抬头观察。
“狙击手。”
正在监听的众警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倪蓝继续喝道： “司机被击毙。重复， 司机被击毙。”
徐刚：“！”
“你被发现了吗？”关樊忙问。
“应该没有。”倪蓝缩回至墙根。
徐刚：“什么方位？”
“不清楚。”倪蓝掏出迷你望远镜朝四周上方观察， “在我现在的位置看不 到人。但如果有警力冲进来靠近32号仓库，会在他的射程范围内。”
徐刚皱紧眉头，在特警那边的通信频道里通知了有狙击手这事。
倪蓝看了看司机，司机的脸正冲着她的方向。她拿出手机拍下了他的脸，传 给了指挥中心。“可以查查他的身份。”
“收到。”关樊应了，把照片分给相应的警员。
仓库里。
闵良一脚踩碎了窃听器。
做监听的一名警员报告：“窃听器信号消失。”
袁鹏海沉默，他们毫无办法。
钱玉德看着韩舟，眼神很危险。
韩舟摇头： “我没法解释，我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
无论他们炸了什么东西，警察肯定在路上了。”
“把他绑上。”没等钱玉德说话，柳云先开口了。
钱玉德不反对，他丢出一根大号的尼龙扎带：“带上他，我们走。”
闵良粗鲁地一把将韩舟按倒，把他双手反剪，扎带一捆一抽，绑严实了。
韩舟没挣扎，但他对钱玉德喊道：“钱叔，你别相信她。阿生绑架她就是 个障眼法，他当初就是偷偷放了窃听器在倪蓝身上，这是他们惯用的招数。不 是我。”
钱玉德盯着韩舟，对闵良道：“把他带上来……”话还没说完，柳云忽然掏 出了一把枪，“砰”“砰”“砰”连发三枪。
一枪近距离正中钱玉德脑袋，另两枪打在闵良胸口。
钱玉德骤然倒下。闵良一脸不可置信， 晃了晃， 也倒下了， 正好压在韩舟身上。
一把小巧的弹簧刀从他口袋里掉了出来。
韩舟挣扎着，顶开闵良的尸体坐了起来，他吃惊地瞪大眼睛，对柳云喊道： “你疯了吗！”
柳云的枪口对着他。
韩舟闭了嘴，他瞪着那枪，然后视线从枪口转到柳云脸上。
柳云看着他的表情，似乎在等他的反应。
韩舟没反应，面无表情。
柳云从厢车上跳了下来。
韩舟挣扎着站了起来，差一点被闵良的尸体绊到。他往后退，而柳云拿着枪 指着他。两个人隔着几步远对峙着，最后柳云指了指仓库里的一把椅子：“你 坐下。”
韩舟迟疑了一会儿，坐下了。
柳云的枪没有装消声器。那三声枪响让倪蓝惊讶。
“仓库里三声枪响。”倪蓝向指挥中心报告。她等了一会儿，又报告： “没 人出来。没人驾车，没人离开。”
监听器已经没有了，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倪蓝衡量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和现在的情况，然后她道：“我去找找那个狙 击手。”
“‘戴胜’！ ”徐刚忙道， “你是目前在‘鸽子’附近的唯一后援，你最好 别离开。”
“我自己都没后援，我援不了他。”倪蓝道， “那仓库里面有枪。而我要进 去就得把车子开走，或者从车顶、车底、车侧边挤进去。怎么进去都是靶子。而 且还有一个狙击手在盯着，我没办法接近。韩舟知道自己的处境，他是抱着牺牲
的决心去的。他的任务是把‘秃鹰’引出来，而我的任务是定位他的位置，让你 们能够抓到‘秃鹰’。现在我和他的任务都完成了。我要去帮你们清除路障，你 们赶紧滚进来。如果‘鸽子’死了，别让他白死。”
通信频道里一片寂静。
最后是徐刚发沉的声音：“明白。”
欧阳睿从医院出来就马上安排人手去小红说的那家医院旁边的检测中心查陈 欣当年去检验DNA的事，然后他接到了袁鹏海的电话。
袁鹏海向他讲述了现场的情况，柳云的反常行为。
欧阳睿非常吃惊： “她费尽心机伪造绑架案，故意让邱寺泄露行踪，好让警 方看到她被绑走，这分明是为了撤退做准备。她想让大家以为她是受害者，她失 踪了，死了，不再对她追究。现在她明知韩舟是卧底，又何必这样。”
“看上去就是自寻死路。但这后头绝不是这么简单。”
欧阳睿： “是的，阿生为什么不在？他一直撑到了最后，执行了所有重要的 计划，他见证了韩舟整个背叛他们的过程，一直互相演着戏。对付韩舟这么重要 的事，他居然缺席？”
欧阳睿顿了顿，想起韩舟说的，时间不多了，昨夜里，或者不超过一天，他 们肯定会跑掉。
袁鹏海道： “去把钱玉德的那伙人抓了。半夜里领着人去仓库找韩舟的那几 个，或者别的人，一定有人知道钱玉德的计划。他们必定没料到柳云会突然下杀 手。现在群龙无首，他们会开口的，从他们那儿找出些线索来。”
“明白。”欧阳睿道， “柳云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也许是为了掩护别人。我 会跟刘综再联系看看，他那边有些进展。柳云是想拖着大家一起死，还是在帮别 人找退路，事情到这一步，肯定会有破绽。”
“对， 我就是这个意思。必须全部抓回来， 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袁鹏海道。
欧阳睿去抓人了。
刘综也在追捕的路上。
林月逃了。
临水镇警方查出了林月的从前和近况。林月是1983年被拐回大河村的，比黄 香如早两年。而1983年那一年，是阚苒玉闹得最厉害的第二次逃跑。那次她逃了 之后向警方求助，却被管怀以这是家务事的理由送回了刘家。阚苒玉遭到了毒打 和虐待。林月和另外一位刚被买回来的新媳妇被“夫家”带去刘家看阚苒玉逃跑 的下场，以示警告。
在夏武的笔记里，林月没有提及那次“警告”以及对阿玉的印象，但其他人
的记忆和供述里有。有人记得林月刚被拐来时也是各种倔强不服，想要逃，但去 了刘家看完阿玉的遭遇之后就老实了。
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林月偶尔还惦记着阿玉，她问阿玉还活着吗。
后来，阿玉跟着赵兴、金厚他们出去干拐卖的勾当，带回别的新媳妇。林月 听说后非常惊讶。再后来林月的丈夫陈泰石带着林月跟金厚他们也出去干过几 票，当时林月怀着孕，他们觉得孕妇很容易骗到人。
至于大肚子的林月在外头是如何配合的，跟阿玉是否有交集，交情有多深， 村子里的人就不知道了。因为林月回村后就等着生娃，生了娃就要带娃，还要干 农活。像阿玉这样生不了孩子跟着男人四处走的绝无仅有。
在林月家里还有一事。就是林月丈夫陈泰石死后，她家里就没男人了。她与 婆婆两人带着两个孩子，家中的地就被同族抢走。后来政府迁村赔偿时，林月家 没分到太多钱。1997年镇上分房子，林月家也只分到很小的一套。那一年，阿玉 的丈夫刘东“自杀”。
之后没多久，林月婆婆也去世。林月带着两个孩子去城里，她在城里打工， 孩子们就在城里读书。后来林月挣了钱，在城里开了酒吧，据说生意不错，她也 时常回村里住一阵子，过着城里镇里两头跑的生活。但她的孩子们没回来。她说 孩子们是城里人了，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但她忘不了大河村，她离不开。
巧的是，林月回镇子后卖掉了旧宅，说是嫌小不好住。她置换的房子正好是 赵兴表弟彭顺家的隔壁楼，是邻居。两家还挺熟。
就在昨天杨德他们在村里做调查时，还遇到了林月，对她进行了询问。林月 举止正常，有问必答，对警方非常配合，完全没让人怀疑什么。
警方找来黄香如问话，半夜还逮捕了彭顺，也没发现林月这边有什么异常。
可是就在早晨六点多，林月忽然急匆匆开车出了门，她邻居晨练看到她还问 了两句。
这可不是什么理想出逃时间，这时间村子里活动的人挺多了，会有许多目击 证人。而这个时间，跟柳云去农贸中心的时间差不多。
林月的嫌疑更大了。就像是柳云做了什么决定，通知了她一般。
杨德拨打了林月的手机，手机关机。杨德又拨打了她在城里的酒吧电话，没 人接。他们没有她子女的联络方式，只得一边联络市里警局协助调查，一边申请 交通部门调取相应道路的监控，追查林月车辆的踪迹。
最后交通部门查到林月车子上了高速，但不是开往L市，去的是邻省方向。
看起来，她有可能要去找柳云了。
刘综带人开车追捕，留下沈华继续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