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韩舟并不觉得自己能救谁。他的高尚情操大概在童年的时候还没长出来就已 经灭亡了。但事情到这一步，也没必要什么都瞒着，他的拖延已经没有意义。
韩舟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跟倪蓝他们说了。对黑虎帮，他确实知道的不多，他 收到培叔赠房的时间跟阿光差不多，是在去年9月。赠房就表示，他们入伙了，成 为公司里的核心成员。
那段时间也确实特别风光。培叔带他们消费，吃喝玩乐，带他们认识人，也 给他们任务，而且奖金给得特别高。
那个时候金培树最重视的人是阿光。韩舟不过是跟在阿光身后的重要小弟。
因为阿光有文化，脑子活，有主意。金培树喜欢有文化的，觉得带出去有 面子。
11月的时候，金培树第一次带阿光、韩舟去见何雄。当时何雄自己来的，对 金培树也很客气。那次见面就是吃饭喝酒，没说生意的事。感觉就是金培树让阿 光、韩舟认认人。
过了一段日子，金培树说何雄那边要一批货，量很大。让阿光领着韩舟、阿 猛几个做准备。也是因为那批货，阿光知道了金阳商贸，发现了黑枪供货链上的 重要纽带。韩舟也听阿光问过金培树：货这么大，何雄看起来不是很有路子的样 子，能靠谱吗？
金培树说何雄只是执行人，他是跟何雄的大哥亲自谈的，不会有问题。那语
气听上去是跟那大哥非常熟，也很信任的样子。
金培树从来没有说过“黑虎帮”这个名字，他一直是直接称呼人名，说何雄 那边如何如何，但没有提过何雄的幕后老大是谁。
黑虎帮这个称呼，是何雄手下人自己叫的。阿猛、阿平跟那帮人聚过一次， 阿平回来笑喷，说那边有三个去纹了黑色虎头在胳膊上，一直在炫。从那天开 始，韩舟就经常听到“黑虎帮”这个称呼。
“所以你们既不知道黑虎帮的老大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公司的老大是谁？ ” 倪蓝问韩舟。
“对。培叔说过见老大会是最高奖赏。但我没听说谁见过。”韩舟道， “我 们私下里也曾讨论，觉得培叔就是老大，但是有些事，培叔却还要跟人商量请 示的样子。后来接触了金阳那边，听说还有一个江哥。金孔雀的老大就姓江， 但是年纪轻，比培叔小挺多的，不像能使唤培叔的样子。而且听说金孔雀2016年 才开的，金阳2005、2006年就开好盘子了， 我们猜会不会是金孔雀江哥的什么 长辈。”
“不是。”倪蓝想起江滨就恨得牙痒痒的，“江滨家里不是干这个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韩舟道。
蓝耀阳忽然问： “韩舟，你说的这些人全是这几年进公司的，但是金阳都十 多年了，你们公司的那些老人呢？”
“我不关心。但阿光打听过。”韩舟道， “可是周围也没什么太老的人，打 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也不好太仔细打听，捅到培叔那里可不得了。反正我听说的 都没好的，不是被抓就是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吓唬我们的。”
倪蓝看了蓝耀阳一眼。觉得蓝耀阳考虑得对，一个帮派新血换老血正常，新 血老血打起来争权抢地盘也常有，但金培树现在的人手情况，显然他已经把内部 老血洗过一遍了。
倪蓝给欧阳睿发信息，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开个电话会碰一下情况。
韩舟也道：“我进来太久了，邱寺会起疑心的。”
“你出去，把他换进来。”
韩舟又问：“什么时候给小红回电话？”
“等通知。”
韩舟抿抿唇，出去了。
邱寺一边打游戏一边注意着屋子这边的情况， 见韩舟出来了， 便用眼神问他。
韩舟用头指了指屋门方向：“让你进去，问话。”
邱寺退了游戏，问韩舟：“问你什么了？”
“来来去去就那些。”
“哪些？”
“培叔的情况、兄弟们都有谁之类的，老问题了。”
“那怎么这么久？”
“小红找我。找到蓝耀阳那里去了。”
邱寺：“……她找你干什么？”
“不知道。所以商量呢。”
“然后呢？”
“晚一点见见她吧。”
邱寺皱眉头：“这娘们儿肯定有古怪，真的。我觉得你最好别搭理她。”
“倪蓝他们盯着呢。”韩舟又用头点了点房间方向，“去吧。”
邱寺一脸不高兴，进去了。
韩舟看着他关上了门，这才坐下来，拿出了手机。他迅速打开淘宝，点开了 在钱叔店里拍的东西，然后点了退货申请。
接着他进了客服页面，道：“这东西我不要了，退款吧。”
过了一会儿客服出来了： “朋友， 这件可是孤品， 可遇不可求， 你想好了？”
“是的，退款吧。”
客服又道： “是有什么顾虑吗？朋友之前说的遇到诈骗的事小店也问了问同 行，听说以前有家店出现过这状况，是店里一个客服做的违法小勾当，已经报警 处理了。但那与小店无关。小店货品实行三包，朋友大可放心。”
仓库里，钱玉德坐在椅子上，用手机跟韩舟聊着。他面前空地上，两个手下 押着孙康胜。孙康胜吓得直抖：“钱哥，我真不知道。他说这两个人勾结警察出 卖我们，我才给他消息的。我也是想求证后再告诉你。”
钱玉德没搭理他。他拿着孙康胜的手机，抄了上面的通话号码给韩舟： “这 位朋友可以联络查证一下。”
韩舟盯着那一串号码，他是为了活命背下了所有认识的手机号码的人，但这 个号码他不认识。
所以真是钱叔那边走漏了消息，不是邱寺捣鬼？
这时候房间那头传来邱寺愤怒的叫声： “我没有！我上哪儿弄窃听器去！要 杀要剐随便了，别跟老子来栽赃陷害这一套！”
韩舟在对话框输入： “我这边出了点状况，生活没法稳当，没办法好好爱惜 它，还是不要了。”
钱玉德皱皱眉头：“那好吧，给你退款。”
淘宝通知退款成功。
韩舟回道：“多谢老板，祝老板好人一生平安。”
钱玉德看懂了，他看了一眼孙康胜，交代手下： “把他处理干净，把仓库都 清了。活儿都退掉。最近都藏好，出事了。”
钱玉德又输入：“多谢，也祝你生活幸福。这货我重新上架了，你收藏着 吧，万一日后想要了，你知道去哪儿找。”
韩舟咬咬牙，心里说不清地难受：“好的，多谢老板。”
钱叔还是那个照顾他的钱叔，还想着给他留后路。
房间门“砰”的一声巨响，邱寺怒气冲冲地走出来，把门用力甩上。
韩舟退出了淘宝。
邱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这么生气？”韩舟看了看房间，“我都习惯了。”
邱寺一脸怒容： “一边说老子害她，一边还让老子招供，招个屁。直接送老 子去警局好了，招个屁招。”
“你冷静点。”韩舟不动声色再看了眼房间，低声道， “听着，我去见小红 的时候，他们肯定会跟着，没人注意你。我给你个地址，你去拿证件。钱叔那边 查出来了，现在安全的。”
邱寺顿时坐直了：“你确定？钱叔还说了什么？”
“没别的了。”韩舟迅速报了地址，邱寺赶紧背下来了。韩舟又道： “我会 借这次会面想办法脱身，你拿了证件别回来。如果我们分开两个小时我还没联络 你，你就自己先走，把我的那份留在原处就好。”
“那我们怎么联系？”
“我们在Y市边境出任务住的那家旅店，记得吗？”
邱寺点头。
“我会去那里。”
“行吧。你什么时候见小红？”
“看机会，我得先联络看看。”
“越快越好， 别等他们做好准备。”邱寺也看一眼房门，“我们就都难脱身了。”
“行。”韩舟拿出手机拨给小红。
小红很快接了。
“喂。”
“是我。我不叫阿勇，我叫韩舟。韩信的韩，小船那个舟。”韩舟见小红接 了，便长按了手机启动键，向倪蓝示警。
小红那边愣了愣，接着有些激动： “我差点找不到你。我不知道怎么找你， 也不敢乱找别人问。”
邱寺在一旁用气音道：“问她在哪里。”
倪蓝那边的房门“砰”的一下打开了，倪蓝和蓝耀阳走了出来。
邱寺若无其事地保持着原姿势没动。
韩舟看了一眼倪蓝和蓝耀阳，道： “这不是找到我了吗？蓝耀阳告诉我了。 你有什么事？”
“我得见你，求求你。你能见我吗？你安全吗？”小红有些哽咽。
倪蓝皱着眉头瞪韩舟。交代了让他等着，他在做什么？
“我安全的。你见我要做什么？”
“我很害怕，韩舟，有人要害我，我很害怕。”
“是吗？”韩舟再看一眼倪蓝和蓝耀阳，“谁要害你？”
邱寺翻了个白眼，表明他对小红的不信不屑。
“我不知道。”小红压低嗓音，“我们见面说，行吗？求求你，我真的很 怕。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行吧。”韩舟看了一眼倪蓝，“我白天不方便，晚上八点？”
倪蓝皱眉头，她按手机按键输入，亮出一个地址给韩舟。
韩舟点点头，向小红报了地址： “汇兴大厦大堂咖啡座，晚上八点，我们在 这里见。”
小红赶紧应：“好的好的，我记下了。”
韩舟挂了电话。
倪蓝一脸不悦，对韩舟道：“你过来。”
韩舟起身，跟着倪蓝和蓝耀阳再次进了房间。
韩舟关上门，道：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但不能拖了。拖久了会生变，如 果她说的是真的，她现在有危险。”
“她在警局待了一夜，如果她觉得有危险她就会告诉警察。”
“谁知道呢。反正你们也希望我见她的不是吗？ ”韩舟道， “而且邱寺在催 我，他在急什么？这是个试探他的机会。如果他是因为在这个屋里不好对我动 手，那么我出去落单后他就该有所行动。我们得给他机会才能知道他的真正目 的。我告诉了他一个地址去取证件。就看逃命的证件重要还是别的事更重要。”
“他说得有道理。”蓝耀阳对倪蓝道。
韩舟又道： “还有，你们记一个手机号码，证件工厂那边查到了，取件地址 是他们那边有人泄露的。买通消息的人，手机号码就是这个。我不认识这号码， 不知道他是谁。你们查吧。”
蓝耀阳看着韩舟。一直在等韩舟说假证件这条线，但他就是没说。现在提到 什么买消息的号码，却不说卖消息的。
蓝耀阳没说话，不提这事。他不是警方，他没权力审讯，他要做的也不是审
讯。打动一个人不容易，何况是韩舟这种人。他觉得他们现在取得的进展已经挺 大了，他希望韩舟与他们的合作能更诚恳，他觉得还有机会。
倪蓝记下了那号码，她道：“这号码我见过。”
“你认识？”韩舟问。
倪蓝拿出自己手机，上面有李木几分钟前给她发的消息。李木找到了炒作倪 蓝丑闻的营销公司，并且与对方进行了沟通。那家营销公司声称，让他们对那条 微博进行炒作扩散的客户是个中年男人。对方没有露脸，只与他们进行了电话联 络。李木买到了这个客户的电话号码，并发给了倪蓝。
李木的信息里说这个客户与营销公司的沟通过程急切且迅速，付款非常痛 快。时间点正是倪蓝去金孔雀的那个时间。这倒是符合他们追踪到倪蓝就在金孔 雀后马上做出的反应和准备。
那个客户号码正是韩舟说的这个。
也就是说，一个中年男人，既买通了假证工厂那边的人手，得到了韩舟、邱 寺取证件的地点以截堵他们，又买了营销公司服务，散布倪蓝的丑闻，对倪蓝进 行打击和羞辱，并同时发布死亡警告。
而为这个中年男人实现这些行动的人，是金孔雀的江滨。
江滨是这个中年男人的手下？
江滨是“鹰巢”的人。
那么大胆推测，这个中年男人有可能是“秃鹰”吗？
倪蓝赶紧上线查这个手机号码。但是这号码关机，没能搜索到信号。倪蓝又 比对了金培树的手机通信列表，联络人名单里面也有这个号码，但通话记录里没 有，很大可能是删除了。
这个号码，这两天对金培树手机发出的信息完全没有反应。而从前的通信记 录，只能由警方去协调运营商获取了。
倪蓝又比对了她手上掌握的其他人手机的通信联络人表，没有这号码。包括 邱寺、韩舟的手机，都没有。
蓝耀阳联络欧阳睿，将这个情况通知他。
欧阳睿大喜： “我刚从刘队那边拿到了两个嫌疑人资料， ‘秃鹰’也许是其 中之一。这号码来得及时。”他告诉蓝耀阳他正要去审讯。
蓝耀阳忙将韩舟与小红约好晚上八点见面的事说了。
欧阳睿看了看时间：“可以安排，但为什么不等我们确认就定了？”
“小红很着急，说她有危险。”
“小红和杨晓芳都否认认识对方，可她们有可能是一伙的。韩舟这次会面有 风险，你们千万小心。”欧阳睿道，“我现在没有收到小红异常的报告。这样
吧，我会提醒盯梢的同事注意。还有，刘队找到一个重要人证，他正等人把她带 到临水镇。你的推测究竟对不对，会得到证实的。”
杨晓芳被救回警局那天，身上什么都没有，一身衣物都是警方支援换新的。 所以，不可能在她身上查到任何东西，她也不会因为报称受到卧底侵害而遭到怀 疑。一个差点连衣服都没得穿的受害女子，你还能怀疑她什么呢？
但是，很显然，她找到了卧底警员的上司并且通知了她的同伙。
她身上有窃听器，她到了宾馆有在卫生间独处的机会。她用窃听器报告了一 切，然后冲毁干净，不露痕迹。再搜身，自然什么都没有。甚至她可以再放一个 窃听器到季勇军身上，在那个凶手杀害季勇军之后，拿走手机拿走窃听器，这也 不是绝对不可能。
只是现在一切都只是推测，无法证实。
而杨晓芳是怎么拿到窃听器的？
那天杨晓芳被季勇军带离市局时，委托二蓝神事务所寻找女儿幽灵的柳云拥 抱了她。
所有人都目睹了那个拥抱，所有人都没在意。直到蓝耀阳在倪蓝衣服里找到 了窃听器。
当蓝耀阳灵光一现得到这个猜想的时候，许多一直困扰他们的疑惑也随之被 解开，或者说，那些疑惑有了合理解释的空间。
为什么杨晓芳预谋了对“鸽子”许文柏的陷害，却在4月5日去和平街时没在 街道安全监控中留下自己的身影？明明那样报起案来更能让人信服，不留破绽。
那是因为柳云要报案。
如果能直接在监控中查到杨晓芳，能看清杨晓芳的样子，那么柳云的报案和 委托就无法成立。一下子就能看清杨晓芳不是她的女儿，后头也就没柳云什么 事了。
但是杨晓芳需要柳云的接应，所以柳云必须参与进来，她得是杨晓芳逃离魔 窟的目击证人。
而柳云也必须得提前炒作一番自己对女儿的感情和遇见女儿幽灵时的激动， 这样她关切杨晓芳，一直跟她到警局，一直寻找机会与她接近，这才合理。那个 拥抱，才会无人怀疑。
为什么杨晓芳被囚禁的时间这么长？同样因为柳云要报案，要找委托。这个 过程需要时间。
二蓝神事务所并不是柳云找的第一家委托公司。柳云报了警，找了朋友，也 找了一些名为咨询公司实为私家侦探之类的小工作室，但最后只有二蓝神接了她 的案子。整个求助过程很真实，全都有迹可循。
蓝耀阳在与欧阳睿讨论的过程里也曾推翻这个假想，因为柳云和杨晓芳这样 操作实在是有些自找麻烦。找了二蓝神，反而引火烧身。
但欧阳睿却肯定了蓝耀阳的这个大胆推测。
不能用已经知道的结果去反推，而要从当时的情景去考虑。
杨晓芳需要一个目击证人，柳云也需要。
柳云需要一个能参与到这个事情里来，又能及时脱身的借口。寻找女儿幽灵 这个借口荒谬，但她女儿去世是事实，起码现在调查出来的结果是事实。她借着 寻找女儿幽灵这个借口，把所有相关人员都调动了一遍，该做的调查全都做了。
“如果有什么问题，在前期这个阶段就已经被发现了。没发现，就表示她是 安全的。”欧阳睿道，“借由你们的调查，来确认她自己以前没留下什么破绽， 然后她才放心去做这个假目击证人，接应杨晓芳。但倘若调查出什么情况，也 许她就会取消行动。而你们不是警方，也不知道后头有什么问题，不会追究下 去。于是委托任务结束，这件事就结束。所以委托这件事，并非愚蠢，反而是 谨慎。”
“但这么一来，柳云是安全了，她的情况被调查过，很真实，没人怀疑她。 可杨晓芳这个去报案的受害者却不得不露了破绽。”
欧阳睿道：“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么有两个可能，一是在‘秃鹰’的眼 里，柳云的安全比杨晓芳重要。杨晓芳有破绽他们心里有数，所以韩舟接到了杀 杨晓芳的任务是真的，金培树的计划确实是要杀掉杨晓芳灭口，而不是单纯试探 韩舟。第二，原本杨晓芳的破绽也没那么大。疑点归疑点，但找不出什么实证 来，最后我们可能只能放掉杨晓芳。但‘秃鹰’他们没料到他们的计划里有两个 漏洞。”
蓝耀阳马上懂了：“第一个漏洞是倪蓝。柳云约红姨见面问案子进展的时 间，正好是倪蓝要去开会的时间。柳云知道这事，红姨跟她说过，说倪蓝时间不 方便。她说没关系，跟红姨谈就好。她特意避开了倪蓝。但那天正巧倪蓝跟技术 部闹了不愉快，会没开成，倪蓝提前离开了公司。而且这么巧，接到红姨电话时 她就在附近，所以赶到了现场，抓住了那两个小喽啰。”
欧阳睿惊讶插话：“倪蓝居然还跟你们技术部吵架？”
欧阳睿向蓝耀阳露出了同情的表情。女朋友这脾气，小老板很不好当吧。
蓝耀阳：“……”
“行吧。”欧阳睿很快转回正题， “其实我就是想说这个。那天我记得倪蓝 说了她正好在附近就赶过去。她是意外出现的。她被路人拍到与这事有关联，于 是韩舟在考虑如何阻止杨晓芳被放出时，便想到了通过倪蓝报信。”
这点蓝耀阳也想到了：“韩舟是第二个漏洞。‘秃鹰’一心想找出这个内
奸，却没想到这个内奸居然会向倪蓝施压来向警方报信，结果把倪蓝惹毛了，追 到了为民路爆炸现场。于是倪蓝知道了‘鸽子’的死讯，而韩舟死里逃生。这些 都是意外，肯定都出乎了‘秃鹰’的预料。按他的计划，现在杨晓芳已经死了， 韩舟也死了。所有他想除掉的人都死光了。他带着他那群手下潜逃或者隐退藏 身，根本没现在这些事。”
“没错。”欧阳睿道，“‘鸽子’的尸体是真正能证实杨晓芳报假案的证 据。现在我们还缺一个证实柳云是帮凶的证据。”
于是那时欧阳睿在与蓝耀阳沟通过后，就用柳云的照片和其他三位同龄女性 照片凑成了一组，自己留一份，给了刘综一份。
欧阳睿用自己手上那份照片给小红辨认，小红说全都不认识。给江滨辨认， 江滨也说都不认识。金孔雀抓来的那群人里，没人承认认识柳云。
欧阳睿把小红放了，笃定她会有所行动的依据之一，就是他给小红看了照 片。小红现在已经知道，他们怀疑柳云了。
无论柳云在“鹰巢”是什么身份，她被怀疑这件事，小红一定会通知出去。 她会通知谁？通过什么手段？她还会做什么？
欧阳睿派了人盯梢小红，也派了人去柳云居处外头守着。柳云没什么异常举 动。而小红，却着急找韩舟。
欧阳睿不知道小红是真的有危险还是着急处理柳云的嫌疑。现在不是在小红 这边找到证实柳云嫌疑的证据，就是等刘综那边的重要人证认出人来。
如果柳云整个身份都是假的，那么不需要其他证据，假身份就是个侦破突 击点。
蓝耀阳听到有人证这事很振奋：“刘队查到了什么？”
欧阳睿简单跟蓝耀阳说了说情况。那位阚苒玉的悲惨遭遇，几乎无人记得姓 名的影子，被胁迫作恶，成为帮凶的悲剧人生，以及至今生死未卜的可能性。
蓝耀阳听罢沉默许久，道： “柳云的女儿姓陈。刘队查到的赵兴和陈江，也 许就是这个陈江。他跟金培树一样，改了名字。”
欧阳睿不确定，他在等省厅曾永言向宋昌问话的结果。
欧阳睿安排人手，布置监控晚上八点韩舟与小红的会面。为安全起见，他与 蓝耀阳商量了另一个地址，他还安排人去了一趟倪蓝那儿，给韩舟送了一套防 弹服。
韩舟与邱寺的手机动静倪蓝盯着，欧阳睿也能看到。这两个人一个刷淘宝一 个玩游戏，都有私通消息的可能性。欧阳睿让倪蓝盯好他们的动静，他这边安 排警员申请刑侦手续，向两个平台调取这两个的账号记录。这事手续申请比较烦 琐，跟平台的沟通也需要时间。
倪蓝这边也留了一手，她把韩舟叫到房间，把欧阳睿派人假装送外卖的包裹 打开，悄悄把防弹服递给韩舟：“别让邱寺知道，不然他们会直接打头。”
韩舟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挺顾全他这条命的。他道了谢，把防弹服 穿好。
倪蓝又道： “之前定的地点邱寺听到了，一会儿快到时间时你再打电话给小 红，要求换另一个地方。”
韩舟明白这里头的意思，他把新地址记了下来。
这时他收到了小红的短信： “我已经出发了，你方便的时候就过来吧。我会 一直在那里等你。多晚都等。”
韩舟皱了眉头，这才五点多，她着什么急。她是知道警方有安排了？打算把 时间提前，打乱他这边的部署好下手？
欧阳睿也接到了他安排跟踪小红的警员报告，说小红已经出发去约定地点。 欧阳睿让警员继续盯好。
欧阳睿去审讯了金孔雀的江滨，江滨否认自己认得赵兴和陈江，那个电话号 码他也说不认识。欧阳睿在江滨的手机里确实没查到这号码，他警告江滨，通话 记录就算删除，他们也能查出来。
江滨对此不予反驳，他反问欧阳睿：倪蓝非法闯入他的夜总会罪名大，还是 他把倪蓝非法闯入的照片发给客人罪名大？他不知道某个客人会把照片传播出 去，他更不知道会有人利用这事炒作。
欧阳睿没撬开江滨的嘴，但他收到了曾永言的消息。宋昌认出人了，不是陈 江。宋昌认得的那个刘洪江，是当年大河村的赵兴。而倪蓝提供的那个电话号 码，在宋昌的手机里也有记录，就是刘洪江当年用的。
欧阳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蓝耀阳。蓝耀阳猜错了，不是姓陈的。不是跟柳云 的女儿一个姓。
蓝耀阳对此有些失望，蓝神算子居然失手了。
蓝耀阳与欧阳睿通电话的时候，韩舟又收到了小红的短信。“我到了。我在 汇兴大厦旁边一个叫暖茶的小餐厅吃晚饭，你到了通知我。我会一直等的。”
韩舟说不好心里的奇怪感觉是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觉得我应该现在去。”韩舟忽然道。
“为什么？”倪蓝问。
“去看看她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可以不下车，先在旁边观察。到时再做决 定。”韩舟的直觉救过他很多次，也救过他的兄弟，“我现在就要去。”
倪蓝去敲蓝耀阳的门，跟他说了这事，蓝耀阳忙跟欧阳睿招呼了一声，然后 他们三人急匆匆走了。
“你好好待着，等我们回来。”倪蓝走的时候这样跟邱寺说。
邱寺答应了。
陈洲开车，载着倪蓝、蓝耀阳和韩舟往汇兴大厦去。欧阳睿在另一边也在调 动警力的支援。
过了一会儿，邹蔚打来电话，邱寺出门了，她和部署在楼下的另两个同事在 跟踪。邱寺是步行的，暂时还没发现什么异常。
倪蓝挂了电话，问韩舟：“你觉得他究竟怎么回事？”
“不用觉得，跟着他不就知道了。”韩舟还是那种讨人嫌的调调。
蓝耀阳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像是在思考。快到汇兴大厦的时候他突然问韩 舟：“你说小红认得杨晓芳，有什么根据吗？”
韩舟道： “我故意在她面前看杨晓芳获救那天的视频，就是跟倪蓝一起的那 个视频，她看到杨晓芳的时候明显有反应，就是那种看到认识的人的反应。我问 她认不认识，她说不认识。她在说谎。”
“所以你就是从那时起一直不信任她？”
“原因之一。”
蓝耀阳皱眉头：“如果她真的不认得杨晓芳呢？”
韩舟看着他。
蓝耀阳道： “万一，她认识的是另一个长得很像的人，看到长得像，也会有 反应……”
倪蓝被点醒了，她猛地大叫：“快，打电话让小红离开那里。”
杨晓芳与一个人有七分像。
陈欣。
柳云的女儿。
“小红认识杨晓芳！ ”这是昨晚韩舟被倪蓝揍趴下之后向倪蓝透露的消息。 当着邱寺的面。
一连串的想法在倪蓝脑海中闪过，她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
倪蓝一看是邹蔚，赶紧接起。
“我们跟丢了。”邹蔚道。
倪蓝：“！”
邹蔚： “他有心理准备会被跟踪，有人接应他。他从街心公园穿过去时突然 狂奔，利用园林和建筑物遮挡了我们的视线。我们追上去就没看到人了。找了半 天都没有，他一定是上了某辆车。”
“Shit。”倪蓝气得拍了座椅。
游戏，一定是在游戏里。邱寺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对外联络。
他离开的时候没拿手机，现在也无从追踪起。
结果最传统的追踪方式出了差错。
倪蓝捏紧了拳头。
“我们查一查周边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邹蔚道， “也派了人去韩 舟说的那个取件地址守着。你们那边小心。”
倪蓝挂了电话，再次对韩舟喊道：“快通知小红，离开那里。”
“怎么回事？”韩舟已经拿出手机，但他完全不明白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
“说来话长，赶紧让她先走。”倪蓝道。
“让她去附近警局，汇兴东路，汇兴大厦往东十字路口右拐一直往前，600 米。马上，用跑的。”蓝耀阳道。
韩舟不再多问，迅速拨了小红的号码。
铃——铃——
电话通了。
但是小红没接。
韩舟心一沉。
“继续拨。”蓝耀阳道，他拍了拍驾驶座椅背，“陈洲，踩油门。”
倪蓝飞快打了欧阳睿的电话：“欧阳，邱寺跑了。”
“我听说了。”欧阳睿道。
“小红不接电话。你安排的人手呢，问问他们什么情况。”倪蓝道， “我让 孙叔拉通信频道。”
游戏账号的事先不管，没时间了，先解决小红的问题。
倪蓝挂了电话，打给孙哲言。
孙哲言火速启动程序，将几个人的通信拉到一个频道里。
欧阳睿戴上了耳机。
邹蔚戴上了耳机。
关樊戴上了耳机。
暖茶餐厅里，小红低头吃面。手机摆在桌上，她一直看着。
她没注意到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向服务生问了厕所位置后走到店后绕了一圈 观察好地形，然后坐到了她身后。
那男人点了一杯饮料，在服务员送上来后说他在等朋友，暂时不点餐。服务 员应了，走开了。
餐厅很小， 装修走的简约原木风格。小方桌配温莎椅， 两桌之间空间并不大。
男人拨了电话，然后把手机举在耳边，他往后挪了挪椅子。小红觉得挤，往
前挪了挪椅子，但身后的椅子得寸进尺，又逼近了几分，然后她的后背就被一个 坚硬的东西抵住了。
“小红，你好，别动。在这种地方开枪，我也不愿意。你最好别逼我。”那 男人像是在讲电话，但话却是对小红说的。
小红顿时僵住了。
“江哥没有允许你离开。”那男人道，“你就不能离开。你想死吗？”
小红惊得手指尖都有些发麻。
“还是你打算像那些姑娘一样，被送到乡下给人生孩子去？”
小红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能说什么。她一动也不敢动。
有客人结账离店，服务生走过来为客人开门。身后那男人不说话了。
小红终于有些缓过劲来，她低下头悄悄往后看，只看到那男人挂在椅背上宽 大的外套，长长的，几乎垂到了地上。
那男人似乎感觉到小红动了，他垂下手，露出了手上的枪，然后把手又缩回 外套里，抵在小红的后背上。
小红迅速抬头，她吓得心狂跳。
看不到男人的样子，声音她也不认得。但是她看清楚了枪，以及男人手背上 的三道划痕，像是被人抓的。
他们怎么找到她的？为什么这么大动干戈？
“把手机静音然后放回外套口袋里。”身后的男人命令她， “我看着你呢， 你一举一动我都知道。”
小红没动。
看着她？他明明背对她。
但是刚才她低头偷看他知道了。
小红小幅度地转了转头，想打量一下四周。有人在监视她吗？
“别张望， 把手机拿出来， 设置成静音。我拨你的号要是手机响你就死定了。”
小红拿出手机，设置成了静音。
“放回口袋里。”
小红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小红吓得一抖。以为是那个男人真拨电话试探她，但是她眼角余光看到身后 的男人举着手机假装成通话的样子。
小红没看到来电号码。但不是这个男人打的。
是谁？
“别动。”身后那男人道，手上的枪又压了压。
小红没动。她不敢。
她感觉到口袋一松，身后的男人偷走了她的手机。
小红垂着眼皮， 努力斜着眼扫视， 她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亮着， 有人给她拨电话。
看不到号码。
是谁！
“用现金买单，离开这里。走出店后往左拐一直走。别打歪主意，不用等， 别把场面弄得难看。是你联络的人通知我们的。你明白了吗？”
小红不明白。她能听懂字面上的意思，但她不明白。
她的手机屏幕亮着的画面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小红叫来了服务员。
服务员过来的时候，小红身后的那个男人收回了枪，若无其事地拿下了耳边 的手机，似乎已经打完了电话，他把手机放到桌上，还举起杯子淡定地喝了一 口水。
小红迅速回头看了他一眼，没看到他正脸，也没看到自己的手机。应该已经 被这个男人收起来了。
服务员收了钱，让小红稍等，得回柜台找钱。
服务员一走开，她身后的男人就说： “出店后往左拐一直走，会有人接你。 想活命，想有好日子过就照做。”
服务员又过来了。小红接了钱，谢过了。然后假装收拾包，等服务员离开 了，她才站起来。
身后的男人这时候喊：“买单，扫桌上的二维码就行了吧？”
服务员远远地应：“可以。”
小红迅速转身离开了座位，路过那男人身边时突然举起手中的小瓶对着男人 的眼睛猛喷。那男人始料不及，惨叫一声飞快扭头躲闪。小红一把抄起他放在桌 上的手机就跑。
那男人捂着眼睛大叫：“水，给我水。”
整个餐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
有一桌客人赶紧递过来一瓶矿泉水，还有人喊： “抢劫，那女的抢了手机。 快报警。”
可那男人没感谢没附和，他狼狈地用水冲了眼睛，勉强能睁眼就迅速往外 跑。餐厅角落一个男子飞奔过来扭住他的手臂，那男人不管不顾回身猛地给那男 子一拳，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男子遇袭退了好几步，撞翻了桌椅。
眼睛被喷了辣椒水的男人趁机推门跑了出去，左右张望了一下，不远处一辆 正驶动的车子按了一声喇叭，朝着右边驶去。
男人也朝着右边跑。
被打退摔倒在地的男子正是欧阳睿派来跟踪小红的警员万正方。他迅速爬了 起来往外追，追到外头，一辆车迅速冲到他面前，司机冲他大喊：“他们有车接 应，车牌我记下了。”
那男子奔上车，掏出手机迅速拨出去，大喊： “队长，小红跟人起冲突了， 就是我刚才说的坐她后面的那个男人。小红袭击了他，抢了他的手机往东跑了。 对方有车接应，他们在追她。车牌号……”
开车的警员大声报出了车牌号和车型，欧阳睿记下了来。
欧阳睿将资料传给关樊：“查这辆车，联络汇兴东路警局支援。他们往东 跑了。”
关樊马上跟进。
欧阳睿把情况告诉倪蓝。
倪蓝、蓝耀阳和韩舟此时都戴着耳机。
韩舟问：“有那男人的照片吗？”他手上还在拨小红的手机。她手机是通 的，但是她不接电话。
“没照。”欧阳睿道，“我的警员当时坐在角落盯着小红，只看到男人的 背。之后上去抓人，没有拍照。”
“头发呢，是平头吗？”
“戴着帽子。”
那根本没法判断是哪一边的。
“我们很快就要到了。”倪蓝道。
选汇兴大厦这个地方，一来离雅亭苑不远，二来附近就是警局，第三汇兴大 厦是Blue的产业，如果有什么问题，他们可以直接到监控室去观察。
后来说让韩舟再换个地方，也是这样一个选址原则。但没料到，时间还差得 远，韩舟还未与小红提更换地点的事，小红就先跑来了。
没跑到合适的地方。如果她在汇兴大厦里头就好了。
她是故意的吗？她为什么与人起冲突？那男人是谁？
韩舟抿紧了唇。
欧阳睿的脑子飞快转着。小红啊小红，你才是目标吗？不是韩舟？或者该 说，不只是韩舟？
小红真的值得灭口？
欧阳睿对邹蔚道： “邹蔚，那边邱寺的行踪调查交给其他人，你先去柳云那 儿，地址我发你手机上。吴淳在那儿，你们一起把她带回来。”
邹蔚应了一声，看到手机收到了信息。她奔上车启动车子：“什么名目带
人？”现在他们手上没有任何柳云有嫌疑的依据吧。
“就说关于杨晓芳，我们需要她的帮助。”
“明白。”邹蔚一踩油门，朝柳云家进发。
韩舟这边在跟倪蓝道： “我之前就告诉过邱寺小红可疑，我认为她认识杨晓 芳。如果真是这句话有问题，那小红早该出事了。”
“那时候情况不一样。”倪蓝道。
“怎么不一样？”韩舟问。
倪蓝摆弄着笔记本电脑，在查小红手机号码的定位。“不知道，这会儿没 空想。”
蓝耀阳插话：“因为那时候还没人往倪蓝口袋里放窃听器。”
韩舟看向蓝耀阳。
蓝耀阳继续道： “我猜的。那窃听器既是手段，也是破绽。邱寺放进倪蓝的 口袋，却没有机会取出来。倪蓝一定会发现的，这是迟早的问题。‘鸽子’的 死让杨晓芳被证实是假冒的受害者，她的动机很明显是要确认‘鸽子’的上司是 谁。她没有任何联络外界的办法。但倪蓝身上的窃听器揭穿了她。”
蓝耀阳问韩舟：“你上次告诉邱寺的时候，还没有告诉我们‘鸽子’的死 讯吧？”
韩舟想了想：“对。”
“那时候这个消息不重要。现在不一样了。我们会怀疑， ‘秃鹰’当然也会。”
“‘秃鹰’？”
“你们公司老板。”
韩舟不说话了。这群人在起名这件事上是对鸟类有什么特殊喜好吗？
“而且那时候，警方还没有关注小红。现在却紧密监视她。”蓝耀阳道， “情况有变化了。”
韩舟手上不停，还在拨电话。但这一次对面传来了机械的声音： “您拨打的 号码已关机。”
倪蓝这边也在摊手： “关机了。她什么意思？ ”她说完反应过来了， “她手 机不在她手上，所以她才抢别人的手机。”
“点不开屏幕，抢别人手机有什么用。”韩舟皱紧眉头。
关樊这一头已经查到了车牌：“套牌车，可以抓人。”
欧阳睿马上下令：“小万，把人抓回来。”
“好的。”万正方刚应声，却见他们紧追不舍的车子突然打横停在了车道 上。开车的警员咒骂一声，赶紧一脚刹车，但车子仍由着惯性朝那车子滑冲 过去。
那车上的司机已经背了个包奔下车，万正方他们的车子朝那车子撞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那车子却忽然爆炸。
那司机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看到万正方他们的车子被震飞一旁，安全气囊弹 开，车身翻了过来，人员伤亡情况不明。那司机也不管，背着包朝着小红跑进的 步行街狂奔而去。
小红慌不择路，对方让她出了门往左走，她就往右跑。
除了这个男人还有别的人。她不知道是谁，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她现在只有 一个念头。
小红一边跑一边按手机。
那手机设置的指纹开锁，按了几次不成功后，跳出了图案密码界面。
小红冲进了步行街，里面一家麦当劳的招牌很醒目。
小红拼命跑，跑进了麦当劳。
进去时她回头一看，正看到那个男人奔进步行街正张望。小红猛地一缩，躲 进了麦当劳里。“洗手间在哪里？”
服务生答道：“在楼上。”
小红火速往楼上跑。楼上客人不多，她上了楼梯往下悄悄探了探头，没看到 那个男人。她的心跳得很快，紧张得手心出汗。她找到了女厕，进去后锁上了 门，大口大口喘气。
呼吸没法平复，但她很着急，没法等。她再次按亮了手机屏幕，她不知道密 码，绘制图案界面的左下角有一个“紧急呼叫”按键，小红点了进去，选择了第 一个号码。
110。
很快电话那头接了起来。小红听到“你好，110”就赶紧道：“帮帮我，求你 帮帮我。我叫小红，我被困在汇兴东路的商业步行街麦当劳里，请你帮我打个电 话……”小红语速飞快，她报上了蓝耀阳的手机号，“帮我打这个电话，让他通 知我的朋友不要来，千万别来。”
110的接警话务员正要询问，小红急切地打断她，她再一次报上了蓝耀阳的 手机号，“请你马上帮我拨这个电话，请他通知我朋友不要来了，请你马上打好 吗，我没办法，我没有办法找到他。”小红有些撑不住，她忽然想到她的手机屏 幕亮起那画面，那一定是韩舟啊。一定是他。
小红眼泪落了下来：“求求你帮我通知他。”
“出来！”门外忽然响起一个男声。
小红猛地一震。泪水还挂在脸颊，她的神情已经僵住。
电话里的话务员还在问：“你好， 你只需要打一个电话吗？你现在安全吗？”
小红没挂，她把手机放口袋里，她四下张望着，寻找可用作抵御的武器。
陈洲开的车子又快又稳，载着一车人朝着欧阳睿说的方向去。然后“砰”的 一声响，大家听到了爆炸声。
陈洲已经看到了路况。
一辆车横在路中间，因爆炸燃起了熊熊大火。另一辆车歪在一旁，引擎盖被 炸开，车身翻了过来，人被困在里面。
“是他们。”蓝耀阳喊。
路已经堵上了。只能停车。
“快救人。”倪蓝叫道。
陈洲把车子停在路边。一旁已经有人在试图接近万正方的车子。陈洲和蓝耀 阳跳下车，拿上撬棍等工具朝那车子冲过去。
几个人一起合力，把车里两个人拖了出来。
有人认出了蓝耀阳：“是蓝耀阳？”
蓝耀阳没空搭理路人，他喊道：“欧阳，救出来了，受了伤。”
欧阳睿松口气：“已经叫了救护车。那边警局的同事过去了，你们看到人 了吗？”
“还没有。”蓝耀阳一边道一边把人架到路边坐下。
万正方流着血，喘着气对蓝耀阳道：“他们跑到步行街去了。”
“知道了。他们去了步行街。”蓝耀阳一边通报一边指挥现场， “把他们放 平，按着伤，止住血。陈洲你在这儿……”
周围路人的眼睛已经开始不安分地看蓝耀阳下来的那辆豪车。
蓝耀阳在这儿，倪蓝呢！
下一秒，戴着帽子的倪蓝跳下车，箭一般地朝着步行街冲去。
“倪蓝！”围观群众也不知道在激动什么。
倪蓝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男人，也戴着帽子，看不清脸。看身形矫健，跑步能 跟上倪蓝速度，似乎也是个练家子。
“倪蓝！”有人尖叫，“加油啊！”
蓝耀阳一脸黑线。
你知道什么啊就喊加油。
“倪蓝！”那人还在叫，“别受伤啊！要上节目的！”
蓝耀阳：“……”
倪蓝跑得更快了。
蓝耀阳的手机响了，他接起，居然是110。
蓝耀阳赶紧奔回车上：“韩舟，小红在麦当劳。她打110求助，让联络我，通 知你别来。”
韩舟抿紧了嘴。
是了，没有密码打不开屏幕的手机只能做一件事——报警。
她没把他的号码直接给警方，因为他是通缉犯。
小红。
他一直错误估计她了吗？
他不安的直觉，是因为他自己也觉得错怪她了吗？
倪蓝和韩舟跑进了步行街。
他们一眼看到了狼狈惊慌冲出麦当劳的小红。
小红也看到了他们。
小红惊呆了。她身形猛地一顿。
“噗”的一声闷响。
一道银光闪过，子弹划过小红的手臂，打破了她身后的玻璃。
玻璃哗啦啦破碎砸下，四周人群尖叫。
“趴下。”韩舟厉声大喝。
突然的停顿，救了小红一命。但肯定还有第二枪。
一股热血从韩舟的脚底涌向头顶，他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冲向小红。
倪蓝却猛地刹住，她望向子弹飞来的方向。
“狙击手！”倪蓝大喝。
“趴下，所有人趴下。”倪蓝朝开枪的方向冲去。
小红倒在了地上。
“噗”的一声，第二枪来了。
玻璃没碎，路边花盆完好，路人四散。
小红腰间衣服迅速被血迹染红，剧痛将她淹没，她咬着牙，试图移动。一个 高大的身影扑了过来，盖在了她身上。
“噗”，第三枪，打在了韩舟身上。
倪蓝看到了对面商铺二楼天台上伸出来的枪杆。来不及找楼梯，她直接冲过 去踩着墙往上跃起，一把抓着二楼围栏翻身上去。
“是倪蓝吗？”
“是倪蓝！”
枪杆不见了。枪手迅速后退。
路人探头探脑看。
“倪蓝啊！”
“倪蓝抓住他啊！”
倪蓝跳上了天台，她只看得到一个从楼后跳下去的背影。
她朝那个方向冲刺而去。
还没跑到就见一个小圆筒从那枪手消失的地方被丢了上来。
倪蓝迅速后退，一个飞扑闪躲。
“哧”的一声，烟雾四散，挡住了倪蓝的视线。
天色有些发暗， 像是要下雨， 又像是临近黄昏时太阳被天空强压下去的消沉。
倪蓝被烟雾包围，她又急又气： “欧阳，狙击手跑了。步行街往南。暗绿色 卫衣，背着一个黑色的大包。小红中弹了，需要救护车。”倪蓝一边喊一边战略 性后退，寻找掩护体藏身，以免对方突然杀个回马枪射击。
欧阳睿这边马上进行人员的调派，安排路线阻截枪手。
麦当劳前。小红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韩舟，她很痛，身上有些发冷，但心是 热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别说话。”韩舟后背也痛，防弹衣救了他一命，但子弹冲击力还是让他受 伤了。他把小红轻轻地翻了过来，她身上全是血。他看到了她腰侧的伤口，但上 腹近胸口的地方也有血。他用力按着两处伤，试图阻止血流的速度：“别说话， 别说话，没关系，没关系的。”
小红也没什么力气说话了，但她脑子还清楚，她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她伸 手指了指麦当劳里面：“小，小心……”
小红的话还没说完，韩舟已经看到了。
一个头上带着血迹的男人冲出了麦当劳，周围人群吓得一阵尖叫。
那男人看到了地上的小红和韩舟，他刹住了脚步，掏出了枪，显然是打算补 两枪。
已经这局面了，想暗暗杀掉不可能。
那就要求别太高，杀掉就好。
韩舟一见到那男人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见过他。阿关，公司的人。
韩舟猛地跳起来朝阿关扑去。阿关掏出了枪，韩舟已经扑到他面前。
“砰”的一声枪响，韩舟扭着阿关的手腕向上，子弹飞到了天上。
周围人群放声大叫，奔逃闪躲。
韩舟死死抓住阿关的手腕，挥拳打他的眼睛。
阿关左臂抬起一挡，扭头避过，同时屈肘朝韩舟的脸撞来。
韩舟矮身往地上倒，一腿扫倒阿关，一腿屈膝踹他胯下。
两人同时倒下，阿关惨叫一声，但握枪的手始终没放松。他扭着韩舟在地上
滚了一圈，韩舟挥拳咚咚再给他两拳，他一抬臂，腋下露了破绽，阿关猛地一拳 击了过去。
韩舟昨晚被倪蓝打伤胳膊，攻击力打了折扣，阿关这一拳正中他软肋，他痛 得闷哼一声。阿关再翻个身，趁机把韩舟踹开了。
韩舟在地上打了个滚。
阿关开了一枪，子弹在韩舟脸旁擦了过去。韩舟一个翻转跳起，躲进一旁的 防腐木大花箱后面。
阿关已经跃起，他扫眼一看，这角度打不到小红了。
没机会了，必须马上离开。
阿关转身就跑。
“他要跑！”周围有人大叫。
“倪蓝！抓住他！”有人更大声地叫。
阿关：“……”什么鬼。
他跑着，眼角余光看到了对面商铺的天台上，一个女人正纵跃奔驰，朝他的 方向追来。
是那个女明星。
阿关抬手就是一枪。
倪蓝伏身停了停。
阿关顺手抓起了一个跟妈妈一起躲在一旁椅子后面的三四岁的小女孩。护着 孩子的妈妈尖叫着拉着孩子，阿关一脚将她踹开。
孩子和妈妈的哭喊声让阿关紧张，他大吼着对倪蓝和周围的人喊：“都滚 开，不然杀了她。”
话音未落， 一个人影从一旁蹿了出来， 再次握住了阿关拿枪的手， 高举向天。
“带走孩子！”韩舟拼尽全力控制那枪，怒声大喊。
孩子妈妈冲了出来，另外一个中年男子也冲了出来。
阿关把孩子随手一扔，空出手来对付韩舟。
孩子妈妈和那男子奋力扑向孩子，将她接住了。
更多的人涌了出来。
阿关一拳打向韩舟的头，韩舟屈肘击打他的眼睛。
倪蓝从二楼一跃而下， 握着一楼屋檐上的一根装饰圆柱转了一圈， 稳稳落地。
阿关扳着韩舟的肩，屈膝用力撞他下腹。韩舟弯肘去挡，受伤的胳膊再受一 击，他“啊”的一声痛叫。
阿关终于找到机会一脚将他踹开。
韩舟倒在地上，半天没能动弹，但他抢到了枪。
阿关丝毫未停，转头就跑。
倪蓝正要追，韩舟却喊道：“别管他了，快，小红……”
倪蓝赶紧朝小红的方向跑。
枪手跑了，周围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向倪蓝聚集。
“小红。”倪蓝跪在小红身边唤她。
小红努力睁大眼睛。
“保持清醒，振作点。”倪蓝掀起小红的衣服查看她的伤。很糟，子弹从腰 侧穿到上腹。
“对不起。”小红说得很费劲，“对不起。”
韩舟赶过来了。小红看到他，想挤出笑容，但没成功。“对不起，我只是， 想，问问你，能不能带，我走……”
“别说话了。”倪蓝脱下自己的外套为小红堵上伤口，把小红的姿势调整了 一下，让她彻底躺平、微仰头。小红呼吸困难，是气胸，非常危险。“欧阳，救 护车！”
“还有几分钟， 已经在路口了， 那里堵住了。”欧阳睿的声音从通信器里传来。
“这里有药店吗？”倪蓝转头向周围人大喊。
“有的，有的。”有人大声应。
“纱布、厚敷料、粗针筒……”倪蓝快速报了一串物品名。
“好的好的。”有两人朝药店方向跑去。
“小红。”倪蓝唤小红的名字，“你会没事的，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别害 怕，你看着我。我有医学学位，我处理过很多枪伤，我知道怎么能帮助你。你看 着我，你要相信我。”
小红看着倪蓝的眼睛。
“你要相信我。”倪蓝的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红努力喘气，她几乎不能呼吸，她张了张嘴。
“你有信心，我们就能渡过这次难关。”倪蓝看着她的眼睛 ，继续道， “你会没事的，韩舟也会没事的。保持清醒，好吗？你是什么血型，有什么药物 过敏？”
“A……”小红张了个口型。
“A型？”倪蓝问。
小红眨眨眼。
韩舟帮着按压着小红的伤口，倪蓝摸小红的颈脉，一边数一边问： “药物过 敏呢，有吗？病史呢？有什么基础病吗？”
小红轻轻摇头。
“很好，很好，小红，你会没事的。保持清醒。”
倪蓝转向韩舟：“脱外套，得给她保持体温。”
韩舟脱去外套，周围也有人脱了外套，还有人递过来一件新买的大衣，商标 还挂在上面。
这时蓝耀阳带着两个警员匆匆赶来。大家散开为他让出条路。
去药店的人也飞奔着回来了，药店的店员背着一个箱子跟在后面，赶到了急 急打开箱子：“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我都先拿过来了。你看还差什么？”她还 周到地拿来了无菌橡胶手套。
倪蓝戴上手套为小红做急救处理。一位警察维持秩序，一旁有人主动帮忙， 让围观的人站远散开，别拍摄。蓝耀阳蹲一旁给倪蓝帮忙，还跟店员说账算他 的，稍晚他安排人付账。
韩舟外套没了，露出了防弹衣，他的防弹衣上还有弹孔。有人悄悄看他。
韩舟帮不上忙，站在一旁。他把抢来的枪交给了警察，跟警察描述发生了什 么事，阿关长什么样等等。
有人忽然过来给韩舟递了一瓶水：“警官，给你水。”
韩舟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叫他。“我不是。”
那人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他还是把水塞到韩舟的手里， “辛苦了，谢 谢你。”
救护车来了，更多的警察来了。
急救医生背着药箱过来查看小红的伤势，倪蓝详细讲述了小红的情况，急救 医生赶紧处理，又飞奔到车子那儿扛出了担架车。
警察们在麦当劳外拉起来警戒线，有警员进麦当劳找人问话，查看现场。也 有警员向路边围观群众询问情况。
韩舟看着小红被推上了急救车，两名警察押车护送，他悬着的心稍稍松 了松。
这傻瓜，找一个通缉犯带她走，是有多傻。
韩舟握紧手中的水瓶， 如果她能醒过来， 他一定要告诉她， 她的想法是错的。
“叔叔。”一个怯怯的童音在韩舟身边响起。
韩舟转头一看，是刚才那个小女孩，她妈妈拉着她的手。
“谢谢你。”那位妈妈说。
小女孩刚才哭得凶，现在泪痕还没擦得太干净，她递过来一根棒棒糖： “谢 谢叔叔。”
韩舟的嗓子忽然哽住了。
他看着小女孩的脸，不由自主地接过了糖。
“谢谢你。”那位妈妈再次说，然后抱着女孩离开了。
韩舟看着她们的背影有些发愣。
有些陌生又渴望的情绪在他的胸膛漾开。
倪蓝朝他走过来：“小红的情况不好说，得看手术情况。”
韩舟转头向她。
倪蓝看到他的红眼眶，惊讶得“哇”了一声。
韩舟有些狼狈，他抹了一把脸，粗鲁地把棒棒糖塞倪蓝手里。
“别这样，蓝可爱会吃醋的。”倪蓝看看糖，草莓口味的，她喜欢。她拆了 糖放嘴里。
韩舟：“……”
蓝耀阳：“……”
韩舟不想搭理她了。他问蓝耀阳：“怎么办？什么计划？”
“警方已经调度人手去追捕了。邱寺还没找到。我和倪蓝要去警局，那边会 带回一个嫌疑人。”蓝耀阳道。
韩舟沉默了一会儿：“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警局吗？”蓝耀阳有些惊讶。
“嗯。”韩舟道，“你们不是还有话要问我？该录一份正式的口供吧。”
蓝耀阳愣了愣，录正式的口供？那表示……
蓝耀阳有些高兴：“对，可以的。”
韩舟半垂着头：“走吧。”
蓝耀阳带着他往停车的方向去，路过倪蓝时把她拉上了。
倪蓝对韩舟道： “你这样打架不行，靠野路子太没效率了。回头有机会我教 教你。”
韩舟没说话，他想着蓝耀阳的话，他不是出卖兄弟，他是在救人。
太艰难了。
比选择死亡还艰难。
他最后的保留，但也是他所能掌握的最后线索。
钱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