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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多年前，我初识布赖恩教授。那会儿，他已经60岁了，因为焦虑来找我看病。对于一名年轻的精神科医生来说，为一个有可能成为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的人治疗精神方面的疾病，我既兴奋又有点胆怯。那段时间我们每周都会见面，由此建立了良好的关系，我逐渐期待他来治疗。
那是在3月，他正为报税的事情焦虑不安。我第一次注意到他似乎有点记忆力衰退。他的症状很不明显，并不是一来就表现得健忘。但逐渐地，一周又一周，我发现他一点点地表现得有些木讷，还伴有轻微颤抖，我说不清这些症状是因为他咖啡喝得有点多还是怎么回事。他还表现得爱忘词儿，但是症状很轻微，所以要是我没注意到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很可能就会忽略这些症状。起初，我觉得这些症状来自他承受的压力，但最终考虑到同时出现在他身上的三个特征——呆滞的神情、颤抖的身体和语言表达问题，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神经出了什么问题。
我建议他进行一次全面的神经系统检查，包括详细的记忆力和注意力测试。结果发现，他正处于帕金森病的早期阶段。众所周知，帕金森病会引起身体颤抖，还会伴随痴呆。我发现他出现了记忆力衰退的症状。鉴于此，我担心会有更坏的情况发生。这个消息于他、于我、于整个世界而言，都仿佛晴天霹雳。
帕金森病无法治愈，这意味着我们只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我拼命搜索营养学相关文献，寻找对治疗兴许有帮助的饮食建议和生活方式建议。但当时，营养精神病学领域还处于起步阶段——实际上，那个时候连“营养精神病学”这个术语都还没有出现——我压根儿找不到什么有用的文献。治疗陷入了困境。
大约10年后，布赖恩教授因帕金森病的并发症离世。让人难过的是，他在患病的10年中，有8年都几乎处于记忆完全丧失的状态。刚开始记忆力衰退还不太快，但逐渐地，他丧失了长时记忆，也失去了形成新的短时记忆的能力。
如果我当时有现在的知识储备，就会竭尽全力为他制定营养治疗方案。虽然如今依然没有什么营养疗法能够治愈痴呆，但有许多研究表明，食物可能在预防或减缓认知衰退上以各种方式发挥着重要作用。在本章中，我将给大家解释怎么吃才能帮助我们保持记忆力，以及食物如何把大脑从脑雾状态中解救出来，使我们的日常生活不陷入混沌的状态。
痴呆有多种形式。例如，血管阻塞使脑供血不足，会引发血管性痴呆；额颞叶痴呆则是一种常见的局部脑异常，会导致记忆丧失。对于阿尔茨海默病这样的其他类型痴呆，我们还知之甚少。尽管在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的大脑中，能看到明显的异常现象——最显著的是神经细胞中被称为淀粉样斑的蛋白质沉积，破坏了神经细胞的功能——但对这种疾病的机制我们仍然一知半解，也没有好的治疗方案来应对。
这些疾病都源于大脑不同部位的病变，而食物能对这些疾病产生深刻影响。与前面几章讨论的所有疾病一样，要了解病因，首先要了解肠和脑的联系。
像焦虑症与肠道之间有关联一样，我们不难发现肠道和记忆之间也存在某种联系。打个比方，如果看见曾经背叛你的老搭档，你可能会立刻感到恶心；你曾经在某个地方享用令人难忘的美食，当你驱车路过时，没准儿会馋到流口水，或者觉得饥肠辘辘。既然肠道“有记忆”，那它与大脑的记忆系统能够协同工作也就不足为奇了。这种联系的关键在于肠道调节着许多化学物质，而正是这些化学物质确保大脑和身体的正常运转。
例如，压力激素皮质醇会削弱我们的长时记忆能力。前面提到，人的肠道细菌会通过调节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来影响血液中的皮质醇水平。 1 这意味着肠道菌群失调会导致皮质醇水平飙升，反过来又会削弱人的记忆力。
记忆力还受到其他神经化学物质水平的影响，例如去甲肾上腺素、血清素和多巴胺。 2 比如，我们已经知道去甲肾上腺素可以增强记忆力，尤其是在情绪高涨时。 3 研究已表明，血清素与多巴胺失衡会引起脑组织变化，造成学习和记忆障碍。重申一遍，所有这些神经化学物质都依赖肠道细菌来产生必要的前体细胞，以保证化学物质的水平处于健康状态。
交感神经在受到刺激时可以增强记忆力，因为它与杏仁核和海马体这样的大脑结构连接。这部分大脑结构正是形成记忆的核心部分。 4 肠道细菌会改变交感神经的激活水平，反过来影响人的记忆力。 5
肠道与记忆之间存在密切联系的一个明显证据是，患有多种记忆相关疾病的人，其肠道细菌的成分会发生变化。例如，与对照组中的健康人群相比，像布赖恩教授这样的帕金森病患者，体内特定的肠道细菌——普雷沃菌科的数量显著减少了77.6%。 6 而阿尔茨海默病患者体内的微生物组中，厚壁菌门会减少，拟杆菌门会增加，双歧杆菌也有所减少。
反过来，肠道细菌的变化有时也会改变这些疾病的病程。玫瑰痤疮是一种皮肤病，患者更容易脸红或面部潮红。玫瑰痤疮患者的痴呆风险也会稍微高一些，尤其是患阿尔茨海默病的风险。 7 肠道细菌的改变会对玫瑰痤疮患者产生巨大影响。2009年，安德烈亚·帕罗迪及其同事证实，玫瑰痤疮患者体内常见小肠细菌过度生长，当这一症状得以根除时，患者皮肤上的症状就会消失。 8 这种基于微生物组的治疗可持续长达9个月，而随着玫瑰痤疮症状的缓解，患者所面临的痴呆风险也可能会降低。
研究人员还认为，肠道细菌会影响代谢过程并引发大脑炎症， 9 而这不仅会影响记忆，还可能影响大脑血流量。此外，肠道细菌的变化还会增加淀粉样蛋白沉积，从而引发阿尔茨海默病。 10 改变饮食习惯或食用益生菌来调节肠道微生物组，为预防阿尔茨海默病提供了新的思路以及可行的治疗方案。
以上所有证据都表明，我们可以通过避免食用对肠道细菌有害的食物并食用对其有益的食物来降低患痴呆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