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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你没有患上焦虑症，仅凭直觉，也会知道焦虑情绪与肠道之间存在关联关系。回想一下，当你感到紧张时，胃有什么感觉。也许你会回想起自己上学的时候，在某次大考前，紧张到要去上厕所。还有，在将要进行工作上的演示汇报时，你或许会感到恶心或干呕。这种联系在语言表达上甚至也能找到痕迹，我们会用“胃里蝴蝶乱舞”来表达轻微的紧张情绪，用“胃里仿佛凹了个窝”来表示恐惧。这些形象的比喻可不仅仅是巧合。也许我们根本没有意识到，确实是肠道和大脑之间复杂的双向关系启发人们想到这些比喻。
2018年，吉利亚尔·拉赫及其同事解释了焦虑症和肠道问题之间在生理学上的相关性。 2 他们的研究围绕肠肽展开。肠肽是一种人体用作信号分子的氨基酸短链，能够在肠道和大脑之间传递信息。在肠道中，被称为胃肠道内分泌细胞的特化细胞会产生20多种包括肽类物质在内的信号分子。 3 肠道细菌决定了会产生哪种特定类型的信号分子。通过操控大鼠的肠道细菌，然后监测大鼠肠道和大脑中的各类肽的相应变化，拉赫及其团队追踪到了肠道微生物组的变化对焦虑症状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证明了两者之间有着深刻的联系。尽管研究人员还没弄清楚，怎样将这项发现应用于开发基于微生物组的治疗方法，用以帮助对抗人类的焦虑症，但毫无疑问，这项发现一定能为进一步的研究提供思路。
大脑中特别容易受肠道微生物组变化影响的部分是杏仁核。杏仁核是存在于大脑深处的一种结构，也是当人们感到焦虑时，脑回路中会出错的关键部分。 4 事实上，微生物组和杏仁核的发育密切相关，因此一些研究人员认为应该定向研究微生物组是怎样使激活的杏仁核保持稳定状态的，从而缓解焦虑情绪。
研究表明，无菌大鼠体内的杏仁核比具有正常微生物组的大鼠体内的杏仁核体积更大（无菌大鼠体内不含有任何微生物，因此也没有肠道微生物组）。 5 而且无菌大鼠体内的杏仁核处于过度活跃、工作时间过长的不健康状态。 6 就杏仁核而言，更大的体积、更活跃的状态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体现在人类身上，过度活跃的杏仁核会使人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仿佛大脑中有一个长鸣的警报，让人不得安宁。 7 如果肠道细菌的缺乏可以如此深刻地影响杏仁核的形式和功能，那么这足以证明微生物组对大脑健康起着重要的作用。
2004年，须藤信之及其同事发现，无菌大鼠会对压力产生一种强烈的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反应。 8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仅将一种特殊的细菌引入大鼠的微生物组中，就可以逆转这种情况。仅仅改变肠道中众多细菌中的一种，就可以改善有机体对压力的反应，这一点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你觉得用对大鼠大脑的研究来解释人类充满压力的生活状态多少有点不靠谱，那么请放心，最近的人类研究也有类似发现。2018年，一项研究将广泛性焦虑症患者体内的微生物组与健康者对照组体内的微生物组进行了比较。 9 结果显示，广泛性焦虑症患者体内的细菌与健康者相比大不相同。患有广泛性焦虑症的人体内的细菌既稀少又缺乏多样性。具体来说，他们体内产生短链脂肪酸的细菌——比如我们刚刚讨论的作为健康肠道标志的肽类——不仅稀少，且存在“坏”细菌过度生长的现象。这个例子显然可以说明，肠道健康确实会影响大脑健康。
这项研究的一个有趣之处是，只通过非饮食方法治疗焦虑症并不会引起患者肠道细菌的相应变化。换句话说，虽然肠道对大脑的行为影响巨大，但反过来大脑的行为对肠道不一定会产生同样的影响——用抗焦虑药物或心理疗法治疗精神疾病并不会使患者肠道菌群紊乱的状况自行改善。为了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我们还是要以调理肠道菌群为目标。
最后要说的一点是，微生物组紊乱不会削弱肠壁功能。肠壁是防止细菌代谢物和分子进入血液的一道屏障。 10 肠壁功能削弱就有可能引起肠漏症，即细菌通过肠内壁进入血液循环（甚至进入大脑）。虽然肠道里肯定会有化合物进进出出，但总的来说，微生物组中的细菌还是被限制在肠道里比较好。如果任由细菌四处游走，细菌就会对人体各个部位都造成伤害，包括大脑。例如，有证据表明，细菌细胞壁上有一种叫作脂多糖的成分，这种成分会导致大鼠出现类焦虑行为。 11
鉴于肠道和大脑之间一直会有相互作用，焦虑症和肠道紊乱之间存在很强的相关性也就不足为奇了。高达60%的焦虑症患者患有肠易激综合征。 12 肠易激综合征是一种慢性疾病，会在没有任何明显的实际原因的情况下引发腹痛并改变人的排便习惯。前述例子中，玛丽索尔的便秘就是肠易激综合征的征兆，但该疾病还有可能表现为胀气、腹胀、腹泻或上述所有症状。更糟糕的是，随着焦虑加剧，肠易激综合征也会加重。 13 这意味着当一个人面对某种压力源时，可能会突然诱发某种症状。比如，对玛丽索尔来说，办一场感恩节餐会就足以诱发她的症状了。
肠易激综合征患者的大脑也会发生变化。 14 研究表明，通常肠易激综合征患者的大脑中，有一部分区域的功能与大多数人相比较弱，而这部分区域是负责处理日常事务、感受情绪和控制疼痛的。在患有惊恐障碍或广泛性焦虑症等各类焦虑症的患者身上可以发现同样的脑部功能异常。这种相关性意味着肠易激综合征和焦虑症对肠道和大脑产生的影响相类似。
对肠道存在潜在结构性损伤的肠道疾病，例如溃疡性结肠炎和克罗恩病皆属于炎性肠病，在这类疾病的患者中，焦虑情绪非常普遍。高达40%的肠道疾病患者深受焦虑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