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就是重复自己的话又不让别人发现的艺术。
绝大多数人书写是为了记住某些东西,我书写是为了忘记某些东西。
他们所谓的哲学,我称为文学;他们所谓的文学,我称为新闻;他们所谓的新闻,我称为闲话;他们所谓的闲话,我(宽容地)称为窥淫狂行为。
作家让人记住的是他们最好的作品,政治家让人记住的是他们最糟糕的错误,商人几乎从来不会让人记住。
批评家表面上看似乎是批评作者没有写出他们想要读的书;然而实际上,他们是批评作者写出了他们想写却写不出来的书。
文学与其说是鼓吹某些特质,不如说是粉饰(你的)某些缺陷。
要享受的话,就翻开纳博科夫的作品读一章。要自我惩罚的话,就读两章。
忧郁症并不是文学,就好像励志并不是哲学。
你得随时提醒自己,魅力存在于没有说出来、没有写下来、没有展示出来的东西中。把握沉默需要境界。
只有当一名作家开始教别人写作时,他才算真正失败了。
科学的过程是无聊的,结果是令人激动的;哲学的过程是令人激动的,结果是无聊的;文学的过程和结果都是令人激动的;经济学的过程和结果都是无聊的。
一条好的格言可以让你用不着跟别人展开对话就能一语中的。
就像有的作家喜欢创作,有的作家喜欢“创作过”的感觉一样,有的书你喜欢读,有的书你很高兴已经“读过了”。
天才就是那些缺点比优点更难模仿的人。
对于一般图书,阅读正文,忽略脚注;对于学术类图书,阅读脚注,忽略正文;对于商业类图书,正文和脚注都可以忽略。
一个人越博学,援引别人的话的次数就越少。
失败者评论比他们更加成功的人的作品时,总觉得有必要申明作者“不是”什么——“他不是个天才,但是……”,“他不是达·芬奇,但是……”,而不是先申明作者“是”什么。
你作品里的陈词滥调越多,你的生命力就越弱。
我们所谓的“商业书籍”是一个由书店发明出来的概念,专门用来指那些没有深度、没有风格、没有内涵,也没有语言特色的书。
像诗人和艺术家一样,官僚是天生的,不是后天形成的;正常人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才能把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如此无聊的任务上。
专业化的代价:建筑师为了给其他建筑师留下深刻印象而建造建筑,模特为了给其他模特留下深刻印象而保持纤瘦的身材,学者为了给其他学者留下深刻印象而写论文,导演为了给其他导演留下深刻印象而不断尝试,画家为了给画商留下深刻印象而创作,然而,为了给出版编辑留下深刻印象而写作的作家一般都会失败。
回应批评家的言论是浪费感情;如果你的作品到他们死后还能经常再版,那就很说明问题了。
当某位作者写道,塔勒布让黑天鹅理论“变得尽人皆知”时,我就知道他打算剽窃我的作品,但是又剽窃得很糟糕。
习惯读报纸的人面对真正优美的文笔时,就像失聪者进了歌剧院:他们或许会喜欢其中的一两处细节,却在怀疑“这有什么意义”。
有些书的内容没法总结(真正的文学和诗歌),有些书可以被压缩至大约10页,大多数书都可以直接压缩至零页。
信息指数增长的时代,就像一个语言失禁的人:他的话越来越多,听他说话的人却越来越少。
如果往深处挖掘,你就会发现我们所谓的小说远比非小说类作品更不像小说,因为其中的想象力通常更匮乏。
为你读过的书撰写评论,远比为你没读过的书撰写评论要难。
绝大多数所谓的“作家”坚持写作是为了有朝一日找到点儿值得写的东西。
今天的作家通常有两种:要么清楚地描写自己不了解的主题,要么模糊地描写自己不了解的主题。
信息丰富的黑暗时代:公元2010年,仅用英语写作的书就有60万本出版,其中只能摘录出寥寥几句让人印象深刻的话;相比之下,大约在公元0年,新写出来的书只有很少的几本,但其中充满了令人印象深刻的话。
过去,绝大多数人都是愚昧无知的,约千分之一的人有足够的文化,值得与之对话。今天,文盲率大幅下降,但由于社会进步、媒体和经济的影响,只有万分之一的人值得与之对话。
我们更擅长(不自觉地)做出格的事情,而不是(自觉地)进行出格的思考。
愚人很重要的特点就是,意识不到你不喜欢的东西可能有人会喜欢(你今后也有可能会喜欢),反之亦然。
像一个行动主义者那样思考,远不如像一个思考主义者那样行动危险。
文学在掩饰恶行、缺陷、弱点和混乱时会获得生命力,在说教时则会丧失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