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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码天花

天花病毒在病毒家族里属于大个头的,基本上尺寸在250~300纳米的范围,经过恰当染色是可以在光学显微镜下看到的。1887年,约翰·布伊斯特成为首位在显微镜下观察到天花病毒的人。1947年,加拿大和美国科学家在电子显微镜下观察到天花病毒,其呈现砖块状结构,最外层有一圈管状物包裹。这是正痘病毒家族的特点,易于和疱疹病毒(如水痘)区分开。

痘苗病毒颗粒(与天花病毒同属,形态无明显差异),拍摄者:宋敬东

天花病毒属于正痘病毒(orthopoxvirus)。此外,牛痘、猴痘、骆驼痘、乳白痘等都归于此列。天花分为三种不同类型:典型天花、重型天花、轻型天花。一般未种过痘的人多表现为典型天花;重型天花则包括融合性天花和出血性天花两种,前者指的是症状上有严重疱疹,且脓疱互相融合,后者指有内出血症状,也称为黑天花;轻型天花表现出的症状较轻,又分为无疹天花、类天花、变形天花,表现出的疱疹较少,有的甚至不出疹。

轻型天花更易引起传播,它的发病症状不明显,患者更容易感染周围的人。但感染轻型天花并康复后,就具有抵抗重型天花的能力。

感染天花病毒最明显的症状是皮肤表面的恐怖痘疹。天花病毒青睐皮脂腺发达的地方,所以脸部、四肢是暴发天花痘疹的重灾区。这些痘疹藏在真皮层里,即使痊愈,病人的脸上和身上也容易留下坑坑洼洼的疤痕。当皮肤出现皮疹的时候,人体内已经有了不少疹子,遍布在口腔、呼吸道黏膜上。当病人咳嗽时,病毒会随着飞沫喷出体外,传播出去。

天花病毒能在体外生存较长的一段时间,被飞沫污染的空气、病人接触过的物品等都能传播病毒。病毒会从人的口腔、鼻腔黏膜及身体表面破损处进入身体,形成感染。

19世纪末20世纪初,轻型天花病例数量逐渐增多,由于病情轻,患者有行动能力,格外容易传染。虽然致死率仅为1%,但人们容易疏于防范,大范围传播下,死亡数量亦十分可观。而且,轻型天花容易被误诊为水痘或其他疾病,更容易让人掉以轻心,暴发疫情。

天花病毒因其强烈的毒性而无法长期在人群中传播,当一群感染者死去,另一群人具有免疫力,易感人数不足以让病毒藏身的时候,它就突然消失了。从历史上间断暴发的天花疫情来看,它并没有走远,而是以一种我们现在还不理解的途径,隐匿实力,等待着易感人群的壮大,然后伺机反扑。

天花有多古老?是什么时候开始感染人体的?是从动物传播而来的吗?是何时丢失感染其他动物的能力的?是来自东方吗?天花病毒并不会感染动物,这一点让它的来源充满了神秘色彩。难道这是一种为人类量身定制的病毒?

从美洲原住民对天花的易感性来推断,至少在15万年前,在美洲原住民迁至这片大陆时,地球上是没有天花病毒的。目前,有直接证据显示的天花出现时间是在公元前1600年左右,人们发现了一具生活于3000多年前的埃及木乃伊,经鉴定是拉美西斯二世,他的身上留有天花痘痕。

1990年,科学家测出牛痘病毒的全基因组序列;1994年,科学家完成天花病毒的基因组测序。二者DNA序列非常相似。

在所有正痘病毒中,与天花病毒亲缘关系最近的,是沙鼠病毒和骆驼痘病毒。虽然目前两者并无感染人类或其他物种的倾向,但仍需要对病毒的跨种传播保持警惕。

天花能被消灭,与它的特点有关,这是一种很“懒”的病毒,不变异,因此人类有机会制作一次接种、终身免疫的疫苗。研究者在对它进行分子层面的研究后,发现了它如此稳定的原因。与埃博拉病毒、流感病毒不同,天花病毒是一种DNA病毒,基因组大小约为185000个碱基对,200个基因,双链结构使它变异的速率低于RNA。但这并不意味着天花病毒不会发生演化。实际上,天花病毒之所以有典型、重型、轻型的区别,恰恰是病毒逐渐演化的表现。研究者们通过对这些不同类型病毒的研究,大致推算出天花病毒的演化路线。

天花病毒示意图,绘制者:符美丽

据估算,至少在13万年前,正痘病毒的祖先开始出现,16000~68000年前,天花病毒由非洲啮齿类动物身上的痘病毒演化而来,经过漫长的岁月和基因交流,在3400(±800)年前,天花病毒可能由鼠类传播至人身上,并开始独立演化,逐渐遍布非洲、亚洲、欧洲、美洲各地。

为什么种牛痘能避免感染天花?研究发现,牛痘和天花病毒的表面抗原(病毒外壳上的一种蛋白)是一样的,当人感染牛痘病毒后,免疫系统便记住了这种病毒的抗原,下次再遇到天花病毒入侵时,就能识别出来,并及时调动免疫细胞对天花病毒进行围剿,将它及早赶出人体。詹纳发明牛痘疫苗是偶然,但这种歪打正着,恰好让人类得以从天花感染的危机中挣脱出来,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

通过研究病毒基因,从猴子接种天花病毒的动物实验中,研究者也发现了天花病毒致人死亡的原理。对健康的人来说,天花之所以致命,与免疫系统的过度反应有关,细胞因子风暴(cytokine storm)造成全身性器官衰竭,导致患者死亡。

测序技术让人类掌握了天花的基因密码,但这也带来了双面效应。我们能借此分析天花特性,了解这一类病原体的特征,以启发病毒学研究。但如果这一技术和基因信息被心怀不轨的恐怖分子获悉,或许就会诞生威胁全球的生物武器。

据报道,苏联曾于1947年研究天花病毒,试图将之作为生物武器。在宣布天花已经消灭多年后,有人在一间荒废的实验室里发现了6个小瓶子装的未知物品,经检测发现居然是已经消灭的天花病毒。

在有限的认知里,我们自以为已经消灭了天花,却不知危险藏在何处。人与病毒之间的对抗,如果变成人与人之间的战争,那将是一场比瘟疫来袭更大的灾难。至少,在疫情暴发时,我们是彼此的同盟军。 oY4NGfqiB8Dnc/WY+nbsF56eV6OF0on1Ri3O48K4JSOL2tSp7r9qUY/9g1JJhka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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