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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蝇

老克罗讷穿着黑色的衣服躺在棺材里。她的双手用白线绑着,防止它们从肚子上滑下去。这样她到了天上,就可以在天堂门口祈祷了。

“她那么美,好像睡着了一般。”女邻居说,那个干瘪的维尔马。一只苍蝇落在她的手上。干瘪的维尔马动了动手指。那只苍蝇落在了她旁边的一只小手上。

温迪施老婆抖了抖她头巾上的雨滴。透明的水珠线落在她的鞋子上。雨伞放在祈祷的女人们身旁。椅子下面雨水淌得一道道线横七竖八。雨水绵延流淌,在鞋子中闪闪发光。

温迪施老婆坐在门边的一把空椅子上。每只眼睛里都含着一颗大泪珠。苍蝇落在她的脸颊上。泪珠滚落到苍蝇上。苍蝇带着湿漉漉的翅膀飞进屋里。苍蝇又飞回来。它坐在温迪施老婆身上。在她干瘪的食指上。

温迪施老婆一边祷告,一边注视着苍蝇。苍蝇叮得指甲旁边的皮肤痒痒的。“这是同一只苍蝇,曾经待在黄鹂下面的。也还是那只飞进粉筛的苍蝇。”温迪施老婆想。

温迪施老婆在祷告时发现一处坑地。她在坑地上方叹息着。她叹息她的手在动。她叹息指甲上的苍蝇感觉到她的叹息声。她叹息苍蝇飞过她的脸颊朝屋里飞去。

轻轻的嘴唇翕动中温迪施老婆做了为我们呼求的祈祷。

苍蝇在天花板下飞。它为守护死者嗡嗡唱了很长的一首歌。一首雨水的歌。一首来自尘世、好像墓地的歌。

在嗡嗡声中温迪施老婆又掉了几滴很小的、痛苦的眼泪。她让眼泪从脸颊上流下。她让它们咸咸地在嘴边。

干瘪的维尔马在椅子下面找她的手帕。她在鞋子中间找。在黑伞中流淌出的水流中找。

干瘪的维尔马在鞋子中找到了一串念珠。她的脸又尖又小。“这个念珠是谁的。”她问。没有人看她。所有的人都不做声。“谁知道,”她叹了口气,“有很多人到过这里。”她将念珠塞进她黑色长裙子的口袋里。

苍蝇落在老克罗讷的脸颊上。它是她死了的皮肤上的活物。苍蝇在她僵硬的嘴角嗡嗡叫着。苍蝇在她生硬的下巴上跳舞。

窗户外雨哗啦啦地下。领读祈祷文的女人抖了下短睫毛,好像雨水流淌到她的脸上。好像雨水冲刷掉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因为祈祷而粉碎。“整个国家都在下大暴雨。”她说。她说话间已经闭上了嘴巴,好像雨水要淌进她的喉咙里。

干瘪的维尔马看着死者。“只是在巴纳特地区,”她说,“我们的天气受奥地利的影响,不是布加勒斯特。”

雨水在街上祈祷。温迪施老婆在流出最后一滴很小的眼泪时吸了吸鼻子。“老人们说,如果下葬时下雨,那就是个好人。”她冲着屋里说话。

老克罗讷的棺木上面放着绣球花束。花枯萎得很厉害,成了紫色。躺在棺材里的,皮肤和骨头的死神带着它们走。雨水的祈祷带着它们走。

苍蝇在没有了香味的绣球花束里爬行。

神甫朝门走去。他脚步沉重,似乎他的身体灌满了水。神甫把黑色的雨伞递给辅弥撒者,说道:“赞美耶稣基督。”女人们嗡嗡着,苍蝇嗡嗡着。

木匠把棺木盖拿进屋里。

一片绣球叶子颤动着。半紫色,半死灰色落到了白色绳子旁祈祷的手上。木匠将盖子放到棺木上。他用黑色的钉子和短短的锤击将棺木钉牢。

死者的灵车闪闪发光。马看着树林。马夫把灰色的罩子盖在马背上。“马会受凉。”他对木匠说。

辅弥撒者举着把大大的雨伞在神甫的头顶上。神甫的腿看不见了。黑袍子的边沿拖到了泥浆里。

温迪施感觉水在鞋子里咕嘟咕嘟。他认得法衣室里的钉子。他认识那个长钉子,上面曾挂着那件袍子。木匠踩进了一个水坑。温迪施看着他的鞋带湿透了。

“黑袍子已经看过了很多,”温迪施想,“它看过,神甫怎么和女人们在铁床上寻找洗礼证明书。”木匠问着些什么。温迪施听见他的声音。温迪施不清楚木匠在说什么。温迪施听见身后的单簧管声和隆隆的鼓声。

守夜人的帽檐边,雨水线形成了流苏圈。灵车上棺罩扑扑翻动。绣球花束在路过坑洼地时颤抖着。叶子掉进了泥浆里。泥浆在车轮下面亮汪汪。灵车在水洼的亮光里转动。

吹奏曲凄凄冷冷。隆隆的鼓声听起来低沉、潮湿。村子的上空,房顶都向着雨水的方向。

墓地白色的大理石十字架泛着光。拉钟拖着它口齿不清的舌头响彻村子上空。温迪施看到他的帽子穿过一个水洼。“池塘要涨水了,”他想,“雨会把给警察的面粉袋打湿了。”

坟墓里积了水。水黄得像茶。“现在老克罗讷可以喝了。”干瘪的维尔马低语道。

领读祈祷文的女人把她的鞋子搁在坟墓间开着的春白菊上。辅弥撒者斜打着伞。烟雾渗透到了地里。

神甫将一把泥浆滴洒到棺材上。“尘归尘,土归土,上帝的归于上帝。”他说。辅弥撒者唱出一声长长的、潮湿的“阿门”。温迪施看到他嘴里的臼齿。

墓穴地下水已经漫到棺罩旁。守夜人把他的帽子举在胸前。他用手压住帽檐。帽子皱巴巴的。帽子好像一朵黑色的玫瑰打了卷。

神甫合上了他的祈祷书。“彼岸重逢吧。”他说。

掘墓人是个罗马尼亚人。他把铁锹靠着肚子。他在肩上画了个十字。他往手上吐了口唾沫。他铲起土来。

吹奏乐器在演奏一首凄凉的葬礼进行曲。这首曲子没有尽头。裁缝学徒吹着他的圆号。他蓝色的手指上有白色的污渍。他加入了这首曲子中。耳朵边是大大的、金黄的喇叭口。它就像留声机的喇叭一样闪亮。从喇叭口吹出来的葬礼曲爆裂开来。

隆隆的鼓声低沉地吼叫。领读祈祷文的女人的喉头挂在了她头巾打的结间。墓穴用土填满了。

温迪施闭上眼睛。它们因潮湿的、白色的大理石十字架而感到痛苦。它们因下雨而感到痛苦。

干瘪的维尔马从墓地大门走出去。在老克罗讷的墓地上散落着撕碎的一团团绣球花。木匠站在他母亲的墓地旁哭泣。

温迪施老婆站在春白菊上。“来吧,我们走。”她说。温迪施和她一起打着她那把黑色的雨伞。伞就是一顶大大的黑色的帽子。温迪施老婆在手柄旁戴着这顶帽子。

掘墓人独自一个人光脚站在公墓里。他用铁锹清理他的靴子。 eMZcFk6DofRiPxs44LVLzDNGeSEWExD+aAlw4+GcCmv4xDhqvgvXIWIM9e4pXQJ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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