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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那克萨戈拉
(Anaxagoras)

公元前467年,一个突发事件让希腊世界骚动起来:一颗大陨石——“像一车货物那么大”——从天而降,落在达达尼尔海峡旁的埃戈斯溪(Aigospotamos)。据记载,大约同一时间,人们还看到了一颗彗星,今天人们认为那是哈雷彗星。一般而言,传说都是围绕着大人物而编织出来的,据说阿那克萨戈拉预言过这颗陨石的坠落。这是不可能的,但这主要不是说明他作为科学家的能力,而是说明他在当时以及后世作为科学家的声名。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项声名,是作为刻板印象中那种忘我的思想者,放弃了世俗之物而潜心于探究和沉思的生活。

约公元前500年或略早,阿那克萨戈拉出生在爱奥尼亚的克拉佐梅奈(Clazomenae),与恩培多克勒同一时代而略为年长。学述家们说,他是阿那克西曼德的学生,但这极不可能,因为目前最可靠的生卒年估算告诉我们,阿那克西曼德死于阿那克萨戈拉出生以前。然而,这种说法可能的意思是,他在走上哲学道路时受到了阿那克西曼德思想的影响。这是很可能的,提奥弗拉斯图斯的记载也支持这一点,他说阿那克萨戈拉是“阿那克西曼德哲学的认同者”。

阿那克萨戈拉的经历中的一个有趣的点是,他是第一位在雅典成名的著名哲学家,而且他是在公元前480年到达雅典的。那年爆发了萨拉米斯(Salamis)海战,提米斯托克勒(Themistocles)指挥希腊联军大败薛西斯的波斯军队,从而终结了后者对希腊世界的侵略威胁。在此之前,波斯人早就已经控制了爱琴海东岸的希腊城邦,当然也包括爱奥尼亚的诸城邦。这意味着,严格说来,阿那克萨戈拉是波斯的臣民。而这又表明,他可能是随着波斯军队到达雅典的。

不论实情是否如此,他当时已经是个哲学家了,日后还将更加知名。柏拉图在《斐德罗篇》(Phaedrus)中告诉我们,他后来成了青年伯里克利(Pericles)的导师,这位青年日后成了那个时代最伟大的政治家。柏拉图说,阿那克萨戈拉教给伯里克利“天上之物的道理”以及“关于心灵和知性之真正本质的知识”。 据一个不太可靠的传说记载,阿那克萨戈拉也是剧作家欧里庇得斯的导师。

与伯里克利的交游,其结果是灾难性的,它很可能是阿那克萨戈拉在公元前450年因不虔敬而受审的原因之一。这一指控是克里昂(Cleon)提出的,他是第一次伯罗奔尼撒战争中的雅典将军。克里昂是伯里克利的政敌,修昔底德和阿里斯托芬都说他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在他对阿那克萨戈拉的指控中,他的指责涉及阿那克萨戈拉关于日月本质的理论,即太阳是一块红热的石头,而月亮在物质上和大地是一样的。据说伯里克利曾在审判中为阿那克萨戈拉辩护,后来又安排人把他从狱中释放(或者也许是帮助他出逃),使其离开雅典。他回到了爱奥尼亚,并长期定居在特洛阿德(Troad)的一个米利都殖民地兰普萨库斯(Lampsacus)。在他去世时,兰普萨库斯人建了一座献给真理与心灵的祭坛来纪念他,此后他的忌日成了学童每年的假期。显然他在生前要求过人们这么做。

第欧根尼·拉尔修说,阿那克萨戈拉写了一本雄辩而好读的书。今天这本书只有第一部分的一些引文通过辛普里丘的著作得以保留。

和恩培多克勒一样,阿那克萨戈拉必须努力应对巴门尼德提出的挑战:在巴门尼德的论证既反对杂多又反对变化的情况下,如何解释这个杂多的世界以及我们的感官所感受到的变化,又如何解决“究竟何物存在”这个形而上学问题。他接受了巴门尼德的观点,认为终极意义上的存在一定是不变而永恒的,无法增添任何东西,也不能从中减去任何东西。他或者是认同了恩培多克勒(假定他了解后者的成果,这是相当可能的),或者是独立做出了相同的结论:“形成”和“消逝”并非创生和毁灭,而其实是重新组合,即永存的元素之间的混合与分离。

但他又加上了一条,构成万物的最根本元素,或曰“种子”(panspermia),总是在一切物中一起存在。不同物体之间的区别只在于其中某种元素对其他元素的优势,而不会缺少某种元素。这也说明各元素不可能相互分离而以各自纯粹的形态存在,而恩培多克勒恰恰认为,在他所描绘的宇宙循环的静止状态中,一定会发生这种元素分离。

阿那克萨戈拉说,在世界形成以前,最初存在的是未分化、无边界的一团物质,由四种种子不可区分地混合而成,每种种子本身则由无限小的部分所组成。此外还有“努斯”(nous),意为“心灵”或者“理性”。它作用于这团物质,使之运动,种子因此聚合,产生了各种物体,同时种子也会分离,使物体消灭。每个物体之中都有每一种种子,但如上所述,哪一种种子的数量最多,决定了各个物体的不同特征。不存在虚空,没有“虚无”。宇宙就是存在之物的总和。为支持这一观点,他像恩培多克勒做过的那样,用实验证明了空气是真实有形的存在,并表明了空气并不像感官所见的那样是“虚空”。

“努斯是外部起因并作用于种子”这一思想,是为了回应巴门尼德“物体本身没有推动力”的观点。阿那克萨戈拉的爱奥尼亚前辈们似乎简单地假定,本原可以推动自己,或者自己就可以构成原因,但恩培多克勒和赫拉克利特的观点引入了诸元素之外单独的推动因素:爱和冲突,以及逻各斯和努斯的运作。但我们如果认为,阿那克萨戈拉的努斯就像后来人们所说的“心灵”一样,是一种非物质的东西,那就错了。他说过,努斯是“万物中最稀薄者”,能在种子之间任意穿行,而且是“纯粹的”,未掺入其他东西,这使它能成为其他一切事物的起因,或者按他的话说,努斯“支配”其他东西。令人费解的是,他还说努斯“知道一切”,就像一个无限的心灵一样,除非他想说的是努斯与其他东西相“联系”,所以“认识”它们。

亚里士多德对阿那克萨戈拉的努斯概念的批评是,它只是个权宜手段,用以填补解释上的漏洞:“每当他不知道如何解释某物为什么必然存在,他就会扯到努斯。”这个概念的作用就像“填充空隙之神” 这种论证一样,一有机会就请出一位神祇来解释那些看似无解的现象。我们当然很难在残篇中找到段落,能证明努斯是如何让万物最初的混合物做“旋转运动”,并使得冷与热、稀与稠、干与湿等相互分离(虽然从不会完全分离)的。干的东西中总有一些湿,热的东西中总有一些冷,反之亦然。最终,旋转分离的过程产生了两团分开的物质,一团中热、光、干、稀的元素占主导,另一团中冷、暗、湿、稠的元素占主导。前一团就是以太或火,后一团就是气。

因为以太中轻的元素多于重的元素,它就构成了世界的“外面”,而气更为浓稠,于是构成了世界的“里面”。气进一步聚成云、水和土,土又变成石头。有段残篇说,有多个世界,如果阿那克萨戈拉确实是这个意思,那他就遵循了在他之前的爱奥尼亚传统。他认为大地是平的,它御气而行;地震则是源自大地下面气的扰动。他说,河流从降雨中得到水,海洋则从河流中得到水,但尼罗河的水是来自埃塞俄比亚的融雪。星辰是从大地上分出的石头,因为速度快而变得红热,但因为距离太远,我们感觉不到它们的热。日月也是炽热的石头,它们和星辰一起被以太带动,做旋转运动。太阳比其他星辰更热(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感觉起来更热),是因为它不是那么远。太阳比伯罗奔尼撒半岛大,它的光经过月亮反射,成为月光。当月亮处于太阳和大地之间,就会进入大地的影子而发生月食。

这些理论大部分都很精到。阿那克萨戈拉一定有着异常敏锐的视力,因为他说过,月亮的物理构成和地球一样,其上也有平原和峡谷。他在其他方面也很有洞察力。他说,植物是活物,它们自然和动物源自同样的原初泛种(即万物的种子),动植物的差别只在于其中元素的混合方式。他的知觉理论是,我们“通过反差”来感觉事物。当我们的手是热的,就会觉得一碗水是冷的,而如果我们的手是冷的,同一碗水感觉起来就是热的。为了看到物体的像,落在瞳孔上的像必须和瞳孔不同色。我们在夜间视力较差,是因为夜间的物体颜色更接近我们瞳孔的颜色。

在哲学的前苏格拉底阶段中,阿那克萨戈拉是个有趣的个案,因为他的理论结合了演绎推理和从观察出发的归纳,这种结合在他的理论中有着清晰的轮廓。这种结合不仅是哲学起源阶段的特征,更是历史上一切哲学的特征。他对河水来源的说法,对月食和感官知觉上一些现象的说法,不仅预示了后来的见解,而且是对这些现象进行经验验证的先驱。他从巴门尼德那里接受了关于实在之属性的看法,即实在的根本性质是永恒不变的。而要解决随之而来的问题(变化和消长如何可能?),他也有自己的办法。他的看法和他的办法是一个范例,说明了哲学在早期是如何努力应对表象与实在这一问题的。他处理中心问题的方法在另一方面也是范例:当观察是展开探究的唯一工具时,他用理性处理观察之所见。 ZzZEX7pmNVqEPFTofRChsM9Hugr13Bm+xURzo8XcDTH0vbsB2mQvNYoUsDey5S1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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