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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门尼德
(Parmenides)

巴门尼德生于埃利亚的一个富裕家庭。他的生年或如第欧根尼·拉尔修所说,是公元前515年,或者是一二十年之后,这样柏拉图说青年苏格拉底在公元前450年左右见过他,就可能成立。第欧根尼采纳了亚里士多德的说法,说他是色诺芬尼的学生,但不同意色诺芬尼的观点。然而,巴门尼德和他的老师一样,都以诗体来写哲学,用的是荷马的六音步格律。荷马史诗,尤其是《奥德赛》中的意象为他的这些诗歌增色不少。第欧根尼说,也有人宣称巴门尼德是跟随阿那克西曼德学习的,而且在人生中的某个阶段,和一个名叫阿弥尼俄斯(Ameinias)的毕达哥拉斯主义者走得很近。他非常喜欢这位阿弥尼俄斯,在后者死后,他“像致敬英雄一样”,为其修建了一座神庙。这份深情的原因之一是阿弥尼俄斯说服了巴门尼德,使之毕生致力于哲学。在学述传统中,一些人把巴门尼德描绘成一个毕达哥拉斯主义者。我们没有理由认为他在早年不是如此,但到他开始写诗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是毕达哥拉斯主义者了。

巴门尼德的诗讲的是一个年轻人被一架马车载着上升,去见一位女神。这位女神许诺他可以从自己这里学到一切。 但她说,虽然她告诉他的一切都是真的,他还是要自己来检验她的话。她说:“要靠论争来判断我所说出的饱受争议之论。”在一大段导言之后,诗的正文才进入了两部中的第一部,题为“真理”。我们现有全诗中的150行,其中超过三分之二是来自这一部分。第二部分的题目是“意见”,女神警告说,这部分包含了关于世界的欺骗性的观点。这部分写的是我们平常的、由感官得来的对世界的看法,而感官是会误导人的。与之相对,第一部分“真理”告诉我们,名实相符的知识,只有在与“存在”(What Is)、与 实在 相连时,才是可能的,因为“非存在”(What Is Not)本身就是不可思议、不可言说的。只有理性能把我们引向“存在”的真理。

这一真理就是,存在必定是一个独一、不变且完整的东西,完美、整全而且永恒。而其他哲学家的观点,都基于以下前提:有一种本原,因其运动和变化,而转化成多种事物,这些转化都基于相互作用、流变、补偿、混合或者这些哲学家所提出的其他作用。但这些观点在理性审视之下,都是假的,因为只有一个永恒不变而且无所不包的“一”是可思议的。

在题为“意见”的部分,女神在开头说道:“我要就此停下我关于真理的可靠言说和思虑。接下来,了解凡人的看法,倾听我言语中虚假的指引吧。”她接着宣讲了一种宇宙学,其中火构成了诸天,而反面是“黑夜,一个密实厚重的物体……万物都同时充满了火和黑夜,二者等量,因为二者互不相干。”在诸天上,“必然性”(Necessity)固定了星辰日月,而银河和其他现象或者是“不定的火”,或者是含有部分的黑夜,这解释了它们的差异。而“在这些东西中间的,是指引万物运行的那个神,她是一切痛苦的生育过程的肇始者,驱使雌性投入雄性的怀抱,也使雄性投入雌性的怀抱”。

但如前所述,这一“意见之路”或“假象之路”是虚假的,这条路上“游荡着无知迷茫的凡人”,他们认为自己生活在一个充满偶然、杂多和变化的世界。从感官所得到的骗人的知觉,让他们以为物体可以既存在又不存在——例如一个物体可以有时具有某种性质,而有时又没有。“不要依靠你的感官,出于惯习而走上这条路”,女神再次警告年轻人:“用理性来决断。”但了解这条“假象之路”也很重要,因为这样就可以把它和真理之路相对照。她告诉他:“你要发现一切,既有周密真理中牢固的核心,也有凡人的俗见。依这些俗见,则不存在真理,但你还是必须了解它们。”

巴门尼德理论体系的核心要点,建立在他名之为“存在”的那种东西之上。他借女神之口说存在是“不生不灭的……一个独一的整体……不动……完美而圆满”。女神接着说:“没有‘曾存在’,也没有‘将存在’,因为存在是现时、同一、连续的。”这一观点会引起的问题是,“存在”是有形的呢,还是一个无形之物、一个抽象概念如“无限定”或者神?如果“存在”是有形的,那么我们要如何解释,在绝大多数视角下,时空中有形之物的属性是各异的,而且是有界的,而巴门尼德的“存在”既是所有存在之物(包含全部的空间),又不会变化(这至少让人难以理解时间,如果时间还存在的话)?

这个解读式问题显然会引起争议,但大部分人的共识是,巴门尼德认为“存在”是有形的。一段残篇把它描述为一个球体,且亚里士多德说巴门尼德不相信任何一种无形的实在。巴门尼德也没有提到现实中存在着“神”或者“众神”(诗中的女神只是一种修辞手段),他似乎把“存在”视为宇宙本身,即把万物的总体视为一个物——有形实在的满盈体(plenum)或者完全整体。

这引出了下一个问题:这个球体是否无限,如果不是,那么空间必定也是有限的,这样这个球才能完全充满空间。不论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如果球是有形的,它就必须包含所有的空间,因为它不动也不变。而既然它不变,我们要么必须认为不存在时间这种东西,要么必须认为“存在”把所有时间包含在一个不变的现在之中。这似乎就是下面这段残篇的意思:“在存在之外,没有时间,也不会有时间,因为命运已经把它固定在不动的整体之上。”这一解读至少和巴门尼德的中心论题相一致,即实在是个不变的一。如果认为时间只有在有变化的地方才存在,那么在设想中,被“存在”所充满的空间中不会有变化,因而也没有时间,或只有一个永恒的现在。

既然在“存在”之外不会有他物,那么变化和运动的概念就是无意义的。在这种意义上,只有当“存在”之外有“非存在”的时候,才会有变化和运动:如果你认同阿那克西曼德,认为 本原 会变稀或凝聚,那么从一种状态(较稀薄的)到另一种状态(较凝聚的)或者反过来的变化,就预设了:本原所变成的那种状态,原先是不存在的——原先并不存在“更凝聚”这一状态,以供“较不凝聚之物”变过去。因为如果先前没有一种“当时不存在”的状态,也就不会有其他状态的物体变成这样的状态。毕达哥拉斯派关于宇宙之外的气的说法,也是这样。他们说这些气进入宇宙并把它分成了不同的单元,这也预设了“非存在”的存在,“非存在”即通过运动和变化成为“存在”之物。

巴门尼德强调的要点是,人不能思考 非存在 ,因而任何可思议的东西一定存在。“可思议的和可能存在的是同一个物……一定是可言说和可思议的东西才存在,因为只有这样的东西才可能存在,而无则不可能存在。”这段话的另一种表达方式是:如果你思考,你一定是在思考某个东西,因而不存在无。“只有可以思考的东西是存在的……思考是为了‘存在’而存在。”

请注意,巴门尼德在论真理的部分不但给出了主张,还做出了论证。全诗两个部分之间的鲜明对比在于,在前一部分,作者要我们思考, 存在 必须是整全的(说“任何存在之物都存在”带有同义反复的特征),而且人不能思考或谈论 非存在 ,因为 非存在 依其定义就是无。认为人可以把无作为思考的对象,似乎是自相矛盾的。当然我们可以很合理地说,实际上很多时候我们都在谈论非事实的情况(但这些情况或者是可能的,或者是发生过的,或者将来会发生但还没有发生,等等)。我们也可以质疑巴门尼德的主张,询问真实存在的世界和可以想见的世界是否必然是同一且排他的。但巴门尼德的这些论点至少是深刻的挑战,而哲学在其整个历史中都在努力应对这些挑战。这完全不同于说“有火和黑夜以及二者的混合物,在万物中间,神指引它们的运行……”。从早期前苏格拉底哲学家中,我们看到,这样的理论化说明——“本原是水……是气”——并非单单是一种说法,而是建立在某种观察和推理的基础上。但巴门尼德诗中的“假象之路”就没有这种特征,尽管它在宣称诸天由火构成时,其基础确实得自观察,因为如果天体本身不是火或者着火的东西,那么它们的光从哪里来呢?而事实上,它们也确实是火球——或者就更近的天体而言,是反射了火光。

作为写作者,巴门尼德不像赫拉克利特那样隐晦,但他借以阐述自己理论体系的六音步诗体,还是让人们很难得出一个清楚的解读。尽管如此,他标志着哲学史上的一个重要时刻。他是一个转折点,对之后的哲学家而言,不论他们是否接受巴门尼德的观点,他对他们的影响都是巨大的。他的追随者芝诺和麦里梭捍卫了他关于一的理论。芝诺用他的著名悖论——阿基里斯追乌龟等等(参见下文)——想要证明时间和变化的不可能性,而任何思想家想要承认变化和杂多是实在的,都必须回应巴门尼德的论证,并找到解决它们的办法。

从其后的整个哲学史来看,受巴门尼德影响最大的,是柏拉图和柏拉图主义者。柏拉图十分崇敬巴门尼德。在一篇晚期对话中,他让巴门尼德打败了苏格拉底。他从巴门尼德的思想中阐发出自己的观点,认为感官以及感官所呈现给我们的表象世界(即我们周围熟悉的世界,看起来杂多且有时间和变化),在实在的真正本质这一点上欺骗了我们。哲学以及后来的科学,都正是在这一主题之下,做出了数不胜数的成就。 dQrOskCgbm8ya44SoAcupGiLhY0hqJB3g0gj9MFuhZh0SS561zXEAulIjdsZxE/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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