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隽兮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甚至还有闲工夫分心去想他怎么洁癖没了。
但她介意啊,刚摸了她的脚,没洗手又来敲她的头。
“不是情敌,还有,我是身不由己。”
她嘟哝一句。
不是她自恃清高,跟何思芸那种傻白甜当情敌她只觉得无语。
“身不由己?”
短短一句话,就轻易地挑起了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傅予彦的怒火。
为了江止,她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哪怕是讨厌的情敌,也能不顾自身安危去解救?
阮隽兮也突然恼了,甚至为了不输气势,不管刚上了药的脚,直接站起,昂着头去瞪他。
“是不是在你眼中,我就是自私浅薄,铁石心肠,满脑子只有自己的小情小爱?”
她承认自己以前跟在江止身后,做了许多只有恋爱脑才干得出来的蠢事。
可难道她这一个多月来的表现,还不足以证明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再说了,他凭什么来兴师问罪?
难道他觉得自己这是来了一场苦肉计,是通过救何思芸,向江止示好。
甚至是不是觉得连那歹徒都是她安排的?
她想到这里,立刻追加了一句,“我又没疯!”
现在她结了婚,开了自己的公司,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她干嘛要做那些蠢事?
“没疯?你知不知道拿着把破伞跟亡命之徒对峙有多危险?”
傅予彦一想到那把被警察带走的伞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平时连拧瓶盖都费劲的娇娇女,竟然敢大晚上孤身一人去救人。
这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她能带着何思芸逃出来,完全是运气站了上风。
但凡歹徒不止一个人,或者那人心思再歹毒一点,她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阮隽兮沉浸在自己的联想里,气得发昏,立马反驳,“那才不是破伞,跟甩棍一样重。”
那伞做工非常好,伞柄用料非常足,她当时就是看中了那种沉甸甸的手感才买的。
可这显然反驳错了重点,傅予彦直接怒极反笑,眼角眉梢处,戾气横生。
他按着她白皙的肩膀,将她重新按坐回了沙发。
因为用力,手骨节凸起,但落在她身上的力道并不重。
她看他深沉如墨的眼中,卷著狂风暴雨,心里有点怕,嘴上又倔得很,“你这么生气干嘛?是不是为了何思芸?”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结婚,又是辞职的,可还是避免不了情节按部就班地发生。
这一点让她本来就够挫败和慌张的了。
现在傅予彦的发难无疑是在她心头点了一把火。
这一刻,在所有人面前强撑的淡定土崩瓦解。
她红了眼,灯的碎光落在她脸上,显得她的轮廓纤细温柔,可说出来的话还是带着刺。
“傅予彦,有些人注定是你得不到的人,我劝你趁早死了心,免得去淤泥里滚一遭,除了泥垢,什么得不到。”
她不是说何思芸是淤泥的意思。
只是傅予彦他是九天之上的云,该是一尘不染,没有半点瑕疵的。
可何思芸注定了和江止是一对,如果跟她纠缠不清,只会将他拉下神坛,狠狠摔入爱而不得的泥泞。
就像梦里的她那样。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梦中,在为了所谓的爱做了许多事后,她那无处遁形的自我厌弃感。
等一切尘埃落定,别人和和美美的迎来甜美生活。
她却只剩一个仓惶晦暗的灵魂。
他这样的人,如何能变成这样的人?
她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注意到自己这嘲弄讥讽的语气,轻轻松松就燃起了对方一直压抑的怒火。
这句话说得太严重,也太尖锐。
傅予彦这样的人,越是生气,面上越是不动声色,只有幽暗的眼中是风雨欲来的暗潮汹涌。
他只脱了西服外套,白衬衫连扣子都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带也还是好好地系著。
依然是那么矜贵从容,兰芝玉树。
这样仿佛只能在云端见到的天人之姿,此时看在阮隽兮眼中,却有几分地狱修罗的意思。
“你这样看我。”
他盯着她,高挺的背绷直僵硬,可她看不见。
但她知道,自己的挑衅让这个男人非常不高兴了。
在整个宁洲市,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讲话。
“我只是陈述事实,好心提醒。”
她在他沉沉目光的压迫中,嘴角弯起轻佻的弧度,声冷无温。
呵,男人,还真的对何思芸动了心不成?
那现在他这怒火,都是因为当着她这个太太的面,没法去关心何思芸起的?
她越想越气,却在触及男人暗含怒火的目光时偃旗息鼓。
没资格生气。
她明知道故事走向,却妄图逆天改命,义无反顾地跳进另一个漩涡里。
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跟傅予彦生气?
她失了气势,整个人迅速萎靡了起来,只朝男人看了一眼,丢下了一句,“我要洗澡了。”
休战的意思。
他们两个人都是这场霸总爱上傻白甜故事里的工具人罢了。
两个工具人在这里置气,除了难堪,还剩什么?
傅予彦没想到她突然敛去所有情绪,薄唇抿起,漆黑如墨的眸子里,藏着一团化不开的浓雾。
可他什么话都没说,眼睁睁看着她一瘸一拐地进了房间。
有心想扶一把,又想起了自己抱她时,她躲闪僵硬的样子。
注定是他得不到的人?
他微微眯起眼睛,勾了勾嘴角,冷冽的气势在这浓得如墨般化不开的深夜里让人后背发凉。
可回了房间的阮隽兮看不到。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疲惫不堪,只觉得整个人情绪糟糕到了极点。
她不愿意做情绪的奴隶,便去快速冲了个凉。
换上睡衣躺在床上时,才有了一丝后怕。
今天的情况确实凶险。
哪怕她知道何思芸有主角光环,肯定会化险为夷,可她就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不是突然开始走圣母路线,也不是害怕江止迁怒于她。
只是知道一个女孩子有危险,她又是离得最近的人,她的行为就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选择。
仅此而已。
她翻了一个身,又想起了傅予彦,一颗心沉沉坠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