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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盘瓠子孙

帝喾的宫中有一位老妇人,患耳疾多年,医生从她耳中挑出一条金色的虫,大如蚕茧。

老妇人离去,医生将金虫放在瓠(音“hù”,葫芦瓜)瓢上,用盘子盖起来。不多时,虫子居然变成了一只狗,身上有五彩花纹,乃将它取名“盘瓠”,养在家里。

当时,西方犬戎族有一位吴将军,屡屡侵扰边境,帝喾悬赏:谁能取得吴将军人头,赏黄金千两,封万户侯,并将最小的公主许配给他。

悬赏很久,都没有回应。突然,有一天,盘瓠口里衔着一颗人头跑进宫中。帝喾一看,赫然就是犬戎吴将军的脑袋。

这下该怎么办?

群臣都认为:“盘瓠是个畜生,不能给它官位,也不可将公主嫁给它。”

小公主听说此事,很勇敢地对父王说:“大王既然已经将我许诺天下,盘瓠也确实立下大功,为国除害,这是天意。国家领导人必须言而有信,不可为了女儿违背对天许下的承诺,那将给国家带来灾祸。”于是,帝喾让小女儿跟盘瓠走了。

小公主随着盘瓠入山,生下六男六女。他们在山中生活,用树皮纺织,用草汁染布,衣服五色斑斓,如盘瓠身上的花纹,裁制的衣服上也都有尾巴装饰。盘瓠死了以后,公主回到娘家,告诉父亲这些年来的遭遇。帝喾派人将女儿的子女接下山来,可是他们说起话来含混难辩,吃喝的时候总是蹲着。喜欢山野,不喜欢都市生活。于是赐给他们大山大河,称他们为“蛮夷”。

商纣王时,南方蛮夷出了一位人才,名叫鬻(音“yù”)熊,成为西伯姬昌(后来成为周文王)的高级参谋之一。他的儿子、孙子在文王、武王、成王三代都是重要朝臣,周成王封鬻熊的曾孙熊绎到“楚蛮”,给他“子男之田”。

周朝的五等爵位是“公、侯、伯、子、男”,与熊绎同时辅佐成王的伯禽封“鲁公”、姬牟封“卫侯”——就因为中原人瞧不起“蛮夷”。

到了春秋时代,周王室衰微了,一些公侯之国如鲁、卫、虞、陈也衰微了,反倒是南方的楚国强大起来。

楚“子”发兵攻打随“侯”。随侯说:“我没有罪过!”楚子说:“我是蛮夷,不跟你讲道理。如今诸侯个个相叛、相侵、相杀,对王室也不尊敬。我有一些敝甲(破旧的战甲,说的是反话,其实是以武力相胁),可以扶助周王,但是要请王室将我的爵位‘升等’。”

随侯是王室同宗(姬姓),派使者去拜托周王,请求提升楚国的爵等,可是王室不接受(家道中落的王室仍然看不起非主流)。

熊通这下子火大了,说:“我的祖先鬻熊是文王的国师,只因为他死得太早,周成王只封给我们楚国子男之田。如今南方的蛮夷全都顺服我楚国,只有你周王不识相。好,我自己封自己。”于是自立为楚武王,从此,楚国与周王室公开决裂。

这就是楚国的来历。而南方的楚、吴、越三国,正是本书的主要场景。

【原典精华】

高辛氏 1 有老妇人居于王宫,得耳疾历时。医为挑治,出顶虫 2 ,大如茧。妇人去后,置以瓠篱 3 ,覆之以盘。俄而顶虫乃化为犬,其文五色,因名“盘瓠”,遂畜之。

时戎吴强盛,数侵边境,遣将征讨,不能擒胜。乃募天下有能得戎吴将军首者,购金千斤,封邑万户,又赐以少女。

后盘瓠衔得一头,将造王阙。王诊视之,即是戎吴。为之奈何?

群臣皆曰:“盘瓠是畜,不可官秩,又不可妻。虽有功,无施也。”

少女闻之,启王曰:“大王既以我许天下矣。盘瓠衔首而来,为国除害,此天命使然,岂狗之智力哉?王者重言,伯 4 者重信,不可以女子微躯,而负明约于天下,国之祸也。”王惧而从之。令少女从盘瓠。

……

后母归,以语王。王遣使迎诸男女,天不复雨。衣服褊裢,言语侏离,饮食蹲踞,好山恶都。王顺其意,赐以名山广泽,号曰“蛮夷”。

——《搜神记·盘瓠子孙》

1高辛氏:帝喾名高辛,黄帝的曾孙。

2顶虫:虫名,一说是“金虫”。

3瓠篱:葫芦剖成的瓢状用具。

4伯:音“bà”,通“霸”,古称诸侯的盟主。

【原典精华】

三十五年,楚伐随。随曰:“我无罪。”楚曰:“我蛮夷也。今诸侯皆为叛相侵,或相杀。我有敝甲,欲以观中国之政,请王室尊吾号。”

随人为之周,请尊楚,王室不听,还报楚。

三十七年,楚熊通 1 怒曰:“吾先鬻熊,文王之师也,蚤 2 终。成王举我先公,乃以子男田令居楚,蛮夷皆率服,而王不加位,我自尊耳。”乃自立为武王。

——《史记·楚世家》

1熊通:当时楚君的名字,也是第一个称王的楚君。

2蚤:同“早”。 PsRVQBdOTH0RNZWHg2+hPbMBGtKLtuCNj1gFS0+ttBJci7zP7X2XYbbNvonE3Cb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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