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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诸吕之乱

汉惠帝刘盈身体不好,能力也不行。更因为母后强势,他只能消极做个不管事的空头皇帝。幸而朝政有萧何、曹参,“萧规曹随”奠定了大汉帝国的长治基础。

吕太后对内强势,对外却晓得国力不足,对匈奴百般忍耐。

有一次,匈奴单于栾提冒顿写了一封信“挑逗”吕太后,大意是:我是北方草泽上一个孤独寂寞的君王,新寡的你,想必也孤独寂寞,两个君主都不快乐,又无法取悦自己。我愿意以自己所有的,交换你所没有的。

汉朝群臣诸将都为此愤怒,可是吕太后终究忍了下来,命人回信,说:“单于念念不忘敝国,赐书问候,我国深为惶恐。我本应前往侍奉单于,可是自忖年老气衰,头发、牙齿都脱落了,连走路都蹒跚不便。单于对我的期望过高,我实在无法胜任,如果我真的前往,只不过成为笑话而已。敝国并未得罪贵国,请你宽恕。谨献上两套四匹马拉动的皇家用车,供你驱使。”

由此可见,吕雉的EQ(情商)高过那些大臣、诸将,若不是她主政,只怕汉朝就此结束也说不定。

然而,汉惠帝刘盈只做了七年皇帝,就病死了。他一死,吕雉的太后之位登时面临合法性问题。因而,她为惠帝伤心归伤心,却没流下眼泪。

张良的儿子张辟彊当时在宫中侍从皇帝,年方十五岁。他对两位丞相说:“太后只有一个儿子,如今皇帝崩逝,却哭而无泪,你们知道原因吗?”

丞相问:“什么原因?”

张辟彊说:“皇帝的儿子还小,太后担心管不住你们这班老革命。你们两位如果奏请任命太后娘家兄弟吕台、吕产、吕禄为将军,掌握长安禁军兵权,再让吕氏族人能入宫襄助政务,太后就心安了。你们也得以免祸了。”

丞相照张辟彊的建议行事,果然吕太后放心了,哭的时候也流出眼泪了。而吕氏外戚从此开始柄权,也开启了西汉外戚干政的一页。

惠帝生前无子,吕太后命皇后张嫣收养其他宫人的儿子,取名刘恭,并将刘恭的生母杀掉,再立刘恭为太子。这下刘恭继位为皇帝,史称“前少帝”,吕雉成为太皇太后,正式临朝听政。

少帝刘恭后来发现自己的身世及亲娘的遭遇,抱怨了一句:“等我长大以后再说。”这话传到太皇太后耳中,吕雉立即将刘恭囚禁到别宫,对外宣称皇帝患病很重,不许任何人入见。之后又将刘恭罢黜、处死——这又开启了西汉“废帝”的一页。

太皇太后再立刘弘为皇帝,史称“后少帝”。而吕雉则更进一步控制政府,想要封娘家侄儿们为王,以便将来可以取代刘姓诸王。

她先问右丞相王陵意见。萧何、曹参之后,依照刘邦的规划,王陵为右丞相,陈平为左丞相,周勃担任太尉。

王陵一如刘邦所言“太憨直”,他回答吕太后,说:“高皇帝曾经与诸将斩白马为誓:‘非刘姓的若封王,天下人一同讨伐之’,如今若吕姓封王,不合誓约。”

吕雉大不高兴,问左丞相陈平与太尉周勃。这两人默契十足,也了解吕后心狠手辣,因此回答:“高帝平定天下,封刘姓子弟为王。如今太后临朝主政,实际主宰天下,封吕姓子弟为王,没什么不可以。”吕太后才转怒为喜。

朝会结束,王陵责备陈平与周勃:“当初高帝与大伙歃血盟誓,你俩难道不在场吗?如今高帝去世,太后要封吕氏为王,你们两个奉承拍马,背弃誓言,将来有何面目见高帝于地下?”

陈平、周勃说:“当面在朝廷上力争,咱俩不如阁下;可是保全国家、保全刘姓后裔,阁下可不如我俩。”

过了几天,吕太后“擢升”王陵为太傅。太傅是皇帝的师傅,三公之一,地位崇高,但丞相的权力就被剥夺了,这一招叫作“一脚踢到楼上”。陈平升为右丞相,吕后的心腹审食其担任左丞相,周勃仍然担任太尉。

然后,吕雉追尊亡父吕文为宣王,亡兄吕泽为悼武王,吕泽的儿子吕台为吕王,吕产为梁王,吕禄为赵王。吕姓诸王当权,其他吕氏外戚更加行径嚣张,幸赖陈平、周勃,不让诸吕的手伸进政府。而刘邦的预测再次应验:吕太后老了、病了,她管不到后面的事了。

可是吕太后不愿撒手,她晓得自己日子不多了,下令由赵王吕禄掌管北军,梁王吕产掌管南军。告诫二人:“吕氏封王,大臣都不服气。我已经快死了,皇帝年纪小,恐怕大臣作乱。你俩一定要掌握军队,紧守宫殿,千万别为我送葬,以免出宫时让人有机可乘。”

太后驾崩,遗诏:大赦天下,以吕产为相国,以吕禄的女儿为皇后(吕禄乃可以国舅身份干政)。

吕太后一死,东方的齐王刘襄立即起兵,扬言“入京诛除诸吕”。相国吕产派灌婴领军平乱,灌婴大军抵达荥阳,停下来观望,并派人通知刘襄按兵不动,静候情势发展。

长安城内,吕产、吕禄掌握兵权,遵从太后临终交代,戒备森严,令刘姓皇族与大臣没有机会可乘。于是双方陷入紧张的僵持,风雨欲来。

陈平再次提出奇计:曲周侯郦商年迈多病,他的儿子郦寄跟吕禄是哥儿们,陈平与周勃挟持郦商,要求郦寄参与反吕密谋。

于是郦寄去对吕禄说:“高帝与太后一同创大业,刘姓九人封王,吕姓三人封王,都出于大臣公议、朝廷正式发布、天下诸侯认同。如今太后崩殂,阁下身佩赵王印信,却不回到封国,留在京城担任上将军,手握重兵,不能不引起大臣的猜疑,这不是智慧的决定。你应归还将印,将兵权交还太尉,也请梁王(吕产)归还相印,你俩与大臣一同盟誓,各自回到封国。这样,齐兵师出无名,一定撤退,大臣们也得安心,阁下则可高枕无忧当你的千里之国国主,这可是为了子孙万代的利益呀!”

吕禄听信郦寄之言,交出印信,然后周勃展开行动,假传圣旨,接管北军。周勃升堂,下令:“效忠吕氏的袒露右臂,效忠刘氏的袒露左臂。”军士们全都袒露左臂,周勃乃完全控制北军。

陈平再献计:由朱虚侯刘章守卫辕门,防备南军,阻止吕产进入宫殿。果然,吕产假小皇帝刘弘(后少帝)之名,派人持节劳军。刘章顺势劫持吕产,将人关押在车上,奔走招降,并且在一阵混乱中杀了吕产。

局面已由周勃与刘章控制,于是搜捕吕氏王侯,一律诛杀,平定了一场“诸吕之乱”。

【原典精华】

孝惠帝崩。发丧,太后哭,泣不下。留侯子张辟彊为侍中,年十五,谓丞相曰:“太后独有孝惠,今崩,哭不悲,君知其解乎?”丞相曰:“何解?”辟彊曰:“帝毋壮子,太后畏君等。君今请拜吕台丶吕产丶吕禄为将,将兵居南北军 1 ,及诸吕皆入宫,居中用事,如此则太后心安,君等幸得脱祸矣。”丞相乃如辟彊计。太后说 2 ,其哭乃哀。吕氏权由此起。乃大赦天下。

——《史记·吕太后本纪》

1南北军:长安城卫戍部队分南、北二军。

2说:同“悦”,借用字。 5Rj8vQNQLXqGJ88KHwAAMRQLS1IVJUQ3E1dceXpLdsSS2fG2Xn6rneOcq5QTOMv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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