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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爱其子而杀其母

前章说及,李广利因为卷入巫蛊之祸,以致进退失据,最后兵败,投降匈奴。那巫蛊之祸却是一场后宫斗争。

随着功业愈大、年龄愈老,汉武帝刘彻愈来愈专心两件事:担心自己开创的伟大功业被人家“窃取”,因此加紧控制,重用酷吏与特务;挂心自己的生命有一天将逝去,不惜代价追求长生不老,却一再被术士欺骗,因而变得疑神疑鬼。

皇后卫子夫的儿子刘据被立为太子。刘据秉性仁厚,与父亲的严厉作风截然相反;刘据也常劝谏父亲不要大动干戈征讨四方,不要严刑峻法统治国家。武帝笑着对他说:“由我来承当艰困,由你来享受安乐,难道不好吗?”事实上,刘彻对儿子的仁厚并无不满,可是朝中的“酷吏帮”却不喜欢刘据。

另一方面,刘彻宠爱一位年轻的姬妾钩弋夫人,钩弋夫人生皇子刘弗陵,刘彻对这个幼子极为疼爱,甚至因为这个儿子是钩弋夫人怀胎十四个月才生下来,而传说尧也是在胎中十四个月才生,因此将钩弋宫门命名为“尧母门”。这个动作使得卫子夫母子的危机感加重,等到大将军卫青逝世,皇后与太子又失去一个靠山。“酷吏帮”因为深恐将来太子即位后自己会被“冷冻”,乃开始设计对付太子。

武帝年纪大了,晚上睡不好,白天常小睡,曾经梦见被数千个木偶攻击,经常精神恍惚,很多事过目即忘。

一位绣衣使者(负责监察),名叫江充,曾经法办过太子宫官员,更拒绝了太子关说,自认为与太子已结怨,于是决定利用武帝的梦境,进行一项针对太子的阴谋。

江充向武帝说:“陛下的病,恐怕是巫蛊作祟。”武帝命他进行调查。江充拿着鸡毛当令箭,掀起一股腥风血雨。他率领一批胡巫(异族巫师),宣称有能力看见鬼,到处挖掘土地、翻找木偶,逮捕涉嫌放蛊与夜间祭祀的人。对被捕者施以酷刑,用烧红的铁钳灼烧皮肉,以此取得口供。在哀号声中,人民相互诬告,从京师(长安城)、三辅(大长安地区)到各郡国,株连数万人,造成一次全国性大恐慌。

这就是有名的“巫蛊之祸”。江充的目的并不是要搞白色恐怖,而是利用恐怖手段制造时势,造势成功后,皇帝相信巫蛊是一个全国性祸害了,他才将矛头转向皇后与太子。

但是,汉武帝可不是那么好蒙骗的,若皇帝人在长安宫中,很容易查明真相。因此江充趁着武帝出游甘泉宫(皇帝别宫,位在长安城北)时,到皇宫中翻掘土地,然后宣称:“在太子宫掘得特别多木偶,还有一些写在绸缎上的文字(帛书),内容大逆不道。”并且立即派人飞报皇帝。

在心慌意乱中,太子刘据采纳了太子少傅石德的建议,逮捕并亲手杀了江充,将那些胡巫都拖到上林苑中烧死。

接下去就是一场糊涂战斗:汉武帝亲自率军“平乱”,而“造反”的太子刘据则兵败逃亡,一直逃到湖县(今河南省境内),被地方官派兵围捕,自缢在房中。

在这一场大乱之中,有人密告:“丞相夫人与贰师将军李广利一同搞巫蛊,打算拥立李夫人生的儿子刘髆。”经查确有其事,于是逮捕李广利全家,李广利后来兵败投降匈奴后,全家被杀。

太子自杀了,武帝必须立一个新太子。钩弋夫人生的皇子刘弗陵是当然人选,可是转念想到此子年幼,母亲又年轻,因而迟疑不决。——汉初已有吕后的“人彘”惨剧,武帝自己又从小受祖母窦太后的压制,若未来钩弋夫人娘家兄弟弄权,自己经营数十年的伟大帝国,可能因而陷入内乱。

过了几天,武帝找了一个理由,对钩弋夫人大发脾气。钩弋夫人吓得脱下头饰、耳环(披头散发),跪下叩头。

武帝吩咐侍卫:“拉出去,关进宫廷监狱。”

钩弋夫人这才发觉事态严重,在拉到门口时,回头以哀怨眼神乞求。

武帝说:“快走吧!你不可能活了。”

钩弋夫人最终在狱中被赐死。

过了一阵子,他问左右:“外界对这件事有什么批评吗?”

左右回答:“人们看不懂,既然决定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又为什么杀了太子的亲娘?”

武帝说:“这中间的道理,不是你们这些蠢蛋小子能够理解的。自古国家的乱源,多是由于君王年幼而母亲青春正盛。女人当国而寡居禁宫,容易因权力集中而骄傲放纵,而且没有人可以约束她。你们忘了吕后的事情吗?此所以我不得不先下手将她除去啊!”

汉武帝说得很对,却不是全部。帝国的威胁除了“子少母壮”,还有“强枝弱干”(记得七国之乱吗?),所以他必须再做一层安排。

【原典精华】

后数日,帝谴责钩弋夫人,夫人脱簪珥 1 ,叩头。

帝曰:“引持去,送掖庭狱 2 。”

夫人还顾,帝曰:“趣行 3 ,汝不得活。”卒赐死。

——《资治通鉴·汉纪十四》

1簪:头饰。珥:音“耳”,耳饰。

2掖庭狱:宫廷监狱。

3趣:同“促”,催促。趣行:快走! gS5Fm8hcFHKWjvHOVC4L9zAG7oGQ2/KgkiTRdwjrfgNVAKRRXgP7P0cao5nPF1n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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