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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西川:安抚了逝者魂灵的《海子诗全编》

海子去世10年来,海子父母关于儿子在另外那个广大世界的信息,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提供者,这就是身在北京的西川。他是两者之间一座可靠的桥梁。

关于西川与海子的交往,以及海子去世后西川所做的工作,在诗歌界是众所周知的。而鉴于他在20世纪90年代前后中国诗坛的位置,更年轻一代的许多诗人甚至在对海子诗歌的情感中,羼杂了西川的某些成分;或在对于西川的感受中,注入了海子的因素。以致我于上边提到的“借走”《海子诗全编》的那两位教师,见了海子父母的第一句话便是,西川来了没有?

骆一禾生前在给一位友人的信中写道:“我们三人(骆一禾、海子、西川)的友谊在北京是很著名的。”这是指他们的友谊。而在我看来,西川与海子的诗歌是大不相同的,从个人的气质类型,诗歌的精神构成,乃至诗歌观念、诗歌理想,甚至包括写作状态,等等。西川诗歌的从容、圆熟和智性风范,与海子天才性写作中的盲目、锐利,在仄险中迅疾拓展出阔大空间后玉石俱焚地孤注一掷,使两人甚至是在相反的方向上领有各自的境界。在同时代与海子的方向、速度、底力最相近的,唯有骆一禾。因之,他对海子的理解和价值认定当是感同身受。而西川有自己的世界,所以对于海子的诗歌也就少了感同身受而多了一种旁观者的视角。他在《死亡后记》中对海子诗歌及其行为某些委婉的保留,应该是他理性、冷静、客观评价事物的准则使然。从海子、骆一禾、西川三人的诗文和在诗界的行为方式来看,同样迅疾的骆一禾,则又有着与海子“个”的脾性相异的融通与热挚。因之,在他们三人的友谊中,骆一禾又是一座桥梁。

在海子刚刚去世之后,对于其未曾面世的大量遗稿,骆一禾与西川做了分工。即骆一禾整理编辑海子的长诗,短诗则由西川归整。两人当时的分工,此后各自有了大致的结果,那就是由骆一禾整理、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海子的长诗单行本《土地》;由西川整理、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海子的短诗集《海子的诗》。

然而,当骆一禾于65天之后,在为阐释海子的奔走呼吁中倒了下去,西川则从这种生死之情的灼烫感中,开始了对于海子身后之事的独自承担。

海子的安庆同乡、身居北京的诗人简宁在《与海子说几句家常话》的纪念文章中,有这么几行关于西川的文字:“而我在人民文学出版社见到他给你整理的一大摞抄写得工工整整的手稿时,异常感动你有着多么好的朋友!”这件事,当是指西川为《海子的诗》抄写清誊的书稿。这是一部只有292页的诗集,而近千页的《海子诗全编》无论用什么方式清誊,都应是一个更为惊人的工作量,何况更有必须竭尽心智的编辑、考订这类工作。关于这些工作的基本情况,西川在“诗全编”的《编后记》中已做了说明。如果说,我们因充分关注这部“诗全编”的本身,而忽视了西川在这背后巨大的劳动也算正常的话,我想强调的是,我们必须对此心里有数。作为社会生存中具体的人,我们不必在嘴上无限放大友谊的无私性,而把一个人为朋友竭尽全力所做的工作,轻松地归之为责任和义务。比如我们自己,真的能为朋友把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吗?我对西川在“编后记”中“由于出版的耽搁,致使有人对编者本人产生了疑心,以为我欲私有海子的遗作”这段话,印象特别深刻。对于这一猜度,我当时不曾有过耳闻。但我的耳朵里也曾钻进过另外一种猜度——《海子诗全编》出版于1997年2月,但一年多之后仍不见有稿费的下落,疑问便自然指向了西川。这来自几个渠道的流言,虽没有导致我产生什么判断,但仍在心头留下了疑问。直至1999年春天我到了查湾,这一疑问才得到澄清。

我已在前边提到了海子父母于1999年初收到这笔稿费,另外,两位老人还向我出示了西川的几封信件。其中的一封,是西川寄出那笔稿费不久,对相关事宜的一个详细说明。它传递了西川本人的心地,以及与这个家庭之间的一些情感信息——

……我本人应拿2900元的编辑费,但我只留下了2000元。这其中包括把稿费寄给你们的270元邮费和从前购样书所花的600元,所以实际上我留下了1130元编辑费,占稿费的不到4%。这是我的一点迷信。从前海子的一切稿费(包括杂志发表和书籍出版)我已悉数寄给你们。留下这点钱,意味着海子遗稿的整理出版工作我已基本完成,前后历时10年之久。

我不知道关于海子稿费的事我是否已交代清楚。我已寄去27215.20元,望查收。这些钱,我希望,二老不要随便花掉或分掉,而应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此后海子的稿费就不会有这么多了。

落款时间,是1999年1月26日。

西川所做的工作和信中表达的心情,无论如何都极为难得。对于这个家庭,这笔稿费无疑是重要的;对于诗歌界,这部对海子的作品从短诗、长诗、文论进行了系统分类和全面呈示的《海子诗全编》尤其重要。因为当时在看不到海子作品全貌的情况下,大家便把此前出版的《土地》和《海子、骆一禾作品集》当成了他的全部作品,因而,必将使大家对他的认识大打折扣。

正是《海子诗全编》的全面和系统,使读者得以看到一个既单纯、浪漫,又深邃、博大的海子。也使学术界关于海子的深度研究,有了一个可靠的凭借。我自己对此的感受要更深一些,假若没有这部“诗全编”,很难设想我会对海子的诗歌世界进入到什么地步,这部评传将会书写到何种程度。

当然,到了2000年以后,诗集出版的困难已有了较大的改观,此后又有若干版本的海子诗选面世,但这些诗选,无一不是在这个“诗全编”的基础上选编的。

2009年出版的《小站》是个例外,这是一部海子早期自行油印的诗歌单行本,是其大学毕业前夕的1983年4月至6月间所写诗作的汇编,所收诗作共25首。由于是海子早期的诗作,西川当时应该是出于质量上的考虑,仅将其中的《东方山脉》一首选入《海子诗全编》。在我看来,《小站》所具备的,只是海子作为诗人被经典化了之后的资料意义,它未被悉数收入“诗全编”,并不影响“诗全编”的全面和系统。

所以,当西川在这封信中一丝不苟地交代了稿费的来龙去脉,甚至在已经捐出了自己应得编辑费的一部分后,其语气中,似乎仍有清洗流言的苦心。这的确让人感慨。

据我所知,《海子诗全编》的稿费之迟迟未能到位,是缘于出版社出版发行上资金回收和其他的一些原因。

这样,当我们再体味简宁那“异常感动你有着多么好的朋友”这句话,便会重新感受到一种分量。简宁是北京诗歌圈中之人,当然深知诗人交往上的深浅轻重。

因之,如果不是西川而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基于眼下商品时代的基本情景,基于并不清澈的人心能够呈示的最大程度的清澈,他都同样有理由接受人心的致意,接受那些期待看到海子诗歌世界的全貌、这一期待终于得到满足的那些人的致意。

曾是海子北大校友的诗人西渡,因此而在一篇文章中写道:“随着《海子诗全编》的出版,1997年重新接纳了一个年轻、单纯、天才、激烈、偏执的海子,并使我们再一次深情地怀念起充满激情的80年代。在一个复活的季节,一个理应复活的诗人得到了复活。”(《再生的海子》)

但事情并未到此为止,也是在海子去世20周年的2009年,作家出版社又出版了由西川主编的《海子诗全集》。这部全集在“诗全编”的基础上,增补了《小站》及海子早期另一部油印诗集《麦地之瓮》中未被收入的诗作,另外,还有此后陆续发现的散佚作品。其中较为引人注意的,是海子写给其政法大学的同事与好友孙理波的《生日颂》。这首诗长约120余行,表达了海子之于母亲、人生、友情、诗歌的情感发抒。与海子那些施行了刀劈斧剁手段,因而跳跃性和空间张力巨大的短诗相比,此诗则显示了一定程度上的通俗性。另一个给人印象较深的增补,是《取火》《谷仓》《歌手》这三篇寓言故事式的作品,从内容与风格上看,与其长诗《但是水、水》末尾部分的《其他:神秘故事六篇》属于同一系列。

这部“诗全集”,基本上穷尽了海子所有的诗歌作品,且发行量惊人。我手头新增的这部2014年4月出版的集子,已经是首版以来的第十次印刷。 QZEStzADjjXDYSh0ACgMqnXBwSMIoSlzypu9fH0dhzwo6YLrYi4h9NZ3WGoAEzN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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