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布罗克曼
2003年春天,塔夫茨大学认知研究中心主任丹尼尔·丹尼特(Daniel Dennett)邀请著名数学家侯世达(Douglas Hofstadter)举办了一场演讲,我有幸参与其中。之后,我在坎布里奇设宴,邀请了一批知名科学家,包括侯世达、丹尼特。那晚大家聊得兴致勃勃,聊天内容可谓是包罗万象,从直觉、进化生物学、人工智能到认知神经科学、音乐感知等。这是我一生经历过的最美好的餐桌对话。
宴会中途某一刻,一位宾客问丹尼特:“你还记得你是何时开始思考这些问题的吗?当时你多大?为什么你对这些概念情有独钟呢?”丹尼特说他在6岁时,一位长辈告诉他,他提的问题非常有趣,以后可以成为一名哲学家。侯世达表示自己从记事起就对数字很感兴趣,从小就想当一名数学家。他们俩都有一个共同之处:从孩提时代起,就对事物充满好奇,对学习无比热爱。只是有人偏爱某一领域,有人则爱好广泛。一位宾客若有所思地说:“看来,一切都源于我们的孩提时代啊。”
本书共有26篇文章,出自全球26位首屈一指的科学家。这26位第三种文化 的科学家都是大众耳熟能详的知识分子,他们在作品中弥合了科学与人文之间巨大的鸿沟。这些故事基于科学家们的个人经历,字字句句都是他们自己的心声,简单易懂,因此不需要读者拥有相关的科学知识背景。
为了让他们更好地开始,我向这26位科学家提出了以下问题:
· 什么样的童年经历为你日后的科学生涯播下了种子?
· 是什么让你对现在的研究领域产生了兴趣,让你成了现在的自己?
· 你的父母、同龄人、导师对你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 你可以介绍一下你的转折时期、过渡时期、顿悟时刻或者意外事件吗?
· 你可以谈一谈你产生的影响力、遭受的压力和冲突,以及犯过的错误吗?
这26位科学家可是地球上最有趣的思想家!我希望读者可以进入他们早期的生活一探究竟,并且希望本书可以带给读者动力和启迪。
在阅读这26位科学家的故事时,我想你一定会备受鼓舞,那样的话我就达到了出版本书的目的了。但我也必须向你指出,这些科学家可能也是一群桀骜不驯的人物,他们不会盲目按照我的要求动笔。有些人只是简单讲述了自己的童年经历,他们真正想写的是大学和研究生阶段。尽管如此,这些经历都值得一读。因此,本书没有一个固定的主题,准备好接受惊喜吧!如果你想了解这些大人物的经历,本书是个非常好的开始。
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写了《怪医杜立德》( The Story of Doctor Dolittle )系列小说对自己的影响。戴维·巴斯(David Buss)写了自己在新泽西汽车服务站打工时感悟到的生活真相。珍娜·莱文(Janna Levin)对宇宙情有独钟,幻想有朝一日能飞向浩瀚的宇宙。尼古拉斯·汉弗莱(Nicholas Humphrey)思考了出生在科学家世家给自己带来的特权。罗伯特·萨波斯基(Robert Sapolsky)在布朗克斯动物园流连忘返,希望成为一只山地大猩猩。然而,史蒂芬·平克(Steven Pinker)在文章中颠覆了本书的论点。他在文中写道,“不是童年经历造就了我们,而是我们影响着童年。”朱迪丝·里奇·哈里斯(Judith Rich Harris)回忆了自己离群索居的生活,描写了自己与同龄人的格格不入。
有些科学家与自然万物相伴成长。例如,蒂姆·怀特(Tim White)描写了自己在南加利福尼亚州农村的生活经历。在幼年的默里·盖尔曼(Murray Gell-Mann)眼中,纽约市是一片遭到了过度砍伐的铁杉林。
丹尼尔·丹尼特、史蒂夫·斯托加茨(Steven Strogatz)和多因·法默(Doyne Farmer)都谈到了改变了自己一生的授业恩师和人生导师。
保罗·戴维斯(Paul Davies)和李·斯莫林(Lee Smolin)则回忆了年少时与异性邂逅的经历。
艾莉森·高普尼克(Alison Gopnik)、米哈里·希斯赞特米哈伊(Mihaly Csikszentmihalyi)、霍华德·加德纳(Howard Gardner)和雪莉·特克尔(Sherry Turkle)4位科学家的文章主题都与书有关。他们提到了书籍的力量与影响,以及承载的思想。
玛丽·凯瑟琳·贝特森(Mary Catherine Bateson)、弗里曼·戴森(Freeman Dyson)和V.S.拉马钱德兰(V.S. Ramachandran)写了父母对自己的重要影响。
林恩·马古利斯(Lynn Margulis)、约瑟夫·勒杜(Joseph LeDoux)、杰伦·拉尼尔(Jaron Lanier)和雷·库兹韦尔(Ray Kurzweil)都提到自己年少时总是想法不断,喜爱动手实验。
最近,我在圣塔菲(Santa Fe)和粒子物理学家默里·盖尔曼聊了一个下午。盖尔曼是诺贝尔奖得主,学识渊博,才华横溢。其实在过去10年里,我曾与他有过数次长谈。我们谈论的大多是科学话题,从夸克到复杂自适应系统。但这一次,我想了解他的童年,想知道他当初为何对物理学产生兴趣,想了解他是如何造就了自己漫长、光辉的科学生涯,而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1951年,21岁的盖尔曼在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Institute of Advanced Study in Princeton)进行博士后研究。那时,他经常在去研究院的路上遇到爱因斯坦。盖尔曼说:“爱因斯坦是我父亲心目中的英雄。我本来可以和他说说话的。但那时,我特别看不惯那些跑到大人物面前自我介绍,刻意制造聊天机会的人。”凑巧的是,爱因斯坦在建立统一场论时,试图排除量子力学中的强核力与弱核力,这正是盖尔曼所无法苟同的。“其实我当时完全有正当的理由和他聊天,但我居然没聊……”而今,盖尔曼告诉我他非常遗憾没有问问爱因斯坦在20世纪早期的想法,因为那时他正从事自牛顿以来最伟大的物理研究。如果能开口,那该有多好啊!
和当今文化语境中的其他人一样,我似乎也拥有“特权”,能够与世界首屈一指的科学家交流对话,请他们写下自己的早期经历,以及各自世界观、职业观的发展历程。能与世界上最伟大的头脑对话真是三生有幸,但我可不是盖尔曼,我不会让这个天赐良机白白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