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烟同意结婚,有两个原因。
第一,她迫切的需要一个人把她从那个令她窒息的家里解救出来。
刚毕业的时候,她就想通过结婚逃离,就算躲不掉,至少有喘息的机会,只是这想法很快就消散了,因为她没时间认识优秀的男人,也不想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嫁了。
如今盛子澄已经读研究生了,马上出来工作,马上要买房买车娶老婆,她其实心里明白,盛子澄本性善良,跟她一样有傲骨,绝不会要她的钱,就算盛子澄因为当年的事怨她,也不会是吸血鬼,但是陈清只会变本加厉暗中摧残她。
所以,她今天晚上也是故意的。
盛子澄长大了,有些事他应该知道了,这几年她的工作压力大,精神压力大,若是没人分担些,她会崩溃的。
她害怕自己有一天真的受不住陈清念咒般的精神折磨,一赌气嫁给一个肥头大耳油腻的暴发户,所以,如今姜漠要娶她,对她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物的一种本能和天性,在她认识的所有男人里,只有姜漠值得她用一生去赌。
这也是第二个原因,她其实觊觎姜漠很久了。
她大一的时候,姜漠已经大四,虽然没见过面,但姜漠的名字在法学院响当当,盛烟对他有好感,不是因为他多厉害,而是因为钱。
凌大法学院有个’烟花’奖学金,每年会在法学专业挑一个非常优秀但是贫困的学生给六万元奖励。
盛烟每年都可以申请到,这笔钱解决了她很多问题,不用再每天累死累活的繁重学业之余还要出去当家教挣学费生活费。
后来听说这奖学金是姜家人设立的,她拿到了人家的钱,自然对姜家人有好感,后来去听了姜漠的庭审,又得到来河烟所实习的机会,好感倍增。
所里的其他人都喊姜漠为主任,盛烟之所以喊姜漠‘老板’,是因为姜家是她恩人,曾经的金主,她喊老板喊习惯了。
她来实习的时候,是姜漠面试的,姜漠让律所业务量第二的刘康年带她,丝毫不藏私,她更是仰慕又崇拜。
优秀+做慈善+大气,这样的男人,完全符合她给自己设定的百分百老公。
爱不爱的她不知道,或许她爱姜漠,或许不爱,现阶段而言,她只是凭着冷静的头脑无数次理性分析后,觉得她理想中的老公,就该是姜漠这样的。
所以点头答应,不是一时冲动,这种念头其实已经在她脑子里存蓄一年之久,可是她不敢提,更不敢迈出这一步。
她若先开口,必是跳梁小丑。
但是,现在是姜漠自己开口了,她是个成熟的成年人,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知道姜漠不爱她,不爱又如何,只要把结婚证领了,名分定下了,她有信心把自己的婚姻经营好,幸福靠自己争取。
她是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死死抓住。
未来的路是鲜花还是荆棘,都是她自己选的,她不后悔。
只是,她才跟老太太说过两次话,老太太是怎么看上她的?
盛烟点头答应,这事算是成了,她如此爽快,姜漠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对自己之前的分析深以为然,果然,盛烟真的想嫁给他。
虽然对她的算计还会有些介意,但姜漠向来看重的是结果,达成目的就行。
姜漠原本准备回医院去看老太太,起身的时候,无意间瞥到盛烟衬衫上的咖啡渍,便问了一句。
“你去哪?我送你。”
盛烟刚站起来,闻言,刚想摇头又顿住,“您要是不忙,就送我回家吧。”
户口本在陈清手里,原是她自己拿着的,去年陈清逼她相亲,两人大吵一架,她赌气说要随便找个人嫁了,陈清这人也是机警的很,这话听进了耳朵里,把她户口本拿走藏起来了。
所以,她得去拿户口本。
姜漠觉得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就没拒绝,离开前先给老太太打了电话让她安心。
病房里,老太太听说盛烟答应了,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笑着让姜漠把手机给盛烟,非要听她亲口说才相信。
“嗯,明天早上就去民政局先把证领了。”
听到盛烟的话后,老太太又和姜漠聊了几句,最后嘱咐道:“小漠啊,你可不能诓骗奶奶,千万别办假证,假证是奶奶的催命符!”
老太太的主治医生姓戴,四十五岁,素来沉稳慈和,此刻却眉头紧皱,愁容满面,病房里只有他和老太太,所以在老太太挂了电话后,他还是忍不住劝道:“您还是尽快告诉小漠吧,再耽搁下去就真的没办法了。”
老太太的脸色苍白,但精神挺好,闻言,摇头笑道:“做了手术,你最多只有四成把握,那就是有六成概率我会死在手术台上。”
“不做手术,我还能活两年,就算告诉他们,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罢了,小漠现在不能受这个打击,他父亲和他大哥离世他差点没走出来,我现在还不能有事。”
戴医生叹息,老太太看似好说话,实则很固执,知道再劝也无用,便没再继续聊,想起另一件事,问道:
“您突然逼着小漠结婚,是不是太着急了,为什么不让他们先试着交往一下,万一不合适呢?”
老太太靠在枕头上,缓缓闭上眼睛,良久才道:
“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
盛烟是第一次坐姜漠的车,开了三年多的黑色奥迪,大气沉重。
她来河烟所两年了,基本是刘康年的跟屁虫,姜漠独来独往,忙的神龙不见尾,她这种律所小萌新够不上他这颗金子做的摇钱树。
啧,真是世事无常,谁能想到,明天她和姜漠就是合法夫妻了呢!
盛烟坐在副驾驶,直接用自己的手机打开导航,一路上,她恍若身在梦中还觉得不真实,后来被姜漠的一句话拉回思绪。
“我很忙,没时间办婚礼,也没时间蜜月,你要是在意,等以后再补,具体时间我给不了保证。”
言外之意,就是只有时间领个证。
盛烟早有预料,面上并没有难过之意,只是问了一个问题,“所以,我们是要隐婚吗?瞒着律所的人?”
她的语气很淡,意思就是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我无所谓,一切听你安排。
姜漠随口道:“不用,明天我有事,你买点喜糖发给他们。”
在姜漠的观念里,若是要隐婚,何必要结婚?都领了证了,又何必瞒着?结婚又不是见不得人。
盛烟听到这个回答,咧了咧唇角,很是乖巧的应了一声,“好。”
车停在楼下,盛烟让姜漠跟着自己一起上去,说明天要领证,总得让她妈看看人,姜漠蹙眉,俊脸明显带着不悦和斥责。
“你怎么不早说,礼物也没准备,附近有商场吗?”
盛烟眼神微闪,笑道:“不用买。”
空着手,才能把户口本拿出来。
陈清没想到盛烟还会回来,更没想到她会带着一个男人回来。
听到盛烟说是回来拿户口本明天去领证,她来不及仔细打量姜漠,直接把盛烟拉到了房间。
“死丫头,你要气死我是不是,我就说了你几句,你就随便在大街上拉一个男人要结婚,你怎么这么低贱啊!我是你妈,我还能害你吗?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对你好,我已经跟你张阿姨说好了,明天再重新约那个秦律师。”
盛烟的脑门被戳的很痛,她往后退开一步,拍下陈清的手,脸上含着笑,嗓音清冽。
“外面那个男人,姜漠,三十岁,我老板,保守估计,资产过亿,名下二十套房起步。”
盛烟认真的胡说八道,谁知道姜漠有多少资产有几套房,反正陈清也不会去查,见陈清一脸怀疑,盛烟拿出手机给她看。
“他的成就和事迹,我说了你肯定不信,你自己看。”
来的路上,她已经提前在网上搜了姜漠,精挑细选了几篇夸赞姜漠的报道,虽然网上关于他争议很大,但还是被她抠出来几篇好的报道,特别是他代理过的几个轰轰烈烈的大案子。
陈清拿着手机看了,五分钟后,她脸上阴雨转晴,怒气也没了,高高兴兴的去拿了户口本,刚要交给盛烟,又突然想起什么,收回户口本,嘱咐道:
“他现在有的都是婚前财产,既然要结婚,何必这么着急,让他先给你过户几套,然后你把他父母约出来,两家见个面,彩礼得谈好了。”
盛烟猜到她会这么说,眉梢轻扬,定定的看着她满脸的贪婪,似笑非笑道:
“这样的钻石王老五,你以为人家为何能看上我?他奶奶在医院,情况不太好,想在走之前看到孙子结婚,我刚才回律所正好听见他在打电话,立刻就自告奋勇了,他现在急着找个人结婚,我要是反悔,明天多的是女人抢破脑袋扑上去。”
陈清惊愕,“你的意思是,他为了让奶奶安心,随便找个女人结婚?”
盛烟点头,面色不改,“嗯,你没看见他两手空空吗,如果他是因为爱情过来,第一次来女方家,怎么可能不带礼物,他跟着过来,只是确定我能不能拿到户口本,明天能不能结婚而已。”
见陈清面色一滞,眉头紧皱,盛烟的目光朝她握在掌心的户口本上看了一眼,最后提醒道:
“你可想好了,这个可是男人中的天花板,有颜有才有钱,我最中意的一个,要是这个没了,以后比他条件差的我肯定都看不上了,要么你打死我,要么我孤独终老,我嫁不成有钱人不要紧,盛子澄没个有钱的姐夫帮衬可别怪我。”
如同陈清知道该怎么样让她痛苦,盛烟也知道该如何让她妥协。
果不其然,盛烟半真半假的说完,陈清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把户口本递到她手里,松开的时候,怪异的看了她一眼。
“你喜欢他?”
盛烟把户口本拿在手里,笑眯眯的看着她,不疾不徐道:
“喜欢是什么东西,我馋他的脸,你馋他的钱,咱们俩都很满意不是吗?”
户口本拿到手,盛烟便不想跟陈清待在一个屋了,她开门往外走,这些年,母女之间除了钱,除了吵架,除了因为往事被无数次撕裂的伤疤,几乎无话可谈。
姜漠在客厅等着,盛烟出去的时候,他交叠着双腿坐在沙发上,姿态慵懒,随意不拘束,客厅昏黄的灯光倾泻在他身上,像是镀了层金光,五官更显立体英俊,耀眼夺目。
他的视线,落在垃圾桶里那盒未拆开的蛋糕上,若有所思。
“走吧。”
盛烟喊了他一声,姜漠收回视线,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看了眼她微红的额头,然后把目光移向跟着她出来的陈清。
刚才进门的时候,姜漠没来得及好好打招呼陈清就把盛烟拽走了,毕竟是长辈,姜漠微弯着身子,算得上礼貌的喊了声阿姨。
陈清见他这般恭敬的态度,微微诧异,转头看向盛烟,盛烟却已经去拉姜漠的手。
“走了。”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举动,只一心想着赶紧离开,姜漠在她碰触到自己的时候,下意识要甩开她的手。
一抬头对上陈清探寻审视的目光,动作顿住,任由盛烟牵着了,微微垂下眼睑,算是跟陈清打了招呼。
直到上了电梯,盛烟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牵着姜漠的手,本来想松开,后来想起什么,非但没松,还握紧了些。
“明天就领证了,现在牵个手,您不介意吧?”
她对姜母的印象不太好,感觉不太好相处,万一婆媳要住一起,姜漠就是她的靠山,联络联络感情还是必要的。
姜漠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沉沉的眸子里透着摄人的暗光,察觉她微微颤抖的指尖,慢慢眯起眸子,在盛烟快撑不住勇气要认怂松手的时候,缓缓吐出几个字。
“介意,不要对我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