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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冰山中的渴望

冰山模型用一幅示意图表示,浮在水面上的表象,是事件、语言与行为,呈现出来“可见”的状态。比如,孩子生命缺乏动力,成绩一落千丈,终日沉迷于网络,任凭责骂、说理,或者给予奖励,孩子始终不为所动。孩子沉迷于网络,是冰山上层的“事件”,是他面对世界的“行为”。

驱动孩子沉迷于网络,是水面下未被看见的部分,冰山内在的各个层次。

让我们看一个情境:年龄介于十四至十八岁,经常沉迷于网络的孩子,连续玩了六小时,玩到夜里两点,他仍在上网。你了解他冰山的各层次吗?

我访谈了五十多位青少年,他们都曾经历上述情境,他们都不是“电竞”选手,也不想成为“电竞”选手,皆是一般的学生。我归纳他们的冰山各层次,几乎同时拥有下列状态。

感受层次: 疲劳、慌乱、烦躁、不安、紧张、焦虑、害怕、恐慌、难过、生气、沮丧、无奈、无助、兴奋。

哪些感受出现得最多呢?烦躁、焦虑、沮丧、无助。

观点层次: “应该停止了”“不应该玩了”“都已经玩了,没差了”“为什么大人不懂我”“我应该好好读书”。

哪些观点很少出现呢?“上网打游戏超爽”“一直玩下去,真好”。

期待层次: “期待自己下线”“期待自己更努力”“期待自己能觉醒”“期待爸妈别发现”“期待自己解脱”“期待不用上学”“期待不用考试”“期待一切重来”。

哪些期待很少出现呢?“期待一直玩下去”“期待每天这样上网”。

渴望层次: “我不值得被看重”“我不值得被爱”“我无法接纳自己”“我的日子过得无意义”“我没办法不上网(即内在不自由)”。

渴望层次不曾出现:“我很有价值”“我很爱自己”“我接纳此刻的状态”。

自我层次: “我很糟糕”“我没救了”“我没办法摆脱”“我充满无力感”。

自我层次不曾出现:“我充满力量”“我独特美好”“我是非常棒的人”“我心灵通透自在”。

认识“完整的生命”

若有个透视眼镜,能看见他的冰山的各层次,看见沉迷于网络的表象下,所呈现的前面的信息,会对你有何种冲击?这些符合你心中的印象吗?

我在山中学校教书时,有位十六岁的少年C,曾赴网吧上网七十小时,他眼睛几乎都要闭上了,身体疲惫得快趴下了,手指仍反射性地在点击。他觉得自己很荒谬,明明想要离开,身体却一直赖在那里。

他当众陈述这段经历,心中期望自己停止,可就是停不下来。为什么他不能做自己呢?什么原因控制了他呢?

他形容自己的状态,如一具皮囊存在,一具不由自主的皮囊。

他极度疲惫的时刻,想要离开又离不开。家人找到他所在的网吧,对着他破口大骂,激起了他强烈的反击,但是他并未离开网吧。

家人继而好言相劝,想通过讲道理说服C,讲道理讲不通就恐吓C,如此来回几次,C索性就不理会了,打定主意要赖在网络上。家人再也不理他,任由他在网吧浮沉。此时,他虽在上网,但是并不开心,反而觉得非常沉重。他心里既想回家,又不想回家。他身体疲惫不堪,在网吧折磨自己,上网七十小时。当C上网二十六小时的时候,其实他就想离开网吧,但是他没有离开。我也曾经历这样的状态,流连电动玩具之间,想要离开却未离开,我对自己有深深的怨气,痛苦无处可诉,无人可说。

影响C行动的原因是和其内在的冰山有关,他上网的行为只是冰山露出水面的部分。而冰山的成因,是他成长的历程。他的家人看见冰山露出水面的部分(外在),想要改变他的行为,但忽略了他的水面之下的冰山(内在),不知道内在会影响外在,更无法认知,因为他们的指责、说教,促成了C今日的冰山的状态。

若是C的内在改变了,行为上的问题就会得到解决。家人想要改变C的行为,须改变孩子的内在。要改变孩子的内在,家人须改变自己对待孩子的方式,多与孩子对话,通过对话了解孩子,让孩子拥有觉察自己的能力,主动改变内在的状态。到时,C的行为会随着内在的变化而变化。

故事或事件

应对姿态:指责、讨好、打岔、超理智的行为、内外一致的行为等

C是怎么成长至今天的?他此刻的状态,是怎么形成的呢?

如图所示,冰山模型图有一条“时间线”,代表个人成长年表,也就是成长的轨迹。 冰山模型图呈现的由上至下的脉络,即大脑认知路径。大脑承袭着祖先、父母的基因遗传,还有环境给予的影响。

出生之前的影响,被归因为人的基因遗传。出生之后的影响,取决于成长的环境,以及成长期间如何被对待,比如,自然环境的对待,人文环境的对待,父母、家人、同侪与老师的对待。大脑对环境的适应,会对冰山产生各层次的影响。

随着时代的进步,大脑科学的研究快速发展,据科学的研究显示,婴儿出生后的六个月,大脑已发展到成人的50%。大脑的主要发展,大部分在十八岁以前,可视为人的内在塑造,内在与行为息息相关。

不妨试着推敲一下,沉迷于网络的青少年,有何成长历程呢?或者反过来探问,什么样的成长环境,青少年比较不易沉迷于网络呢? 心理学家、教育专家、社会学家与脑神经科学家, 给予的共同答案是爱。

爱是一种体验,不需要任何理由,是冰山的渴望层次。

我以下列故事、大脑结构与心理实验,推敲冰山的渴望层次。

我是个垃圾

一位高中女生的家长焦虑地来找我,说孩子有自杀倾向,孩子不仅在作文中提到,还对同学提过几次。孩子的手腕上有刀划过的痕迹。

孩子的父亲非常困惑不解,家庭一直很和谐,夫妻相处也很美好,为什么孩子突然就变了,还说自己一无是处?

我提了几个问题,询问这位父亲。读者不妨也想想看,下列的几个问题:

父母在家与孩子互动多吗?父母是否可以“专注”地和孩子互动?

家庭中是否会有意安排出一段宽松的时间,大家聚在一起活动,并且感觉“亲密、愉快”?

孩子失败的时候,父母是否“倾听”了孩子内心的声音,了解孩子在意什么,以及孩子能否感到被家人接纳呢?孩子是否感到这样的自己也是完全被爱着的呢?

孩子犯错的时候,是否被“温柔”地指正了呢?孩子可以感到被深入地了解,并且感到身为人的价值,被信任与安全吗?

以上都是关于建构孩子的“渴望”层次的问题。

这位父亲开始仔细地思索,发现上述问题的答案,不是否定,就是不确定。 很遗憾的是,现代家庭若欠缺这些互动,孩子是不易体验到爱的,孩子和家人之间的联结力会弱,孩子也常联结不到自己的渴望层次。

我想起一则曾经在报纸上看到的新闻,主人公是个十一岁的少年。

少年平常很听话,没有偏差的行为。直到少年的学习成绩落后之时,父亲发现了少年的秘密——他竟然偷偷地去网吧,还写了很多网络小说。父亲察看少年的书包,发现了少年写的小说,父亲愤而撕掉这些“无用”的作品。父亲严格地要求少年:不许再去网吧,不许再写网络小说。少年都答应了。

为了让少年守规矩,父亲到学校找老师,请老师配合写联络簿,记录少年放学的时间,方便父亲监督少年按时回家,以免他在外游荡或偷偷地去网吧。少年遵守了约定,每天按时回家。

这天傍晚放学了,少年和几个同学一起走回家,同学嘲笑他:“你又要回家当乖孩子了。”少年不甘示弱地回应说:“谁是乖孩子呀?!”同学讥笑且刺激他说:“如果不是乖孩子,就一起去网吧打游戏。”少年为了证明自己和被同学认同(这样内在才感到价值),就跟同学去网吧打游戏了。

少年打完游戏,回家时应该很忐忑。他推开了家门,已经晚上八点了。父亲正在客厅看电视,少年躲避过父亲的视线,从沙发后面绕过去,偷偷地回房关起门来。奶奶敲他的房门,要少年吃晚饭。少年推说不饿,要准备明天的考试,于是少年没有吃晚餐。隔天一早,他起床,收拾书包,就去上学了,而他父亲还没起床。

社区安装的摄像头,拍到少年进入电梯。少年在电梯里驻足,看了楼层按钮一分钟,仿佛在犹豫到几楼。他的家住在7楼,他应该乘电梯到1楼,背着书包去上学。但是少年没有上学,他按下23楼的按钮,那里是大楼的顶楼。少年从23楼跳了下来,没有遗书、没有遗言,只有书包里散落一地的作业。

少年的家人难以置信,他父亲更不能相信,家人那么爱少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少年的父亲悲恸欲绝,到学校收拾少年的遗物。少年的父亲发现,少年座位的抽屉里,还有好几本笔记,都是少年写的小说。

其中一篇小说,少年取名为《魔兽前传——守望者传》,开篇的几句话是:

“我是个垃圾。

“我就是个垃圾,赛纳不理我了,宙斯也不理我了。我就是个垃圾……”

少年的父亲不相信,为何自己的宝贝,却觉得自己是垃圾?父母都很呵护他,一直都很爱他呀,为何少年会觉得自己是垃圾呢?

回到前面那位高中女生的家长,为何高中女生说自己一无是处呢?两位父亲都不了解,他们的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从自己的家庭看,看不出问题呀!

“我是个垃圾”和“我一无是处”是冰山中的自我层次。

这两位少年的“渴望”层次,应该觉得“无意义”“没价值”“不接纳”,以及“不值得爱”。

前面提到的沉迷于上网的十六岁少年C,也这样告诉过我:“我糟糕透了。”

跳楼少年的故事,虽然并不是发生在中国台湾,但是我身边有好几起类似的青少年因校园学生问题而发生的自杀事件。在世界范围内,类似的事件每年也呈现增加的趋势。根据中国台湾心理及口腔健康管理部门统计,从2010年到2020年,中国台湾因校园学生问题而产生的自杀率,一年比一年高。

统计中的人包括青少年,也包括过了十八岁,考上理想大学的青年。2020年11月,台湾大学(简称“台大”)期中考试期间,五天中发生三起学生轻生案件。考上台大的学生,内心也觉得“自己不够好”。可见“够不够好”,是内心的声音,是由内心运转的机制决定的。面对同一个结果,人选择的行动,可能各有不同。

中国台湾有个“好乐团”,曾经唱过一首歌《他们说我是没有用的年轻人》。年轻人怎么会没用呢?他们的内在怎么了?在他们受教育的过程中,他们的内心怎么会形成这样的声音?究竟什么样的人,内心能充满力量,感到自己的独特美好,并拥有高度的价值感,时时感到幸福呢?即使遇到了挫折,仍能好好地存在,拥有创造力与和谐的内在呢?

下面有两个实验。

爱是温暖的联结

13世纪神圣罗马帝国,有一位著名的皇帝:弗里德里希二世。他具有语言的天分,能运用七种语言。他非常好奇,人类是怎么学会语言的?是先天就有能力,还是靠后天学习而来?他做了一个知名的实验。

他找了一批健康的婴儿,脱离原有的父母,放在皇宫中抚养,让保姆照顾孩子,给予正常的饮食,但是保姆不对婴儿说话,不可有目光交会,也不能拥抱、抚摸他们。即使婴儿哭闹了,保姆也不能理睬他们。弗里德里希二世想研究,在这种条件之下,毫无任何的“母语”,也没有社交往来,孩子会说哪一种语言呢?婴儿被如此对待了四年,终于拥有社交生活,可以跟人接触了,但是他们不会说话,并且都智能不足,在成年之前就全夭折了。

波兰作家古斯塔夫·赫尔林·格鲁德钦斯基写道:“没有奶妈的说话、微笑和抚摸,这些孩子无法活下去。”

为什么如此呢?前面提到脑神经科学中有研究表明:“婴儿出生后的六个月,大脑已发展到成人的50%。”大人对孩子的拥抱、抚摸与说话,影响孩子的大脑发展。

世界各地都有过传说,被狼、豹、狗,或其他动物养大的孩子,都无法融入人类社会,终其一生都不会人语。这些非人类抚养的孩子,一出生就跟动物生活在一起,脱离了人类社会,即使在五六岁时被发现并带回人类的世界,在身体的构造、内心的感受、内心的思维,以及生物的行为等方面,也会与人类社会格格不入,并且很早地死亡。

另一个美国心理学家哈洛,在20世纪进行“恒河猴的实验”,则更广为人知,在影音媒体上还有当年的录像。哈洛将初生的猴子,和两个玩偶放在一起,一只是绒布的“玩偶”,一只是铁丝扎的“玩偶”。哈洛在铁丝的玩偶胸口,塞了一个奶瓶。以这两个玩偶,假扮猴子的代理母亲。

初生的猴子,突然脱离母亲怀抱,被丢进笼子里,无助地缩在角落,惊慌地嘶吼、哭泣。直到经过了几天,猴子才停止嘶吼,跑去紧抓着绒布玩偶,将脸埋在它的胸前磨蹭。直到它肚子饿了,小猴子才离开绒布的玩偶,跑到铁丝的玩偶身上喝奶,但一喝完奶之后,又跑去抱着绒布玩偶。

假使实验室中,只有一具铁丝的玩偶。猴子喝完奶之后,就跑到角落躲起来,也不跟铁丝的玩偶亲近。

实验人员放入机器人,猴子见了之后,害怕地缩在角落,也并未去抱铁丝的玩偶,而是一直害怕地躲在角落。假使实验室中,只有一具绒布的玩偶,猴子会依偎绒布的玩偶。实验人员放入机器人,猴子见了之后,会抱紧绒布的玩偶。

一段时间之后,猴子大着胆子,下来触碰机器人,再跑回绒布的玩偶身边。再一段时间之后,猴子胆子更大了,跑去逗弄机器人,逗弄的时间很久,一点也不害怕了。每只小猴子的反应,都是同样的状态。

哈洛的实验很残忍。他进一步做了实验,在绒布的玩偶上安置机关,会突然对猴子攻击,喷射出强劲的气流,或者射出冰冷的水柱,还会突然伸出铁爪,刺伤猴子。猴子受到惊吓,虽然立刻跳开了,却仍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头,拥抱绒布的玩偶,也不亲近铁丝的玩偶。

这些猴子长大的过程中,都没有被母猴子陪伴,陪伴者是铁丝的玩偶,或者是绒布的玩偶。猴子离开笼子之后,被放回猴群生活。被放回猴群的小猴子,完全无法融入群体,不仅会攻击猴同伴,还会有自残的行为,甚至不懂得交配。哈洛用强硬的手段,让成年的猴子生育。这些被无生命的玩偶带大的猴子,在成为母亲之后,却无法胜任母亲的职务,有的对幼猴置之不理,有的还会伤害幼猴。

这个实验备受争议。

在脑神经日益发达的今日,科学家有了新发现, 原来照顾者的拥抱、抚摸,与幼儿的说话等互动,会对孩子的大脑发育产生巨大的影响,还会影响孩子的人格。 因此儿童期的不良经历(Adverse Childhood Experience,简称ACE,即把十八岁以前没有被很好地对待,或经历父母的打、骂,父母的婚姻失和等,都归纳成童年的不良经历)对孩童的发展有巨大的影响。

对于刚出生的婴儿,若只是放任他哭,他长久地处于无人拥抱,无人呵护,无人与之互动的状态,这样的婴儿长大之后,情绪特别易发怒。若父母失职,家庭长期处于失和的状态,孩子的大脑就易处于警戒状态,因而影响孩子的内在,孩子容易注意力不集中,甚至有情绪障碍。

可见,在孩子的成长期,孩子有一个温暖健康的家,对其内在的发展至关重要。家庭中的主要照顾者,在照顾孩子的过程中,和孩子有更多的互动,比如温暖的对话,肢体的拥抱与触碰;能专注地对待孩子,并且自己有稳定的情绪状态,对孩子发展也是非常重要的。

加速的时代的教育

让我们回过头来,检视“我是垃圾”的少年,“我一无是处”的女孩,以及沉迷于网络的少年C。他们都有貌似完整的家庭,那么孩子的状态为何如此呢?

我的评估意见,原因可能和“互动”有关,更具体地说,就是家庭成员间是否有温暖的联结?这是我经过数千个家庭的谈话经验,并综合大脑发展的知识,给出的合理推测。前面提及孩子成长需要“一来一往”的互动,互动会影响大脑的发展。

当孩子哭了,他需要被抱起来,需要被人呵护,温暖地抚慰。

比如,奶奶抱起哭泣的孩子,说:“宝贝,怎么哭啦?你想奶奶啦?”如果孩子听到后哭得更厉害了,奶奶会说什么呢?奶奶通常会说:“乖,奶奶在这儿,奶奶抱抱。”奶奶会摇晃着怀中的孩子。孩子的哭声会渐渐地停下来,甚至笑了出来。奶奶会逗着孩子:“笑啦!宝贝……”孩子一边笑,奶奶一边跟孩子说话。孩子虽然可能不能完全听懂奶奶在说什么,但是可以从奶奶的神态、动作里接收到奶奶的爱,并且孩子会以微笑、肢体动作回应奶奶。这就是一来一往的互动,在这个过程中,是有爱在传递的。

在健康美好的状态下,照顾者有这样的特质:会拥抱孩子、会专注地与孩子互动、有稳定的情绪,以及充满爱的给予。 孩子在日渐长大的过程中,父母是否有时间陪伴,能否专注地陪伴孩子,能否保持稳定的情绪和孩子一来一往地互动,这些地方看似细微,却会给孩子的成长带来关键性的影响。

如果从孩子三岁时,他的父母为了让他听话,就开始大声地吼,表现出不佳的情绪状态,又发表过多的强制性的意见,也不懂陪伴孩子……在这些状态里往往没有真实的“互动”,即缺乏一来一往的互动,因为父母只要孩子“听话”,却没有倾听孩子的声音。

如果父母为了让孩子听话,而展开了一段对话,在这段对话里,孩子就是没有“好奇”的,只是父母在给孩子讲一个道理,给予孩子一个答案,然后对话就停止了。整个过程,父母并未了解孩子的内心——孩子的“冰山”的各层次会是什么状态呢?

那么父母该如何在对话的过程中去了解孩子的内心呢?举例来说,孩子考试失利,感觉失落悲伤。父亲安慰孩子:“不要难过,下次再加油。”接下来, 孩子的“冰山”的各层次,有没有可能如下:

感受: 仍然难过,对自己生气。

观点: 认为成绩好才重要。

期待: 期望自己再努力。期望父亲别失望。期望父亲为他感到骄傲。

渴望: 自己没有价值感,不接纳这样的自己。

自我: 自己真没用!自己真糟糕!

当父亲安慰孩子说“不要难过,下次再加油”,这个父亲的表达已经很温暖了,他也很关注孩子了。但每个孩子的冰山不同,有些孩子仍有可能呈现上面的冰山状态。为什么会这样呢?这牵涉很多层面,其中最重要的层面是在日常生活中,孩子被如何对待。

如果父母看重“人”,而非看重“表现”与“成绩”,孩子在家常与父母互动,孩子的渴望层次就会很稳定,他也不会感觉自己“没价值”“自己真没用”。当听到父亲“不要难过,下次再加油”的安慰时,孩子就会有力量。如果家庭的互动,都是单一地说理、指责与命令,没有产生家长和孩子之间的信息流动,那么当孩子考试失利后听到父亲“不要难过,下次再加油”的安慰,孩子冰山的渴望层次,就有可能是“没有价值感”,而自我的层次,可能是“自己真糟糕”。

所以,孩子之所以会认为“我是个垃圾”“我一无是处”的原因,有了一个线索。

因为过去信息不流通,大家比较愿意相信父母、老师的话,父母、老师的权威相对稳固,且社会秩序亦是如此。如今的时代,美国专栏作家汤玛斯·佛里曼称为“加速的时代”。这个时代的环境是信息大量流通,权威被解构,因此孩子、学生,较之过去都更易反抗,甚至忽略权威存在。一旦孩子与家人的关系,缺乏深刻的、触及实质的互动,孩子就容易进入社群取暖,或者沉迷网络、影音等虚拟世界。

正因如此,现在作为父母、老师,比过去面临更大的挑战。社会上的自杀率,逐年攀升;精神疾病与情绪障碍患者,越来越多;孩子不服管教,拒学与叛逆的现象也屡见不鲜。

过去的年代,父母回应孩子是命令、道理与指责,带来的负面影响较小,少见学生出现问题,多半只是潜藏于内在,如今则大不相同。如今的年代被解构,当孩子脱离了襁褓,有了行动、语言的能力时,家庭的主要照顾者,若是温和稳定的状态,孩子的内在就会相对稳定,孩子行为偏差概率就会较小。

我的观察与归纳:孩子在成长期间,若是主要照顾者偏向说教、命令,或者忽略孩子的感受,缺乏一来一往的温暖互动,孩子出现状况的概率就会偏大。主要照顾者,若是经常焦虑、烦躁、生气或沮丧,孩子出现状况的概率也偏大。

过去影响今日

人类的大脑发展规律是,大脑在婴儿时期发展迅速,需要大量的温暖与呵护。十八岁以前大脑仍处于发展的阶段,其间,如果人被粗暴地对待,那么成年之后仍会受影响。贝塞尔·范德寇医师在《心灵的伤,身体会记住》中,认为重大创伤、童年的不良经历,作为人的生命经验,会在身体里被记住。那么,身体如何记住呢?比如,内心莫名地焦虑、烦躁、不安、害怕、紧张、悲伤……遇到特定的事件,身心的感受容易被挑起。

这里分享两个案例,看看过去的事件是如何影响人的。

七岁与三十三岁的冰山

阿南是三十三岁的工程师,与妻子共同养育三个孩子。他们常为小事吵架,这本不是个大问题,但问题是阿南在吵架之后,常常与妻子冷战,而冷战一开始就是半年之久,夫妻关系紧绷,家庭气氛也受影响。

我与他们夫妻对话,邀请他们扮演吵架时的应对姿态:两人遇到意见不合时,两人的争执姿态是指责和超理智的姿态。妻子在这个过程中,一旦感觉疲累,便转身不再说话。只要在吵架过后,丈夫见妻子沉默,也随之冷战。这时两人的姿态,就是“打岔”的姿态。

妻子的心肠软,几小时之后,恢复跟丈夫说话,甚至低声下气地道歉,对丈夫呈现讨好的姿态,丈夫却冷漠不语。妻子随即感到很挫败。每次吵架过后,都变成这样的情况,一冷战就是半年,妻子感到压力极大。

了解了夫妻的应对姿态之后,我与阿南有一段对话,我记录在下面。

我问:“冷战的时候,想跟妻子和解吗?”

阿南答:“不想。”

我问:“发生了什么,你不想和解?”

阿南想了一下,说:“不知道。我就是不想。”

我问:“从小到大,曾经有被忽略,或不被重视过吗?”

这一句问话,来自我的观察:妻子不说话,是因为吵架累了。阿南不说话,是因为妻子的沉默。 当人被沉默以对时,某种程度上,人体验的感觉就是被忽视,以及不被重视。

阿南听了我的问句,他的脸色变了,点点头说:“有。”

我问:“那是几岁的事?”

阿南情绪激动起来,说:“在我七岁的时候,我妈为了赚钱,成为职业女性,要去别的城市工作。”

我问:“这件事对你的冲击大吗?”

“很大。”阿南开始一边流泪,一边继续说,“父亲不希望她去。父亲说如果她去了,那他们就离婚。”

我问:“母亲去了吗?”

阿南眼眶泛泪地说:“他们大吵了一架,我妈宁愿离婚,也要去工作。”

我问:“他们离婚了吗?”

阿南流着泪点点头。

我问:“你还记得,当时七岁的你,有什么感受吗?”

这里探索的,是阿南七岁的冰山。他受到这个事件的冲击,是否影响了现在的他?而阿南对这个影响是否有觉察?

阿南说:“我很生气,很难过,感到受伤、孤单,还有无助。”

阿南说到这里,泪流不止。

我在他的冰山的“观点”层次继续探索,问:“对于母亲的离开,你有什么看法?”

阿南说:“我觉得母亲不要我了。”

我说:“当时你期待母亲留下吗?”

阿南说:“我希望母亲留下,希望她不要走。但是母亲要工作,不要留在家里。我觉得是自己不乖,所以母亲才不要我的。”

阿南所说的“我觉得自己不乖,所以母亲才不要我的”,正是进入他的“渴望”层次。从期待层次“我希望母亲留下,希望她不要走”进入,可以看见阿南未被满足期待“但是母亲要工作,不要留在家里”,然后阿南在意识里形成“不接纳”自己的认知,与“渴望”层次无法联结。

阿南突然跟我说:“老师,我说到母亲的离开,带给我的那种感觉,跟我老婆不理我的时候的感觉,一模一样。”

阿南跟妻子吵架,妻子一旦转身,不再搭理阿南,阿南冰山的各层次,就会唤醒他的母亲当年离开他的记忆。这是身心的记忆,但是他从未辨识。当妻子不理他时,他只是做出惯性的反应,接着头脑再来对妻子的行为做解释,这个解释会有何问题呢?他很容易会像七岁时解释母亲离开的原因那样,来解释妻子的行为:“你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是因为我不够好,所以你不要我了……”

他不会进入客观的全貌思维,思考这些问题:“老婆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我怎么会那么生气?我怎么会有受伤的感觉?这是我要的互动状态吗?我可以做些什么?”

我问阿南:“当时,你有跟母亲说,要她别离开吗?”

阿南摇摇头,说:“我什么都没说,我跑出去躲起来了。她离开的那天,我躲在后院哭,让她找不到我。”

阿南跑出去躲起来,是一种打岔的行为,也是用这样的行为在逃避交流。 当妻子沉默了,他不说话,跟孩提时“逃避交流”的方式一样。

我探究七岁的阿南的冰山状态,问:“你为什么跑出去躲起来呢?”

阿南说:“我说了也没有用。我害怕她不理我。”

我问:“你与妻子冷战的原因是什么呢?”

阿南说:“我到这里明白了,我以前没想过,原来我怕受伤,所以我也不理她。”

我继续问:“后来母亲回来了吗?”

阿南说:“两年后母亲回来了,但是父亲不要她了,父亲告诉我,是母亲先不要我们的。父亲不要我们跟母亲联络。”

我说:“所以一直都没联络吗?”

阿南说:“母亲很想见我们,但是我很生气,心里很复杂。我也想见她,但是又不想理她……老师,我发现冷战之后,老婆求我的时候,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谁叫她先不理我!母亲回头找我时,我内心的想法,也是一模一样的。”

我问:“你跟妻子的关系,想要得到什么呢?”

阿南说:“我想要和谐。不要这样的冷战。”

我说:“你刚刚告诉我,冷战的时候,不想跟妻子和解。现在,你怎么改变啦?”

阿南说:“我现在想要和解。我不想再这样下去。”

阿南七岁的时候,经历母亲的离去,当时阿南的冰山状态,在他生命中留下了鲜明印记。他爱老婆,当老婆不说话时,他就会感到被忽略了,甚至有被遗弃的感觉, 因为他的内心世界,对母亲很生气,他不觉得自己值得,无法与自己的渴望联结。 这也是“心灵的伤,身体会记住”。

十岁女孩的记忆

参与工作坊的Z,是温暖的医师。她分享时,分享到了某个段落,她觉察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Z停下来说:“老师,我的身体在颤抖。”我邀请她感觉颤抖,并且允许这份感觉。当她专注地感觉颤抖时,她的颤抖瞬间地加剧了。恐惧与悲伤的情绪,瞬间地从身体涌现,眼泪再也止不住。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事,让情绪埋藏了这么久,并且在此刻涌现了呢?

她开始叙说故事,故事是从她的颤抖、恐惧与悲伤的情绪、眼泪所延伸出来的。镜头转瞬回到过去,来到她小学五年级的教室。

上五年级时她也就十岁吧。她成绩向来不错,前一天班上的小考,她考了100分。考卷要带回家,让家长签名。十岁的女孩忘了,忘了给家长签名。若是我考了100分,我早拿给父亲签名,还会拿给母亲签名,因为100分是光荣的印记。但我很少考100分。

十岁的小女孩,忘记让家长签名,可见她并非逃避。隔天女孩到了课堂,心中突生一念,那就自己签名吧!她模仿母亲的字迹,自己在卷子上签了母亲的名字,把卷子交上去了。签名的字迹可能太稚嫩了,被老师的“慧眼”识破了。老师在众目睽睽之下,严厉地教训了她的行为,不仅话说得重,还打了她两巴掌。

事情到这里还不算结束。老师扯下她的书包,丢向教室的窗外,书包里的物品掉出来,如天女散花一般。Z描述这一幕时,描述了窗外的阳光、景色,甚至物品落下的姿态,仿佛慢镜头回放一般。随后她在自己的座位上被罚站了。她的座位在教室中间,所有人都坐着上课,只有她在教室的中间罚站。她座位上没有书包,桌子上没有课本,因为书包与课本都在窗外。

她陈述自己像“透明人”,被所有的人无视。 特里沙修女说:“爱的反面不是仇恨,而是漠不关心。” 十岁的女孩被无视,所有人都无视她的存在,课堂继续在上着课,仿佛与她无关。

她描述那段回忆时,流着眼泪,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透露着天真,也予人疏离之感。她怎么能不疏离?单纯天真的她,以十岁的视野探索,看见这样的世界面貌,内在一瞬间就崩毁了。

这十岁女孩的冰山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她有个温暖的母亲,不认同老师的做法,虽然母亲未到校抗议,却提出转学的选择。她并没有选择转学,母亲也尊重了她的决定,但是她的伤痕始终没有愈合,就一直留在她的身心间。

转眼女孩小学毕业了,升上了初中就读。她提到初中的一幕,大概是初一初二年级的时候,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青少年时期的她,脱离曾经的伤痛了吗?

女孩上了初中之后,骑自行车上下学。有一天放学后,她骑自行车回家,心情特别轻松。她骑车接近红绿灯时,自行车突然失去控制。她握不住车把手,脚也无法有节奏地蹬车,因为身体在一瞬间冻结了。

自行车突然失控,如同打结了一般,让骑车的女孩突然摔下了车。

其实,摔车是因为在那瞬间,女孩的心打结了。

她跌坐在马路的旁边,久久不能自已,号啕大哭起来。她哭,不是因为摔疼了,不是因为自己技术不佳,也不是因为自己不谨慎,而是因为觉得自己真没用……她究竟看见了什么,导致她突然摔倒,还气自己没用呢?

她看见小学老师了——当年那位打她巴掌,指责她,扔她书包,罚她站的老师,正站在路口等红绿灯。对这个少女而言,看见小学老师是无比恐怖的。她小学时被老师霸凌,虽然已升上初中,但是路上遇见那位老师,她的身体还是会像冻结了一样。

所幸女孩有温暖的母亲,自己也很努力上进,一路勤奋求学,毕业后成了温暖的医师。但是她的内在,创伤仍然存在。当年她是个小女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侮辱,这件事对她影响很大:除了见小学老师身体会冻结,也使得她日后有了“心魔”——不敢当众讲话,不敢对众人演讲。

因此当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当众分享时,身体会突然地颤抖起来,但思考还跟不上,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当她专注于颤抖时,悲伤、恐惧的情绪涌现,随即一股能量突然冲出。 创伤潜藏在身体里,它何时显现出来不是理性能控制的。

冰山的各层次

大脑的运作很细腻。造成伤害的不仅是重大的事件,有时看起来很小的事件——也许只是某人一句话——也能让伤害埋藏一辈子。

冰山的各层次,是人从出生到此刻,内在所形成的状态,仿佛大脑刻下的印记。

试着问问自己,从童年到成年,被这个世界对待,所形成的生气、烦躁、沮丧、恐惧、无助等感受,是否还在身体里呢?从这个世界学来的,对世界、对人,甚至对自己的观点,适合此刻的自己吗,对自己是好的吗?未被满足的期待,是否还在影响着你呢?你感觉自己有价值吗,能接纳自己吗?你觉得自己是很棒的人吗,很有生命力吗?

以上这些问题触及的是冰山的各层次。

自己平常的状态如何呢?遇到冲击的时候,状态又是如何呢?自己会怎样面对这个丰富的世界呢?

沉迷于上网的少年C,面对他的学业,选择的应对方式,就是沉迷于网络。认为自己一无是处的高中女生,选择写作文抒发,跟同学、朋友倾诉,甚至有自我伤害的行为,这些都是呼救。跳楼的少年,他选择的是跳楼。

少年C的父母,经常对他大吼,他觉得无人理解,所以少年C觉得上网能放松,网络的游戏里的朋友,能够理解他。

高中女生曾经学习很好,她的父母安排她补习功课,也补习各种才艺,但是女生不快乐。女生在家的意见,总是不被重视,父母以为自己开明,女生却说他们专制。父母若能多倾听女生那充满好奇的声音,女生就有机会更健康。

跳楼的少年,被父亲撕掉了小说,被禁止去网吧。少年晚回家,父亲不知道,少年早晨上学,父亲仍在睡觉。在我眼里,这样的图像反映出的是很不和谐的家庭关系,跳楼少年和家人是没有深刻的互动的,和家人没有深刻的联结。少年很可能会感到孤单,感到自己不需要存在。

我们培养出什么样的孩子?我们又是怎么长大的?如果孩子已经出现状况,我可以怎样对待呢?如果出现状况的人是我,我可以如何自救呢?

通过冰山的探索,我们可以得到答案。

以车比喻冰山的各层次

我以车试着比喻冰山。这个比喻的目的是将渴望、自我的层次,与其他层次区别。虽然不完全恰当,但有助于识别渴望与自我层次。

如果人是一辆车,冰山最上层的行为及应对姿态,就是车的运行状态。

冰山中的感受、观点与期待,是车子的引擎,象征引擎运转的速度、方式和流畅度。

冰山中的渴望——爱、自由、接纳、价值、意义、安全感、信任感等——是车的能源。能源是否纯净,带来何种动力,这是由灌注了何种能源所决定的。

冰山的自我层次,是车子的材质、组装、动能输出与形式,也是一辆车的灵魂。自我层次与宇宙相关联,与万物相呼应。当人能体验自我时,就能体验存有的“大我”。以车的比喻来看,宇宙有其他车、器具、道路……既是独特的存有,又无法独立地存有。

就渴望的层次而言,在人的成长过程中,被赋予的爱与照顾,被给予的自由与接纳,将形成一个人的能量,滋润着人的情感思考,奠定着人的根基——知道“我是谁”。

敬唯回顾:

“冰山模型用一幅示意图表示,浮在水面上的表象,是事件、语言与行为,呈现出来‘可见’的状态。……自己平常的状态如何呢?遇到冲击的时候,状态又是如何呢?自己会怎样面对这个丰富的世界呢?”

练习的小工具

每日与渴望对话

你只要每天花十五分钟时间,在任意一个时间段,找一个安静舒适的地方,就让自己舒服、放松地坐着。假如眼镜、手表或腰带等太紧的话,先摘下或松开,然后闭目和你的渴望对话:联结自己,保持稳定自由的呼吸,倾听呼吸的感觉,让自己回到自己的中心;说出来你希望联结的渴望是什么,比如,安全感、平静、自由、理解、尊重、被看见等。不说负面或否定自己的词语,比如,不联结“我不会”“太难了”“我不行”等想法或信念。联结你渴望所表达的画面,并说出来:我三个月后会成为一个——比如,有安全感的、被爱的、自由的、放松的、平静的——人。

请慢一点,慢一点,慢慢地呼吸……

静心体会,你有“联结渴望”的能力……

敬唯说:什么样的成长环境,青少年不易沉迷于网络游戏?

这个章节中活生生的实例,不仅向我们展示了孩子的冰山,还间接地向我们揭示一个家庭的冰山,孩子就像一面镜子照见我们的冰山下渴望的基本面,这个基本面就是:爱。爱在渴望的第一层次,爱又是一种体验,它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用论对错。如果一个家庭把对错放在第一位,爱的体验就会被阻隔,安全的需要就有可能被破坏。正如萨提亚女士所说:一个家庭关系是否健康,要看这个家庭成员的价值感高低,而安全是价值感高的基础。

如果孩子内在有这样否定自己的声音——我不行,我是垃圾,我一无是处,我没用等,孩子此时的价值感就很低,是无法和自己的渴望联结的。这是沉迷于网络游戏的青少年家庭常会出现的家庭感受与行动方式,最终就会发展成家庭系统与社会外界失联的互动模式。反之, 一个有爱的、开放的、充满希望的成长环境,孩子比较不容易沉迷于网络游戏。

练习的小工具

请大家从本书的案例中检视自己的生活现状,给自己更多的觉察空间,整理自己的爱的联结力,和自己有一个对话:

我爱我自己吗?

我理解的爱它代表什么?

为此我付出过什么代价?

如果有一个改变,我从哪里开始呢?

我的新的选择是什么?

此刻,我的感觉怎么样? D3E4G8hVbEUZx4swFDg4Xgz0tqGh0Saxm7q9CSAX5I7KYZ1hCn92SmkTW/L5kha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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