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让父亲碰我们的身体。”
我曾在尸检现场看到一封遗书,上面写着这样一行字。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我记得不太清了。
但凡是因为误会引发的杀人案,不论是伤害别人,还是被别人伤害,结局往往都令人唏嘘。然而我接下来要讲的这个案子,或许比这两者更加令人伤感。
这家的丈夫是某公司的社长。公司规模不大,为了维持公司运转,他需要频繁和客户、政府人员之类打交道。应酬是少不了的,但如何做到不过分张扬且宾主尽欢也是一门学问。
妻子是传统意义上的家庭主妇,没有外出工作,每天等着丈夫回家。或许是从小被父母宠爱着长大,内心比较脆弱敏感。
“应酬、应酬,真的只是去应酬吗?什么工作需要每天喝酒呀,太奇怪了。”
丈夫每天很晚才回来,妻子心生疑虑,但也不好直接问出口,渐渐地,她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
终于有一天,妻子决定出一趟门。她守在丈夫公司的门口,等丈夫出来了就跟在他后面。
男人去了一家餐厅,妻子偷偷打量房间里的情形,发现丈夫正在接待客户。更关键的是,她的丈夫竟然在和另外一个女人跳舞。妻子看他们二人举止暧昧,心想果然被自己猜中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应酬。
但事实上,房间里当时还有很多人,不止他们两个,男人也没有什么越界之处。只是妻子此前从未见过类似的场合,这才生了误会,认为丈夫出轨了。
这种想法逐渐侵蚀她的内心,加之本身敏感脆弱,妻子最终决定自杀。她买了安眠药,放入杯中,倒上水,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一觉不醒。
她将自杀的理由写在遗书里:“我无法原谅出轨的丈夫。”
后来,这件事被她的两个孩子知道了。大女儿在读高中,小儿子刚上初中。孩子们的感受性很强,他们十分同情母亲,就对父亲心生怨恨。
而这又是一连串悲剧的开始。
妻子离世后,父亲为了拉近和孩子们的距离,即便工作再忙,也会挤出时间,尽量多陪陪孩子。
然而不论他再怎么努力,一度出现裂缝的亲子关系再也无法恢复如初。尤其是大女儿,她无法原谅父亲,这种厌恶甚至达到了生理的程度。原本和睦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家里的空气也变得沉默且令人窒息。
就这样,妻子的生日到了。当然,妻子再也无法出席。
就在这一天,大女儿做了一个决定。她说服了弟弟,趁父亲熟睡时,学着母亲的样子,将大量安眠药放入水中,和弟弟一人一半喝了——她想要自杀。
次日清晨,丈夫觉察出姐弟二人呼吸声不对,这才发现出事了,但两个孩子已然奄奄一息。他连忙将孩子们送去医院,只是没过多久,弟弟就死了。当时姐姐还剩一口气,当即被安排住院,医生们想尽了办法,但也只活到第二天。
姐姐在遗书中写道:是父亲杀了母亲。
我赶往尸检现场。
这其实是一场误会,但两个孩子才十多岁,他们的想法我也能理解。只是与此同时,我也同情这家的丈夫。妻子离世后,他一门心思想和孩子拉近距离。
在我看来,这个家里谁都没有错。只是丈夫碰巧因为被妻子目击到和其他女人跳舞,结果痛失妻子,又在妻子生日时相继失去了两个孩子。
在尸检现场,我见到了这个可怜的男人。
“我今后该怎么活啊。”
男人说着流下眼泪,并将女儿的遗书递给我。
“是父亲杀了母亲”,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不要让父亲碰我们的身体”。
我不认为这位父亲犯了什么天大的错,以至于连孩子的身体都不能碰,他失去了所有家人。我至今还记得他的背影,孤独且悲伤。
他该如何面对今后的生活?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