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部分人类智慧或想象的作品,经过一定的时间之后就永远过时了。这一时间,短的仅如茶余饭后的片刻,长的也不过二三十年。但有些作品却不是这样。它们有时会黯然失色,但是它们会以各自的形式,带着人们能以目睹手触的各自的痕迹,作为文化遗产中可以辨识的成分而恢复其光辉。这些作品我们可以恰当地称为伟大的作品——这一定义把伟大和生命力联系在一起并无不利之处。按照这种意义说,“伟大”一词毫无疑问是适用于马克思的启示的。但是,用复活来说明伟大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它因此可以不受我们爱憎的影响。我们不必以为伟大的成就,不论在基本宗旨方面或在细节方面,必然是光明的来源或没有错误。与此相反,我们可以相信它是黑暗的力量;我们可以认为它是根本错误的,也可以在若干具体问题上不同意它。对马克思理论来说,正是由于那些非难甚或完全否定没能给它以致命的打击,从而只能有助于它的力量的发挥。
近20年来,人们看到了极饶兴趣的马克思主义的复兴。这位社会主义信仰的伟大导师在苏联享有声誉是不奇怪的。只是在经典化的过程中,马克思启示的原意和布尔什维克的实践与观念之间的鸿沟,至少像卑微的耶稣教和红衣主教或中世纪好战领主的实践与观念之间的差异一样大,这是一个特点。
但是另一复兴就比较不容易解释,那就是马克思主义在美国的复兴。这一现象是很有趣的,因为一直到20年代,不论在美国工人运动中,或在美国知识分子的思想中,都没有重要的马克思主义的调子。当时美国所有的马克思主义总是肤浅的、不重要的和没有地位的。此外,布尔什维克式的复兴,在从前最为马克思观念所笼罩的那些国家里并没有产生同样的冲刺。尤其是在所有国家中马克思传统最强的德国,在战后社会主义兴盛时期和过去的衰微时期一样,的确始终存在一小撮正统派。但社会主义思想的领导人物(不仅是和社会民主党联盟的那些人,还有在实际问题上比社会民主党的谨小慎微的保守主义走得更远的那些人)对于恢复原来的教义没有表示出多大兴趣,对马克思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在经济事务方面,完全像其他经济学家那样看问题。因此,在俄国之外,美国的现象是突出的。虽然我们不管它的原因是什么,但考虑一下许多美国人所形成的自己的马克思主义的轮廓和意义,那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