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起源乃是极为复杂的问题。只是在经过考古学家和人类学家百余年来的发掘、考察和研究之后,人们对于这个问题才逐渐有了些比较明确、可靠的看法。根据现今西方的一般学说,导致文明社会产生的主要因素有四:
最常提到的是生产工具、生产手段的变化所引起的质变。这主要指金属器的出现,金属与生产手段的结合……
第二种因素是地缘的团体取代亲缘的团体。即在人与人的关系中,亲属关系愈加不重要,而地缘关系则愈加重要,最后导致国家的产生。
第三种因素是文字的产生。产生文字的主要动机据说是技术和商业上的需要。……
第四种因素是城乡分离。城市成为交换和手工业的中心。……
这种关于文明起源的理论首先提到“生产工具、生产手段的变化所引起的质变”,隐隐表露出一种基本的立场,即认为最早发生于生产领域的技术革命,在人类文明史上据有某种突出地位。这当然不无道理。青铜工具乃至铁制工具的出现,确曾促使人类生活发生深刻的变化,因此而产生的文明,事实上“反映了人类社会从生态系统束缚中的首次突破”。 技术和商业的发展造成社会关系的复杂化,它一方面产生了文字,用以记录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一方面促使城乡分离,把前者变成手工业和贸易的中心。社会分工的扩大逐步瓦解了旧有的血缘组织,新的以职业标准划分的社会集团渐次出现。社会的流动与混杂日益普遍,社会构成愈益复杂,旧的氏族组织几乎完全失去了旧有的社会职能,于是,依照地域原则施行统治的国家便起而代之。这正是西方文明演进的历史。上面提到的文明起源理论就是由这段历史中归纳出来的。换句话说,这种理论首先是西方文明历史经验的总结。正因为如此,在考察中国古代文明发展轨迹的时候,我们一方面可以保持警醒,不至先入为主,误将某种特殊经验当成是人类的普遍经验,另一方面又可以把它作为一种有益的参考系来看待。
按照传统的说法,中国最早的国家是夏,这个传说中的国家的存在已经为最近几十年的考古发掘所证实。但是,迄今为止,关于这一段历史我们仍然所知无多。从现有材料看,夏文化远不及后来的殷商,特别是周文化发达,这是没有疑问的。然而从文化史的角度来看,则夏、商、周所谓三代实际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时代,即中国青铜时代。 虽然在考古记录中,金属器物的出现远在青铜时代以前,但是青铜器的制作与使用真正在古代中国人的生活中占据重要地位,却是在这个时代。文字的出现、国家的产生以及城乡的分离,也都发生在这样一个时代。因此有人说,中国青铜时代的概念与古代中国文明的概念“相合到几乎可以互换的程度”。 显然,作为中国文明的形成阶段,中国青铜时代在中国文明的发生发展史上乃是至为关键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