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纸不同,由于第一次使用钢笔,字迹也明显不同。不过,反正会有什么人给誊写到别的笔记本上,那样一来,纸和字就能统一了,根本用不着太神经质。)
——那么,后来呢?
——我的嗓子渴得直冒烟……
——那个杯子裂了。
——没关系。
——后来呢?
——还用说吗,脱了呀,说好了的……
——我问的是关灯没有。
——没有啤酒啦?
——我想知道的是,你脱衣服的时候房间里暗到什么程度。
——一片漆黑,所以脱胸罩的时候可费劲了。
——胸罩和开不开灯有什么关系啊?反正都得用手摸着脱呀。
——那倒也是……
——算了,然后呢?
——他急了,说什么要帮我脱,我没同意。
——真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
——你不是说一片漆黑吗?他怎么会知道你解不开胸罩?
——就是知道,这个吧,就是一种感觉……
——所以,你就让他帮忙啦?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让他帮?
——不是有约在先吗?绝对不许他碰我……再说,你看我的胳膊这么长,还能在自己背后握自己的手呢……
——好了,我知道了。这就是说,你是先在黑暗中脱衣服,脱完了再把灯打开的,是这么回事吧?
——就算是吧……
——那么,打针了吗?
——打了呀,还用说。
——光着身子?
——黑着灯,让我怎么割药瓶?
——给他看裸体已经够可以的了,用不着光着身子打针吧?
——那不是一回事吗?
——那可太不一样了。
——说话别那么大声。
——你听着,脱衣服的时候比脱光以后要刺激得多,是更露骨的裸,你懂不懂?打针也是这个道理,做着什么事情的裸体,比裸体还显得赤裸裸。连这个都不知道,那怎么行啊。
——我懂了,以后注意。
——按顺序从头再说一遍。
——就是脱完了衣服,再打开灯……
——应该是脱衣服之前先关了灯,对吧?
——关上灯,脱衣服,再开灯,然后给他打针。
——可是,这事听着也够新鲜的。在这段时间里,你们俩竟然一直都没说话。
——那倒也不是……
——真受不了你,怎么老是随便省略啊。
——其实也没说什么呀……我记得,开始聊的好像是天气……像这样一边摸着我的头发一边聊……
——不是说好不让他碰你的吗?
——只是碰了碰头发呀。
——碰哪儿还不是一样?
——不过,可能是偶然碰到的吧……
——你不用护着他吧。
——当时我弯下腰,想打开枕边的台灯。
——台灯?
——是他这么要求的。
——他要求什么?
——他说只靠上面的光亮,有些地方看不清楚。
——你怎么回事,老是这样添来添去的,还有完没完哪。
——好的,我注意一点。
——后来呢,那家伙说了些什么?
——他说要下雨了。因为看我的头发有点卷……
——嗨,汗湿的呗。
——嗯,真是汗津津的。
——你等等!是在他说要下雨之前,让你开台灯的吧?
——对,开台灯在先。
——你说话这样颠三倒四的,叫人怎么相信哪。
——对不起。我太累了。这种事,我不大习惯……你瞧,我的膝盖都在抖呢,就像坐在洗衣机上似的……
——那好吧,你过来!我的腿上总比洗衣机上好一点吧。
——真想抽支烟啊。
——深夜抽烟,皮肤会变粗糙的。
——总比不穿衣服强吧。
——你太夸张了吧。就不能把那种家伙看成男人。在他面前脱衣服不就跟在澡堂子里脱内裤一样嘛。
——纠缠这个事的不是先生您吗?刨根问底的,真啰嗦。
——我只是想知道事实是什么!
——过去了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算了。
——听你这意思,似乎真有什么你想忘掉的事?
——实在抱歉,先生想象的事,什么也没有发生。
——真是这样的话,当然是谢天谢地了。
——真的没发生什么。起初,他还揉着眼睛,让我做各种姿势,眼神就像在探宝似的。后来注射的药开始起作用,他的眼神也变得怪异起来,没过五分钟,就变得只是死盯着日光灯,仿佛根本没看见我这个人似的了。
——那不正好让他做梦去吗?
——不过,最后,我还是给他灌了肠。
——灌肠?
——你怎么这么啰嗦呀,一遍又一遍地问,也不嫌烦……你猜后来怎么着……他让我看一看他是不是勃起了。我实在烦了,就随便应付了他一下。看完告诉他,勉强起来了七八分吧……结果他突然发火了……说什么,你少来糊弄我,我还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情况吗……
——既然他清楚,何必要问你呀?
——说完这话,他又央求起我来。说是只要闻了我的汗味,就会举起来,让我再靠近他一点。
——开什么玩笑!那种阉猪,怎么可能起得来?
——就是啊,一点也没起来。他反倒呜呜地哭了起来,这下子,我心里还真的咯噔一下。不过,他也说不定是装出来的。因为我仔细一观察,发现他只有嘴形和声音像是在哭……还有,那口臭可真熏人……其实,说他央求我,也不过是一分钟左右的工夫。但他表现得特别兴奋,说什么,我这么趴着的话,从我屁股后面看,刺激得要命。
——你居然做出那么下流的姿势了?
——怎么会呢?大概是打的那一针在作怪吧。其实我一直是站着的,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可也怪了……这会不会是催眠术的作用呢……明明我哪儿都没给他看,他却产生了看到的错觉,不知怎的,我也觉得一定是这么回事。一想到别人在看自己,我浑身就酥软了,沉浸在自己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能这么趴着的想象里。我感觉身上的血从屁股那里开始一点点地向后退,身体渐渐地变得没有血色,直到感觉浑身麻木……就像整个人一点点变成了石头似的……
——那么,灌肠做了没有呢?
——嗯,做完后……他突然止住了哭,一个劲地说着“快点,快点”,就像是个急赤白脸地想要硝化甘油的心绞痛病人……
——这家伙真够恶心的。
——虽说到底也没有勃起,不过反应是有的。他咬着牙,发出“咻,咻”的声音,仔细一听,原来在说“谢谢,谢谢”呢……
——你为什么没能拒绝他?
——先生刚才不是还说,不要想得太夸张吗?
——倒也是啊。
——求你了,让我歇会儿好不好。我真希望先生能够对我说一句“这些事都算不得什么”。
——那就先说到这儿吧,咱们都歇一会儿。你到我这儿来,别老是傻站着……把袜子什么的,脱掉好了……
——你说袜子吗?我没穿……
——快过来呀……那个,那家伙让你做什么样的姿势了,再说得具体点行不行?
——把灯关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