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君主制与宗教

希腊化君主制与宗教和诸神密切相关。这不足为奇，因为荷马式的原始王权就拥有祭司职责，而马其顿君主制就是刚刚由此发展而来。此外，直到最近，这些国王才在希腊化王国的土地上建立起自己的统治，因此，他们和自己的民族宗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我们考察的这一时期，宗教和君主制以多种方式相互影响，增强了王位的庄严与权威。一般说来，我们可以从四个主要方面说明宗教对国王作用的影响。第一，王朝及其臣民通常处于特定的男神或女神的保护之下，国王把这些神看作他们王室的保护神；第二，国王有时被比作某些神，或者甚至在某些情况下与这些神相认同；第三，王国内或王国外的城市为国王（和王后）设立专门的崇拜，这是一个具有多方面职能的复杂制度；第四，设立完整意义上的王朝崇拜，即为死去的、有时也为活着的王室成员建立官方崇拜。这是四种独立的崇拜行为，但又不能完全孤立地看待它们。尤其特别的是，很难在守护神与普通神崇拜之间画出一条清晰的界线，前者通常是王朝的祖先，后者似乎只是与王室成员相认同；也很难在个别城市为国王设立的专门崇拜和官方的王朝崇拜之间画出一条清晰的界线，因为这一个崇拜中的名号通常会转而成为另一个崇拜的头衔。也许有人试图把自发出现的崇拜与官方政策行为强加的崇拜区分开来。但是这么做的价值令人怀疑，因为几乎不可能确定一种崇拜是否是真正的自发而为。而且，要想从宗教和政治方面弄清国王崇拜的真正含义，甚至更加困难。

带着这些告诫，我们现在把注意力转向守护神对相关王国所起的作用方面。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所有新君主制国家都是以篡权为创始，他们自然会在仍受尊崇的奥林波斯山诸男神和女神中，选取一些特殊的保护神，试图使他们的篡权行为合法化。而且这样做也会进一步加强国王的地位，如果能够方便地、有权威性地表明，国王就像荷马时代的英雄那样，事实上就是某个神或其他神的直接后裔。安提柯王朝为了证明自己统治的合法化，强调他们与阿格阿斯王朝的关系（这可能只是一种臆想）（Polyb.V.10.10）。他们因此把赫拉克勒斯视为他们的祖先，赫拉克勒斯的木棒作为一种象征符号出现在他们的钱币上。安提柯·戈纳塔斯发行了一系列带有潘神头像的四德拉克马银币，可能他承认在决定性的吕西马科亚（Lysimacheia）战役中得到了潘神的帮助。 塞琉古王朝认为米利都的阿波罗神是他们的特殊保护神，因为他曾预言过塞琉古王朝的命运。 ^[32] 阿波罗神也被宣布为塞琉古王室的祖先[ OGIS 219（=Austin 139），Ⅱ.27-8]，明显的证据就是塞琉古一世的大腿上有作为阿波罗神标志的锚形胎记（Justin.ⅩⅤ.4.2）。同样，阿塔利斯王朝宣称酒神狄奥尼苏斯·卡特革蒙（Dionysus Cathegemon）是他们的保护神。 当然，这些特殊的关系并不妨碍各个王室对其他男神和女神的崇拜，也不妨碍他们为这些神建立神庙和崇拜。

将国王比作特别的神明这一习俗与寻求保护神和神的祖先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种做法就像国王崇拜一样，在古代那些有关君主制的论著中被忽视了。 这种情况似乎在托勒密埃及尤为盛行，唐德里欧（J.Tondriau）已经罗列了20个确定和15个可能的例子，把各个托勒密王与狄奥尼苏斯、阿波罗·赫利奥斯（Apollo Helios）、厄洛斯（Eros）、赫拉克勒斯、赫尔墨斯、波塞冬和宙斯等同起来。 在诸神中，狄奥尼苏斯是最重要的神，他与托勒密王朝密切相关，或许这种关系从托勒密一世时就已经开始了。公元6世纪抄写于阿杜里斯（Adulis）一份铭文中，描述了托勒密三世的出身背景，从他的父系来说，他是赫拉克勒斯的后代，从他的母系来说，他是狄奥尼苏斯的后代（ OGIS 54=Austin 221）；该王朝其后的两位王室成员，“爱父者”托勒密四世和“吹笛者”托勒密十二世，被等同为狄奥尼苏斯；托勒密王朝末期的罗马人安东尼也是如此。 托勒密十二世甚至把“新狄奥尼苏斯神”（ thos Neos Dionysos ）这一头衔并入他精心设计的官方名称之中（ OGIS 186，191）。这种做法独一无二。据目前所知，其他的希腊化国王无一在官方称呼中包含一个与神认同的头衔。这种称谓的真正意义并不容易弄明白。诺克（Nock）认为， 托勒密十二世可能受到法老是奥西里斯（Osiris）转世这一观念的影响。但是，安东尼被比作狄奥尼苏斯—奥西里斯，就像克利奥帕特拉七世被比作伊西丝—阿芙洛狄特一样[在恺撒里昂（Caesarion）出生时，她已经在她的钱币上显示了这种认同]，更有可能是一种政治姿态。尽管就克利奥帕特拉七世而言，这种认同背后的宗教情感或许是真实的。这方面早有先例，阿尔西诺二世和贝伦妮丝就曾被比作阿芙洛狄特。

与神认同的现象在其他王朝也有发生，但不是经常出现。例如，在塞琉古王国，我们知道在皮埃利亚的塞琉西亚（Seleuceia），曾经出现过安条克一世·阿波罗·救世和塞琉古一世·宙斯·胜利者的祭司（ OGIS 245=Austin 177）。人们大概应该以同样的方式，解释钱币上体现出的一位国王与某一神明的认同。例如，在当时的塞琉古钱币上，宙斯的头像具有亚历山大·巴拉斯（Alexander Balas）的特征， 或者在马其顿的四德拉克马银币上，潘神的头像具有安提柯·戈纳塔斯的特征。 ^[33] QvMXfzO9S80WuAETMj17kzEUPaCYly4Me7avs7Yq3rNQzkCOmHS93qGDWEHjhxG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