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9年的任职仪式为阿普利亚公爵和卡普亚大公的统治提供了合法的理论基础。然而不管是罗伯特·吉斯卡尔还是卡普亚的理查德,都已经在1059年前就统治或者说处于接管其各自公国的过程之中,实际上,他们的统治依赖于他们对其封臣及臣民的控制和认可。比如马拉泰拉记载说,当罗伯特于1060年秋天从卡拉布里亚返回阿普利亚时,他们不得不恢复他在那里的权利,而且“阿普利亚的领导人再一次接受了公爵的统治” 。教宗的认可为罗伯特和卡普亚大公的统治增加了精神力量,但是,他们的统治并不依赖于教宗的认可;教宗的授职仪式也无法阻止叛乱,卡普亚的理查德于1063—1065年就遭遇到叛乱,而罗伯特·吉斯卡尔一生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平叛:1067—1068年、1072—1073年、11世纪70年代后期当他被教会开除教籍时,以及在1081—1083年间他成为教宗最重要的同盟者时,都一样在忙于应付叛乱。诺曼统治者要发誓忠于每一位新教宗,而教宗也要正式授予他们头衔及领地,这种形式已成定规,而且每位新公爵或每位新大公都要这样做。但他们作为教宗的封臣并不是他们统治的依据。卡普亚的大公们也继承了所有的大公典礼,即他们的伦巴第前辈的加冕仪式,也就是正式佩戴王冠的仪式,也许(证据稀少而且很难获取)要接受卡普亚大主教的洗礼以使他的统治合法化。1058年,理查德大公攻陷卡普亚之前就访问了卡西诺山,而且“他受到列队欢迎,待遇犹如国王” [11] 。这是在他接受教宗授职仪式之前发生的事。
诺曼统治者和教宗之间的关系有时会十分紧张。1073年,罗伯特·吉斯卡尔被乔治七世开除教籍,1080年才恢复。卡普亚的理查德一世也于1076年被开除教籍,1078年在他临终时才恢复,他的儿子约尔丹(Jordan)于1070—1080年和1082—1083年两次被开除教籍。有人说这样的困境源于南意大利的诺曼人和教宗之间在封臣关系问题上存在不同看法:诺曼人认为,他们的统治是建立在无条件继承的基础上,但教宗们则认为这些职权的授予是有条件的,也可以收回,并且没有必要授予一位去世了的统治者的继承人。 [12] 然而,这种说法从根本上是错误的。当然,诺曼统治者认为他们的统治是继承性的,根本不是教宗授予的。教宗们也可能认为他们认同统治者的统治很重要,但是并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教宗们认为其统治不具有继承性。诺曼统治者可能会推迟几年宣誓表达他们忠诚于新教宗(或是新统治者向已有的教宗宣誓对其忠诚)和接受授职。罗伯特·吉斯卡尔直到1080年,即格列高利七世成为教宗的7年后,才正式成为其封臣,其原因在于两者之间争吵不断,1073年,罗伯特被开除教籍。但是,他在1076年以前一直没有接受格列高利的前任教宗亚历山大二世的授职,这一年已经是亚历山大成为教宗的6年以后了。 罗伯特·吉斯卡尔的孙子阿普利亚公爵威廉,也是直到他在1111年即位后的第3年才接受帕斯卡尔二世的授职。这就非常有力地说明,正式的授职仪式起到的只是宣布作用,它并不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双方都这样认为。另外,尽管罗伯特·吉斯卡尔有7年时间都处于被开除教籍的状态,但是没有任何征兆说:格列高利想要像废除德意志国王亨利四世那样,废除他或是宣布罢免其国王职务。在1073—1074年间,格列高利想要领导一次对南意大利的远征,但是他的目的是恢复南意大利的秩序,重建和平。如果这个目的实现了,远征军就会继续攻打威胁到拜占庭帝国的土耳其人。 [13] 结果远征失败了,格列高利则继续寻求与罗伯特和解而不是废除他。而且,他也从来没有支持过阿普利亚的贵族与罗伯特·吉斯卡尔作对。
诺曼统治者和教宗之间的“封建”关系其实是一种同盟关系,封主封臣之间的联系及正式的授职仪式就能显而易见地表现出来,但必须注意的是,这种仪式并不是效忠仪式,直到1120年以前,诺曼统治者从来没有这样做过。这种同盟所产生问题的原因并不是对主从关系的不同理解,而在于现实的和政治方面的原因。现有的资料不能准确说明为什么格列高利七世于1073年在贝内文托的一次有计划的会议后开除了罗伯特公爵的教籍,会议以二人的争吵结束,此后他们再未会面。但看起来很有可能是因为诺曼人不断入侵别国领土引发的。罗伯特的下属,特别是他的侄子洛里泰洛(Loritello)伯爵罗伯特,当时正在侵入教廷在阿布鲁兹想要得到的土地;然而,伯爵本人既威胁到贝内文托也威胁到萨勒诺,1073年8月,贝内文托大公将本城移交给教会管辖,而萨勒诺大公国其余部分的大公吉素尔夫二世也已经成为教宗的亲密盟友。在接下来的几年间,格列高利曾数次谴责这些入侵行为。 [14] 1076年,当卡普亚大公理查德不再忠于格列高利,且攻打那不勒斯公国,还援助罗伯特·吉斯卡尔帮助他从吉素尔夫手中夺取萨勒诺时,他便被开除了教籍。约尔丹被开除教籍是因为他于1079年侵袭教会的财产,并且在1082年成为已被开除教籍(在教宗看来他已经被废黜了)的国王亨利四世的封臣。但是在所有的这些事件中,教宗想要达到的目的就是迫使诺曼统治者能放弃他们那邪恶的方式,并且能遵守他们向他和他的前任们许下的诺言。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剥夺他们的领地,尽管这些土地从理论上来讲是教宗的领地。1090年以后,阿普利亚公爵和卡普亚大公的权力都大不如前,这时乌尔班二世还尽其所能来帮助他们加强权力。
因此,如果我们谨慎地对待这种主从关系的所谓重要性,我们就要小心不要公然强加给教宗某些政治目的。例如,他们没有离间卡普亚大公国和阿普利亚公国之间的关系,他们也没有存心“分裂并统治”它们 ,更没有离间过伦巴第大公国其余地区和诺曼人之间的关系。他们想要的是南意大利的和平与和谐,之所以这样说,原因如下:首先,他们自然都不愿意看到基督徒中发生流血事件。其次,由于改革派掌控罗马的情势十分不稳固,并与皇帝家族的关系也不断恶化,到1080年已完全破裂而无可挽回,他们需要诺曼人的政治和军事支持。卡普亚的军队于1059年曾扶助尼古拉二世,于1061年辅佐亚历山大二世,而罗伯特公爵的部队则于1084年从皇帝的支持者手中挽救过格列高利七世。最后,教宗们只有通过与诺曼统治者保持良好关系,特别是和阿普利亚公爵维持友善,才能推动对南意大利教会的改革和重组,教会改革和重组很明显是需要进行的,利奥九世和尼古拉二世所做的才仅仅是个开始。罗马和君士坦丁堡之间的相互敌对,在10世纪已经给卡拉布里亚和阿普利亚造成了大动乱,他们都争夺教会的最高权力,致使各城市大主教、有时甚至教堂主持相互对立,这些地区独立的大主教林立,教会组织混乱。治理混乱局面的努力一直持续到12世纪前几年。 另外,罗伯特公爵和他的弟弟罗杰使西西里恢复了基督教的统治,这件事是教会批准认可的。1080年6月,罗伯特在凯普拉诺(Ceprano)宗教会议上与教会的和解对教宗来说是莫大的宽慰。
然而,即使是在此之后,这种本质上属于实用主义的关系依然十分明显。虽然教宗希望罗伯特能留在意大利,并且保护罗马不受亲德皇分子的侵扰,但罗伯特还是于1081年选择了入侵拜占庭帝国,意图永久灭掉这一曾经伟大的国家,并从中获利。当他回到意大利以后,用了一年多时间来镇压阿普利亚的反叛,而后才于1084年去援助教宗格列高利。南意大利诺曼人的军事援助只是主从关系的一个方面,但这对教宗来说极为重要,教宗需要的并不是拥有那里的土地权;11世纪80年代,教宗作为封主的地位就已清楚地显现出相当严重的不稳固。格列高利去世后,他的继承人是卡西诺山的德西迪里厄斯院长维克托三世,他是诺曼人的同盟与合作者,他就是在卡普亚、在诺曼领导人的见证下选举出来的。正是诺曼军队的支持才使他有可能返回罗马确认其教宗的神圣地位。到11世纪80年代,教宗比以前更需要诺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