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人的征服：雇佣兵阶段

1017年，米洛斯发动了阿普利亚的第二次起义，被史料称为诺曼人的北欧人参与其中，这标志着诺曼人初次介入南意大利事务。据阿普利亚的威廉在《罗伯特·吉斯卡尔传略》（我们必须牢记一点，这本书写于这件事发生的70年后）中的记载，起义首领与诺曼朝圣者在加加诺山的圣迈克尔（St.Michael）圣所偶然相遇，这次偶遇的结果是诺曼人参与了这次起义。 威廉的诗歌究竟是在记录史诗还是在演绎传奇故事，这次相遇究竟纯属偶然还是在伦巴第大公们以及本尼狄克五世的默许授意之下，人们一直围绕这些问题争论不休，毫无定论。但有两点是非常清楚的。这并非诺曼人与南意大利的第一次接触，同时他们在起义中起到的只是辅助作用，仅仅作为雇佣兵，从旁协助了当地的起义军，而且他们的人数可能也并不多。

卡西诺山的阿马图斯在《历史》中所做的描述一直为多数人所接受。他写道，大约1000年，一群诺曼人率先抵达南意大利萨勒诺，他们的身份是从耶路撒冷返回的香客，并协助当地人抵抗阿拉伯的一次袭击。对于这种说法，还是有人认为这只是传奇故事不足为信，或者认为确切时间应该是1017年阿普利亚起义前夕。但有证据表明，11世纪初，萨勒诺确有一次遭到穆斯林的袭击。如果说诺曼人从此成为意大利南方的雇佣军，这也的确是说得通的。 ^[5] 另外一些史料显示，从诺曼底流放出来的政治犯也掺杂其中。而确切人数也一直是个难以考证的问题。阿马图斯称，有40名香客援助了萨勒诺，而他对1017—1018年起义的描述却自相矛盾。他开始说的是大约250名诺曼人参与了起义，后来又说是3000人参加起义，其中500人幸存下来。 人们可能更愿意相信人数比较少的说法，但是无论情况究竟怎样，有一点却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参与起义的诺曼人并不多，而伤亡人数却非常大。在阿普利亚初战告捷之后，起义军于1018年10月被巴西尔·博约纳斯率领的拜占庭军队击溃。米洛斯逃亡，最后寻求德意志皇帝亨利二世的庇护。而幸存下来的诺曼人要么去了伦巴第公国，要么就是接受战胜者的酬金，成为拜占庭帝国的雇佣兵。

巴西尔·博约纳斯统治的那10年间（1018—1028年），拜占庭在意大利的特权与势力达到了顶峰。在与保加利亚进行的战争中，拜占庭帝国取得了胜利，这使帝国获得充足的物资来维持对意大利的控制，而这在过去的许多年中是根本办不到的。在特罗亚（Troia）、德拉格纳拉（Dragonara）、菲奥伦提那（Fiorentina）和奇维塔特（Civitate），巴西尔沿着阿普利亚平原的边缘在丘陵上修建了很多带防御工事的居民点，这些居民点既是军事要塞又是主教辖区，这样就加强了他对阿普利亚北部的控制。 此外，在这一时期，伦巴第诸大公对拜占庭帝国的权威比从前顺从多了[虽然这可能是由于萨勒诺的古艾玛三世（Guaimar Ⅲ）的态度一直倾向于这个东方帝国]。 卡普亚的潘德尔夫四世却并非如此，他一直支持并援助米洛斯的起义。但起义失败后，他正式向拜占庭帝国俯首称臣，非但如此，他还接受了巨额贿赂，允许拜占庭军队进入自己的公国逮捕米洛斯的妻弟达图斯（Dattus），并把达图斯带回巴里对其执行死刑。

德意志皇帝亨利七世正是因为看到拜占庭帝国在意大利的势力大大增强，再加上逃亡中的米洛斯与教宗本尼狄克七世提出了请求，才于1022年派兵干预南意大利的局势。他的目的是维护德意志帝国在该地区的管辖权。而这份管辖权，最起码在伦巴第诸公国的管辖权，直到10世纪后期一直是被承认的。教宗希望自己的权威能够被阿普利亚教会承认，进而掌控当地的拉丁教会，以便打击君士坦丁堡牧首的权威。自10世纪60年代以来，君士坦丁堡教会的权威日渐增长，这一直就是使双方关系对立的原因。1009年以后，罗马教会与君士坦丁堡教会之间的关系全面断绝（西方教会在经文中插入“和子”文句引起的纠纷），牧首的宗教威信非但没有因此而增强反而受到更大的削弱。但是，就像999年奥托三世攻打卡普亚和贝内文托的情况一样，亨利二世也只获得了一点短期的效果。卡普亚的潘德尔夫四世被废黜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表兄泰阿诺（Teano）伯爵。但是萨勒诺成功地抵抗住帝国军队的围攻；其实，在这次围攻中，帝国部队的状态也是心猿意马。入侵阿普利亚的企图也被特罗亚的防御成功挫败，而该边防部队正是由当时受雇于拜占庭的意大利统治者的诺曼雇佣军构成。南意大利炎热的夏季使军队士气大跌，德意志皇帝只好撤兵。他任命的卡普亚大公比奥托三世任命的卡普亚大公在位时间稍微长一点。但是亨利去世后，他的继任者康拉德二世把潘德尔夫四世从德意志监狱中放了出来。于是那位卡普亚大公只执政四年，就被潘德尔夫四世赶了出去。

1022年之后的20年里，拜占庭在阿普利亚和卡拉布里亚的权威一直未遭遇到什么挑战。在此期间，西西里岛上的伊斯兰联盟土崩瓦解了，拜占庭帝国曾经在11世纪20年代筹划过重新夺回西西里岛，但一直没有付诸行动。1038年，拜占庭终于对西西里岛发动了战争，但是军队将领们的内讧以及主帅被皇帝召回，使这次行动以失败告终。同时，潘德尔夫四世力图恢复自己在卡普亚公国的权威，而伦巴第大公们互相征战不休。混战过程中的细节或许可以不必细究，但有两个方面的问题值得我们认真考虑。一方面，潘德尔夫四世以及后来的萨勒诺的古艾玛四世（1027—1052年在位），都曾经尝试在南意大利伦巴第地区获得盟主霸权。阿普利亚的威廉这样写道：“对权力的渴望使得大公们冲突不断。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比别人更强大，然后能够攫取别人的财富。” 1026年，潘德尔夫成功夺回卡普亚，11世纪20年代末又夺取了那不勒斯，不过他在那里的统治仅维系了三年左右。1036年，他围攻由侄子潘德尔夫三世统治的贝内文托，但没有成功。不久，他又夺取了加埃塔。但是1038年德意志皇帝康拉德二世发兵干预，结果迫使潘德尔夫逃往君士坦丁堡。然后，康拉德二世封古艾玛四世为卡普亚大公。数月之后，1039年3月或4月，萨勒诺大公占领阿马尔菲。他封自己的哥哥为索伦托（Sorrento）的统治者。此前，索伦托附属于那不勒斯。 很可能潘德尔夫与古艾玛都想成为整个贝内文托的统治者，或者最起码也要成为曾一度出现过统一的贝内文托的霸主。他们可能还梦想着占领那些面积虽不大但非常富庶的沿海公国。这方面的佼佼者是卡普亚的铁头潘德尔夫（Pandulf Ironhead）。他在奥托二世的支持下，曾于10世纪70年代末统一了所有伦巴第诸侯国。其实他们的统治所具有的意义并不在于统治权本身。在卡普亚，长期以来大公的权力仅仅局限于卡普亚内部。值得注意的是，加埃塔公国最终摆脱了大公的统治，经历了阿韦尔萨的诺曼伯爵雷纳夫（Rainulf）的短暂统治之后，于1045年被阿奎诺的阿特努尔夫（Atenulf of Aquino）伯爵占领，其统治不仅比卡普亚更加接近加埃塔，而且真正脱离了大公的管辖。11世纪30年代，潘德尔夫大公对卡西诺山区的僧侣实施镇压。阿马图斯谴责了这一行径，后来奥斯蒂亚的利奥在其寺院编年史中也抨击了这件事。但是这次镇压不能仅仅用大公本人内心的邪恶品质来解释（就像那些编年史作者所暗示的那样）。其实，这次镇压有一部分原因是大公想恢复自己在公国北部的统治，即控制被罗卡蒙非娜（Roccamonfina）壁垒从卡普亚平原分隔开来的那部分地区。在这次事件中，大公的镇压固然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但是（至少根据卡西诺的传统说法）事情的起因却是僧侣们大发牢骚结果招致1038年大公的反击，或者部分地造成这个结局。 ^[6]

另一方面就是诺曼雇佣军的军事协助。11世纪20年代和30年代，在伦巴第地区的混战过程中，诺曼雇佣军渐渐成为举足轻重的力量。非常至关重要的环节是，1029年至1030年前后，公爵塞尔吉乌斯四世在收复那不勒斯的过程中，派一股诺曼雇佣军去阿韦尔萨守卫公国的边境。于是，这里成为诺曼人在意大利大陆上拥有的第一个根据地。1038年，在萨勒诺的古艾玛的请求下，康拉德二世封雷纳夫为阿韦尔萨的伯爵。在阿韦尔萨，他是诺曼人的领袖。于是，诺曼人在阿韦尔萨就获得了合法地位。但是阿韦尔萨并非诺曼雇佣军唯一的活动中心。11世纪30年代，潘德尔夫四世派诺曼军队抢夺卡西诺山区。1038年，古艾玛派300名诺曼士兵协助拜占庭人征讨西西里。 人们会这样猜想，既然他已经成为伦巴第诸侯国的霸主，那他其实是在利用这次机会消灭诺曼人，因为诺曼人已经对他没什么用处了，反而会成为他潜在的对手。

到了1040年，诺曼移民在本地人心目中成为“可租用的刀剑”，他们的人口数量也逐渐增多。阿马图斯在描述这个过程时笔触热情洋溢，甚至有失历史学家的冷静与公允。他写道：诺曼人占领阿韦尔萨之后，他们的统治越来越稳固，英雄豪侠越聚越多。 但除了阿韦尔萨，诺曼人在南意大利没有其他根据地。一直到11世纪40年代初，这种情况才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诺曼人初步具备了征服南方并在南方永久居住的基本条件。促成这种转变的是1041—1042年由拜占庭帝国管辖的阿普利亚再度爆发的起义。但即便到了此时，起义开始时，诺曼人仍然只充当辅助力量。一位持不同政见的拜占庭军官阿多因（Arduin），后来在一伙诺曼人与当地人的协助下，占领了梅尔菲（Melfi）的边境小镇，他本人也只是一个雇佣军人，来自意大利北部米兰。从那开始，其军队用很短的时间便占领了韦诺萨（Venosa）和拉韦洛（Lavello），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又屡次打败了该省境内的拜占庭军队。但是在阿多因发动突袭之前，阿普利亚早已陷入动荡混乱的局面。1040年，巴里以及内陆重镇阿斯科利（Ascoli）居民不堪忍受拜占庭税务官员的横征暴敛，也不愿再为征讨西西里岛卖命（这次征讨始于1038年），接连发生叛乱。到了1041年5月，拜占庭军队再度受挫。意大利的拜占庭统治者遂放弃内陆的阿普利亚，把残余部队撤到巴里。叛军这次推选的首领不是诺曼人，而是当时贝内文托大公的兄弟阿特努尔夫。

1041年9月，起义军在蒙特佩罗索（Montepeloso）再次取得胜利，沿海的大部分城市都加入了起义军。阿普利亚的威廉在描述这一事件时，措辞意味深长。巴里、莫诺波利（Monopoli）、吉奥文纳佐（Giovenazzo），以及另外一些城镇，摆脱了与希腊人的联盟，转而与这些法兰克人签订了协约。 这件事的性质显然不是诺曼人企图征服当地人，而是这些伦巴第人居住的城镇欲主动加入诺曼人起义军。更何况，诺曼人并不团结，尤其是贝内文托的阿特努尔夫并不胜任起义领袖的角色。从阿韦尔萨来的诺曼人仍然拥戴萨勒诺的古艾玛。另外那些曾经在起义前在阿普利亚当雇佣军的诺曼人，与伦巴第诸公国的起义军一样，都拥戴阿吉洛斯（Argyros），即1009—1017年起义领袖米洛斯的儿子。直到1042年秋天，诺曼人才有了一位受到各方一致拥戴的领导人，并且不再受阿普利亚起义军的辖制。在这个阶段，刚刚被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九世任命的新任意大利统治者乔治·马尼亚科斯（Geroge Maniakes），已经收复了阿普利亚南部的大部分失地。而阿吉洛斯（他被质疑具有诺曼人动机）则叛变了，向希腊人投诚。 eMXZf4dDnKIZ89hmieUnyyWc7XvrIQkqXRyegalxxSfTuc8I5jxj5uqysEUqcs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