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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有关地方志记载的整理与研究

一、《白古通》辑佚与研究

《白古通》或《白古通记》,又称《僰古通》或《僰古通记》,原书用僰文写成。有关《白古通》的考证与整理,方国瑜、王叔武两位先生贡献最多

王叔武说:“言南中掌故及研究南诏大理史者,每喜称之。但其书久佚,说者或以为与《玄峰年运志》为一书,或以为即《白史》,或以唐宋人所作,甚或疑其书之有无。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今据群书所辑为一帙,虽其文出于汉文书籍所引,当系译自白文原本,于此亦可窥见原书之崖略。” 王先生将《白古通》佚文辑出,独立成篇于《云南古佚书钞》,使学界得以重见其面貌,实为功德无量之举。

《白古通》的内容,开篇讲观音伏罗刹故事,追溯释迦佛“在西洱河证如来位”与“迦叶尊者入定大理鸡足山”故事,再叙阿育王封诸子于滇池、苍洱与九隆神话。从滇国至白子国而进于南诏。第二部分,是“观音七化”故事。最后一部分,讲南诏世系,段思平得国。《白古通》记载了由汉至唐、宋间云南历史中的重大事件,如庄蹻王滇、武侯南征、白子国传承、梵僧授记与南诏立国,以及南诏世系,郑、赵、杨三朝更替,大理国兴起等等,是一部系统完整的云南古代史著作。其内容与正史记载互有详略,相得益彰 。至于《白古通》多神怪之语,正是当时社会文化的反映,亦是中国古代史籍叙事的基本特征

方国瑜先生说:“滇中流传地方史书,有《僰古通记》。薛承教《滇略·序》称‘俗有《僰古通记》诸书籍,皆以臆创之文字,传其鸟鸠之方音,学士大夫鲜能通之;询之闾里耆民,千百不一二谙也’。可知《僰古通记》所用文字非汉字。”杨慎《滇载记》记述了“九隆世族及张、蒙、郑、赵、杨、段、高七氏名号起灭之颠末”,论者以为杨慎寓居滇中数十年,通夷语,识僰文,因此《滇载记》即“删正”《白古通》而来。

尤中先生认为,《白古通》是大理国时期的作品,用僰文把唐、宋间南诏大理国的有关历史传说故事记录下来。这些传说故事,直至近代仍流传于白族之中。元朝以后,有不少人获见《白古通》其书。于是,在原书的基础上加以演绎,并掺入了汉文“正史”中的不少内容

总而言之,《南诏图传》有“按《张氏国史》云…谨按《巍山起因》《铁柱》《西耳河》等记,并国史上所载…”之语,说明《张氏国史》及《巍山起因》等撰述,是南诏初期以前所作,其书早佚。《白古通》所载“观音七化”神话,与《南诏图传》“观音授记细奴逻”故事基本相同,可以互相印证。由此可以说明,《白古通》是一部可信的南诏大理历史著作

二、《白国因由》的价值与意义

清代康熙年间,大理圣源寺僧寂裕刊印《白国因由》时说:“菩萨累劫救护此处,盖有十八化云,备载《僰古通》。逐段原由,原是僰语。但僰字难认,故译僰音为汉语,俾阅者一目了然,虽未见《僰古通》,而大概不外于斯。”由此可知,《白国因由》不是凭空想象的作品,而是本于《白古通》的汉译文本。而《白古通》取材于《南诏图传》,说明“观音幻化”故事流传的时代较早 。《白国因由》“观音幻化”神话,亦见于《纪古滇说集》《南诏野史》及万历《云南通志》等明清地方文献。

从《南诏图传》到《白古通》,再到《白国因由》,梵僧观音的故事,从“观音七化”演绎为“观音十八化”,其中所增添的内容,譬如佛祖在西洱河证如来位、九隆神话等传说,把南诏大理的佛教祖源,或者说是佛教建国信仰,追溯至佛教史上开创转轮圣王传统的阿育王,再溯源至佛陀,让我们看到了佛王信仰成为南诏大理地方社会记忆的历史轨迹 。因此,基于《南诏图传》这一基础性文本发展起来的“白古通系”地方文献,本质上是地方社会记忆的集成性文本,它具有可靠的历史根基,这是研究南诏大理佛教应有的认识。

三、《大理行记》校注

《大理行记》为元人郭松年所作,明代《千顷堂书目》卷八著录为《南诏纪行》,而云南地方志如万历《云南通志》则著录为《大理行记》。明代云南通志,如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卷八、正德《云南志》卷二九、万历《云南通志》卷一四都收录此文。王叔武说,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卷八所录为完本,全文虽只一千五百余字,但文笔简练,疏密有致,虽为游记,可称史家妙笔。

《大理行记》为郭松年亲历云南之作,成书于元世祖至元年间(1264—1294)。方国瑜先生说,大理国三百余年间,记录社会生活的文字极少,读者可从此文所记,推知段氏大理国时期的情况。这是非常难得的大理国社会生活史料 。有关南诏大理佛教信仰最脍炙人口的一段文字,即来自于此:

此邦之人西去天竺为近,其俗多尚浮屠法,家无贫富,皆有佛堂,人不以老壮,手不释数珠;一岁之间,斋戒几半,绝不茹荤饮酒,至斋毕乃已…

王叔武在“校注记”中说,“1959年,我因参加编写《白族简史》,旅居大理二年,常以《大理行记》置案首,有所得则识诸简端,简端既满,益以浮签,久之,成《大理行记校注》一稿” 。今天所见王叔武《大理行记校注》一书,是研究南诏大理佛教最重要的历史文献整理著作之一。

四、《云南志略》辑校

元人李京《云南志略》为元明以来最早的云南志书。李京写作此书时,曾经获见大理国图籍及元初政事之书,他所见、所引的许多重要文献,后来大多散佚无存,因此《云南志略》显得更有意义与价值。另外,此书中有关当时社会生活的记录,为李京亲历目睹,可靠可信。方国瑜认为,《云南志略》的“总叙”部分应该是根据史传及《白古通》纂录而成。而其中的南诏大理诸王传位的年数及年号,亦出自《白古通》 。王叔武认为,李京《云南志略》是元代建立云南行省以后的第一部云南省志,为明代云南诸方志所宗,是研究云南民族历史文化的基本史料之一

李京“遗迹几遍云南,悉其见闻为《志略》四卷,因报政上之” 。王叔武考证,此四卷本《云南志略》为初稿本,而至顺年间应该还有一个改定本。《云南志略》今仅存《云南总叙》及《诸夷风俗》二篇。

根据诸家著录及序言,可知《云南志略》的内容,应包括人物、风俗、山川、物产及纪行诸诗。“人物”于《云南总叙》中可略见,“风俗”有《诸夷风俗》篇,而已经散佚的“山川”“物产”及“纪行”诸诗,则由王叔武先生辑校而成。目前的文本含四个部分:一,序集,包括虞集、元明善《云南志略序》与李京《云南志略自序》;二,《云南总叙》,核心为云南历史,尤其是南诏大理世系;三,《诸夷风俗》,记录白人、罗罗、金齿百夷、末些、土僚、野蛮、斡泥、蒲蛮等族群及其社会文化;四,佚文辑录,包括山川、物产与纪行诸诗,还附录虞集《李景山诗集序》。可以说王叔武《云南志略》辑校本,是目前最为完备的本子,比较忠实地复原了原书的内容,难能可贵。木芹老师在王叔武辑校的基础上,又从《辍耕录》及《书史会要》两书中摘出四条史料,以为《云南志略》佚文的补证,亦为难得之善举

五、《南诏野史》会证

明代万历年间,倪辂辑《南诏野史》之后,其抄本开始流传,形成阮元改订《南诏野史》、胡蔚刻本《南诏野史》与王崧刻本《南诏野史》。袁嘉谷《南诏野史书后》称:“《南诏野史》凡五本,一曰倪本,昆明倪辂撰,《明史·艺文志·杂史类》载之,凡一卷。二曰杨本,嘉靖二十九年新都杨慎据倪本而荟萃成编,即乾隆四十年胡蔚据以订正者。三曰阮本,马龙阮元声据倪、杨本而删润之,雠刊之。《四库存目》于《史部载记类》阮本有二。四曰胡本,武陵胡蔚据杨本而订正之,分上、下卷,即今单行之本。五曰王本,浪穹王崧得阮元之传钞者数本,而互考订,勒为一编,刊入《云南备征志》者。倪本荟萃于杨,杨本删润于阮,阮本得王之参互考订,差幸无憾。” 状元公博学宏识,深谙地方掌故,高文简笔,几句话就把《南诏野史》的版本与流传情况讲得明明白白。

木芹说,《南诏野史》的主要内容为“南诏历代”,蒙、段世系相承事迹,多可据信,其中多有神奇离异传说。诸家之书同出《白古通》,内容大略一致,而文字差异较大,却不宜说甲书是而乙书非。木芹“以南诏大理五百余年社会历史发展为主线,汇钞材料,辑录前人成果”,参合史事记录与金石文物,对史事内容详加考订、诠释,形成完整的《南诏野史》“会证本”,方便研究者使用

六、《僰古通记浅述》校释

《僰古通纪浅述》以《白古通》为基础,参酌史籍编录而成,作者为清代末叶无名氏,因此该书也是“白古通系”著作中成书最晚的一部。

《僰古通纪浅述》的核心内容包含两大部分,其一为南诏大理世系,以及元、明两代云南历史发展;其二记述云南山川风土。尤中说,书中的南诏大理史事,有足以补“正史”之阙者,也有佛教信仰色彩浓厚的神话与传说,而元、明时期的历史,则较少有佛教影响。

《僰古通纪浅述》具体内容为:第一,云南国记,主要记载阿育王九隆神话、白子国、张蒙禅让与梵僧授记细奴逻;第二,蒙氏世家谱,主要记载蒙氏十三世国王谱系与史事;第三,郑买嗣篡蒙始末,记载郑、赵、杨三氏兴替;第四,大理国纪,记载段氏二十二世系与史事;第五,三十七部,总论南诏大理时期东方三十七部名号;第六,元代云南史事,内容为元世祖平云南事及十一代段氏总管世系;第七,明代云南史事,包括大明三将军平云南、沙定洲陷云南、孙可望与李定国入云南等。七个部分合起来就是一部简明云南通史,与《南诏野史》互有详略,于正史有补阙之功。书后所附“苍山十九峰、十八溪名义”“金沙江源委”“鸡山志”“楚雄吕合仙迹”及九州名号、帝王世系名号,还有“永历皇帝与吴三桂书”等,同样有重要史料价值。

尤中先生所著《僰古通纪浅述校注》一书,旁征博引,合诸家之言为一说,整理出较为通顺、可靠的文本

七、《纪古滇说集》《滇略》《滇载记》《滇释记》与景泰《云南图经志书》、正德《云南志》的校刊

元明以来的云南地方志记,除上述独立成篇者外,为学界所重的元代张道宗撰《纪古滇说集》、明代陈文纂修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周季凤纂修正德《云南志》、谢肇淛撰《滇略》、杨慎撰《滇载记》,还有清代释圆鼎撰《滇释记》等等,要么原书难寻,要么篇佚偏小,文字不多,一直以来难以形成校注本出版。方国瑜主编《云南史料丛刊》,以“概说”体例,对上述各书版本流传及史料价值逐一考证与论述,并参合诸本,进行辑佚、考校、注释,形成较为完备、可靠的注释本。因此,对于多数云南地方史籍来说,《云南史料丛刊》考释本,就是完本与善本。我们在本书(包括其他研究)中经常引用《云南史料丛刊》中的《纪古滇说集》《滇略》《滇载记》《滇释记》与景泰《云南图经志书》、正德《云南志》等等,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 ClEscx9r0DkC/2aH4mtY+bzyoPVPSl6U7hU7Nue9A+GvHgvscaTzkcRFM3xS5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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