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尔泰斯特身材纤瘦,有张英俊的脸庞——甚至可谓英俊得过分。猎魔人猜他还不到四十岁。国王坐在一张黑木雕成的矮扶手椅上,两脚伸到火炉边,两条狗蜷在他脚边取暖。他旁边坐个体格健壮的蓄须男人,身后还站着一位。那人穿着华丽,神情倨傲,看来是个重要角色。
“来自利维亚的猎魔人?”听完维雷拉德的介绍,国王沉默半晌,方才开口。
“是的,陛下。”杰洛特低下头颅。
“你为何一头白发?因为魔法吗?看得出,你实际年龄并不老,而我对此相当好奇。你一定经验老到,对吗?”
“是的,陛下。”
“我想听听你的经历。”
杰洛特的头垂得更低了。“陛下,您知道的,我们的职业守则禁止我们透露工作内容。”
“一个省事的规定,猎魔人,真省事啊。但能否告诉我,你对付过小矮妖吗?”
“对付过。”
“吸血鬼呢?林精呢?”
“都遇见过。”
弗尔泰斯特犹豫一下。“那吸血妖鸟呢?”
杰洛特抬起头,直视国王的双眼。“是的,遇见过。”
弗尔泰斯特把眼睛转向别处。“维雷拉德!”
“陛下,微臣在。”
“你跟他说过详细情况了?”
“是的,陛下。他说,公主的咒语可以解除。”
“我就知道。怎么解除,猎魔人?好吧,我忘了,你有你们的职业守则,但我可以给你一点建议。已经有几位猎魔人来过了,维雷拉德,你可曾告诉他?很好。我知道你们擅长杀戮,比解咒更擅长。但这绝对不行。哪怕我女儿只掉一根头发,你也别想保住脑袋。好了,奥斯崔特,还有塞格林男爵,你们把需要的信息都告诉他吧,猎魔人总会问东问西的。说完就带他去用餐,在宫里备个房间,总不能让他住旅店吧?”
国王站起来,冲他的狗打个呼哨,往门口走去,靴子带起屋内铺设的稻草。他在门口停下脚步。
“如果你能成功,猎魔人,那赏金都是你的。如果做得好,额外另有奖励。当然,坊间流传我会赏赐公主,那都是胡说八道。把女儿的幸福交给一个陌生人,我相信你也不会这么想,对吧?”
“陛下,我当然不这么想。”
“很好。看来你还算聪明。”
弗尔泰斯特离开时,带上了身后的大门。一直站着的维雷拉德和那个富豪立即坐下。市长喝光了国王剩下的半杯酒,然后盯着空酒壶低声暗骂。奥斯崔特则坐在弗尔泰斯特的椅子上,一边轻抚椅子扶手,一面阴沉地盯着猎魔人。那个蓄须男人——塞格林男爵——冲杰洛特轻轻点头。
“坐吧,猎魔人,晚饭很快就上。你想知道些什么呢?维雷拉德市长应该已经知无不言了,我了解他。他这人能说一千,就绝不说八百。”
“我还有几个问题。”
“问吧。”
“市长大人说,妖鸟出现后,国王请来了很多智者。”
“没错,不过在这儿别叫妖鸟,要叫公主。在国王面前不能说走嘴——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有没有请到出名的智者?声名卓著的?”
“有。但我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了。奥斯崔特大人,你记得吗?”
“我也想不起来。”富豪说,“不过其中有几位肯定享有盛名,誉满全境。很多人谈论过他们。”
“他们一致认同,咒语可以解除?”
“他们的观点往往大相径庭,”塞格林笑了,“很多事都是,但在解咒方面却难得一致。他们说,方法很简单,甚至不需要使用魔力。总结起来就是,只要有人能在石棺里待一整晚——从日落到第二天鸡鸣三次——咒语就会解除。”
“的确易如反掌。”维雷拉德嘲笑道。
“我想听听目击者对……公主的描述。”
维雷拉德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公主看起来就像个吸血妖鸟!”他喊道,“她是我听说过最像吸血妖鸟的东西!我们这位王室小甜心,该死的杂种,现在有四腕尺高,身材像个啤酒桶,一张大嘴咧到耳根,里面排列着匕首一样的尖牙,还有红色的眼睛和破布一般的红发!她的爪子上长着比野猫还锋利的指甲,一直垂到地面!我很诧异,我们怎么没把她的肖像送到邻国去?这位杀千刀的小公主已经十四岁了,早该把她嫁出去了!”
“够了,维雷拉德。”奥斯崔特皱了皱眉,看了眼门口。塞格林微微一笑。
“他描述得栩栩如生,也算精到准确,我想这正是你需要的吧,猎魔人先生?不过维雷拉德忘了说,我们的公主迅疾如风,还有跟身材极不相称的怪力,而且,她喝了十四年人血,不知这些有没有参考价值?”
“任何信息都有价值。”猎魔人道,“袭击只发生在月圆之夜?”
“没错。”塞格林回答,“对旧宫殿以外的人是这样。至于旧宫殿里的人,无论月相如何都会送命。她只在月圆之夜外出觅食,但也不是每次都去。”
“可曾发生过白天袭人的情况?”
“没有。”
“她每次都会吃掉猎物吗?”
维雷拉德狠狠踢了一脚稻草。“别说了,杰洛特,马上用餐了。呸!当然,她会吃掉一部分,也会留下一部分——毫无疑问,取决于她的心情。有个人只被她敲掉脑袋,大多数人被吃掉内脏,还有些被剔净骨头,吸干血液。你可以想象。她母亲真该死……”
“说话注意点儿,维雷拉德。”奥斯崔特喝道,“只说你对吸血妖鸟的想法就够了!别在我面前侮辱雅妲,就像你不要在国王面前放肆一样!”
“受害者有生还的吗?”猎魔人问,显然并不在乎那位大人的情绪失控。
塞格林和奥斯崔特面面相觑。
“有。”塞格林说,“就在七年前,她第一次袭击人的时候。她跳到墓穴外两个士兵站岗的地方。其中一个士兵逃掉了……”
“后来,”维雷拉德插话,“还有一个。她在城镇附近袭击了一个磨坊主。你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