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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意中人

京城郊外渝水河。

到了河畔,流霜才知道今日是六月十五,虽不是八月十五,但在京城郊外赏月的人,还是很多的。天子脚下的人,好似比别处之人多了一根雅根。

渝水河里,漂满了各色游船,有楼船,有画舫,还有那种两头尖尖的小舟。不管是什么样的船,都挂着灯笼,尤其是那种高高的大楼船,不仅在舱内挂满了灯笼,就连舱外,也是挂了两圈灯笼。灯火辉煌,几乎可以夺去月光的颜色。

百里寒不欲招摇,租了一条两头尖尖的小船,亲自摇着橹,带着流霜,向河心划去。

流霜从来不知,在水上赏月,会这么有韵味。眼前是一片看不到边的烟水,河面上飘浮着淡淡的薄雾,飘渺轻灵,好似不在人间,而是在瑶池琼宫。

水面波光荡漾,明月倒影在水里,好似落在水中的银盆,清美得令人窒息。

百里寒坐在船头,有模有样地摇着橹,他头上带了一顶斗笠,倒像一个艄公。流霜望着他优美的侧影,心内很是疑惑,她不懂,他怎么想起要和她一起游湖呢?心内隐隐有个答案要跳跃而出,可是她有些不敢置信。

小船在河面上荡漾着,渐渐偏离了众人喧闹的中心,移到了一处树影里。

百里寒扔了橹,和流霜一起坐在小船里,眸光柔情似水地锁住她。流霜感受到他温暖的气息就在身边,她的心忽然紧张起来。

“霜儿,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他的声音低沉动听。他望着她,浅浅地微笑着。那微笑在夜空下,是那样温柔而深情。

流霜忽然感到,她等这个微笑似乎已经很久了。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霜儿,你愿做我一生一世的妻吗?”

“我……”有一种柔情好似缠绕在舌尖,让她忽然变得木讷起来,竟然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不愿意吗?”看她半晌不说话,他温柔地开口问道,声音里有着明显的紧张。握着她纤手的那两只大手,也似在微微颤抖。

流霜望着他的脸,树影里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眸子,那里是一汪极深邃的黑,但是,却满溢着温柔。

那温柔将她内心隐藏着的情感牵引了出来。但她并没有被情感冲昏头脑,她始终记得他洞房之夜的话,她始终记着他的心已被另一个女子占据。

“为什么?”她轻声问道。

“我……喜欢你!”他答道,沉沉的声音带着深深的蛊惑浓浓的情意。天知道,他从来没有对任何女子表白过。而这个起初令他厌恶的女子,不知何时占据了他的心扉。

她的坚忍温柔,她的清高自傲,她的妙手仁心,她的清雅淡泊,包括她偶尔的泼辣刁蛮,都令他沉沉迷醉、不可自拔。

“那她呢?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不是一直在寻找她吗?”流霜忍不住问道,她无法不介意,那个占据他心扉的女子。

“她?”百里寒脑中闪过那个白衣女子的惊才绝艳,他承认,那一眼,确实让他倾心。但是,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梦。梦醒了,就什么也不存在了。而眼前的女子,才是他真正喜欢的,一生相守的妻。

他低低说道:“我早已不再寻找她了。她于我而言,只是一个梦而已!”

“如果,有一天梦成为现实呢,如果,她忽然出现在你眼前呢,你还会选择她吗?”流霜问道,不依不饶。

百里寒拥住流霜,将她紧紧环在怀里,好似一个紧裹的蚕茧。他不知,她是这样在意着那个女子。

“纵然是成为现实,我的选择也只有你,永远是你!”他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温热的气息让她有些迷醉。

“你还不愿意吗?”他拥她的力道忽然加大,他的拥抱好似把温暖从身体传到了她的心底。她的心,在这样暖洋洋的怀抱里,再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她骗不了自己的心,为了爱,她愿意冒这个险。

她甫一点头,他灼热的唇就落了下来。

这一次,他的吻是温文而体贴的,先是浅吻,然后一点一滴的加大力道,渐渐变为霸道的吻,但又不失温柔。这样的缱绻柔情令她有些迷醉,她闭着眼睛,感受着他的温柔和霸道,感受着他的深情和狂野。

他的怀抱像一个蚕茧,将她裹在其中,挡去了夜风,屏蔽了水声,让她的世界只有他。

缠绵的两个人,没有注意到,一条双层楼船从那边水域里驶了过来。

百里寒感觉到大船的临近,立即抬起头来。流霜随着他的目光,看到不远处,一座二层楼船悠悠荡来。

那船端得是华丽非凡,船里船外,灯光辉煌,不知是哪家王孙公子出来招摇。只是船上挂着几条随风飞扬的流苏,似是皇家的楼船。

百里寒心中了然,搂住流霜,在她耳边柔声说道:“霜儿,你坐好,我们避开他们!”说罢,坐在船头,开始摇橹。

小船悄无声息地穿过树影扶疏的水面,向远方荡去。

然而,楼船上的人眼睛不是一般的尖,竟然发现了他们。只听有人说:“咦?那边有条小船!”

紧接着便听到一道清澈的声音高喊道:“那边是三哥吗?”有人眼睛更尖,竟然看清了他们是谁。

灯火辉煌的船头上,站着美少年百里冰,一身华服被彩灯一照,愈发华丽妖娆。清灵灵一双黑眸直直望着他们,脸上是不期而遇的惊喜。

流霜恍然大悟,原来果然是皇家的楼船。皇家里边,敢这样招摇的人,也只有他了。

百里寒瞧见百里冰,好似在意料之中,不理不睬,依然优雅地划着船。

“果然是三哥!三哥,上来啊。”百里冰不依不饶地呼喊着,还指挥着楼船追了过来。流霜坐在船头叹了一口气,百里冰这小子真是会搅局!真不知他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小船的速度自然比不过大船,不到一炷香功夫,便被百里冰追上了。他挥着手高呼,“三哥,上来吧,我这里备着酒呢,上来用一些吧!”瞧他那架势,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这小魔王的缠人功夫,流霜可是领教过的。

百里寒回望流霜,忽然眨了眨眼,眼底有股促狭神情。他微微一笑,轻声道:“霜儿抓紧船舷!”

流霜几时见过百里寒做过这么俏皮戏谑的动作,有些怔愣,他的笑容竟是那样的好看。她依言紧紧抓住船舷,就见百里寒不再像方才那样悠然散漫地划船,而是忽然运起内力,看似极其沉重地向后拨着摇橹。然而,小船却忽然变得轻快起来,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向前冲去。

河面两岸亭台树影飞速向后退去。夜风荡起两人的衣衫,翩跹飘动着,说不出的飘逸洒脱。船舷荡起的水花,溅到流霜身上,凉丝丝的,但是流霜心内却是甜丝丝热烘烘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明月当空,白裙飘洒,黑发飘飞,那粲然而笑的玉脸,清雅中透着醉人的俏皮,美得脱俗,看的百里寒有些痴了。那清灵婉转的笑声,更若清泉细流,从百里寒心内流过,令他心内波荡不已。

那边楼船上,百里冰的满脸笑意慢慢凝成了寒冰,双眸中迸发出深幽的冷意。他冷声吩咐道:“跟上!”

命令传下去,船手们不敢怠慢,拼了命地划着船,倒也没有被落下太远。

夜凉如水,粼粼水面映着月华当空,两岸青山飘渺,河面上,一大一小两只船,好似竞赛般,飞流向前。

划了一阵子,百里寒忽然扔掉摇橹,小船失了去势,开始在河面上打转。

流霜身子一歪,惊叫一声,百里寒早伸手抱住了她。一双漂亮的眼眸直直盯着流霜,眸中光华灼亮。流霜心内涌起一股异样的热流,一向泰然自若的她脸也红了,好似抹了一层胭脂。

百里寒心中一醉,抱得她愈发紧了。

紧随其后的楼船上,却传来百里冰盈盈的哭声:“三哥三嫂,你们为什么要扔下冰儿,你们不喜欢冰儿了么?”

流霜和百里寒忍不住相识一笑。

“霜儿,我们上大船?”百里寒浅笑着问道。

流霜点了点头,百里寒搂住流霜的腰肢,一使劲,两人便跃了起来,忽悠悠好似大鸟般,飘向大船。夜风吹拂,两人的衣衫在空中纠缠在一起。

百里冰见了,脸上尚挂着泪珠,便兴冲冲迎了上来,一头扎到了流霜怀里,甜蜜蜜地叫着:“小霜霜!”

百里寒脸色一黑,一手提着百里冰的衣领把他丢在一边,冷声道:“以后不许再碰你三嫂,更不许叫小霜霜!”

百里冰撅着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僵着背,率先向舱内行去。

眼前豁然一亮,舱壁上竟挂着十几个琉璃灯笼,照得舱内一片辉煌。摆设也极其华丽,地上还铺着红毯,靠边摆着一溜座椅。

舱内还坐着几个公子,看样子不是世家子弟,就是朝廷重员的公子,见到百里寒进来,皆起来行礼。

百里寒冷冷哼了一声,其实他极不赞成百里冰和这些纨绔子弟来往,但是,父皇都管不了,他更是管不得了。

百里寒和流霜被迎到了上座,百里冰嘟着嘴赖到了流霜身畔。

侍女们端来美酒佳肴,一众人开始饮酒作乐。

一个粉衣女子抱着琵琶走了出来,她面如满月,娇艳美丽。一双秋水波光潋滟地流转一圈,施礼道:“奴家名娇妍,今日和眉妩姑娘一起为各位爷弹曲献舞,实是三生有幸。”

流霜眼波一扫,这才看到船舱一角还有一个女子,一身白裳,白巾罩面,打扮的不似眼前这女子艳丽。

两女大约都是百里冰从青楼包的姑娘吧?流霜斜了百里冰一眼,不想这小子还有这样的“雅”兴。

那边几个纨绔子弟却是等不得了,嬉笑着催促道:“别磨磨蹭蹭了,快些开始吧!要是唱得好舞得好,爷们重重有赏!”

粉衣女子媚笑着福了一福,便坐在旁边的竹凳上,开始弹奏。朱唇轻启,边弹边唱道:“才过笄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席上尊前,王孙随分相许。算等闲、酬一笑,便千金。……已受君恩故,好与花为主。万里丹霄,何妨携手同归去。永弃却、烟花伴侣。免教人见妾,朝云暮雨。”

她的歌喉甜美中透着一丝沙哑,尾音里带着一丝悲凉,听的人忍不住心头发酸。流霜想不到,这个艳丽的女子会唱这样的曲子。

这首曲子本是一个才子为舞女所作,道尽了歌姬舞女的凄凉和无奈。此刻伴着悠扬婉转的琵琶唱了出来,更是令人心中酸楚。

那粉衣女子唱完第一句,白衣女子便从船舱一角站了起来,脚尖一点,开始舞动。

白衣翩翩,舞姿曼妙。这个女子不仅身轻如燕,跳得极好。且贵在没有妓子伶人的俗艳之气,舞姿很纯净。这也许比那些艳舞媚舞更能夺人心魄。

那女子生了一双好眼,如同一汪秋水,含情潋滟,且,天生有那么一股子哀怨的气质,令人忍不住要去怜惜的。

只是不知为何,那女子却蒙着面纱。不过,这倒更为她添了一丝神秘之意。

那几个王孙公子看得痴痴的,他们几时在青楼见过这样的舞。就连百里寒也神色一震,好似被什么击中了一般。

流霜心内隐隐滑过一丝不安,愈来愈盛,是什么让她不安呢?她不知道,只是觉得心内极是不好受。

“霜儿,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府吧!”百里寒伸手握住流霜的手,那声音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异样。

流霜点了点头,其实她极不喜欢这里的气氛,遂站起来,和百里寒并肩向舱门走去。

白衣女子见状,舞才跳了一半,便尴尬地停了下来。垂着袖子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哥,怎么这就要走啊,到了岸边再下船吧,别再划你那小船了!”百里冰自然不依,嚷嚷着说道。

百里寒却是不理,牵着流霜,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当经过白衣女子身边时,垂首而立的她忽然开口道:“公子,您……不认得奴家了吗?”婉转清悦的声音里饱含着一丝深沉的落寞。

她的话,显然是对百里寒说的,因为她的纤纤玉手,已经拽住了百里寒的袖子,拽得那样紧。那双秋水般的双眸,带着盈盈水雾,凄迷而哀怨,就那样仰着头,望着百里寒。

那样的眸光,纵然你是铁石的心肠,怕是也要被融化的。

那样的眸光,就像是一根针,正在缓缓地刺入流霜的心头。让她的心,无端有些刺痛。这个女子,难道是……百里寒最初倾心的那位佳人?

她有些疑惑地望向百里寒,但见他身子微微一僵,脸上神色有些微动容。

他轻轻甩了甩袖子,拂去白衣女子的玉手。修眉微皱,淡淡说道:“姑娘,你是认错人了吧?”

白衣女子如遭雷击,连退三步,嘴里喃喃说道:“你……你真的忘了奴家吗?忘了当日我们在桃林里,你吹箫,奴家跳舞吗?奴家不会认错的。你忘了眉妩,可是眉妩永远不会忘记公子您的。这世上,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能随着我的舞姿,吹出乐音的人。”

那女子越说越伤心,竟踉跄地坐倒在地上。

桃林中,你吹箫,我跳舞。

这句话,如雷一般轰向流霜。

她的脑中迅速勾勒出一幅画,花瓣翩飞的桃林里,女子翩翩起舞,男子吹箫伴乐。多么美的一副情景,多么令人艳羡的一对神仙眷属。

百里寒伴乐,认识他这么久,他从来没为她吹过一首曲子,却肯为她伴乐,她果然是他倾心的意中人。而自己,只是一个拆散了这对神仙眷属的可怜人罢了。

流霜的脸霎时苍白,玉手缓缓地从百里寒的手中挣脱。百里寒反手一握,再次握住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不容许她挣脱。

代眉妩坐在地毯上,艳红色的地毯,衬着她的素白罗裙,说不出的凄美。她神色惨淡,泪水涟涟,楚楚可怜,令人心动。

她说哭就哭,哭得好可怜。

她是流霜认识的第二个爱哭的人,那第一个,自然便是百里冰。只是不知,她的泪,是真的,还是和百里冰一般,只是蛊惑人心的伎俩。但显然,她的泪水,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流霜明显感觉到百里寒的手轻轻一颤,抓得她愈发紧了。

流霜没说话,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说话为妙。其实她也是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觉得心乱如麻,理不清自己的感觉。

百里寒低头看了看流霜苍白的脸,忽然微微笑了笑,继续拉着流霜向外走去。

他没有理那个女子。

代眉妩依然期期艾艾地哭着。

几个王孙公子见状,其中一人走到代眉妩面前笑吟吟道:“美人儿别哭了,王爷不识得你,可是本公子认识你,不如今夜你就跟了本公子吧,本公子一定会好好疼你的!”那华服男子边说边对代眉妩动手动脚。

“就是就是。”另外几人在一旁起哄道。

还有人伸出手,摸上了代眉妩的脸,嘴里啧啧出声道:“这么漂亮的眼睛,真是上天眷恋啊,只是,为何蒙着面纱啊,让爷看看你的脸。”说着,已经有人动手将代眉妩的面纱摘了下来。

“哎呀,这么丑啊!我说怎么蒙着面纱呢,还以为是个七仙女,却原来是个丑八怪!也不要了,你们谁愿意要谁要!”一个声音极是厌恶地说道。

流霜忍不住回头去看,灯光下,代眉妩脸上的疤痕是那样清楚,那样狰狞,却又那么让人心酸。

流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百里寒松开了她的手,人已经冲了进去。白衣飘洒,也不见他如何出招,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那几个王孙公子便以极其狼狈的姿势飞了出去。

有的砸到了桌子,有的撞翻了椅子,舱内顿时一片狼藉,伴随着期期艾艾的呼痛声。

“三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能打他们?”百里冰似乎是唯恐天下不乱,也来凑热闹,惊异地喊道。

百里寒也不理他,伸手扶起代眉妩,凝眉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奴家没事!”代眉妩悲哀地说道,一只玉手捂着脸上的疤痕,眼波哀怨地扫过百里寒的脸,缓缓向舱门走去。

流霜望着她,心内也是一阵酸楚。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脸上竟有那么可怕的一块疤。这个女子,之前不知是怎样的国色天香,如今竟落得如此境况。

她从流霜身边经过,发丝凌乱,泪水满面,她抬头扫了流霜一眼,眼神复杂而诡异。流霜心里一寒,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她便开始奔跑起来,去势很快,好似下了决心一般,向甲板上冲了过去,到了船舷边,依然没有收住脚步的意思。

“你干什么?”百里寒一声怒喝,向舱外掠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只听得“噗通”一声,她……竟是投水自尽了。

百里寒毫不犹豫地跳下,向代眉妩落水之处跃去。

流霜静静地站在船舱口,清眸透过舱门,只看到空旷无人的甲板。心内,好似也空了一般。

她知道他一定会将代眉妩救上来的,代眉妩一定会没事的。可是,她就是觉得心里酸酸的,不可抑制地想哭。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都从舱内涌到了甲板上,趴在船舷上,向水面望去。

流霜倚在舱门口,百里冰乖乖地腻在她身边,望着她黑幽幽清冷的眸子,柔声问道:“小霜霜,你怎么了?”

流霜冷笑着望向眼前这张纯净无邪的脸,他是真的纯善吗?

她犹记得那日在渝水河畔他说的那些话。他说,小霜霜,你可知我三哥为何要支持这次比舞盛会吗?他是在寻找他的意中人。

寻找意中人!百里冰早就知道百里寒在寻找意中人,早就知道百里寒的意中人是一个善舞者。

那么,他,这个纯真无邪的少年,怕也是在暗中寻找吧。他究竟要做什么?今日这场水上邂逅,是凑巧碰到了,还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代眉妩,是你寻来的吧?”流霜淡淡问道,眼睛却是不看他,只是望向舱外。

百里冰想不到流霜一眼看穿了他的阴谋,委屈地撇了撇嘴,“是他们找来的,我怎么知道她和三皇兄以前认识,早知道,我绝不会让她来的。”

“是吗?”流霜的唇边,勾起一抹清绝的笑意,她转首望向站在身边的少年。

舱外是明月清光,舱内是华灯旖旎。他就站在舱门口,漂亮的脸蛋被各种光芒一照,令人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一双漂亮的黑眸灼灼发亮。

他忽然嘟起嘴,极是悲伤地说道:“小霜霜,你不相信我!”

相信?她能相信他吗?他在她面前,何时说过正经话。但她还是淡淡说道:“好了,我相信你就是了!”他那委屈的语气,倒似她在欺负他一般,她现在可没有心思和他纠缠。

甲板上的人忽然大声惊呼起来,似是出了什么事。

流霜心里一沉,以百里寒的功夫,也该将代眉妩救上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快步跑到甲板上,向水面望去。

河水在月色下,闪着白茫茫的清光。然,有比波光更耀眼的光芒在闪烁。

那是剑光。

百里寒拥着代眉妩,站在小船上,正和一个人对决。

那人一身黑衣飘扬,黑巾罩面,手中一把利剑,舞得剑光闪烁,剑招绵绵不绝,袭向百里寒。

百里寒一手抱着代眉妩,一手使剑,他出招不快,但每一招每一式都让黑衣人招架不住。剑气如游龙一般幻化莫测,真气激荡之下,他的黑发白衣倏忽飘扬起来,看上去说不出的美艳。

剑光潋滟,波光闪烁,小船悠悠荡荡。

墨龙本没打算和这个王爷正面对决,因为赤凤刺杀那日,他已经感到他绝对不是等闲之辈。他们秋水宫杀人,从来都是暗袭,所以向来是只派出一个杀手,得手后便不能恋战迅速撤离。

今夜,他原本只在远处跟着他们,他并不敢出手,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直到他们上了大船,他本打算放弃,谁知那个女子却忽然落水。

天赐良机,他怎能错过,遂从水下出击,本可以万无一失,但是这宁王好生厉害,一招之内便将他迫退,将那女子救了起来。

此时,那女子右肋处一片血红,显见的那一剑并未得手。本可以一剑封喉的,墨龙极是失望。那宁王似乎极是恼怒,看不出来,表面这般温文的人,剑气这般霸道。他只手使剑,剑影却如千百柄兵刃流射旋激。剑气鼓荡,激起漫天飞溅的水花,他的剑穿过水花,缠得他无法脱身。

他似乎要将他生擒活捉。

墨龙忍不住好胜心起,他很久没有遇到过对手,虽知自己不敌宁王,但能死在这样的剑法之下,也不枉此生。于是,墨龙连连出招,招招袭向他身侧的女子。

水雾弥漫中的百里寒,俊美的脸上,一片冰寒冷漠,那双清澈深邃的眼眸深处,是没有温度的。白衣飘荡的他,反比黑衣裹身的墨龙还要冷冽。相比之下,他反倒像是阎王的勾魂使者。

他忽然薄唇一勾,绽出一抹短暂的冷笑,声音漠然地道:“知道么,你……杀错了人!”

这句话,声音很低,但却让墨龙吃了一惊。

他吃惊地看到那本来侧着身子依着他的女子,忽然被翻转过来,露出了半张疤痕遍布的脸。

这?这绝不是他要杀的女子。

墨龙诧然仰头,这才发现甲板上还有一个女子。

一个白衣翩然的女子,盈然立在那里。她才是他要杀的女子。

何其可笑,他墨龙,秋水宫的顶级杀手,竟然杀错了人么?

他不禁冷然而笑,高手过招,不容人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抬头的那一刹那,一把剑顶住了他的咽喉。

剑气凛冽,几欲将他皮肤刺破。

百里寒伸指封住了他的穴道,防他自尽,然后忽然长啸一声,无数小船从远处水面冒了出来,向这里围拢过来。为首的船上,站着百里寒的侍卫张佐李佑,他们上前将墨龙擒了过去。

秋水宫的墨龙,竟然被生擒活捉了。

这是流霜第二次看到百里寒出手,他的身手与之七年前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被人追杀,无处可逃的少年了。

流霜静静站在船舷边,遥望着百里寒。

脉脉流淌的河水,仿若一片碎落的琼光,在他身后闪亮着。

他静立在小船上,灼灼月华萦绕着他的身影,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镇定自若的气质。夜风骤至,拂起他的白衫,衣袂飘飘似要乘风而去。

他仿佛顶天立地一般。

只可惜的是,此时,站在他身边的不是她。流霜觉得自己的心,好似忽然裂成了两半,而她,感觉木木的。

“哇!秋水宫的顶级一号杀手就这样败了。三哥的身手真是不错啊。”百里冰偎在流霜身边,兴奋地说道,“不过,我很好奇,方才三哥对墨龙说了什么,让他一瞬间被擒。”他话锋一转,忽然极是好奇地说道,那双漂亮的黑眸,灼灼闪光。

虽然他没听到三皇兄说了什么,但他可以猜出来。自然,他知晓三皇兄那样做,只是为了分散墨龙的注意力,高手对决,用些计谋很正常,更何况是那样千钧一发之际。但是恐怕小霜霜不会那么想的,如今,他只需稍加点拨即可。

流霜心中一震,方才百里寒确实是说了一句话,才能轻而易举地拿下墨龙,但是他说的是什么,隔着如此远的距离,她自然听不到的。

不过她也很好奇,很想知道。思及墨龙被擒前向自己望过来的那一眼,流霜心内忽然一凉。

秋水宫本来要杀的人是自己,方才很显然杀错了人。因为代眉妩也是身着白衣的。百里寒的那句话,不会是告诉他,他杀错人了吧。

不然,为何,他会向自己望来?

她不相信!她是绝不会相信他会那样说的。

百里冰静默地站在一旁,望着流霜眸中水雾弥漫,似有泪珠在眸中凝聚,但却始终没有落下来,又被她强行忍了回去。

他的小霜霜,是不会软弱地哭出来的,她只会将泪水埋在心中。可是,那没流出来的泪水,却好似淌在了他的心尖上,在他心尖上辗转流淌,那样沁凉。让他的心,颤抖得厉害。

这一瞬间,他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做错了?然而,他很快便说服了自己,他没错。他就是要试一试,三皇兄心中,究竟是否有流霜。他坚信他比三皇兄更爱她,流霜若是随了自己,他一定会宠她爱她,不会让她流一滴泪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她对三哥的感情已经这样深,深到令他嫉妒得发狂。他也没想到,毁容的代眉妩竟还能令三皇兄如此怜惜。

百里寒拥着代眉妩跃到船上,代眉妩早已昏迷,她的伤在右肋处,虽不是要害,但墨龙的剑势凌厉,刺得很深,若不及时救治,也有性命之忧。

流霜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神色镇定地为她上药包扎。怎么说,她也是代她负伤的,流霜苦笑着想到。

“霜儿,带她到府中养伤可好?”百里寒对流霜说道。

“王爷做主便可,流霜没有话说!”流霜声音平平地说道,听不出喜怒,苍白的脸隐在月影里,看不出神色。

“如此甚好!”百里寒淡淡说道,他并没有注意到流霜的神色,便匆匆去查看代眉妩的伤势去了。

冷月西移,夜露沁凉。

方才百里寒的温柔和缠绵,随着今夜的月色而来,转瞬又随着今晚的月色远去。

流霜第一次感到幸福是那样短暂,好似只是一瞬间,便从她指间溜走。 Bt+Bf3ytPfuEhS+/uEm6w7VdRxG3CesXUe6ZEITHr3UAsMxAgeSaNmj0eyd8PjW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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