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现场会发现各种非自然死亡(他杀)的尸骨,但不一定都属于人祭。
广义的人祭,可以界定为出于宗教理念而杀人奉献给神灵的行为。这里的神灵包含上帝(帝和上帝在商人甲骨文中多次出现)、各种自然神以及尊贵的死者亡灵。把人奉献给神灵的原理,可能是贡献食物,也可能是贡献仆役或性奴等。在人祭遗迹中,这些不同的目的都有所体现。
人祭主要表现为以下三种形式:
一,把人夯筑在地基内,用作建筑物的奠基,可称之为“人奠基”。其原理可能是把人奉献给土地之神,用以交换神对建筑物的护佑,以及通过施展巫术,被杀者可能也会变成守护建筑之鬼。
二,把人作为食物或仆役献祭给神或祖先之灵,这是狭义的“人祭”。
三,把人作为殉葬品埋在主人的墓穴内,可称之为“人殉”。其原理可能是当时的人们认为尊贵的人在死后会变为神灵,所以在去往神界的旅途中要给他(她)带上一些仆役和食物。
1 黄展岳:《古代人牲人殉通论》,文物出版社,2004年,第75页。这三座多人祭祀坑分别是后冈H10、大司空村祭祀坑和小屯南地H33,其中,后冈H10和大司空村祭祀坑属于殷墟末期,小屯南地H33祭祀坑的时期则不详。相关发掘报告见中国社科院考古所《殷墟发掘报告(1958—1961)》,文物出版社,1987年,第265页;安阳市博物馆《安阳大司空村殷代杀祭坑》,《考古》1978年第1期;中国社科院考古所安阳工作队《1973年小屯南地发掘报告》,《考古学集刊》(第9集),科学出版社,1995年。
2 郭沫若:《安阳圆坑墓中鼎铭考释》,《考古学报》1960年第1期。
3 中国社科院考古所安阳发掘队:《1958—1959年殷墟发掘简报》,《考古》1961年第2期。
4 中国社科院考古所:《殷墟发掘报告(1958—1961)》,第279页。以下关于H10祭祀坑的基本内容主要见于该书,不再详注。
5 在考古发掘报告中,“H”是“灰坑”的简称,灰坑多数是古人的垃圾坑,但也可能是储物窖穴、祭祀坑等,因为在发掘坑的表面时,考古工作者还不容易了解坑的具体性质,一般要发掘到底部才能判断坑的具体用途,所以多笼统命名为“灰坑”并编号,但最初赋予的编号一般不再修改。类似的简称,还有房子(F)、墓葬(M)和井(J)等。
6 贝,甲骨文作 ,见《合集》11423正。《尚书·盘庚》:“兹予有乱政同位,具乃贝玉。”孔颖达疏:“贝者,水虫。古人取其甲以为货,如今之用钱然。”贝壳作钱已是习惯,东周以后,贝币才逐渐被各种金属货币取代,云南一些少数民族地区更是沿用贝币直到明代。
7 杜金鹏:《安阳后冈殷代圆形葬坑及其相关问题》,《考古》2007年第6期。后冈H10平面图出自该文,不再详注。
8 中国社科院考古所安阳发掘队:《1958—1959年殷墟发掘简报》。
9 在殷墟王陵区的祭祀坑中曾发现埋入铜器的,比如1976年发掘的M229,里面有大小两件铜鼎和两件陶器,还有一名被绑腿活埋的儿童。但这种祭祀坑数量很少,多数都是埋人牲。参见安阳亦工亦农文物考古短训班、中国社科院考古所安阳发掘队《安阳殷墟奴隶祭祀坑的发掘》,《考古》1977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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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当然,通货膨胀是必然的。到西周,据何尊记载,周成王有一次赏赐一位叫何的臣下三十朋:“何易(赐)贝卅朋。”(《集成》6014)至春秋时期,《诗经·小雅·菁菁者莪》曰:“既见君子,锡(赐)我百朋。”貌似已经动辄百朋了。
12 裘卫盉(西周中期),《集成》8456。
13 郭沫若:《甲骨文合集》,中华书局,1999年,32093条,以下简称《合集》。商代甲骨卜辞中的“羌”,主要是山西、陕西地区的土著居民,这些人在周代逐渐汇聚成为华夏族。在后世的汉语中,“羌”字又演变成汉人对位居西方的少数族群的称谓,这和商代的“羌”已经不是同一种人。参见童恩正《谈甲骨文“羌”字并略论殷代的人祭制度》,《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0年第3期;王平、顾彬《甲骨文与殷商人祭》,大象出版社,2007年,第87页。
14 陈志达:《殷墟》,文物出版社,2007年,第119页。1934—1935年,在王陵区发掘祭祀坑1221座,是对祭祀坑发掘最集中的一次,但由于后来的战争和动荡,这批发掘成果未能出版报告,所以详情不得而知。
15 唐际根、汤毓赟:《再论殷墟人祭坑与甲骨文中羌祭卜辞的相关性》,《中原文物》2014年第3期。
16 李峰对王陵区祭祀坑中人牲的估测数字是三万:“至少有三万个人以这种方式在王陵区进行的宗教祭祀活动中被杀死。”参见李峰《早期中国社会和文化史概论》,刘晓霞译,台湾大学出版中心,2020年,第92页。
17 考古人将二百多年跨度的殷墟分为四期,据宋镇豪估算的四期的人口规模分别是:一期不详,二期7万人,三期12万人,四期14.6万人。本书以此为基础推测,在王陵区投入使用的二百年里,殷墟生活过的人口总量约一百万人。参见宋镇豪《商代史论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年,第136页。
18 2022年1月18日,“文博中国”在线发布《殷墟商王陵区新发现2个围沟、400余座祭祀坑》:此次新发现祭祀坑460座以上,多数用洛阳铲探出人骨骼,还有一座长28米、宽6米的长方形大坑。这些坑目前尚未正式发掘。
19 关于殷墟已发现的商墓总数,两部出版时间相近的专著得出的数字稍有差距:宋镇豪的《商代史论纲》估计总数约8500座;陈志达的《殷墟》则估计约4400座,还有2000多座尚未整理的不包括在内。如果《殷墟》中已整理和未整理的两者相加,和《商代史论纲》的估计尚有2000座左右的差距。究其原因,应当是《殷墟》只统计“长方形竖穴墓”,即正式埋葬的成人墓,没有包括祭祀坑和灰坑葬(抛尸乱葬);《商代史论纲》是在“人口”一章讨论墓地总数,意味着它把包含所有(成年)人口的埋葬形式都统计了进来,多出的这2000多座,正是当时所知王陵区祭祀坑的总数。所以,如果统计殷墟范围正常埋葬(而非被杀祭)的成年人数量,应以陈志达《殷墟》的数字为准,可暂定为6500人左右。参见宋镇豪《商代史论纲》,第136页;陈志达《殷墟》,文物出版社,2007年,第106页。
20 [英]史蒂文·米森:《史前人类简史》,王晨译,北京日报出版社,2021年。
21 [美]戴尔·布朗主编:《爱琴海沿岸的奇异王国》,李旭影译,华夏出版社,2002年,第94、98页。
22 [西班牙]贝尔纳尔·迪亚斯·德尔·卡斯蒂略:《征服新西班牙信史》,江禾、林光译,商务印书馆,1991年。
23 高亨释为:“乃武王克商之兆,所占之事,自为可行,故曰含章可贞。”参见高亨《周易古经今注》,中华书局,1984年,第167页。高亨认为,这是周武王姬发灭商时的占卜辞。其实,它很可能在周文王时期就已经有了,是对未来之事的占算。
24 Gideon Shelach , “The Qiang and the Question of Human Sacrifice in the Late Shang Period.” Asian Perspectives , Spring 1996, pp. 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