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洛阳市以东20公里处,伊河和洛河沉积形成的小平原上,发现了疑似“夏都”的偃师二里头遗址。它的占地面积、宫殿规格以及手工业的发达程度都超过了以往和同期任何遗址。而且,二里头遗址距今3900—3500年,恰好在商朝之前,所以它很可能就是夏朝的都城。
二里头考古的成果已经有很多,但留心二里头人的主食是哪种的还不多,大多数学者普遍默认,按照华北地区的传统,它应当以旱作的粟(小米)为主。
但事实恰好相反,二里头人的主食是水稻(大米)。不仅如此,这背后还可能隐藏着“大禹治水”的来历。学界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原因,说起来颇为有趣,就是按粮食颗粒数进行统计和排名,而忽视了不同粮食的颗粒其实差别巨大。
历经上千年埋藏的粮食大都已经碳化,如果不是大量的堆积很难被发现。近年来,考古工作者开始采用“浮选法”来寻找粮食:在遗址中采集土样,打散后放入水中搅拌,而碳化的粮食比水轻,所以粮食会浮上水面。这样,人们就可以采集到古人遗弃的粮食颗粒,观察古人在种什么、吃什么。
在1999—2006年的二里头发掘中,对遗址土样采用“浮选法”得到的样本显示:粟米(小米)数量最多;稻米(大米)其次,约为粟米数量的一半;其他旱作的黍、大豆和小麦数量很少(参见表一)。 2 这样看来,稻米在二里头似乎不占主要地位。
表一:《二里头:1999—2006》中的出土粮食颗粒占比
但粟米和稻米的颗粒大小及重量很不一样,单棵植株收获的籽粒数量也相差悬殊。分析古人的种植规模和食物构成,应当统计的是重量,而非粒数。但很可惜,浮选工作没有称重的报告,目前还只能通过粮食颗粒数“构拟”它们的重量。在农学上,统计不同作物颗粒重量的术语是“千粒重”,所以,我们可以参考现代粮食的“千粒重”数值进行折算。这也是不得已的替代方法。
粟米平均千粒重一般为2克,稻米平均千粒重一般为16—34克,即使按最低的16克计算,两者颗粒重量也相差七倍。根据这个比例,二里头出土的稻米重量应是粟米的四倍,是当之无愧的最重要的粮食。 3
二里头出土的粟、黍和稻粒:三者体积差别很大,如果用颗粒数来衡量它们的种植面积,显然会产生重大偏差。 4
2019年,一份样本更多的浮选统计论文发表,包含二里头各期的277个采样,但仍是按照粮食颗粒数计算的。这次,稻米颗粒数量略超过粟米,位居第一:稻,14768粒;粟,13883粒;黍,2248粒。
稻米粒数略多于粟,这让论文作者觉得难以解释,便猜测这些稻米是从外地进贡来的:“通过收取贡赋的手段,从当时的水稻种植区域征集大量稻谷。” 5 但稻谷种植区应当在哪里,古人的交通问题如何解决,这些都还无法解答。
如果把颗粒数折算成重量,稻米的权重还要上升很多,占比84.5%,在二里头人的种植面积和食谱中占据绝对优势(参见表二)。
表二:二里头出土粮食颗粒及折合重量
现在洛阳市周边,包括二里头地区,已经很少种植水稻了,但距今4000年前显然不是这样。
水稻发源于长江流域,从6000年前以来,一直在缓慢而持续地向华北传播。在距今4000余年前的华北遗址中,有很多都发现过水稻粒,但数量占比很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见,二里头发现的水稻不可能是外来的贡品,因为在二里头人还没有建立起王朝、无法向外地征收“贡赋”的时候,他们就以水稻为主粮了。
这就需要说说二里头人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