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点点,朦胧中看美人更添一份韵味。
薛瑞珠正揽镜自照,细细描摹着镜中的粉面红唇,只觉得分外可人,刚露出些许自得的笑意,门便被推开了。
“人走了?”薛瑞珠拿了珠钗在头上比划。
青儿走过来替她簪上:“走了,柯吉守在门口,我也不得近身。说了什么不知道,只是那沁夫人出来时,满脸笑意。”
薛瑞珠脸上的笑意退了个干净:“哼!一个秀才的女儿,也妄想飞上枝头,老祖宗不会同意的。”
“我的好小姐,老祖宗不同意,但架不住将军喜欢。您看看驸马爷,除了和安公主可要别人?”青儿疾言,“若是日后将军学驸马,您将如何自处?”
“驸马那是不敢……”这话薛瑞珠都不信,驸马脾性儿单纯,眼里除了书画就剩下和安公主了。
子肖父,这是没错儿的。单这两日来,梁开济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她了,待她就像乐坊酒肆里的妓子。
“大青山南麓有一寺庙,姑娘你何不邀沁夫人一起去上香?”青儿帮她梳理秀发。
薛瑞珠面色一紧:“你的意思是?”
“山路陡峭,多有匪患。”青儿覆在薛瑞珠的耳轻声慢语。
薛瑞珠眸色微凉,随后摸了摸肚子:“青儿,回去之后多喝煎药的武妈妈走动走动。”
姚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薛瑞珠的眼中钉,肉中刺。她沉浸在开始新生活的喜悦之中。只要梁开济病愈,便可拿着放妻书办理户籍。
“夫人。”姚沁回到了后罩房,王婆子已经等在那里了。
姚沁看着桌上摆放好的十多个小坛子,便知道秋梨膏已经熬制好了:“王妈妈辛苦了。”
“可用了饭了?”从早上到晚上,这么几个时辰才熬出来,怕是还没吃口热乎饭。
果然,话音未落,王婆子的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她多少有些羞赧:“让夫人见笑了。”
姚沁捂嘴轻笑,“王妈妈不必拘谨,留下来一起用饭吧。”
“这可使不得……”王婆子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香草和阿杏已经将饭菜端了上来:“我们夫人器重王妈妈,要和您说说体己的话,您就别推托了。”
王婆子这才诚惶诚恐地在门口的小桌上坐下来:“老奴谢夫人赏。”
“王妈妈,秋梨膏你做得极地道。”姚沁停下筷子,“我这里有个买卖,须得你帮衬……”
“夫人只管吩咐。”王婆子听到买卖二字,便知道这新夫人是个有成算的。
离开梁家还是要生活,生活过日子哪里不要钱?庄子田产她还没有摸清楚,但眼下秋梨膏却是个好生意。
若是能和济世堂搭上关系,依着济世堂百年的名声以及分布各地的分店,自是不愁销路。
眼下便是采买和建作坊、筹备人手,采买一事她只会交给香草和阿杏,但作坊和工人却需要管事。这王婆子行事稳重、知道进退,倒是可以一用。且她是卖身进来的,有卖身契在手又是一层保障。
“这天大的好事儿,哪里有不应的道理?夫人只管放心,人手的一事,我定是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王婆子荣升管事,甚是激动,当下打了包票。
打发了王婆子,香草二人伺候着姚沁梳洗了,便坐在一旁的小几上做针黹(zhi)。
姚沁靠在软垫上看着二人:“这几日咱们雇了车马去庄子上怎么样?”
“夫人是打算在庄子里建作坊?”阿杏咬断线头。
姚沁点点头:“今儿拿了放妻书,过几日另办了户籍,咱们就另立门户了,自然不能住在梁府。”
说起这事儿,二人心里仍是不解,为何夫人对嫁入梁家如此抗拒和害怕。
“香草,你明日打发了小厮去寻寻那郑老四。”姚沁打了个哈欠,“改明儿,你拿了秋梨膏去找济世堂的伙计探探口风。”
她心里盘算着,却抵不住睡意阵阵来袭,囫囵地睡了过去,又是一夜好眠。
“沁夫人!”刚伺候完梁开济吃朝食,薛瑞珠就上来拉住了她的手。
姚沁有些不习惯,借着擦手的空当挣脱开:“瑞珠小姐有事?”
梁开济如愿吃到了肉饼,正坐在一旁喝着清茶解腻,看到薛瑞珠找姚沁不禁皱了皱眉头。
“我听说大青山南麓有一寺庙,香火繁盛。”薛瑞珠满目的憧憬,带着些许羞涩,“便想着去上香磕头,好给寅哥哥祈福。”
姚沁毕竟不是真的十六岁姑娘,薛瑞珠表情里的不自然,和抓住自己时身体的僵硬……
有猫腻!她想作什么?自己和她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既拿不准她要做什么,姚沁自然要拒绝。拿了放妻书,也只是名义上的梁夫人,没必要和她在这里斗心思。
嘴还没张,梁开济却开了口:“山路崎岖,早去早回,莫要贪玩。”
“好。”姚沁扯了扯嘴角,这下是拒绝也不成了。
薛瑞珠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悄悄给门口的青儿试了个眼色,那青儿便退了出去。
一行人两辆车,并几个护卫小厮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姚沁打帘子向外看:“香草,阿杏警醒着点,我瞧这那薛家姑娘藏了几分心思。”
“夫人的意思是有诈?”香草即刻缩在了一起。
阿杏嚼果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颇有几分惊恐:“这可如何是好?”
“也莫要自己吓自己,许是我想左了,多几分留意总归是好的。”姚沁安抚着两人,“一会儿行事,跟紧我。”
梁开济正在暖房里作画,但总是心神不宁,说不上为什么,自姚沁乘车而去,他的右眼就跳得厉害。
“将军!”柯吉疾步走来,面上也带了几分惶恐。
梁开济收了笔:“何事?”
“蒋先生来信,军中有变!”柯吉将信件递了过去。
梁开济去了蜂蜡,拿出信件,上书:军中有变,事关南越,速归!
梁开济的心沉了下去,言语间多含糊,语气却很急,蒋仕安不是做事不严谨的人,只可能是有些事不能在信件说。看样子,出大事了。
啪地一声,合上信:“吩咐下去,速整理行装,午食一过便出发。”
“夫人和瑞珠小姐可要追回来?”柯吉犹豫了一下。
梁开济沉默片刻,随即摇头:“你先留下,等夫人回来。”
而另一端,乘坐在马车上的姚沁却越来越不安,车子自进山后,速度突然就慢了下来,询问原因只说是山路崎岖。
她抓紧香草和阿杏的手,脑里心里全是猜测:“一会儿若遇到不测,我想办法拖延,阿杏、香草你们找机会跑出去,山脚下就有一村庄……”
话还没说完,车子陡然停了下来,姚沁心里一惊,她故作镇定:“马五,车怎的停了?”
“夫人,莫急,不过是车轮卡住了。”马五的声音有些低沉。
香草和阿杏向着姚沁靠拢,护住她。姚沁悄悄揭开后窗的挡帘,车后哪里还有薛瑞珠的马车的影子?果然有诈!
“下车!”姚沁当即做了决定。
姚沁利落地冲出去跳下了车,就看到马五准备响哨,看来有同伙。当即抬脚就踢,马五也没想到姚沁竟懂些拳脚功夫,一时不备,后心口被踢了个正着。
哨子掉落在地,马五也趴倒在了地上。马五慌忙爬过去捡哨子,姚沁当然不能让他如愿,当即朝他的下档踢了一脚。
马五疼痛难忍,蜷缩成一团哀嚎。
“香草,把哨子丢下山!”姚沁说着便跳上马车,调转缰绳。
香草上前一把捡起哨子,就丢到了山崖下。
马车调转了方向:“上车!”
香草和阿杏惊魂未定,几乎是四肢并用地爬上了车。
“坐好!”姚沁沉声嘱咐,随后扬鞭喝了一声,“驾!”
马儿吃痛,嘶鸣着奔跑了起来。马车迅速朝山下驶去,一旁的密林里猛然传来沙沙声。姚沁转头一看,顿觉不好,竟是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