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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工运先驱
——记三水籍烈士邓培

谭旭日

邓培,广东省佛山市三水区云东海街道石湖洲村人,中国共产党创建时期入党的工人党员,中国早期铁路工人运动的优秀活动家。他曾先后担任京奉铁路职工总会委员长、中华铁路总工会委员长、中华全国总工会执行委员会副委员长、中共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委员长(后称书记)、中共北方区委会委员、中共第三届和第四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候补委员等职。1927年 4月 22日,在广州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他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英勇奋斗一生。他那耿耿丹心,耀如赤日;铮铮铁骨,强似劲松。他是中国工人阶级的优秀代表,为我国工人运动,特别是早期的铁路工人运动作出了杰出贡献。

苦难家史和国运

史料记载,三水县(今三水区)石湖洲邓关村形成于明朝初期,邓氏、关氏两族从南海县迁移至此,因先人为邓、关两姓,村子合名为邓关村。邓培的祖父邓善书和祖母陈氏育有三男一女,长子早夭,次子邓文高,即邓培之父。邓培祖上以务农为生,生活清贫。邓善书曾在美国旧金山一家种植园里做苦工,最终失意返回故里,不久病逝。到邓培的父母这代,家族已有近四百年的历史。

1883年 4月 8日深夜,广东省三水县石湖洲邓关村(今佛山市三水区云东海街道石湖洲村)中,妇女黄带(邓培母亲,三水区宝月圩黄局村人)生下了一个男孩,几天后父辈给孩子取名邓配安,字少山。当时,邓文高到广州追随其三叔学做家私的雕花工作。1885年,邓文高身染重病去世,此时邓培仅一岁有余。

邓培故居塑像

邓关村一直以来民风淳朴,民间教育兴盛,村里有两个书舍——南山书舍和关敏书舍。邓培自小在私塾耳濡目染,成了懵懂少年。在邓培的成长过程中,他的家风严谨。母亲黄氏节衣缩食,在他七岁那年将其送到屋后的南山书舍求学四年,但最终因缴不起学费而辍学。也正是这四年的私塾文化基础学习,给了邓培以理想和信念的启蒙。

1897年,邓培 14岁,为了谋生,他随舅舅北上天津,到德泰机器厂当学徒。邓培第一次长途跋涉,历时近半个月才到达天津。邓培初始不习惯北方干燥的气候,吃住都不适应。

当时,天津正笼罩在甲午中日战争失败和帝国主义者准备发动新的侵略战争之中。德泰机器厂是一家由广东人经营的仅次于天津机器局的工厂,进厂后,邓培发现德泰机器厂工作条件恶劣,没有安全设施,没有劳动保护,每天工作十个小时以上,工人们拼死拼活地干活,工资却非常低。邓培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做学徒,每天要早出晚归做各种工作,一不小心就会受骂挨打。他忍受着痛苦,格外小心地努力工作,想尽快出师以自食其力。在舅舅的教导下,邓培忍受着各种劳务上的不公,积极努力做好学徒工作,逐渐得到了工友和师父的认可。其间,他反帝国主义的思想开始萌发,随后,邓培思想上也有了进步,还给自己改了名,将邓配安改为邓培。

1901年初,邓培考入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今中车唐山机车车辆有限公司),当了旋床工。从天津到唐山,一路的所见所闻给邓培带来极大的震撼。此时的滦州、唐山到处是侵略者,他们沿着津榆铁路一路烧杀抢掠,罪恶滔天,邓培面对这些,加之在德泰机器厂深受帝国主义的压迫,他开始对未来有了新的思考。

《辛丑条约》签订以后,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成为英国侵略军控制、印度雇佣军警卫的工厂,殖民地色彩特别浓。邓培开始靠广东同乡的帮忙在业余时间补习英语,提高基本技能,渐渐地融入广东帮 ,最终成为广东帮的领袖。在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一年不到的时光里,邓培很快成为一名技艺精湛并有一定技术理论的工人。

1906年,印度爆发了民族解放运动,流亡在唐山的印度雇佣军中开始有人秘密展开活动,宣传民族独立和解放思想,反对英国殖民统治,还有一些人暗中动员印度士兵回国参加民族解放运动。邓培主动联系印度雇佣军中的革命者,共同反对英国殖民统治。知识的增长和对社会现实的深刻感悟,使邓培心中萌生出一种向往光明、向往自由的愿望。

带领铁路工人追寻真理

笔者到佛山市三水区云东海街道石湖洲村委会走访时,通过邓氏家族的后人讲述得知,邓培的革命主义理想,缘于其从唐山回故乡后,对广东的革命斗争形势有了新的判断。

邓培在革命的路上追寻真理,也在此路上遇到了爱情。长大成人后,邓培娶三水西村(佛山市三水区云东海街道杨梅村)女子陈梦怡为妻。后育有四女两子,四个女儿分别是邓国珍、邓国英、邓国芬、邓国华;两个儿子分别是邓国强、邓国兴。

时光追溯到 1908年,邓培回邓关村探亲。这次探亲让他对家乡有了新认识,也改变了对中国民主革命的看法。此时的广东,已成为中国民主新思想的先锋阵地。邓培认为,此时的家乡已不同往昔了。

广东革命斗争形势异常高涨,铁路事业发展热情也特别强烈。在返回唐山的途中,他又听到了许多革命故事。回到唐山后,他把家安置在印度坊头条胡同,以便有进一步接触印度士兵、了解印度人民争取民族解放斗争的机会。他对比中印两国情况,逐渐感知到殖民主义给一个国家和人民带来的苦难,反抗压迫、打倒帝国主义的意念也变得更加强烈。

在一次生产事故中,邓培的右手失去了双指,事后非但没有得到赔偿反而受到歧视,这使他对剥削者丑恶的嘴脸又多了一分了解。邓培在与工人们聊天,探讨社会不公、贫富不均根源时,感慨道:“为什么咱们工人就该受压迫、吃不饱穿不暖?难道那些总管、监工就该享福?”自此之后,邓培开始用进步思想启发、动员工人共同反抗压迫者和剥削者。

1910年,在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工作。此时的邓培已是 27岁的青年,风华正茂。

这个工厂的 3 000名工人中有四分之一是广东人,其中绝大多数是穷苦无产者,邓培同他们交朋友,互相帮助。广东同乡会曾多次提出让邓培入会,邓培觉得广东帮在唐山谋生不容易,需要广东同乡会的帮助,便答应在广东同乡会任职,以名正言顺地维护工人利益,保护工人不受欺辱。工人们认为邓培做得对,也拥戴他所做的一切。

邓培研究工人运动蜡像

慢慢地,向邓培靠拢的工人越来越多。邓培非常钦佩孙中山,当听说革命经费不足时,便主动联络广东同乡会为其筹款。1912年 1月 1日,孙中山当上了临时大总统。邓培高兴地说:“清朝已被打倒,今后要实行民主共和了,我们的日子要好过了。”他到处宣传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思想,响应孙中山号召组织工党运动,唐山工党成中国工党在北方的大党。

1912年 5月 3日,《大公报》刊登了《唐山工党宣言书》,700多名工人开始实践工团主义。9月,孙中山到唐山考察并在交通部唐山铁路学校(现西南交通大学)宣讲了民生社会主义主张,希望广东同乡组织工人运动。邓培接受了孙中山、陈翼龙和李大钊的宣传,另组华民工党,担任了理事,团结贫苦工人,反抗侵略、反对压迫,多次揭露英国殖民者对中国、印度的侵略,抨击工头欺压工人的行为。英国殖民者工头对华民工党恨之入骨,经常无故解雇工人。邓培临危不惧,动员工人们不要害怕,团结一致进行反停工斗争,维护自己的利益。反停工斗争成为华民工党的主要任务,并取得了胜利。

唐山华民工党影响越来越大,成为二次革命的重要力量。二次革命失败以后,当局取缔了唐山工党和华民工党,一大批党的负责人被逮捕,被迫转入秘密斗争。革命实践教育了邓培,他感到革命斗争缺乏先进思想,推翻专制政权需要强有力的组织,否则多么大规模的斗争都会失败。他认真总结唐山工党、华民工党斗争失败的经验教训,积极探索工人运动的正确道路。

真正成为共产主义战士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以后,唐山工业专门学校的学生,于6月 12日筹集召开公民大会。事先,邓培积极发动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的工人参加,同时派人到开滦煤矿和启新洋灰公司联络工人参加。这是唐山工人参加的第一次政治罢工,工人和学生代表都接连上台演讲,愤怒揭露和声讨帝国主义的侵略行径和卖国贼的祸国罪行。下午 4时工厂停工以后,两三千名工人在邓培等的带领下,不顾饥饿与疲劳,一起赶赴火车站旁边的旷地会场。这次政治罢工活动,成为唐山工人罢工运动的起始,极大地鼓舞了工人运动的发展。

巴黎和会上规定 1919年 6月 28日为《凡尔赛和约》的签订日期。唐山各界人民于 1919年 6月 24日召开第二次公民大会,要求北洋政府拒签和约。邓培组织带领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的 3 000多名工人举行罢工。

谢成鑫作品《工运先驱·邓培》

作品尺寸:170cm×120cm×240cm

作品材料:树脂仿铜

邓培和参加大会的工人们头戴“酱篷斗”(用高粱皮编织的凉帽),上写“勿忘国耻”四个大字,手持白布旗帜,写着反帝口号。邓培作为工商界的代表与学、绅、教、农各界代表一起登台演讲,控诉帝国主义的侵略行径,要求当局拒签和约,言辞慷慨激昂,群众备受鼓舞。邓培带领到会的工人群众,不断振臂高呼“千钧一发,勿忘国耻,睡狮苏醒,力争国权!”“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卖国贼!”“废除二十一条!”“誓死争回青岛!”“拒绝和约签字!”等口号,声势雄壮,气冲云霄。这次大会参加的群众约有四万人,集会后,通过三份电文,一份致中国出席巴黎和会的代表陆征祥和王正廷,一份致北京政府,一份致全国人民。

邓培领导的这次唐山工人政治罢工,是唐山、上海、长辛店等地的工人参加的第一次政治罢工,他们以这种形式参加了全国人民反帝国主义的斗争,帮助斗争迅速取得胜利。在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历史上,唐山工人写下了光辉的一页,这是唐山工人阶级的光荣。

1920年 3月,李大钊等人在北京组织成立了马克思主义学说研究会,邓培被吸收为会员。同年 12月,天津共产党组织决定设立京奉铁路唐山站分部,邓培任负责人,成为唐山地区乃至河北省第一个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工人。

36岁这年,邓培也成为中国共产党早期的党员之一,真正成为一名共产主义战士。

1921年 1月,邓培组建了京奉路唐山工会,这是唐山工人阶级自己建立的第一个工会组织。同年 7月,邓培领导建立唐山社会主义青年团组织。

1921年上半年,列宁领导的共产国际为了对抗帝国主义对东方国家的侵略,组织国际统一战线,决定召开远东民族大会。1921年 10月,中共北京组织和李大钊同志决定派邓培和梁鹏万作为中国产业工人和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的代表,赴莫斯科参加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第一次代表大会,并在会上报告了《中国工会、铁路和冶金工人罢工的情况》。

与会的中国代表团共 39人,代表性相当广泛,包括中国共产党代表张国焘,国民党代表张秋白,以及高君宇、张太雷、王尽美、邓恩铭、瞿秋白、林育南、任弼时等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

这次赴苏联,一共停留了 3个多月,邓培的思想受到极大的鼓舞。

会议结束时,列宁以亲切的态度接见了邓培,紧紧握住他的手说:“铁路工人的运动是相当重要的,在俄国的革命当中,铁路工人的运动起到相当重大的作用,在未来中国的革命当中,他们一样可以起到同样甚至更大的作用。”邓培听了翻译的话后点头不已,深表认同。

1922年 7月,邓培列席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8月,经中共北京区委批准,成立中共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邓培任书记。

成为早期工运事业的青年领袖

在全国掀起第一次工运高潮时,邓培以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 3 000名职工为后盾,召集开滦煤矿、启新洋灰公司、华新纱厂的工人,成立唐山劳动立法大同盟。在中共北京区委和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的领导下,组织发动震惊中外的开滦五矿工人同盟罢工,在历时 25天的罢工斗争中,邓培始终与煤矿工人并肩战斗,成为工人信赖的领导者和贴心人,这也显示了邓培杰出的组织才能和高超的领导艺术。

邓培发动工人运动情景塑像

1922年 10月,邓培与京奉铁路局签订复工协议,自天津返回唐山,与前来的全体欢迎代表合影。当时,全体代表特别受鼓舞。

1922年 11月至 12月,邓培根据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的要求,筹建京奉铁路总工会,并当选为委员长。1923年 6月、1925年 1月邓培分别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第三、四次全国代表大会,并两次当选为中央执行委员会候补委员。随后,邓培担任中共中央驻唐山代表,兼任唐山地委书记。1924年 2月 7日,在全国铁路工人第一次代表大会上,邓培宣告中华全国铁路总工会正式成立,选举产生执行委员会,邓培当选为委员长。1925年 5月 1日,中华全国总工会成立,刘少奇、邓培等当选为副委员长。

邓培领导工人屡屡罢工闹革命,令厂方很恼火,他们软硬兼施,最后见收买不成,就打算逮捕邓培。唐山军警当局指使工厂警务段,密切监视邓培。邓培机智灵活,在群众的掩护下,安全地躲过许多危险。

有一天中午,邓培正准备去王麟书同志家,路上发现有人跟踪。他当机立断,走进王麟书家对门的一间棚铺里,脱下外衣,装作扎纸工人,蹲在墙角糊纸马。便衣侦探进门就问:“刚才进来的人哪里去了?”邓培从容地说:“从后门跑了。”那个便衣连忙从后门去追,当然没有追上。不一会儿又转回凉棚,问邓培叫什么名字,邓培糊弄他说:“叫孙信。”那便衣叫邓培给他送情报,并“监视邓培和王麟书”,同时留下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孙信有事随便出入”,邓培见此心中暗笑,将计就计,收下名片。不曾想,在军警搜查工会活动地点的时候,邓培就是利用这张名片脱身的。

1926至 1927年春天,邓培三次返回家乡,考察农民运动,帮助乡亲组织农协社并起草乡规十二条。在邓培的感召下,几个同乡追随邓培参加了革命队伍。

1927年 4月,蒋介石在上海发动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疯狂搜捕共产党人和工会领导。

1927年 4月 15日,广东新军阀叛变革命,同样是疯狂搜捕共产党人和工会领导人,当时邓培住在广州中华路小市街华光庙全国铁总广东办事处(今解放南路 22号)。当天清晨他来到办公室,准备处理和烧毁文件,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闯进办公室,将他捆绑起来,押往南关戏院(今广州影星电影院)。

4月 16日,邓培被转往广州河南南石头监狱。反动派逼迫邓培供出全国铁路系统中暗藏的共产党员和工会干部人员名单。狡猾的敌人引诱不成,便恼羞成怒,吆喝着用皮鞭抽打邓培,接着又把他吊起来,用刺刀刺他全身,但是邓培宁死不屈,坚决保守党的机密。4月 22日夜间,邓培被反动派秘密杀害,时年 44岁。

邓培牺牲后,1927年 6月 27日中共中央在致第四次全国劳动大会的信中指出:“邓培、李森、刘尔崧等同志在广州之死难……其惨烈当为中国工人阶级及本党永远不忘之事。”

邓培精神永流传

邓培的故居位于佛山市三水区云东海街道石湖洲村,是一栋仿古青砖砌就的高墙大院,里面有一株约十米高的木棉树。火红而炽烈的花朵挂满枝头,即便夏天过去,也是郁郁葱葱一片。今天,邓培故居成为三水红色革命教育基地。

邓培故居

在 44年的生涯间,他从爱打抱不平的少年,成长为意志坚定、具有号召力的革命家、工人运动领袖,最后为革命事业献出生命。从 20世纪 90年代起,三水区政府先后四次对邓培故居进行了修葺与扩建,如今已成为纪念邓培的红色地标,成为三水红色精神的起点和映照家乡人民不忘初心、砥砺前行的精神火炬。

邓培,这位伟大的工人阶级革命先驱,他用自身的实际行动、不屈的抗争,展现了一名共产党员坚定的理想信念和高尚的情怀。

愿红色精神的火炬照亮中国,愿邓培精神世代相传。

(本文部分文字摘录于王士立:《邓培传》,中国文史出版社,2014年。在此谨谢) 4Nm4t4csz9q2FS2OR5/vZh9R8d9iIJNA6ZJX6Ixqn7XVSulQs3dkNJlYOQ0btX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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