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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热血荐轩辕
——记革命先烈梁桂华

盛慧

1921年 3月,广州正式成立了广州共产主义小组。由于佛山经济发达,产业工人众多,王寒烬、梁复燃两人接受广州共产主义小组书记谭平山布置的任务,回佛山发动工人组织工会。他俩经常往返于广州、佛山之间。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找准切入口就能事半功倍。根据谭平山的意见,小组准备以理发店工人作为切入口。他们认为理发店里人来人往,店里的工人消息灵通、头脑灵活、思想开明,易于接受新事物。当时佛山镇有出租剃刀的惯例,他俩便以租剃刀的名义到理发店与工人接触联系,由此结识了梁桂华,正是这一次非同寻常的见面,让共产主义的火种传播到了佛山。

理发师走上革命道路

梁桂华原名贵华,参加中国共产党后改名桂华,1893年农历十二月二十一日出生于云浮县思劳乡三坑村的一个贫农家庭。他的父亲梁积是一名搭棚工人,长年在外谋生,梁桂华一年见不到他几次。就在梁桂华 12岁时,梁积在香港搭棚时一脚踩空,不慎从高空落下,当场摔死。资方非常冷血,连一块钱的抚恤金也不愿给,梁积的遗体还是由他的工友们捐款埋葬的。父亲的惨死和资本家的冷酷无情,在梁桂华幼小的心灵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他发誓长大了一定要找资本家算账!

梁桂华

梁桂华的家乡是个穷乡僻壤,加上连年战祸灾荒,人民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他的母亲严五,在家佃耕一两亩瘦地,兼打短工和割草去卖养活一家老小。他从小跟母亲劳动,替地主牧牛,父亲惨死后家境更加困难。母亲想来想去,儿子唯一的出路就是去学一门手艺。当时,云浮人的理发手艺很出名,广州很多有名的理发店都是云浮人开的,而且云浮人开的理发店,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收同乡为徒。虽然理发这个行当旧时被列入“下九流”,但混口饭吃是没有问题的。于是,14岁的梁桂华和他的很多同乡一样,离开家乡,到广州学理发。学徒生活非常清苦,没有工资,每年店里只供给一套衣服、一双鞋子,每月只得一两元“凉茶费”,出师后才发一套工具(推子、剃刀、铰剪、梳子),或介绍去其他店当练习生。梁桂华很勤快,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起床生炉子,晚上,总是负责打扫店里的卫生,把店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三年后,梁桂华终于出师了,经人介绍到了佛山,在永汉理发店当工人。

梁桂华故居

来佛山之前,梁桂华听说这里经济非常发达,可谓遍地黄金,但到了佛山后备感失望。佛山是南派功夫的发源地,乡人尚武,不过,也有一些习武之人,仗着自己有点儿功夫,常常欺压乡里。有一年农历十二月二十五日,永汉理发店里人头攒动,忙得不可开交。见生意这么好,老板乐得合不拢嘴。突然,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街角处来了三个趿着拖鞋的烂仔,正挨家挨户地收岁晚钱,为首的那个,手里捏着一只小茶壶,歪着嘴,边走边吸,另外两个,手里都拿着铁棍,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这已经是第三批到店里收钱的烂仔了,老板烦不胜烦,但又无可奈何。老板胆子小,躲在内屋不敢出来,只是叫梁桂华出去交涉。理发店是个很锻炼人的地方,经过几年的磨炼,梁桂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木讷羞涩的乡村少年了,他变得擅长交际,足以独当一面了。烂仔们大摇大摆地进了屋,没等他们开口,梁桂华走上前去,客客气气地交了保护费。烂仔头目看他们交的钱少,马上脸色一沉,破口大骂:“这么一点钱,你打发叫花子啊!”梁桂华便好言好语地说:“各位大佬,生意惨淡,实在拿不出钱,请高抬贵手。”烂仔的头目大手一挥,说:“少废话,给我打。”梁桂华还没反应过来,两个烂仔就对他一顿毒打,打完之后还一脸嚣张地说:“今天不把钱交齐,就把你的破店砸了。”说着,就准备砸店,梁桂华抹了抹嘴角的血,站起来,拦住他们。这时,老板急忙跑出来,边赔着不是,边乖乖地交了钱。烂仔走后,老板直叹气,因为这一天又白忙活了。这件事对梁桂华触动很大,他心想自己要是有功夫,一定能将这些烂仔打得落花流水。

梁桂华脑子灵光,善于钻研,虽从业不久,但手艺很好。他总能根据顾客的脸型选择最合适的发型,因此,有一些顾客点名要他理发。当时,佛山鸿胜武馆有一个钟姓师傅,功夫很好,每次都点名要梁桂华理发,有时候梁桂华的顾客太多了,他就一边喝茶一边等,一等就是几个时辰。春节过后的一天,店里生意少,一个客人都没有。钟师傅又来理发了,梁桂华一边理发一边问:“钟师傅,我想跟您学功夫,不知道您肯不肯收?”钟师傅知道他为人忠厚老实,便爽快地答应了。就这样,梁桂华白天理发,晚上就到钟师傅的武馆勤学苦练。钟师傅毫不保留地把自己的生平绝技传授给他,并告诫他练武防身之道在于救国兴中华,千万不要随便炫耀自己的本领。

梁桂华谨记师傅的教诲,养成了谦虚谨慎的好品质,苦练出一身好武功,未过几年,就成了佛山小有名气的国术师。与此同时,他结识了鸿胜武馆的武师钱维方和周侠生。钱维方是佛山鸿胜武馆馆长陈盛的首徒。周侠生是南海县神安司大冲堡荷溪冲边(即现在广州荔湾区)人,童年时便到黄伦开设的武馆学习武艺。三人一见如故,经常聚在一起切磋武艺,有时也谈论时政,针砭时弊,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梁复燃与王寒烬第一次见到梁桂华时,便发现梁桂华为人爽直,喜欢结交朋友,一来二去,三人便渐渐熟识起来。当时佛山的理发工人,几乎都是梁桂华的云浮老乡,平日里交往甚多,经常在一起喝茶聊天。为此,他深知理发工人的诉求。那些年,物价飞涨,但工人的待遇始终原地踏步,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大家的怨气很重,碰到一起就对此不停抱怨。在梁桂华的帮助下,王寒烬、梁复燃在理发工人队伍中集结了一批骨干,并向理发工人宣传马克思主义,通过不懈的努力,提高了理发工人的思想觉悟。1921年春末,佛山理发工会在孔圣会(今佛山山紫市场附近)成立,这是佛山建立的第一个工会,梁桂华任会长,会员有六百多人。

梁复燃与王寒烬很想认识鸿胜武馆馆长陈盛。因为他门下弟子有三千多人,在当时的佛山武术界威名显赫,德高望重,而且他的弟子大多来自社会底层,如果能将他们吸纳进工会,将是一支重要的革命力量。1921年 8月,时机终于成熟,在梁桂华的引荐下,王寒烬、梁复燃与陈盛促膝长谈。陈盛得知他们的来意后,当即表示会全力支持,并派钱维方与他们联络。同年冬,在佛山筷子路博施药酒店二楼成立佛山工人俱乐部。这俱乐部成为中国共产党在佛山领导工人运动的秘密机构。

与此同时,在梁复燃的启发教育下,梁桂华的思想觉悟有了很大的提高,逐步认识到只有实现共产主义,无产阶级才能获得彻底解放的真理。一天,梁复燃给梁桂华介绍俄国十月革命后工人阶级取得胜利的情况,梁桂华听后十分振奋,激动地说:“我们中国有共产党吗?要是我能参加就好了。”梁复燃见他已有入党的要求,便向他表明身份。梁桂华喜出望外,紧握梁复燃的手说:“那你就介绍我加入党组织吧!”1922年春夏间,梁桂华经谭平山、梁复燃介绍,终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广东工人运动的先驱

1922年 7月,中国共产党的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上海召开,会上研究了党成立一年来工人运动的情况,总结了工人运动工作的经验,通过了《关于“工会运动与共产党”的议决案》。文件指出:“中国的劳动运动,是在第一个阶段中发展,还脱不了旧行会和手艺组合的束缚。同时劳动阶级的奋斗还不过是为某种手艺或某个工厂的特别状况的单独运动,并没有普遍性质的运动。”参加工会的工人人数不多,工人组织不够强大。该文件还规定:工会工作必须把工人阶级的短期利益和长远利益结合起来,工会应该为改善工人的生活和劳动条件而努力,但是,还必须领导工人开展政治斗争。必须把经济斗争和政治斗争结合起来,把秘密斗争和合法斗争结合起来,才能推动工人运动的继续发展。党的“二大”的决议,对工人运动的继续高涨起到了指导作用,工人阶级的觉悟得到迅速提高。

佛山的党组织积极响应“二大”决议。这一年秋天,在佛山各行业工会纷纷成立的形势下,为适应工人运动迅速发展的需要,经广东省工会联合会批准,佛山各行业的革命工会在莺岗黄家祠成立佛山工会联合会(简称“佛山工联会”),主任为钱维方,副主任为任达华。佛山工联会下有理发工会(主任为梁桂华)、土木建筑工会(主任为钱维方)、唐洋革履工会(主任为任达华)、制饼工会(主任为欧阳峰)、描联工会(主任为黄江)、西竹工会等基层工会。

佛山工联会成立之后,队伍迅速壮大,有些工会提出立刻开始罢工,但梁桂华、钱维方等人认为时机尚不成熟,他们认为罢工要想成功,“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经过周密计划,最后决定把罢工时间定在春节前夕,因为春节前夕向来是理发和鞋业的旺季。

春节渐近,佛山表面上看来仍和往常一样平静,但是革命的力量已经暗流涌动,革命的火山即将爆发。理发工会率先行动,他们要求资方改善劳动条件,提高生活待遇,改变利润分配比例,把工人工资从原来只占总利润的 40%提高到 47%。春节前夕是理发店挣钱的最好时机,每天晚上灯火通明,要忙到半夜才会歇业,工人提出罢工之后,理发店的老板都慌了手脚,不知所措。老板们多是云浮同乡,就聚集到茶楼商量对策,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意见很不一致。有的人认为可以答应工人的要求;有的人认为一旦答应了,工人们会得寸进尺;还有的人认为可以折中,在原来的基础上略微加一点,给工人们一点甜头。兴无理发店的老板黎安初资历最深,他一直在拨弄手中的佛珠,听完大家的意见后,眯着老谋深算的小眼睛,清了清嗓子说:“诸位不必惊慌,这些乌合之众,肯定是翻不了天的。他们不过是受人怂恿,一时冲动而已。据我所知,他们大多家中无隔夜粮,停工就意味着全家挨饿,我倒要看看他们的肚子能顶得住几天。”这时,有一个姓徐的老板激动地站起来,大声说:“这些闹事的,全是些不知好歹的东西,应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绝不能让他们骑到我们头上来。依我看,快刀斩乱麻,把闹事的全辞了,到外地请些伙计来。”黎安初白了他一眼说:“徐老板,你就别痴人说梦了。这大过年的,你到哪里去找人,哪家店不是人满为患,哪个老板不是恨不得一个伙计长出两双手来?”徐老板听罢,长叹了一口气。大家沉默了一会儿,一个姓邱的老板黑着脸说:“那停工这几天的损失怎么办?这一年到头,生意惨淡,只够勉强糊口,可就指着这几天挣钱了。”黎安初笑了笑说:“这个好办,到时候,我们定个规矩,稍微涨一下价,这损失不就弥补回来了?你们放心,依我看,不出三天,他们都会乖乖回来上班的,到时候,你们杀鸡儆猴,就把那些带头闹事的害群之马给辞了。”大家听他这么一说,都吃了颗定心丸,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见资方态度如此坚决,理发工会 600多名理发工人在梁桂华的领导下举行了全行业罢工。但形势确实比大家想象的严峻许多,这些理发工人收入微薄,生活清苦,平时没有什么积蓄,过了几天,有些人家里就没米下锅了。他们本想吓唬一下老板,没想到老板竟然如此狠毒。俗话说,胳膊拗不过大腿,很多工人的情绪有了松动,担心丢了生计。梁桂华得知后,马上把情况反映给钱维方。钱维方认为当下正是博弈的关键时刻,一旦放弃,必将功亏一篑,以后的工作也会很难开展,但是工人们的生计又是现实问题,让大家饿着肚子罢工是不可能的。于是,佛山工联会发动下属工会的工人给理发工人以经济上的支援,帮助他们解决暂时的生活困难。这样一来,理发工人的情绪平复了许多。

理发店的老板们原本以为工人们坚持不了几天,可转眼一个礼拜过去了,仍然没有一丝复工的迹象,原本应该热气腾腾的理发店,现在却很冷清。他们终于坐不住了,又跑到兴无理发店找黎安初商量对策。黎安初十分淡定,正和夫人唱着粤剧小曲,见到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便说:“诸位不用着急,我自有妙招。”众人忙问:“黎老板有什么高招?快说来听听。”黎安初不紧不慢地抽了口烟,说:“一个字,打!”

黎安初请了兴义武馆教头招锡,让他搜罗了一批打手,在长兴街一带围殴理发工会的骨干人员和工人,并许诺凡参与者,每人发放茶资 2元,如有死伤另给医药费和抚恤金。第二天一早,招锡就带着人来到长兴街,见到理发工会的人,不问三七二十一,上前就是一顿毒打。理发工人没想到老板会出此毒招,毫无防备,不到一个小时,就有十几个人被打伤了。黎安初在一旁观看,一脸得意。钱维方听到消息后,赶紧带领工人纠察队和鸿胜武馆的人赶到,将招锡和他的打手团团围住。鸿胜武馆的弟子个个武艺高强,将招锡的手下打得哭爹喊娘。最终理发店的老板们无计可施,只好答应了工人的要求。

这是佛山工人取得的有组织的经济斗争的第一次胜利,理发工会的胜利鼓舞了其他工会,那段时间,资方只要听到罢工,都会吓出一身冷汗,鞋业资方慑于工人联合斗争的力量,也不得不接受唐洋革履工会工人提出的条件。接着,土木建筑、描联和西竹工会的经济斗争,均取得胜利。佛山的工人阶级在斗争中显示出了强大的力量,佛山的工人运动已实现了从自发的、无组织的状态向自觉的、联合的、有组织的高层次发展。

佛山工人运动迅速发展,声势浩大,革命的火焰烧到反动阶级的尾巴。佛山的议事机构“大魁堂”,为一群土豪乡绅所把持,是佛山社会统治的中心。大魁堂里的土豪劣绅视梁桂华为眼中钉。于是,他们在大魁堂商议“收拾”梁桂华的办法。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没有达成一致意见。这时,有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乡绅说:“依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永汉理发店的老板开除他,让他在佛山没有立足之地。”其他人纷纷附和,认为这是一记釜底抽薪的妙招。于是,他们便派人去找永汉理发店的老板,老板知道大魁堂的厉害,理应顺从他们的意见,但是梁桂华手艺出众,如果开除了他,生意必定会一落千丈。思忖之下,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梁桂华。土豪劣绅们见此计未成,又生一计,叫了打手,煽动他们打群架,试图分裂工会。梁桂华拳脚功夫了得,号召鸿胜武馆的弟子将这些打手狠狠地教训了一番。后来,土豪劣绅们又想出一个更狠毒的招,他们重金收买了市政厅厅长,以莫须有的罪名,强行判处梁桂华有期徒刑一年。是年冬,党组织派杨殷和谭植棠进行营救。梁桂华坐了半年牢后,终于出狱。

1925年春,佛山工人联合会改为佛山工人代表大会(简称“工代会”),由钱维方任执行委员会主席。鸿胜武馆中的绝大部分弟子加入了工代会,其中钱维方任主席兼纠察队总队长。梁桂华任工代会委员并当选为中华全国总工会委员。陈雄志任工代会委员、宣传队队长。汤锡任竹器工会纠察队队长。陈艺林任车衣工会纠察队队长。鸿胜武馆实际上成为佛山工代会的支柱力量。

朱英元作品《工会力量·梁桂华》

作品尺寸:140cm×145cm×220cm

作品材料:树脂仿铜

同年 5月,全国第二次劳动大会和广东省第一次农民代表大会同时在广州召开。梁桂华以省农民代表和佛山工会联合会代表的身份出席了两个大会,被选为中华全国总工会执委。同期,他又被选为中共广东区委员会监委委员。同年,上海爆发五卅运动后,中共广东区委和中华全国总工会同时发出了反对英帝国主义的宣言,号召香港和广州沙面租界的工人、学生等广大市民参加反帝大罢工,并派邓中夏、杨殷、杨匏安和梁桂华等前往香港,协助苏兆征等发动罢工。梁桂华一方面作为邓中夏的助手和保卫人员,另一方面负责发动理发工会等基层工会的群众参加罢工。

1925年 6月 19日,党组织派梁桂华任接待站主任,以接待安置罢工归来的工人。他奔忙于罗湖、蔡屋围等 10多个乡村农会,借来大批桌、椅、床板和木料,搭草棚,设床铺,热情接待归来的工人,为归来的工友铺床倒茶,受到罢工工友的爱戴。之后,他回到广州,参加了省港大罢工的党团工作,奉命举办党课训练班。他亲自讲党课,为党吸收新鲜血液,为发展党的组织作贡献。他还撰写了《工农商学联合委员会意义》等文章,为巩固革命统一战线、支持省港大罢工而努力。

1927年初,中共广东区委派梁桂华往香港担任中共香港工委书记,继续在回港的罢工积极分子中发展团员及党员,扩大各行业的工人支部。同时,建立了一系列秘密机关,为党转入地下活动做好准备。

国民党反动派派出特务暗探,与港英当局勾结,跟踪中共党员、团员和革命群众。由于叛徒的出卖,秘密机关相继被破获,梁桂华也落入了敌人的魔掌。

当时,港英当局与国民党勾结,由广州公安局组织反动的侦缉课,把在港拘捕的中共党员和革命群众引渡回广州杀害。港英当局知道梁桂华是中共的重要人物,便对他进行秘密审讯,严刑拷打,强迫招供,梁桂华却始终守口如瓶。在阴暗潮湿的审讯室里,敌人动用了各种刑具,他都不屈服。敌人的一个头目来查看审讯情况,负责审讯的人说:“他嘴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头目一听,气急败坏地说:“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嘴硬,还是我的铁锤硬。”他的手下一听立刻找来一把铁锤,对着梁桂华的腹部猛击,一阵剧痛之后,梁桂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昏迷过去了。等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他发现自己呼吸困难,每一次呼吸,胸口都像有千万根针在刺,敌人的铁锤打断了他好几根肋骨……敌人以为他会妥协,可面对审讯,他仍然不吭声。后来,党组织派杨殷前往营救,聘请了著名的律师为他辩护,梁桂华才从虎口中脱险,安全转移到澳门,可是他的身体已被折磨成残废了。

为革命流尽最后一滴血

党的“八七”会议后,广东全省酝酿着武装起义。梁桂华带着受伤的身体回到广州,投入到起义的准备工作中。他和沈青、李源、陈郁、周文雍、罗登贤等人三次组织和改编工人赤卫队,并担任了工人赤卫队副总指挥一职。广州起义缺少经费和枪支弹药,他便主动地承担了筹款、建立武器运输站等任务。

为了筹款,他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云浮。他白天和农民一起劳动,晚上就把农民兄弟召聚在祖屋,宣讲政治形势,宣传共产主义,介绍苏联的革命经验,讲述中国共产党号召运动、打倒国民党反动派、建立工农的民主政权的革命道理等,把共产主义的曙光带给他们。一天晚上,他回到家,妻子和女儿都已经睡下了。他的开门声惊醒了妻子,妻子打着哈欠起床,关切地问:“桂华,你又没吃晚饭吧?”梁桂华说:“是啊,一忙起来肚子就不饿了。”妻子二话没说,摸黑来到厨房,给他煮了粥。梁桂华坐在床边,看了看熟睡的女儿,帮她盖好被子,然后走到厨房,对妻子说:“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妻子善解人意地说:“你是一家之主,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干吗要跟我商量。”梁桂华看着空荡荡的房子说:“革命缺少经费,我想卖掉一间房子,给革命筹款。”妻子一听要卖房子,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不舍,但是很快就转变过来了。她说:“我明天就帮你去村里问问,看看谁想要。”梁桂华见妻子如此深明大义,心中一暖,将她揽入怀中。卖屋的消息在村里一传出,第二天下午,就有人来到了家里,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堂兄梁甲。梁甲问:“桂华,你真的要卖房子?”梁桂华点了点头。梁甲说:“人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是不能卖房子的。你要是手头紧,尽管开口,我可以借钱给你。”梁桂华说:“我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革命筹款。”梁甲一听,十分感动,他说:“那你这间屋,准备卖多少钱?”梁桂华笑了笑说:“这间房子,最多也就 200元吧,如果你要的话,180元也可以。”梁甲说:“这样吧,我给你 400元,这房子算是你典给我的,到革命成功的那一天,你回来把房子赎回去。”梁桂华一听,非常感动,再三道谢。梁甲说:“不是你谢我,而是我谢你,是你让我有机会为革命出一点力。”

离别的时刻还是来了。有一天早上,妻子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梁桂华把“农民部特派员委任状”和“黄埔军校军事训练毕业”两份证书交给妻子保存,嘱咐她说:“这两份证书比生命还要宝贵,你一定要小心保管,切勿在人前暴露,除非是共产党建立了人民的天下。”妻子听了,热泪盈眶,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当女儿一起床,她立刻抹干了眼泪。她和女儿把梁桂华送到了村口,梁桂华刚走出去,女儿突然从母亲的手里挣脱出来,跑上前,抱着梁桂华的大腿哇哇大哭起来。梁桂华哄她道:“不要哭,我到镇上给你买糖,很快就回来了。”女儿却不放手,紧紧抱住梁桂华的腿。妻子硬生生地把她抱了回来。梁桂华加快步伐,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村口的竹林里。这时,妻子也跟着女儿哭了起来,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别,很可能就是永别。

在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冈上,梁桂华停下脚步,深情地望着村子,在明亮的光线下,房舍、竹林、牛羊,这田园的风光宁静而美好。他凝视了片刻,眼睛竟然有些湿润。他擦干泪水,继续赶路,他的脚步毅然而坚决,他已经做好了为革命牺牲的准备……

当时的广州,表面上一片平静,其实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场战斗已进入了倒计时。中共广东省委根据党中央的指示,决定利用汪精卫、张发奎和李济深、黄绍竑武力争夺广东的矛盾,趁广州城兵力空虚,以第四军军官教导团和工人赤卫队为骨干,发动武装起义。梁桂华到广州后,立刻投入到革命工作中,配合周文雍组织和改编工人赤卫队,将由原有的工人纠察队、工人自卫队秘密组成工人赤卫队,并任副总指挥。队伍组建初有 2 000多人,到起义前夕,已发展到 3 000多人。赤卫队员当中,各行各业的人都有,五金工人、人力车夫、汽车司机、建筑工人、运输工人、海员、铁匠、店员、面粉工人、印刷工人、火柴工人、修秤工人、制蒲团工人、缝衣工、铁路工人等,他们隶属于各个职业工会。为统一指挥,起义前,中共广州市委按照工人武装队员的工作或居住地点,编为 7个联队。其组织形式采用三三建制:每个小队为 10人,3个小队为 1个中队,3个中队为 1个大队,3个大队为 1个联队。

梁桂华还担负筹款、建立武器运输站和秘密机关的任务。一天清晨,广州的小北直街悄无声息地开了一家米店,店名“大安”,店里经营的大米都是从南海的九江运来的,从外面看,这家米店与其他米店并无差别,只是生意清淡。偶尔会有几个工人模样的人来这里买米,他们头发蓬乱,身上有一股浓重的汗酸味,举止特别谨慎。

这家米店实际上是梁桂华开的,他以卖米作掩护建立了弹药库。当时,在芳村和凤安桥德昌铸造厂等处制造的弹壳,以及从小北附近“飞来庙”军阀制弹厂偷运出的弹壳,都送到九江装配,再运到小北直街“大安”米店,存放在“大安”米店的武器,还有教导团送来的来复枪,陈铁军送来的枪支,以及石井兵工厂的工人制作的镖枪。这些弹药武器将以卖米的方式转送给起义队伍。梁桂华身负重任,日夜工作,晚上仍到太恤书院和各联队开会,检查起义准备工作的进展情况。同志们见他身体虚弱,面色苍白,都劝他休息,他却总是笑着说:“将来革命成功了,总会有时间休息的。”

彼时的广州,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汪精卫得知共产党准备发动广州暴动的消息后,接连三次致电张发奎等人,命令其实施“清共”,还连夜派妻子陈璧君从上海飞到广州,面告第四军军长张发奎要加强防备,坚决镇压共产党的这次暴动。起义原定在12月13日举行,不幸的是,运手榴弹的秘密行动暴露了。

晚秋的广州,依然炎热无比,它像一座火山,表面平静,但随时都会爆发出炙热的岩浆。12月 5日,搬运工人像往常一样将大米从九江运送到广州城。有一袋米被老鼠咬过,经过长时间的运输,里面装的一枚手榴弹竟然从破洞里露出了。刚开始,负责检查的军警,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挥挥手让他们通过。连续几天的超负荷工作,已经让他们有些不耐烦了。而在不远处,军警的头目正蹲在路边抽烟,突然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眼前掠过,连忙叫道:“给我站住!”这时,几个军警冲上前去,拦住了搬运工的去路。军警头目对搬运工说:“给我打开。”搬运工满脸堆笑地说:“长官,就是一些大米,有什么好看的。”军警眉毛倒坚,说:“少给我废话,快给我打开。”搬运工打开米袋,一个军警伸手进去一摸,吓出了一身冷汗,直喊:“手……手榴弹,有手……手榴弹。”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军警竟然搜到了 60枚手榴弹。搬运工吓得腿都软了,军警用枪顶着搬运工的脑袋问:“这些东西要运去哪里?”搬运工早就吓坏了,用颤抖的声音说:“是,是,运去……大……大安米店的。”军警一听,立刻顺藤摸瓜,直奔“大安”米店。梁桂华听到外面的喧哗声,机智地从后门逃脱。军警在店里搜出了大量军火,他们抓住了米店老板,立刻对他进行审讯。开始时,米店老板不肯说,军警便改用火钳进行审讯。米店老板见到火红的铁钳,立刻道出了实情。米店查出武器,给了敌人一个明白无误的信号,广州即将有起义行动。

梁桂华顺利离开后,立即把情况报告给起义总指挥张太雷。鉴于形势危急,中共广东省委决定将起义时间提前到 11日凌晨3时半,口令为“暴动”,特别口令为“夺取政权”,暴动人员一律在颈上系红领带为标记。1927年 12月 11日凌晨 3时半,广州寂静的夜空突然响起了起义的枪声。一切进展顺利,捷报频传:起义军已经占领了东校场薛岳的新编第二师司令部,俘虏了几百人;起义军占领了沙河的第四军炮兵团,士兵投诚,缴获大炮 30门;“广州北部的制高点观音山已经被我们占领,伪省政府已经被占领,国民党省党部已经被占领,邮电局已经被占领,财政厅已经被占领”……

梁桂华带领的工人赤卫队 600余人将公安局大院团团围住。院内的反动警察发现从天而降的起义军,惊慌失措,盲目地在黑暗中打着枪。工人赤卫队组织的几十名勇士绕道相邻的房屋,借着夜色,翻过围墙,将手榴弹从窗口投了进去,一时间,公安局大院里火光冲天,敌人乱作一团,惨叫声此起彼伏。而在公安局对面的汉记鞋店三楼,早就准备好了几挺机枪,子弹像暴雨一样,扫射着公安局大楼,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敌人的火力渐渐弱了,起义军队伍呐喊着冲进院内,同爬墙进入的工人赤卫队会合,一起杀进公安局大楼。时任公安局局长朱晖日趁乱跳墙逃走。天亮后,起义军占领市公安局,门口挂起了“广州苏维埃政府”“广州工农红军总指挥部”两块大牌子。

听到共产党要发动暴动的消息后,张发奎随即派人到沙面通过无线电下令驻防广州以外的各部队立即回到广州,以镇压起义。各帝国主义国家驻广州领事团也恐于广州起义的战火,紧急会商后决定调兵镇压,还命令停泊在珠江上的几艘外国军舰炮击起义军阵地,破坏起义军的军事行动。

为了巩固工农红色政权,梁桂华负责长堤一带的警卫工作。从 11日上午起,他指挥这一地区的工人赤卫队,配合教导团和警卫团三营战士,向沿堤偷袭的国民党第五军和机器工会体育队等反动武装展开激烈战斗,击退了敌人无数次的反扑。

12日下午,形势发生了大逆转,国民党反动派在各帝国主义列强的支持下,从西江、石龙、江门等地调来 10倍于起义军的反动派正规军,包围了年轻的苏维埃政府,张太雷壮烈牺牲。

当天傍晚,反动的机器工会体育队戴着红领带冒充工人赤卫队出现在珠江南岸,李福林部在外国军舰和国民党炮舰的掩护下,从发电厂一带的江堤登陆。梁桂华带领工人赤卫队武装,配合教导团和警卫团,与沿堤的国民党军队和游弋在珠江上的英、日、美、法等帝国主义军舰展开激烈战斗。由于军舰炮火的轰击和第五军机枪的猛烈扫射,赤卫队员们根本无力还击。当船靠岸时,工人赤卫队与他们展开肉搏战,梁桂华虽武艺高强,但终因寡不敌众,身负重伤。

那一晚,广州城中极不平静,枪声此起彼伏,国民党军队从四面八方袭来,对广州起义军进行疯狂反扑,尸骸遍地,血流成渠。13日上午,身负重伤的梁桂华被送入韬美医院(即现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救治。下午 3时,广州起义在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反动派的强大军事镇压下失败了。敌人进入广州城,进行了大搜捕,梁桂华因行动不便,在医院门口不幸被捕,最终壮烈牺牲,年仅 34岁。 iqpeF9YSut2OVUzHOldrulhqq65CPGJdj/MZ73BqkYT2bq90fe4fblVffeswbqj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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